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休。”巨人胡须掩盖下的嘴巴动了动。

　　休？应该是巨人的名字吧？

　　指了指自己，“圆。”

　　巨人恭敬颔首。

　　知道名字就够了，巨人身高太有压迫感，交流还是算了。圆跑回厨房，将剩下的酱汁肉连锅一起端出来，抻长胳膊举到休面前，用目光询问：“来都来了，整两口？”

　　个子高，视野开阔，休看到那边年老的女人和三个幼崽在吃同样的东西。他在野外埋伏了一夜，这会又疲又累，确实很想吃东西。

　　陶器里的食物散发出的味道，比炙烤的兽肉还香，能拥有这么精致陶器的部落做出的食物肯定很美味。

　　休随即点头，看了眼身旁的深棕色木质器具，无师自通领略到这应该是供休息使用的，找了张椅子坐下，眼里露出满意神色，真舒服。

　　至于这位巫是否会毒害他，休常年在森林捕猎，有野兽般的直觉，直觉告诉他这位大巫没有凶性，这里的食物可以放心吃。

　　同意就好，这单生意算是做成了。袁圆再次回到厨房，把电饭锅内胆，连带里面的饭勺抱到巨人面前。

　　示意他看狗蛋，那小子连肉带汤跟米饭搅合到一起，拌了一大碗肉汤饭，吃得特别欢实。

　　休模仿力很强，舀一勺肉浇到米饭上，再用大饭勺送入口中。连肉带饭的一口，沉睡的味蕾彻底被唤醒。

　　袁圆见这个叫休的巨人噌的一下站起来，差点把桌子掀了，手忙脚乱挽救住即将滑出桌面的肉和饭，看向她的眼神由带着距离感的尊敬转变为狂热，“圆，%&￥#@”

　　听不懂，不像是要拍死她，那就是在夸她喽？

　　休确实在表达他的无限敬仰，大巫就是大巫，腥臊的豚肉也能做得如此美味。

　　他品出肉中浆果才有的甜蜜和醉人的味道，也尝出肉中带有部落人常舔的一种石头的咸度，没有想到这两种味道的融合会让普普通通的豚肉变成神赐的珍馐。

　　还有那白色的颗粒，单独尝了一口，根本没有味道，但把它跟豚肉混在一起吃，肉反而更美味，而且比单独吃肉更加饱腹。

　　如此美味，定当不辜负大巫的盛情，巨人休将砂锅里的肉全部盖到饭上，捧着电饭锅内胆，手执大饭勺，染着酱汁的米饭和胭脂色的肉块被迅速送入口中，风卷残云，大半锅米饭合着半砂锅肉，眨眼间就被消灭一空，连胡子上粘的米粒都被拾起来吃掉。

　　三个蛋又看呆了，看这野人吃东西真下饭，他们还可以再吃半碗。

　　大巫在部落地位尊崇，休不会贸然打听豚肉的烹制方法，喝了口解腻的橙汁，再次震惊，这种浆果的汁水为何如此酸爽！

　　放下手中从没见过的精致器皿，敖休心中升出一股野望，终有一天敖部落也将发展成这样的大部落。

　　刘家祖孙同样喜爱橙汁，往常年景好的时候，供销社冬天会有橘子卖，这两年困难，饭都吃不上，水果也绝迹了。唉，水果不敢奢望，不饿肚子才是他们活着的第一要务。

　　吃饱喝足，该交易了。刘桂英祖孙先到，他们先来。

　　这次带来的是晒干的冻蘑，干磨比鲜蘑贵，一斤作价35块，刘家所有人齐上阵，这几天一共收获66斤干磨，一共价值2310块。

　　蘑菇金额直接过千，高兴得狗蛋和铁蛋想要翻跟头。别说孩子们，连刘桂英都想原地扭段秧歌，两千多块，这辈子都没见过这老些钱。

　　先用一斤八两蘑菇结算给886作为今晚的餐费，剩下的换食物。

　　袁圆也替她们高兴，“刘大娘，我今天在岛上收了一批老南瓜，你们拿回去好好保存，别被太阳晒到，最多能放四个月，吃一个冬天都不成问题。”

　　刘桂英双手合掌，高兴道：“我的好闺女，咱娘俩想到一块去了，上回看你没那么多土豆、地瓜，我就没敢提，南瓜当然好，又大又沉，困得时间越长越甜，孩子们都喜欢吃，大娘谢谢你想得这么周到。”

