束云壑羡慕嫉妒了水如镜一辈子。
从来只要有水如镜在,他就只能做老二。
他夺取了地之主的血脉,才算是终于站在了他头上。
可他有了更大的敌人,这个敌人令他不敢造次,不敢离开魔界,也就很少与水如镜直面对上,完全享受不到掌控对方踩着对方的乐趣。
水如镜会跟着羽落那个半魔来到魔界,简直是为寻不到生路的他开了一扇门。
他是如何折磨水如镜的,不说在场的人也可以想象到。
想要夺舍一个人,必须要将对方的神魂驱逐体内,束云壑成功夺舍了吗?应当是没有。
这也是红蓼和云步虚等到现在要确定的事。
早在离开之前,云步虚就怀疑水如镜有问题,但拿不准到了什么程度,他故意不设结界和红蓼在殿门外说话,就是想用自己独自一人前往魔宫的消息刺激束云壑做出反应。
若真是他们想的那样,束云壑不可能还稳得住,他肯定得在云步虚发现他不在魔界,可能依附在某个身体里之前,就拿到自己想要的。
他想要什么?
不过是一个可以拿捏云步虚的筹码。
现在已经到手了。
“你们猜得不错,水如镜还活着,他在这具身体里还有一息尚存。”
束云壑又将匕首往红蓼心口刺了一些,几乎就要碰到她的心脏了。阴寒之气侵染了红蓼整个胸腔,她冷得眉毛都结了霜,但人还是站得很稳。
“你们若杀了我,水如镜就必死无疑,小狐妖,你忍心看一个为了你,拿最后一丝生的希望来与我抗争的人去死吗?”束云壑轻轻道,“你真狠得下心吗?”
红蓼闭着眼不吭声,她能感觉到心口的匕首尖端在晃动,应该是水如镜还在做抗争。
她抿了抿唇,衣袖下的手握紧了拳。
和她的话说完,束云壑又去看云步虚,认真道:“现在轮到你了,圣主。”
他紧握匕首:“圣主真希望这狐妖为地之主所有吗?你真能割舍掉她,选择唾手可得的六界吗?”
云步虚紧蹙眉头凝着红蓼浑身布满霜雪,她被黑暗气息包围,人有些恍惚,似奄奄一息。
他气势磅礴,灵威迫得束云壑喘不上起来,后者只能作势再刺手中匕首,逼得云步虚收敛一些。
“你想要什么。”云步虚终于问出了他等待已久的问题。
束云壑心里暗暗松了口气。
“我要活着。”他一字一顿道,“下一个不会杀我的血誓,将其余的地之主血脉交给我,我就把她还给你,也把这具身体还给你们,如何?”
“做个选择吧,圣主大人。”
话音落下,紧接着响起的是轻笑声。
这个时候还有谁笑得出来?
天时地利人和,只有束云壑笑得出来吧?
可他没有笑,云步虚也没笑,笑的是……
红蓼。
红蓼身上霜雪骤然融化,笑得明媚生动,无处不妖娆。
她突然动了,束云壑一皱眉,立刻要将匕首刺下去,却发现红蓼的动不是挣扎逃跑,而是撞上那把匕首。
他不可置信地看着这一幕:“你怎么敢!你疯了吗!”
她体内已经没有地之主血脉了,九尾天狐而已,再强大也强不过有血脉和地之主帮助的他,怎么可能挣脱他?
所以她根本不挣脱。
只见那匕首确实是刺下去了,红蓼却一点血都没有流。
包裹着她的冰寒之气也没再围上来,又或者……从一开始就没有什么冰寒之气!
她就是装的!
眼前金光一闪,红蓼的身影化为乌有,再出现时,她已经在云步虚身边。
云步虚脸上的紧张担忧都消失了,淡漠回到了他充满神性的脸上,他轻柔地替红蓼抚平衣裙的褶皱,将她严严实实地护在身后。
“一个简单的傀儡术。”云步虚漫不经心道,“送水如镜的身体回仙宫之后,吾便已安排好了一切。”
他目光如炬地盯着台阶上的人:“地之主,你这辈子都不可能战胜吾。”
“手下败将只有一条路可走。”
“受死罢。”
第一百零三章
束云壑彻底慌了神。
他身上只有三分之一的血脉, 要面对全盛时期的天之主没有任何胜算。
好在他还有最后的底牌。
“圣主要如何杀了我?”他阴恻恻道,“你不管这具身体了吗?”他咬牙说,“水如镜可还有一息尚存, 你们若是杀了我,他可就再也回不来了, 陪我一起永不超生!”
永不超生,这样的结局适合每一个拥有地之主血脉,去替地之主为非作歹的人, 但不适合水如镜。
水如镜做错了什么?
