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来得很是匆忙,苍白如纸的面上唯有薄唇殷红,他咳嗽了下,黑发有些凌乱,“具体的事情我已听姜师妹说过了。”
江危楼又道:“掌门回报了,说那炼妖之人可能就在密林潜藏,命我重新查探密林。还有两位师弟——掌门已为他们超度。”
提到两位陨落的弟子,众人情绪立刻低落了起来。
姜师姐主动请缨,“我跟你一起去查探吧,除了你之外,我是弟子里修为最高和辈分最高的,理应以身作则。”
江危楼摇头,“正因此,我不在的时候,更需要你带着师弟师妹。我一人便可,不过你们如此担心,那我便带上一个弟子吧。”
随之游面无表情想是不是该她上场表演了。
下一秒,江危楼伸手点了个人——随之游。
你可真是我的好哥哥,不是送死的活不找我。
好巧,我也是。
随之游忍住狂喜的冲动。
“可是,她是个外门弟子啊!”
“危楼师兄,你再考虑一下吧,她修为有限,帮不上你的。”
反对声骤起。
随之游感觉自己像个腥风血雨的流量女星,便很是期待地看着江危楼,好奇他该怎么用伟光正的借口给他自己的私心辩护。
江危楼对上了她的视线,轻笑了声,颇有明月之辉。
他话音温柔,“无论我带走哪个弟子,原来我给你们分的队伍能力都会削弱。如今又有炼妖术士作祟,若你们出了意外怎么办?”
江危楼:“但随师妹不一样。”
随之游:“……?”
这不就是说她是废物,死了就死了吗?
硬了。
拳头硬了。
随之游咬牙。
即便拳头梆硬,他们还是一起御剑飞行前往了密林。两人衣袂纷飞,身影穿梭在月下云上,颇有些像半夜不睡觉带着女朋友飚车的混混。
但江危楼时不时就要咳嗽几声,听得随之游怪难受的。
随之游:“你御剑很累吗?”
江危楼:“我施法御剑回来已花了两个时辰,灵力实在不支。”
随之游:“哦。”
她没话说了。
实话说,随之游其实不是很擅长谈恋爱来着,她前三次成功主要是她对自己下手狠,真的把自己给灵力记忆封了整成了凡人。
但如果这样她都成功了三次,岂不是说明了她的本能就是恋爱达人。
随之游这么想着,立刻自信了起来,张口就告白:“江危楼,我承认,我贪财好色,喜欢小偷小摸还喜欢自作主张。但我对你的喜欢是真的,可不知为何,你对我敌意好像很重。不过没关系,我会用行动告诉你,无论你怎么看待我,我的心是真的。”
她纷飞的黑发下,漂亮的水眸里满是深情,“就算这次行动很危险,但我甘愿陪你出生入死,这还不能证明我的真心吗?”
江危楼黑眸弯了弯,“随师妹,我未曾对你心生间隙,你许是误会了,感谢随师妹厚爱。”
他又道:“不过我御剑的确是累了,若师妹想帮我,便来我剑上帮我御剑吧。”
随之游不可思议地看向江危楼,“可是御两个人重量的剑很累耶。”
江危楼:“……”
作者有话说:
随之游:爱你可以,干活不行。
第5章
衢州的密林位于与郊外一处山崖上,山崖地势高耸,从山脚处覆于其上的树木随着地势增高而愈发茂盛。
这处山崖名为绝情崖,是衢州的最边陲,同时挨挤着凡间最为广阔的海域之一——夕陇海。
江危楼与随之游停在山脚下,开始原地结印启用神识探寻着这片密林。
绝情崖占地面积极大,地势险峻,再加上如今正是子时,神识能覆盖的范围有限,他们也不得不走走停停耗费好一番力气。
几个时辰过去,他们才探查到了半山腰的那几个弟子所到之处。
方圆几里尽是搏斗后留下的断枝木屑,淡淡的血腥味混着潮湿的泥土中,不知名的鸟类或是昆虫声音聒噪,地上厚厚的叶片不止是被风吹还是什么生物爬过发出诡异的窸窣声。?
若有似无的妖气在坤其中弥漫着。
江危楼凝神查探着当时的现场,却听随之游呼吸有些粗重。他看过去,只见她两手抱着胳膊走来走去,颇有几分不耐。
他有些疑惑,“随师妹,你是觉得冷吗?”
随之游抬眼看他,又看了看身边燃烧的火符箓,道:“修仙之人,怎么会觉得冷。”她想了下,才又道:“只是不舒服,这里,太潮湿了。”
这会儿已有几分天光,墨色的天空中翻涌着灰白色的云层。此刻已是寅时,遮天蔽日的林中,正是更深露重的寒冷时候。
江危楼两只夹起一张火符箓,又念咒聚起了些枯枝树木,催动符箓搭起了个小型篝火。
他坐到了一边的树根下,低声道:“并不着急,驱几分寒气再继续行进吧。”
随之游挥了下手指灭掉悬在肩膀上的照明火,与他并肩坐了下来。
江危楼盘腿而坐,开始运转灵气疏通经络。
随之游也没说话,捻起一根树枝挑动着柴火。
半晌,江危楼睁开了黑眸,“随师妹这么安静,我都有些不习惯了。”
随之游眨了眨眼睛,“危楼师兄,难道我的含情脉脉终于打动你了,你也开始关心我了?”
