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人应该同她差不多大,意气风发,年轻气盛,家庭幸福,理想坚定,拥有一切热烈且赤诚的品格。
那样的人值得她勇敢奔赴,值得那么好的她。
而不是他,他这样,性格、为人、喜好与兴趣,都是被他人打造出来的“实验成果”。
……
程肆把那些事事无巨细地告诉她,他松了下手,感觉到肩窝潮湿的气息。
他捧着言柚的脸,迫使她抬起头来。
“怎么哭了?”
言柚被这么一问,眼眶里盈盈泪水更加克制不住,断了线似的流出来。
程肆低头轻轻擦:“不哭了,乖,你一哭我都不知道怎么办。”
言柚踮着脚去抱他,压着他的脖子让人低下头来,整个人都挂在程肆身上。
“我会对你好的。”她像曾经许诺过那样说,郑重地喊他的名字。
“程肆,他们对你不好,我会对你很好的。”
“我十七岁就喜欢你,七十岁只会更加爱你。
“我会把那些爱都补给你,并给你更多。我们不要分开了好不好?”
程肆眼中红血丝很重,整个眼眶都泛红,可听见这些话却在笑,发自心底的。
“好。”
他抱起言柚,一边哄她不哭,一边说:“我怎么舍得离得开你。”
能遇见这么好的她,好像也没觉得,来这个世界有什么不好了。
第五十九章 怎么还撒娇啊。
一整天, 两人都没有再出门。
说好的看电影再次泡汤,谁都没有心情。晚六点, 赵潜跃发来一条飞机抵达上海的报平安消息。
机场接到人,闻小缘就拨过来一通视频通话,抱怨赵潜跃这二百五跑去耽搁她假期,顺便数落言柚不去看她,最近微信都少发了。矛头直至程肆,对这种重色轻友的行为表示强烈谴责。
一想就知道,肯定是赵潜跃添油加醋说了些“挑拨离间”的话。
言柚捧着手机,和相隔千里的闻小缘聊了半个多小时,挂断前, 赵潜跃舍去铺垫, 直问上午被令旖喊去后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赵潜跃和闻小缘隔着屏幕也能看出来, 言柚即便在聊天, 心也不全在这儿,是不是就要往旁边扫一眼。
想都知道谁在那儿。
程肆从言柚接起视频, 就在沙发另一边看书,她自然是时刻关注着他的状态, 不掩担心。
听见赵潜跃问这话, 程肆掀起眼皮扫了一眼过来。
赵潜跃哔哔叨叨的:“哥?哥?你是不在旁边呢?我瞅见言柚瞧你了啊, 到底有事没事?你可别吓我,我胆小。”
程肆翻页书,说:“能有什么事,玩你的吧。”
赵潜跃都快把闻小缘挤出画面了:“那我可放心了, 回去给你整点特产带回去吼。”
闻小缘恨不得抽他:“你找你哥聊不能自己去视频?非抢我手机是吧。”
赵潜跃,一个近一米九的电线杆子,委委屈屈地嚷嚷:“你又打我!才见面你就打我!”
程肆嫌他吵, 跟言柚说:“挂了吧,也该吃哇饭了。”
那边闻小缘也被赵潜跃扰得不胜其烦,他们也快下出租车了,视频便顺势到此为止。
言柚挪去程肆身边,问:“你想吃什么啊?”
“你想吃什么?”
“没什么想吃的。”
言柚倚着他的肩:“我都好久没做饭了,哥哥,你想吃什么我给你做吧,馄饨怎么样?”
她斜靠过去,倚着程肆肩膀,瞧见那本他手上的书,才翻了二三十页的模样,这个速度他可从来没有过。她把书从人膝上挪走,道:“要不做蛋糕吧?之前看网上视频挺简单。我给你做吧哥哥,甜食吃了心情会变好。”
程肆右手肘撑在旁边沙发扶手上,手作拳关节抵着太阳穴,支着脑袋。闻言莫名轻笑:“哄我啊?”