　　两千多块钱，全部换南瓜，能换四千斤，袁圆下午拉回来一百个南瓜，八百多斤，都换了，才支出四百多，这两天袁圆又陆续补充了一部分食材，刘桂英觉得她能把粮食藏好，又要了一百斤大米，一百斤苞米面，土豆也要了二十斤。

　　两千块钱能换很多货，岛上南瓜没摘完，袁圆建议她别一次性换完，留着下次再换。

　　刘桂英心里别提多暖和了，这孩子是真心实意为她打算，她也就不跟她客气，开口道：“小袁啊，你还有没有猪肉？大娘想换两斤带回去，家里人这两天进山捡蘑菇累狠了，我寻思给他们弄点肉补补，我那两个儿媳妇常年营养不良，子宫都下垂了，俺们家自从得了猫蛋，已经好几年没有孩子出生了，这年头女人最苦，吃的最少，干的一点都不少，吃点好的也能养养身体。”

　　刘老太太刀子嘴豆腐心，平时没少骂小辈是笨蛋，但对这个家的所有人都关怀备至。

　　这点小要求当然可以满足，最近猪肉降价，一斤干蘑能换两斤猪肉，做酱汁肉还剩了两斤半肉，袁圆都换给刘大娘。冰箱保鲜柜里还有两条海鲈鱼，鲈鱼也有淡水品种，咸淡两个品种如果不细分，看不出太大差别。袁圆简单收拾了一下鲈鱼，砍段抹上细盐，也一齐做了交易。

　　刘桂英喜出望外，有鱼有肉再好不过。位面穿梭从不走空，这次带回的东西比上回多了十倍不止，把祖孙四个藏身的山洞堆得满满当当。

　　刘桂英的大儿子、二儿子被狗蛋喊来搬东西时，见山洞里的南瓜堆成小山，吓得坐了个屁蹲，天老爷啊，他家老太太也太能了。

　　老二大江心中狂喜，这下好了，整个冬天都不用挨饿了，“您认识这人掏了孙猴子的花果园了？怎么会有这么多南瓜。”饿肚子的人鼻子特别好使，“欸？还有肉，还有鱼！”

　　“妈，这老些东西是从山后的江上运过来的吧？姥爷战友是搞运输的？果然厉害！”老大刘大河竖起大拇指佩服道。

　　刘桂英嗯了一声，算是默认，心说老娘不但认识搞运输的，老娘还认识搞位面运输的。

　　说多错多，反正不合理的地方多了去了，赏了两个傻大儿一人一个白眼，刘桂英嫌弃道：“还愣着干啥，赶紧起来把南瓜挪个地方。完事后，老大你走西边山路，先给你大姐送五十斤南瓜。老二你给你二姐家也送五十斤去，就说是山里采的，让你大姐和二姐抽空再回来一趟。”

　　刘桂英一共两个女儿，三个儿子，女儿年纪大，成家早，现在都是一大家子人，日子也不好过，以前顾不上，现在有能力，总不能看着女儿一家饿肚子。先给这么多，一次拿太多也不好。

　　藏东西的山洞是连环洞，入口复杂，东西一时半刻丢不了，少拿几个南瓜回家，其他的每个洞都藏一些，暂时放在这。

　　得知换回这么多食物，家里人俱都震惊得无以复加。

　　刘桂英的老伴红了眼眶，“你是不是把你爹留给你的金镯子拿去换吃的了？是俺没能耐，为了这个家，让你连压箱底的宝贝都拿了出来。”

　　刘桂英点点头，再次默认。其实是我拿几十斤干磨换的，但我不能告诉你，你就感动去吧。

　　晚上刘家改善生活，吃肉。两斤半肉哪舍得一次全吃了，只割了一小块，借点肉味就行了，跟带回来的土豆一起炖，剩下的抹了盐，挂房梁上留着以后慢慢吃，鱼也只用鱼头和蘑菇熬汤，主食就吃蒸南瓜。