他什么都没做过。
一切都是束云壑的阴谋, 从红蓼在魔界外发现他时,真正的水如镜就已经不在了。
后面发生的事都是束云壑干的。
肯定也包括所谓的表明心迹,那必然是故意挑拨她和云步虚关系的伎俩。
想到这一层,红蓼心里松了口气的同时愈发紧绷起来。
她站在云步虚身后观察了一下他的神色, 就知道他根本不在意束云壑这张所谓的底牌。
毕竟在浮心塔的时候,他就已经做好了牺牲对方的准备。
束云壑真的太介意水如镜了,在他心里水如镜就好像一座压得他喘不过气来的高山,哪怕他成了魔尊也不曾有什么改变。
在他看来,别人就应该和他一样在意水如镜,所以在云步虚淡漠地抬起手,似乎并不介意将他们一起杀死时,他觉得很不可思议。
“我是会灰飞烟灭, 可他也会永不超生!”束云壑急促道, “圣主可想好了再动手!”
他一边试图提醒云步虚, 一边四处寻找可以逃离的结界空隙, 但他找不到, 完全找不到。
云步虚的一切都无懈可击。
他不断后退, 那张属于水如镜的脸上露出违和的胆怯与懦弱来。
那是水如镜自己永远不会有的神情, 哪怕面对云步虚也不会。
眼看云步虚就要出手,束云壑只能把希望寄托在红蓼身上。
“你也不管吗?”束云壑阴冷地看着红蓼,“枉他对你一片痴心,几次三番抗争我不愿伤害于你,不然你以傀儡戏耍我的事,在云步虚回来之前我早已发觉!”
这是实话,在红蓼装睡的时候,束云壑几次试图操纵水如镜的身体掐她的脖子,哪怕不是要杀了她也是要伤害她,让她彻底顺服,无反抗之力的。
可他没有成功,几次都放弃了,因为这具身体里那微弱的神魂火苗不愿意。
其实就算他动手,红蓼也完全有能力保护好自己。
失了血脉又如何?地之主的血脉也不是万能的。
红蓼喉咙发干,她是该说点什么,理智告诉她水如镜这样刚正不阿,哪怕自己危在旦夕也不愿伤害无辜的好人,不该是这样的结局。
但根本不需要她纠结什么,属于水如镜的脸上神色变换,渐渐变得释然。
“动手。”他沙哑虚弱地说,“别管我,圣主动手吧,杀了他,我死得其所。”
到了这种时候,他依然不希望红蓼为难。
说完这些话,他用尽最后的力量,深深看了红蓼一眼。
红蓼看见那双眼睛,还有那个眼神,心里隐约意识到什么,不禁再次望向云步虚。
云步虚稍稍偏头,没立刻动手,好像在等她的劝说,却发现什么都等不到。
他有些意外地转过头来,红蓼反而低下头抓住他腰间玉带,紧紧扣着,充满克制。
不仅是她,她想云步虚也能感受到水如镜那句简短的话里有多大的决心。
他是真正心甘情愿的,哪怕永不超生也没有丝毫后退。
在这种情形下该选择什么,似乎已经摆在他们面前了。
可红蓼心里不太舒服,干脆就不去看,把一切都交给云步虚去抉择。
这也本该就是他来做的选择。
就在云步虚回头看红蓼的间隙,束云壑重新夺回了身体的操控权,他试图趁着云步虚没看这里时逃走,哪怕那结界没有任何薄弱的地方,他这时也得凭着神魂中的血脉之力去强闯一下了。
他相信地之主会帮他的,毕竟对方只剩下他这一道力量了。
大部分的血脉之力都被云步虚得到,若他再被杀,地之主就再无翻身可能。
果然,在他试图冲破结界的时候,神魂中的血脉之力迸发出远超三分之一的力量,还真的帮他在结界上打开了一个口子。
他立刻窜出去想要逃跑,但云步虚的灵力来得极为合适。
不早不晚,恰好可以击中他。
束云壑一咬牙,直接抛弃了这具枯竭衰败的身体,操纵着神魂逃离。
那具躯壳替他挡下致命一击,他感受到灵力迸发崩裂的声音,心中刚一得意,觉得自己可以成功了,就被前方不知名的攻击击中了。
“……终于。”
束云壑痛不欲生,听到女子的声音响起。
他血色的神魂来回逃窜,强忍着撕裂感想要再搏一搏,可那女子的声音比他更像是魔,将他围得密不透风,哪儿都去不了。
他定睛一看,是被他折磨得体无完肤的前任魔尊之女。
云步虚竟然把她带回来了!
羽落狞笑着站起来,虽然精神涣散,却极为畅快:“终于被我等到这一天了。”
她张开双臂,对着血色神魂道:“同归于尽吧,傅清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