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刻钟后,这场挂机战斗终于结束。
江危楼面色又苍白了下,额头沁出了些汗珠,嘴唇愈发殷红。他咳嗽了下,黑得深邃的眸有些朦胧,雌雄莫辩的漂亮面容上显出点病气,“随师妹,你且为我护法罢,我需要调息下。”
懂,蓝条没了。
随之游应允,又道:“那江师兄且先等我查探下方才的妖物。”
她上前去,并不显恶心,伸手直接在血淋漓的尸体里掏了掏。
没有妖丹。
随之游转头,“和昨日一样。”
昨日他们便发现了,被他们杀死的妖物死后与他们之前伏妖的结果一样,都没有留下妖丹。
“那看来可以确定了。”江危楼顿了下,“这秘境应该是那炼妖道修之前所在的地方。”
妖物的妖丹和修士的灵田是一个概念,是保证法力源源不断的根本。
而炼妖便是指,摘取妖物妖丹吸收修炼后,又将从妖丹中获得的法力反哺给失去妖丹的妖怪,以此驱妖为己用同时在短时间内获得大量法力。
但吸收过妖丹的修士,体内的灵田便会被妖气侵染,从此无法再修炼正常的功法,因而炼妖道士普遍被修仙界认为道心不纯应得而诛之。
他盘腿而坐,开始调息。
随之游闭上眼散去神识,“其他两个方向的妖物似乎感受到了这里的动静,赶过来的动作愈发快了。”
江危楼没有应声,还在努力调息。
当下情景不容乐观,他身上的符箓仅剩几张了,丹药也所剩不多了,天机纵横的法器耗损灵力只会更多。
这秘境至今只走了三分之一,还剩三分之二未查探,恐怕找到阵眼前就要先被四处赶来的妖物围攻了。
随之游又道:“还有一刻钟,师兄,你调息也不能全部恢复,我们回木屋吧?”
“如果赶回去调息好,再赶来这里不又是被围攻,然后继续往返?”江危楼黑眸紧闭,面色淡淡,话音却透着点狠意,“往复如此,不如一鼓作气,必须继续向前。”
这人还真是……对自己够狠心。
一刻钟过后,其他方向的妖物已然袭来。
但跟随之游想象中不同的是,这次前来的不再是几只,而是将近十几只。它们似乎是一个族群的蟒妖,绿色的舌头上冒着粘稠的血液,粗壮的尾巴一挥便将碗口大的树甩断。
这比刚才那只怪物起码强个两三倍,恐怖的是,这还是一群。
江危楼片刻都没有犹豫,于虚空中一伸手,瞬间妖林内一片黑暗侵袭而来,朗朗白日化作夜空。灿亮的繁星与夜空中闪烁,他闭上眼,眉心浮现一轮月牙银光,两指并起在空中画下几道符文,夜空陡然劈下两道惊雷,将天空映出掺着墨染颜色的妖异紫红来。
江危楼低吟声响起。
雷电奇异地再次闪烁了下,连起三两颗星星,随后狠狠劈向那群环伺在他们周围的妖怪。
霎时间,方圆几里的树木化为灰烬,冲过来的蟒蛇群妖被电得低吼狂叫,乱甩的尾巴卷起无数烟尘。那些巨蟒发狂似的,不断喷着大量的毒液,尾巴疯狂敲击着地面。
我日,好炫。
随之游震撼。
江危楼闭着眼,仍在念咒。
又一道串联着繁星的雷电落下。
与此同时,江危楼的左眼已经开始缓缓流出了血液。G
随之游皱起眉头,眸色沉了些,“你流血了。”
江危楼充耳不闻。
第三道雷劈下。
十几条蟒蛇尽数痛吟趴伏,巨大的身体挣扎着颤动。
他喉间溢出一口血,此刻,终于停下了手,睁开了眼。他的黑眸散发着橙金色,如同印着纹路的宝石一般,光彩耀眼。但左眼的血迹将他的脸染上猩红,显得他沉郁恐怖极了。
几秒后,江危楼眼眸复黑,他又咳出一口血,“我们走,这三道雷如今去了它们半条命,但撑不了多久它们又会群起攻之,我灵田已空,快走。”
随之游扶住他,用衣袖擦去了他脸上的血,“万一深入了又有妖怪呢?”
“届时只需再撑一刻。”江危楼盯着她染血的衣袖,淡淡道:“不过折损些寿元罢了。”
随之游道:“你还剩多少寿元用啊?”
江危楼道:“一千五百年。”
随之游:“用一次这个招耗损多少年?”
江危楼:“一百年。”
随之游:“……”
也就十五次,这片林子才走了多远啊,怎么舍得在这种地方用啊?修仙之人,千万年的寿元总嫌不够,仍想飞升后与天同寿。怎么会有江危楼这种人,就为了找阵眼就能耗损一百年寿元,也不知道该说他傻还是狠。
随之游有些受不了了,她一把拔起了手边的剑,“那你就在这里好好调息。”
江危楼蹙眉,“可是蟒妖……”
“我给你护法。”随之游反手挽了个剑花,回头看他一眼,“我保证,它们绝无可能靠近一步。”
她话音十分平淡,眼眸里却带着点笑,表情认真:“还是你不信我?”