　　这年头能吃上这样的饭食，不感谢天，不感谢地，最该感谢他家老太太。

　　一大家子挤挤擦擦坐了一桌，盯着土豆炖肉和鱼头，眼里都快刺啦出火星子了，谁都不敢动筷，等着家里的大功臣刘桂英先吃第一口。

　　刘桂英给老头子夹了一块肉，就放了筷子，“山猪吃不了细糠，俺吃肉难受，你们吃你们的，别管俺。”

　　感情丰沛的已经开哭了，他家老太太怎么能这么伟大，这么无私，不吃草，光挤奶，比老黄牛还老黄牛。

　　刘桂英跟三个蛋无奈对视，酱汁肉太好吃，一不小心吃多了，饭都快卡嗓子眼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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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章 崇拜

　　巨人休结账时出了点小麻烦。

　　他想把带来的一整头牛全部献给大巫，可除了牛，他连根骨头饰品都没带，身上唯一值钱的就是腰间的兽皮裙。

　　“不错，远古华南虎的兽皮，具有很高的研究价值，够你吃上万次酱汁肉，你要是愿意交付，那我就收了。”886模仿的远古语音带着一闪而逝的猥琐，哈哈，好期待袁圆一会的反应。

　　部落祭祀用的“牺牲”不能缺胳膊少腿，否则就是对神的大不敬，献给大巫的牲礼同理，所以割掉野牛身上的一部分用来付饭资绝对要不得。皮裙这种不值一提的小物件会有如此高的价值，竟能换那么多美味的豚肉，对休来说简直是意外之喜，脱起皮裙毫无负担。

　　袁圆听不懂886和休之间的对话，趁两人结账的功夫收拾桌子，送完餐具从厨房出来，正好瞧见休扬着手里的皮裙不知道要把东西放哪。

　　唉呀妈呀，袁圆立即捂眼睛，老祖宗的裸体是她能看的吗？！

　　“886你又使坏！”

　　“没得逞啦，你不用闭眼。”886相当失望，光想着看热闹，忘了这位原始人所处的时代晚冰期结束没多久。

　　嗯？袁圆透过指缝看休的背影，忍不住哈哈大笑，老祖宗还有一层贴身毛裤呢，毛发旺盛也有毛发旺盛的好。

　　不光人类祖宗，倒地的牛祖宗的毛都厚。

　　袁圆不用细想就猜出休的意图，那么大一头牛，好几百斤，巨人祖宗送得起，她可受不起。

　　解释不明白，袁圆跟886抱怨位面餐厅沟通不畅的问题，“为什么不能现在就提供实时翻译呢？这样沟通效率也高啊。”

　　“人类的语言是很美妙，但人类语言附着了太多的意义，食物仅仅是食物，吃饭也只是单纯地吃东西，0星餐厅作为初级餐厅，想让客人专心体会食物的美好。至于交流，别急，那是一星以上餐厅的任务。”

　　行吧，你说什么都有理。

　　威胁886跟休好好解释，让他把皮裙围上，再把牛收到系统空间进行物理分割，袁圆去工具房取来几个大铁桶，沾了系统的光，省了她亲自庖丁解牛，把分割好的牛先放到铁桶里，等结束营业再处理储存。

　　袁圆让886留一条牛腿作为休今晚的饭资，原始社会也没货币，没花完的钱放在系统里留着他以后再花，剩下的牛袁圆不准备白拿，让886计算这头少了一条腿的牛的价值。

　　跟她料想的一样，万年前的野牛价格比普通牛肉要高出许多倍，除了肉还包括极具药用价值的牛黄和牛角，算下来一头三条腿的牛共计九万九。

　　家里除了珍藏的干鲍和鱼胶价格高些，用粮食换牛她一下子拿不出那么多粮。袁圆有些犯难，不如问问休想要什么。

　　休见野牛凭空消失，片刻之后再出现已经变成分割好的肉，眼中又迸发出狂热，这是怎样的神奇所在啊！

　　袁圆直接打手语问的，心情澎湃也没影响休的领悟力，大巫不要牲礼，想要东西跟他交换牛？这就有些难办了，这间屋子里所有东西他都想要，想了又想，忍痛放弃掉绝大部分，休指了指身后的冰箱。

　　袁圆：“……”你可真是个实在人啊。

　　她就不该问。

　　袁圆考虑半晌，贸然改变饮食结构不好，而且原始人生活朝不保夕，说句不好听的，休能不能有机会再来都是未知数，食物吃没了就没了，授人以鱼不如授人以渔，“66，你说过餐厅里可以搞技术交流，我要是教休食盐的提取方法，这个是免费的吧？”

