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刻,他便俯身前冲,只见一抹白色残影,凭空闪现到三步之外。
“看着好像瞬移。”李荆芥惊讶地回头,“望淮,你上午那个难道就是……”
他至今记得,卢禾玮朝楚在霜挥拳,斐望淮却瞬间出现,速度比距离更近的自己还快。
“对,楚师兄偶尔跟我探讨剑术,曾提前传授我云步。”
斐望淮当初为找楚在霜,专程跟楚并晓打好关系,以勤学好问的态度刷过不少存在感。
“‘冲’主要用于进攻,除此之外还有‘旋’,用来躲避敌人攻击。如果想快速移动,则可以使用‘闪’,连续向前或向后。‘冲’、‘旋’、‘闪’要根据情况变化使用,但都会消耗一定的灵气,所以聚气凝元、打好基础很重要,否则难以长时间维持云步。”
“当然,学会脚下也不能忘记手上,手脚一起动才有用,现在结组练习,正式开始练剑。”楚并晓目光一挪,平和道,“望淮,你已经有四叶初期,可以过来跟我切磋。”
学堂里,大多数入门弟子都是三叶中期,修为较高的则是三叶后期,唯有斐望淮四叶初期,堪称一骑绝尘。当然,三叶初期的楚在霜,也算反向一骑绝尘。
斐望淮笑道:“无妨,我跟在霜结组就好。”
众人闻言皆面露诧异,谁都知道斐望淮以前跟楚师兄对剑,时常能拉锯很长时间,完全不逊色于师兄师姐。
他怎么跟修为低微的楚在霜练剑?估计一剑就要结束。
队伍陆续散开,众人各自对剑。
楚在霜拔腿而逃:“你无妨,我有妨!”
斐望淮一把逮住她,似笑非笑道:“我看你无师自通了‘闪’,估计‘冲’和‘旋’也难不倒你。”
真别说,她往前一蹿,跑得还挺快。
楚在霜硬着头皮握剑,怨念道:“上次不就比试过,还想再虐我一轮?”
“放心,都答应给你点成就感。”斐望淮单手持剑,他镇定地对准她,“你过来就是了。”
其他人根本没心思练剑,他们都在偷看二人,实在好奇如何对练。
场内,只见楚在霜率先进攻,她猛然一冲,抬剑就劈过去,颇有“冲”的气势。没有花哨的动作,或许是大繁至简,虚浮脚步反让局面扑朔迷离,让人猜不透她的下一个动作。
千钧一发之际,斐望淮起身格挡,无奈剑锋所指之处极为刁钻,竟然正中他持剑的手腕,手中木剑当场被击飞出去!
如鬼影般的步伐,干净利落的斩击,势如破竹的一剑,顷刻间夺取胜利!
众弟子神色一震,此时都难以置信,愕然地望着此幕。这对练确实是一剑结束,却不是斐望淮的一剑,而是楚在霜的一剑。
“还真是深藏不露,一剑击败斐望淮!”
“但她不是才三叶初期……”
“但她是楚师兄的妹妹啊!”
此话一出,所有事情都顺理成章,不要谈什么修为压制,不要聊什么实力悬殊。楚在霜是楚师兄之妹、掌门的女儿,越级打败斐望淮不是正常,君不见她哥也频频这么干!
原来,她从不在学堂露面,却私下聚气练剑,而且剑术超群、一鸣惊人!
唏嘘之声中,唯有一人还算清醒,知道真相究竟是什么。
“可以公然放水,但不该直接去挖海,可以手下留情,但何必留那么多情?”李荆芥悲鸣,“我看着他们练剑,好像路边的狗被踢了一脚!”
第九章
圆形修炼场内,弟子们分散练习,相隔距离并不远,能将彼此状况一览无遗。
众目睽睽之下,斐望淮被击败,却没恼羞成怒,气定神闲地拾起木剑,仍是风度翩翩少年郎。他一袭白衣胜雪,右手灵活地一翻,云步前冲,挥剑而刺,再次投入对练。
白影逼近,楚在霜连忙旋身格挡,重压由木剑传至手腕,带来酥麻的震感。强攻过后留下间隙,正是蓄势反击的机会,剑身在半空中相撞僵持,发出刺啦的声响。
第二场对练时间较长,少年少女你来我往,一时竟分不出胜负,如翩跹而飞的白蝶,在修炼场纠缠不休。劈斩、斜刺、横挡,迅猛的攻势,不息的激战,锐利的剑锋。
片刻后,斐望淮不经意间失误,恰巧没挡住剑尖,遗憾地再次落败。
如果第一场对练算侥幸获胜,那第二场对练无疑是佐证,双方场上对峙许久,但楚在霜更胜一筹!
众人惊叹中,李荆芥捂眼:“真是看不下去,这跟表演剑舞有什么差别?”
两人能够比划半天,主要靠斐望淮喂剑。
苏红栗郑重道:“或许楚在霜确有实力,只是你我二人才疏学浅,看不懂他们剑招而已。”
“……”李荆芥无语凝噎,“她上午确实帮过你忙,但你也不能如此偏颇,是不是有点美化过头了?”
这逻辑离谱得可以,剑术笨拙不怪楚在霜,主要怪他们看不懂剑!
楚在霜听闻旁人赞叹,现下如芒在背,同样浑身不利落。
“这是做什么?”她神色莫名,错愕道,“能不能发挥你真正的实力。”
他当初三次击败她,难道现在要还回来?
斐望淮持剑而立,身姿犹如仙鹤,和煦道:“这就是我真正实力,跟你那天下棋一样。”
她当初藏拙喂棋,不也跟现在一样。
“……怎么还记仇到现在?”