“这密林处,似乎藏了些你的秘密?”江危楼嘴角勾起了笑意,橘黄色的火光映在他脸上,显出了几分诡谲的深意,“还是,有什么东西让你触景生情了?”
随之游突然觉得,搞不好她能和江危楼共情了。这种被探究过往的感觉,确实挺让人恼火的。
不过她并不打算跟着他的话走,又老调重弹,“师兄,我明明帮了你杀了那些你讨厌的人,你为什么对我敌意这么大呢?”
“有吗?”江危楼反问,皎洁的笑意淡了些,许久后,他才道:“许是,我无法参透你为何无来由出现,又自作主张掺和进了我自己的事情来。”
真是个莫名其妙的异数。
他温声道:“随师妹,你的喜欢似乎过于突兀了,总让我怀疑你别有所图。”
随之游:“情不知所起,一往情深。我还是那句话,你接不接受无所谓,但我一定会让你知道,我对你的感情是真的。”
她笑得眉眼弯弯,水眸澄澈,“还是说,危楼师兄其实不是剑修,而是无情道道修,才这般观音容貌恶鬼心肠?”
江危楼听过无数次这样的春思,但没有一次像现在一般……如此笃定面前的人毫无真情。这一刻,他反倒是笑出了声,不同以往和煦得温柔浅淡的轻笑,而是略显肆意的朗声大笑。
一瞬后,他道:“随师妹既然如此一往情深,难道不知,我修的是天机纵横。”
天机纵横乃是修仙界万中无一的人才能修的道,因为此道的职责即——聆天命,应天机,纵横兴衰。而依靠此道飞升的人并不多,自姜子牙悟出天机道,而鬼谷子又以此为基础悟出天机纵横后,这万年间再无人能以此道飞升。
用大白话解释就是,堪破天命,然后顺应天意搅动凡人界政局朝堂令其气运走向兴或衰。
随之游闻言愣住了,“所以你的身体……”
江危楼没说话,温声道:“没错。”
能修天机纵横的人万中无一不仅是它挑资质机缘,同时也会不断透支阳寿法力,即便再有资质的人如果迟迟无法堪破天命便极其容易直接陨落。而江危楼如今已是上等境界中的佼佼者,但看起来仍然受着天机纵横的影响。
随之游有些头疼,没想到她随手挑的花瓶大冤种居然偏偏是天机纵横的人。
他若是飞升了便直接成了姜子牙的徒子徒孙,捏死她轻轻松松。但他不飞升也不代表好对付,能堪天命自然也能堪劫数。
虽不知他能算到哪一步,但光算出来皮毛她也难办啊。
篝火仍在燃烧,噼里啪啦的火星溅出点点光来。
江危楼静静地欣赏着随之游脸上复杂的神情,却偏偏装作不知似的,笑容和煦,“随师妹可是心疼了?”
算了,反正她对他该惹的也惹了,如今再换目标恐怕也难逃江危楼的魔掌,不如干脆继续相爱相杀得了。
成功,就准备飞升。
不成功,就去死。
这没有剑尊她还得当剑尊继承人的破修仙界她待不下去了。
她巧笑倩兮,向着江危楼凑近了几分,语气暧昧地试探道:“那你有没有给自己卜卦过?有没有算到我。”
江危楼淡淡地道:“算过两次。”
随之游道:“怎么样?是不是算出来了我是你命中的道侣?”
江危楼道:“第一次算,卦象说我因果已结,理应顺应天命,聆听上意。”
随之游指了指自己:“那我呢?”
江危楼笑道:“第二次算,卦象说尘缘未断,囹圄大劫。”
随之游纳闷了,“我在哪里?还有为什么两次不一样?”
“第二次算,是你斩了方家人后的卦象。”江危楼笑意更温柔了,“随师妹,你觉得你在不在卦中呢?这异数到底是怎么出现的呢?”
随之游:“……”
他怎么真就不恨方家人了啊!她还想着讨好他才动的手,谁能知道他没有尘缘要断啊!
这一刻随之游终于理解,原来江危楼还真不是为了揭黑历史想灭口,人家只是报复毁了自己道途的异数而已。
如果,这个异数不是自己就好了。
两人只是休息片刻便立刻继续查探密林,又是半个时辰过去,他们终于只剩下山崖顶部了。
而这一路上,他们并未查到那攻击弟子的妖物行踪,更别说疑似炼妖驱使它们的炼妖道修。
到了崖顶,湿润腥咸的海风将他们吹得清醒了些微,天边露出了鱼肚白,淡粉色的云成了太阳的面纱。
这时已差不多卯时了。
最远处靠近海边的山头立着块半丈宽的巨石,巨石上刻着潦草的“绝情崖”三个朱砂染的字。
两人催动神识,继续查探,江危楼却突然一声不发走到了巨石前。
随之游:“发现什么不对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