当然不信。
你一个外门弟子,灵力稀少。
你心思复杂,至今不知你为何接近我。
你花言巧语,鬼话连篇。
江危楼这么想,但或许他意识到再深入的确危险,或许是她过分自信,也或许是他窥见她袖口的血迹。
他深呼了口气,闭上了眼,“好。”
江危楼盘膝坐下,开始调息。
她握着剑,走出了屏障,拄着剑对那群被电倒还在挣扎的蟒妖观察着。
随之游:“江师兄,你知道蛇肉补肾吗?”
江危楼:“……?”
第8章
江危楼看了随之游半晌,“你不会——”真想炖汤吧?
“啊,你误会了。”随之游看出他表情的变化,立刻解释道:“这玩意儿怪恶心的,我才不会动吃它的心思。”
江危楼摇头,“你还真有心思开玩笑。”
随之游皱眉,后仰了下身子,“我没开玩笑啊,我不吃,我是让你吃。”
江危楼:“……?”
他脸上的笑意顿住了,欲言又止。
随之游摆手,“你继续调息吧,我开始了。”?
江危楼道:“你且小心。”
他闭上眼。
没几秒,江危楼便听到了她挥剑的声音,甚至能在脑中感受到她轻盈的步伐与身姿。
有几头巨蟒似乎苏醒了,挣扎得厉害,土地颤动着。
江危楼一时间有些担心,毕竟即便巨蟒这会儿仍因那几道电而行动困难,但深厚的妖力却仍是在的,却又听随之游轻快的话音响起,“危楼师兄,你还是别分心继续调息吧,老实说杀蛇怪恶心的,我怕你看了做噩梦。”
倒还有心思嬉皮笑脸。
江危楼心中有些无奈,担心去了几分,便不再理睬。
但接下来,他却陡然感觉到周身一股寒意,携风带雪似要将天地斩于一瞬。
江危楼立刻睁眼看过去,却见寒光一闪后,遍地的红与腥。
堆积如山的蛇妖尸块密密麻麻,或散落一地,或堆积成山。其中最为粗壮那只蟒妖被劈开两截,两丈高的上半身僵直地立在地上,狰狞痛苦的蛇头直冲天际。
随之游就坐在那蛇头上,沾染着血迹的剑正好插进剑鞘,动作潇洒极了。
刚刚那股寒意……难道是她?
江危楼心中的疑虑加重一分,越发忍不住揣摩起了随之游其人。
但随之游显然是不知道的,她只是握着剑往蛇头上一插,借力跳了下来。随后她唤回剑,有些疑惑,“你这是调息完了?”
“还没有。”江危楼说完,又顿了下,“你出剑很快,居然全都解决了。”
半盏茶不到的时间,仅凭外门剑修的能力,这是能做到的吗?
江危楼心中早已有了答案。
随之游想了下,坦诚道:“出剑不快,怎么能扎中你的心。”
江危楼知问不出什么,便不再出声,安心调息。?S?
前路未卜,还不知会遇到多少妖兽,只要这一刻是安全的他便不能浪费时间。
或许是他们这次诛杀这些巨蟒造成了一定的震慑,接下来一整天,他们除却碰到了些妖力微弱的小妖外没再发生什么。
但再接着往后,他们愈发难熬了起来。
因为整整两天两夜,他们几乎事无巨细地将妖林探了一遍,就连分叉口也要做标记方便二次回探。但奈何是用神识探,还是用通灵镜找,又或者是直接上手施法,却除了偶遇几个妖怪或妖怪的巢穴外一无所获。眼下,他们只剩下面前这一条狭窄至极的小径了。
两边的树林都要比其他地方密一些,内里的小径如同蜿蜒的蜈蚣般扭曲,越向里看越发觉得黑暗。
若有似无的妖气弥漫在周身,但两人放进去探路的神识却一去不复还,似乎就这样被侵吞了一般。
一刻钟后,江危楼深深呼了一口气,“我身上只有三道符箓了,丹药也所剩无几了。”
“来都来了,我之前劝你跟我回木屋生个孩子你又不愿意。”随之游咂么了下嘴巴,看着江危楼笑了声,“那就进去吧,只是你能不能别这么紧绷了。”
江危楼也笑,表情波澜不惊,“随师妹倒是不紧绷,看起来胸有成竹。”
“不是,怎么感觉你从大前天开始就老是阴阳怪气。”随之游很是纳闷,又道:“你到底在疑神疑鬼什么?”
江危楼看向她,面如春水,“或许是那日随师妹的剑法实在是让江某捉摸不透而已。”
本来便不知你所求为何,如今却又发觉你身手不凡,随师妹,你到底想做什么呢?
这几天,他们依旧并肩照妖伏魔,但都不像之前那群蟒妖难缠,江危楼便没再见过她出剑。这几日下来,怀疑在他心中埋下的种子长势越发好了,他反复揣摩她的身份意图却始终不得其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