不知过了多久，顾宁似乎隐约听到楚轩说，“他来以后，我都没机会和你一起好好睡过。”声音里带着点委屈。
他来以后你天天都赖在我房间还不算吗？顾宁还没来得及回答，就睡着了。
再醒来时，顾宁发现灯光变暗了，汋惟已经又不见了，自己好好地躺在被子里，楚轩靠坐在床头用笔记本还在忙着，键盘敲得飞快，却很轻，好像是怕吵到顾宁。
顾宁果然又是彻底放弃了自己那一半床，扎在楚轩这边，把脸埋在他的衣摆里。
顾宁迷迷糊糊地问，“汋惟呢？”
“吵到你了？”楚轩伸手顺顺顾宁的头发，“回去了。他说不喜欢呆在外面。这里飞机引擎声太大，气压也不对。”
骗人，说谎不打草稿。顾宁晕乎乎地想，一定是他哄回去的。
机舱里黯淡的光线把楚轩脸上的线条勾勒得比平时柔和，俊美无暇的五官上染着一层晕光，顾宁看了一年，两年，十年，二十年，好像这样一晃眼，就可以到永远。
这是远离尘嚣的万米高空，与俗世无涉，香槟在血液中作乱，顾宁觉得自己有点不像自己，主动伸手抱住他，紧了紧，重新闭上眼睛。
楚轩在键盘上飞舞的手指停住了，低头看看她。
因为是半坐着的，她胳膊抱着的位置就有点微妙。
恍惚中，顾宁觉得楚轩熄了灯，把她的手拿下来，也躺下了，把她整个人都纳进怀里，低声问，“喝多了？安分一点，你不想第一次就是空震吧？”
顾宁抵不过睡意和酒精，头枕着他的肩窝，迷迷糊糊地摸索到他的一只手，像小时候一样牢牢握住他的大拇指，宝贝一样搂在胸前，在引擎声中又睡过去了。
朦胧间仿佛觉得楚轩一直醒着，怀抱比往常僵硬，楚轩的声音传来，听起来很遥远，带着点自嘲，“从小亲手养大的，真是有点舍不得下手。”
有楚轩抱着，顾宁黑甜一觉，睡得超级舒服，早晨转了次机，到X市时，满血复活，神清气爽。
楚轩倒是眼窝发青，好像没睡够。
楚轩把大包小包都扔到推车上，“我没告诉爸妈，怕他们来接机，咱们自己打的回去。”
的哥居然是熟人。
一上车，司机就热情洋溢，“楚轩？顾宁？我老远看着就觉得是你们俩，真是男帅女靓。”
真会说话。
顾宁努力辨别他的脸，觉得熟悉。
“陈启明，好久不见。”楚轩已经叫出名字，是中学同学，外号明猴。
“快认不出来了吧？天天开车，坐着不动，我都已经胖出两个我来。”
是。当年的小猴子已经进化成大熊。
“你们两个结婚了没？”
顾宁尴尬。
楚轩悠然答，“还没。快了。”
顾宁偷偷踢他一脚。
“还没结啊？以为你们早就结了，抓紧啊。我儿子都快上小学了。早结早生。”
“是，我抓紧。早结早生。”楚轩答。
顾宁再踢他一脚。
“上次同学聚会，还说起你们俩来着。早就知道你们是一对。以前班上那帮傻妞都不信，我们男的都看得出来，楚轩就只喜欢顾宁，这不是明摆着吗？否则以他那种性格，怎么可能天天让一个小姑娘跟着。不过真是女大十八变，顾宁现在可比……”
“她一直都很漂亮。”楚轩把他的话截断。
明猴愣了一下，立刻改口，“是是是，一直漂亮。追的人特别多。”
那时候又野又皮，上树爬墙，算命卜卦神神叨叨，再加上还没长开，顾宁一直觉得会追自己的人都是眼瞎。
尤其以身边这位眼瞎得最为严重，堪称瞎中之瞎，瞎眼之王。
不过既然他会昧着良心说出“一直都很漂亮”这种话，顾宁龙心大悦，决定暂时不踢他了。
不知不觉就到了小区。明猴把电话号码留给楚轩，约好吃饭，钱都没收就走了。
几年没回来，小区还是过去的样子，楼下是花园，四周一圈拔地而起的高层，没什么变化。两人上了楼，才出电梯，就看见两家的门仍然惯例性地开着。
顾宁先大声喊了声“妈！”
顾妈是亲妈，楚妈是干妈，顾宁都叫妈，也不知道到底在叫谁。反正一梯两户的大平层，除了顾家就是楚家，也没别人。
顾妈先探出头来，脸和眼睛都圆圆的，一看到顾宁就哭了。
不过顾妈走过来先搂搂楚轩。
顾宁：？
顾妈抹抹眼睛，“小轩，你说话算数，真把宁宁给我带回来了！”然后才来抱顾宁。
楚妈也跟着出来了，比顾妈高一些，五官秀美，轮廓和楚轩有七八分相似，倒是一把就把顾宁抱住，问长问短，完全没理楚轩，顾宁心里顿时平衡多了。
两个爸爸也都在，正在联网打游戏，一起扔了鼠标出来，楚轩把大小箱子都拖进顾家这边，一大堆人就跟着一窝蜂进了顾家。
大家七嘴八舌聊了半天，顾宁突然想起来，从随身包里拿出小金锥子。
“给你们看个好东西。”
顾宁把汋惟叫出来。
于是汋惟小朋友一出来，就发现自己站在客厅中间，周围一圈围着的全是大人，每个都目不转睛地盯着他瞧。
“你们俩生的？什么时候？都这么大了？”顾妈脱口而出。
顾宁无语：亲爱的母亲大人，先不说我俩生不生得出长绿眼睛的小孩，你不觉得他突然凭空冒出来，这件事不大正常吗？