言柚认真点头:“嗯,我想让你开心点。”
表情肃穆,细眉紧蹙,满心满眼都是担忧。
程肆叹气,却还是笑着,身子往后靠,同时揽着言柚抱进怀里,语调带了几分玩笑的意味:“我都这么大人了,怎么还会需要你这个小朋友来哄啊。别操心了,这些情绪我很快会调节好。”
言柚耳朵贴在他心口处,听见他沉稳有力的心跳声。
“二十八也是小孩啊。”她嘀嘀咕咕的。
受伤了也会疼。
怎么不需要人哄。
程肆这回是真笑了,出声那种,胸膛都微微颤动。
烤戚风蛋糕胚的时间,郁清雅来了。程肆正煮着馄饨,言柚去开的门。
“吃饭没?”郁清雅开口问。
“没呢,正在做。”
“那正好。”
郁清雅听见厨房有动静,便走过去,瞧见程肆正往锅里下馄饨,除了运转的烤箱,流理台上看着也没有要做顿丰盛晚餐的准备。
她失望道:“今晚你俩就吃这个啊?不做别的了?”
下完了馄饨扔掉包装,程肆品出些意图,问:“您专程来吃饭的?”
郁清雅故作高冷,否认道:“我是这样的人吗?”
程肆看她一眼,郁清雅清清嗓子:“你上次那个鱼做得不错。”
瞧见儿子脸上一副“我就知道”的表情,郁清雅睨一眼过去:“干嘛,我还不能吃你做的饭了?”
程肆:“我可什么都没说。但不巧了今天,只有馄饨。”
“你就给我妹妹吃这个?”
“……”
馄饨做错了什么,要被这么嫌弃。
言柚小声插话:“还有个草莓蛋糕呢,阿姨你吃不吃?”
“不吃甜的。”郁清雅走出厨房,“等会儿馄饨给我盛一碗吧。”
蛋糕胚刚好烤好,言柚照着教程,做好了一个比图片里略丑一些的草莓炸弹。
剩下没用到的草莓摘了蒂,递过去喂给程肆一颗。
“甜吗?”
汁水四溢,酸甜的味道在口中蔓延开来,程肆还没答话,有人踮脚吻他唇角。
“甜吗?”
程肆:“甜。”
这一幕刚好被准备来冰箱那瓶水喝的郁清雅看到。
言柚瞬间觉得耳根发烫,倒是郁清雅,面容平静无波,还做了个让他们继续的手势。
简单凑合了一顿晚饭,郁清雅假期还忙得不可开交,吃着饭来了好几通工作上的电话。
全给挂了后,慢条斯理吃完一碗儿子煮的速冻馄饨,询问道:“下次还自己做饭么?要做的话告诉我一声。”
明显是吃了一顿之后爱上了,所以今天也才不打招呼就上门来“蹭饭”。
“你也觉得好吃吗阿姨?”
“叫姐姐,你怎么记不住呢,”郁清雅矜持道,“味道还行,比家里请的厨师做的稍微好吃那么一些。”
言柚当下就和郁清雅交流起来,到最后郁清雅还直接开始点菜预约下次菜品。
两人姐姐妹妹交流得不亦乐乎,程肆没什么表情地听着,不时应一声,答应郁清雅的点菜,桌上的蛋糕一口一口全被他吃掉。
郁清雅走时,程肆下楼去送。
下了电梯她才若有所思地问了句:“今儿怎么了,瞧着心情不太好的样子。”
她的确和这个儿子太不亲了,这一整晚,程肆也都表现得十分正常。毕竟他平常也都是这么冷冷淡淡寡言少语的样子。
这么问,也只是冥冥之中产生的似是而非的感觉。
并不肯定。
两人已经走出大楼,夜风立即涌过来,吹动人身上衣衫。
“妈,”程肆迎着风而立,忽而轻声问,“你为什么和程术知离婚?”
郁清雅顿了下:“怎么忽然问起这个。”
程肆手插在裤兜里,衬衫被风吹得鼓起来,乌黑松散的额发都变得凌乱。
“我今天去了一趟他顺义那套别墅。”
郁清雅整个人忽然僵住:“你知道了?”
程肆沉默着,低头望了眼脚下被吹过来的落叶。
“你很早就知道了,是么。”
许久,郁清雅抱着自己的手臂,无意识地轻缓揉搓着。
“我只恨我没有更早知道。”
“后悔生我吗?”程肆抬睫,“后悔……和那样的人生了我吗?”
风好像停了,远处汽车的鸣笛声遥遥传入耳中,郁清雅的声音好似混在了风中。
“曾经后悔过。”
她望了眼身前这个早已长大成人的儿子,神情在这一瞬变得落寞。
“是我当年因为恶心程术知,所以也不要你……你怎么怪我,我都接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