　　“怎么可能？别的技术我们不管，美食系统交流美食技术当然要算钱的，食盐提取技术按照详略，系统最低报价八十万，现阶段交流不畅，咱们吃点亏，给他打个大折，算他九万八千九好了。”

　　袁圆：“……”

　　不知道该说他黑心还是贴心，还给留了一百。

　　不过知识确实无价，袁圆从厨房找来大粒盐和精盐问休认不认识，见休摇头，看来对方的原始文明还没发展到熟练提炼食盐的程度。

　　袁圆低头开始画图，系统不给翻译，那就回到最原始的交流方式，看图交流。

　　袁圆大学学的食品工程，了解原始人类获取食盐的渠道，最普遍的方式是食用含钠的兽肉和兽血，这在兽类容易猎取的温暖季节可行，寒冷季节或者遇到大灾难，猎兽活动停止，缺盐会让原始人变成白毛怪。

　　其实除了动物血肉、盐库大海，盐分在陆地并不稀缺，它会随着水分从高处流往低处，袁圆画了大海、含盐的湖水、画了带盐的泥土、盐石，接着画了洗淘步骤、太阳、火……如果休聚居地远离大海，希望他能够对上述事物留有印象，学会简易制盐。

　　随着一幅幅生动的图画展现在眼前，休的眼睛慢慢瞪圆，他此刻的心情可以用震撼来表达，他当然知道盐分的重要性，没有兽肉食用的季节，他会浑身无力，舔一种石头才能恢复一些体力，但是效果有限，他身体强壮可以抵抗，每年冬季都有体弱的族人大批死亡。

　　这位大巫拿来的白色晶体咸度比石头高太多，她是在教他怎样获取这种晶体吗？休眼含热泪，从今往后他将不再信仰太阳神，这位巫就是他们部落的神。

　　见猛汉落泪，袁圆很不好意思，其实占便宜的是她，用点小知识就换那么大一头牛。心有亏欠，她教得更卖力，用冰箱里的鲜鱼做例证，展示怎样使用食盐进行烹饪和腌制。

　　让886免单，最后又找来爷爷的植物大百科，教休辨认稻米、粟、黍等起源于本土的原始物种的植株，她手里没有这几样东西的种子，只能让休先学会辨认，认识了才能采集。

　　休如果没跟她生活在同一块大陆，找不到上述植物呢？这个问题也有解决办法，余阿婆曾经送给她一些老玉米种子，角落里还有刘桂英大娘没拿走的三颗南瓜，把这些都送给休，不用采集，可以直接种，直接食用。

　　袁圆笑得意味深长，现代位面袁小厨煽动小小的翅膀，让东亚大陆提前万年出现玉米和南瓜，将来会不会结出丰硕的taco果实呢？

　　储物架上还剩些糖和盐，袁圆撕下包装袋，用荷叶包裹住捆成一串，把这些东西也一股脑塞给休，一百块钱一点没浪费。

　　时间紧张，今天的营业要结束了，如果休下次来，袁圆计划再教他辨认具有止血、消炎效果的药材。

　　怀揣沉甸甸的礼物和沉甸甸的知识，休回到自己的位面，从树丛后踱步出来，部落的人迎上前问他追击的那头野牛的下落。

　　先前被告知大巫那里的情况需要保密，休没有道出实情，“野牛跑了。”

　　部落捕猎用飞石索辅以木刺，木刺不够锋利，野牛毛厚受伤害有限，逃跑也是常有的事。先前已经捕获了两头野牛和其他小型兽类，夏天肉不好保存，这些已经足够，大家都没在意。

　　迅是这次出来捕猎的人中年龄最小的，好奇心颇重，指了指休怀里像落日一样颜色，表皮粗糙的果实问道，“休，这是什么？长得好奇怪。”

　　休目光火热，“这是神的果实。”

　　神的果实？众人目露疑惑，因为着急返程，就没有多问。

　　在留守的部落众人翘首祈盼下，休在天黑前带领大家回到部落领地，孩童们欢喜地迎上前，围着猎物又叫又跳，也有人立即接手猎物的处理工作。

　　休没顾得上休息，来到部落最大的火堆旁，找了一把骨刀将一颗神的果实切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