楚爸最有经验，打量了一遍，微微一笑，下了个结论，“虽然妖气藏得不错，可是看着还是不大像人。”
姜还是老的辣。
两家人祖上都干这行，也没什么好避讳的，顾宁把汋惟的来头解释了一遍。
楚爸带上眼镜，和顾爸凑在一起认真研究那个小金锥子，“你们先歇两天，然后咱们带上他一起回老家去看爷爷。”
顾妈和楚妈想抱孙子想得发疯，汋惟不怼人和胡说八道时看起来又可爱极了，一家人如获至宝，围着他团团转，不一会功夫，顾爸就下楼给他买蛋糕去了。
楚妈还遗憾地说，“不知道惟惟要来，否则咱们自己做蛋糕。我的烘焙技术可比外面强多了，用的料也比外面的好。”
新晋心头肉·惟惟逮住空档悄悄问顾宁，“这也太可怕了，你们人类对妖怪的接受度都这么高吗？”
第57章 求婚4
顾宁收拾好，呈上给两个妈妈的南洋珍珠项链和给两个爸爸的名牌皮夹，还有各种护肤品香水保健品，然后就像小尾巴一样跟在顾妈身后聊天。
聊了一会儿，顾宁就发现不对。
顾妈对顾宁的生活实在是太熟悉了，简直了如指掌，问的问题都是“你家阳台的夕照还那么厉害吗”、“楼下车库门修好了没”、“小山和元元最近发展得怎么样”……
顾宁怀疑地看着顾妈，过一会儿趁她不注意，偷偷溜进房间滑开她的手机。
果然。
顾宁看到这些天楚轩给顾妈发了无数照片，顾宁公寓的外景内景，还有顾宁吃的饭，顾宁养的猫，宁合堂的招牌，甚至顾宁趴在床上睡得流口水的照片，统统发了个遍。
事无巨细，把顾宁的生活全部做了详细汇报，让顾妈放心。好在他脑子还算清醒，知道只报喜不报忧。
最后还郑重承诺，“宁宁不能回家都是我的错，我一定会把她带回来。”
这个奸细。怪不得他那么积极要带汋惟回国。
顾宁拎着手机去对门找楚轩算账。
楚轩正在自己房间里，看见顾宁来了，把她拉进来，关上门。
“我正在看你以前送我的东西。”楚轩书桌上是一个大盒子。
屋里只有书桌前一把椅子，楚轩毫不客气，大喇喇坐下。顾宁自然而然想坐在他床上。
“每次都想坐我的床，不许。”
楚轩握着她的手腕微一用力，就把她拉到自己腿上坐下，从身后牢牢环住。
顾宁挣了一下，被他箍着腰，根本站不起来。
楚轩用另一只手把盒子里的东西拿给她看。
一沓画。有的上面是花，房子，大狗，有的潦草画几笔，乱涂几个彩色块块，完全看不出来是什么。
三岁，四岁，五岁，六岁，七岁。都是小时候楚轩过生日时顾宁送的生日礼物。每年随便划拉一张画就算了事。
“每年都是凑合着对付我的，对不对？这都是你忽视我的证据。”楚轩的热气从耳边吹过来。
顾宁已经忘了自己过来的目的是什么，对着画端详了一下，忍不住自吹自擂，“我还挺有天分的，看着有点蒙德里安风。”
楚轩懒得反驳，只呵了一声表示不屑，顺手拎起一个大玻璃罐，表扬了一句，“这个还算有诚意。”
满满一大罐七彩的星星，每一颗都是顾宁亲手折的。
当年刚上初中的时候，学校里不知为什么刮起一股邪风，大家都在折星星，顾宁根本没当回事。
顾宁玩的东西不太一样。那时候刚跟爷爷学会卜卦没多久，顾宁每天沉迷于预测早饭吃什么，午饭吃什么，晚饭吃什么，预测老师今天穿什么颜色的衣服前座套什么颜色的袜子。虽然都是无聊的小事，准确率也不高，但是顾宁乐在其中，手里时刻都攥着三枚硬币，转起来没完没了。
后来就有人说，谁谁谁收了多少星星，顾宁好奇，“不知道楚轩收了多少？”
“楚轩啊？他家能让星星淹了吧？哈哈哈哈！”一群女生笑成一团。
顾宁没笑。
转眼就是楚轩的生日，顾宁鬼使神差地觉得，楚轩最近表现还算不错，没找什么麻烦，生日可以奖励他一罐星星。
顾宁跟同学速成了星星的叠法，觉得——也没多难嘛。然后去校门口的小店买了一大把折星星的彩纸条。
玻璃罐热销，只剩最后一个。
“小妹妹，这个可是最大号呦！”店主笑眯眯地提醒。
大号就大号，谁怕谁，要送就送个最大的。
然后顾宁就悲催地发现，这罐子看着也不算特别大，为什么那么能装？星星纸买了一沓又一沓，就是死活填不饱它的大肚子。
要做就做到底，装半罐的不算英雄好汉。
顾宁有空就折，上课下课没日没夜地折了好几天，手指都木了，才总算在楚轩生日前，把那个贪得无厌的大肚子填满了。
楚轩生日那天晚饭前，顾宁神神秘秘地摸到楚轩房间，正要把罐子放到他桌上，就被他抓了个正着。
“送你的。”顾宁扔下就跑，被楚轩手疾眼快攥住手腕拖了回来。
“都是你折的？”楚轩一手拉住顾宁，另一只手拿起罐子打量，满罐小小的星星在灯光下五彩缤纷流光溢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