楚在霜一瞧他眯眼笑,便感觉头皮阵阵发麻,不知又如何招惹到他。
她在心底向小释抱怨:“我也没怎么他吧?他的怪气未免太多,现在都没有释放完。”
小释附和:[确实,我们也就白嫖包子一袋、随意敷衍两句、装傻充愣几回,时不时将他的话当耳旁风,的确没做过什么人神共愤的坏事!]
“?”
斐望淮反手收剑:“不是你想在剑术上找点成就感?”
“那也不能把我当三岁小孩糊弄。”楚在霜抗议,“这跟陪孩童耍剑有什么区别?”
他斜她一眼:“还是不一样的。”
“哪里不一样?”
“三岁小孩比你懂事多了。”
“……”
另一边,有群人暗中观察一切,眼看斐望淮频频败北,面色不忿起来。
“禾玮,你还是沉不住气,瞧人家想得多明白。她可是掌门之女,跟她练剑不争输赢,争的是其他东西啊!”
卢禾玮一脸阴鸷:“她不过三叶初期的修为……”
“不管修为怎么样,她父母摆在那儿,就算不管事,也能说上话。”同伴叹息道,“你看斐望淮素来清高,现在不也溜须拍马,想要讨她的欢心。”
斐望淮在学堂里一向低调,只跟楚师兄交流修炼之事,偶尔同李荆芥闲聊两句。他看上去风雅卓然、傲骨铮铮,却百般维护楚在霜,一改往日沉稳性格,终于暴露出狼子野心,恐怕是想要借机上位。
只要楚在霜一句话,别说修为高深的长老,没准掌门都能收斐望淮为徒。卢禾玮还傻乎乎地往上冲,给对方制造英雄救美的机会,真是替他人做嫁衣。
“哼,最后什么结果,还没有定论呢。”卢禾玮冷笑一声,“想要攀高枝,也不怕摔死。”
他紧盯不远处二人,很快就计上心头。
课后,楚在霜被洪水般的赞美包围,推却热情请教剑术的同门,趁着场面混乱,悄悄闪身离去。正好斐望淮跟楚并晓在交流,她的消失没惊动任何人,一如无声溜走的清风。
逃出修炼场,四周沉寂下来,不再有方才的嘈杂喧闹。
小释第一次体会被人簇拥的滋味,感慨道:[你这同桌其实还行,变着法儿哄你开心。]
不管实际性格如何,斐望淮挺维护楚在霜,在外给她留几分体面,甚至帮她招来一波新拥趸。
“他那是哄我开心?”楚在霜惊道,“明明是阴阳怪气!”
[不管自己脸面,当众输你剑术,够意思了。]
“事出反常必有妖,他越是这样,我心里越慌。”她茫然,“有必要做到这一步么?”
楚在霜想破头也不明白,斐望淮为何对她如此执着,不惜自降身价做垫脚石,都要让她留在修炼场。自从二人相识以来,他就像鬼影般追着她跑,丝毫没放松对她行踪的掌控。
她向来没心没肺,不是轻易被打动的性格,面对斐望淮的维护及照顾,第一反应只有迷惑。
他的棋风强势,非达目标,绝不中止。
但他的目标又是什么?
小释好奇道:[你有什么慌的?]
楚在霜煞有介事:“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那首先可以排除奸,实话实说不太可能,你想得美。]
“?”
她当即羞愤:“我跟你认真讨论问题,你又突然开始聊这个!”
小释大大咧咧:[你是不是思虑太多了,总把简单问题想复杂?没准他性情就这样,你看山下那个凡人也喜欢管着你,但是对你就还不错。]
“孙大娘和他不是一类人,都说他做事极有目标,必然是有所图谋……”
[但我们是废物啊,就算他有所图谋,也是竹篮打水一场空!]
“你说得对。”楚在霜一怔,幡然醒悟道,“废物没有利用价值,那我们这一波赚了?”
[没错,只要我们足够差劲,就没人能利用我们!]
不得不说,小释的开解之词极度有效,楚在霜原本还想躲着斐望淮,现在却光脚不怕穿鞋的,变换为不主动、不拒绝、不负责的心态。她一时想不通他目的,那不如就先凑合着过,反正做废物不会吃亏。
想不通的事就别再细想,做不成的事干脆撂一旁,何必思虑过重、徒增烦恼?
下棋不也是这样,没准哪天运气好,思路突然就顺畅。
纠结的迷雾散去,她脚步都变轻快,不再匆忙慌乱。
前方忽然传来男声:“楚在霜。”
抬眼一看,竟是卢禾玮拦住去路,不知在此地等候多久。他身着芸水袍,腰间佩戴浓绿玉佩,据说是一块护身法宝。
周围没有其他人,唯有交恶的男修,楚在霜却丝毫不惧:“有什么事?”
“学堂之事是一场误会,我当时意气用事,只想吓唬你一番,现在想来属实幼稚,要是惹你不快,还望你能见谅。”卢禾玮态度诚恳,语气似有些悔意。
楚在霜顿感稀奇,不料他主动上门,竟是来给她道歉。
黄鼠狼给鸡拜年,自然是没安好心。她索性坦然道:“其实我也相当幼稚,不然你让我猛捶两下,没准不快就变成愉快。”
现在说得挺好听,卢禾玮要打她时,可不像是吓唬人。
“我们青梅竹马,又不是没打闹过,你要是还在生气,随意打骂我就是,我自然没有怨言。”卢禾玮道,“只是好心提醒你,不要由于一时嫌隙,让小人钻了空子,到时候追悔莫及。”
“什么意思?”
“你不会真以为斐望淮发自肺腑对你好?”他嗤笑,“你以前不在学堂,不了解他的为人,此人无利不起早,不会无故接近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