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子俩都知道她怎么回事，看破不说破，心照不宣问着高夏近况。高夏听到赵春华的声音，到底心里留着疙瘩，跟高国山他们聊了会儿便找个借口结束通话。
程昭人就坐在高夏对面，虽然在画图却不时抬头看向她，等她说完才收起自己面前的尺子和笔顿了顿：“阿姨曾经来找我。”
那天后，其实两人还一直没好好聊过。最初程昭刚从赵春华嘴里知道这件事非常震惊，他那时候跟程中伟几乎没有联系，自然不可能去找他求证。
“我知道，你以前说过，不就是让我们分手。”
“其实并不只是这样，就是那会儿我从她口中知道了以前的事，她想补偿我，要给我十万块钱。”
高夏抿唇看向程昭：“虽然已经没什么用，我还是想代她说句对不起。”
程昭听到这话沉默许久，突然起身走到门外，从口袋掏出纸盒子又塞回去，院子里站了会儿才回屋。
“你没有任何对不起我的地方，高夏有件事其实我瞒了你。当时我很恨你妈，觉得她捏造事实毁了我爸的前途，我的人生也因而改变。”
他毕竟不是圣人，赵春华给一棒子又给他甜枣的举动深深刺痛了程昭的自尊心。他在社会上呆了好几年，有些话一点就透，何况赵春华的表现已经够直接。她对程昭心怀愧疚，但完全不影响她觉得这个在工地上搬砖的青年配不上自己的女儿。
高夏轻声说：“我知道。”
“你不知道，我没有你想的那么好。”程昭低叹口气，“我那时自负又自傲，憋着一口气心想总要出人头地叫人刮目相看。”
高夏隐约明白了他的意思，在赵春华这件事之前，她一直以为程昭是因为生活压力太大不得已与她分开。按着他的话，程昭当年要分手或者很大一部分原因是因为厌恶赵春华。
她有些不知所措，程昭走到她跟前：“上次我答应过你以后要彼此坦白，高夏，这点我做得远不如你。”
高夏摇摇头，心里藏了话想问程昭又问不出口。
还是程昭看出她的心思又道：“上周五你来南封镇那天我爸就打电话给我，说你妈给他道过歉。他那个人不着调但是心也大，多少年前的事情了，他自己都不在意，我更不会放在心上。我不想你为难，你看我妈过世得早，但是我一辈子记得她的好，何况是你。”
“对不起。”
高夏泪眼婆娑让程昭揽进怀中，程昭拍着她的背：“我来南封不久我爸就欠了一笔钱，遇到你的时候……我不想这辈子跟你再没有一丝一毫瓜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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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六章 缘分来了挡不住
高夏当下只觉得庆幸。
她没有要刻意等着程昭的，她遇到合适的也会试着交往，如果他没有来南封，两人或者就这样错过也不一定。
天色已黯淡下来，程昭听到外面有人喊他站起身出门。高夏要回去学校，她正打算走，程晗突然从房间里探出头来冲她招手：“高老师你来一下，我有话想跟你说。”
“今天下午写的作文，等你批改好了我能不能不带回家签字啊。”小朋友期期艾艾地仰头看她。
高夏愣了瞬，她的教学内容基本都是按照教学大纲来，白天课上让孩子们写的作文题目是《我的妈妈》，她打算晚上回宿舍再批改来着。她想想说：“那行，有错别字和病句的话你订正好交给我检查。”
“好。”程晗点头如捣蒜应下。
村子里村民种在水田里的慈姑成熟，特意给程昭送了一网袋过来，程昭把袋子靠在墙角准备送高夏：“明天过来吃晚饭吧，我用慈姑烧肉。”
“最近学校事情多不一定有空，你别送了我走几步就到学校。”高夏站在院子里说，“程晗一个人在家呢。”
话才说完，身后窗户猛地被人打开：“我没事的高老师，你让我哥送你吧。”
呆在屋里的程晗笑嘻嘻冲他们道，又对着高夏挤眉弄眼示意她别忘记两人的约定。
高夏原本没怎么多想，等回去洗漱好开始批改作文，她将程晗的那一本抽出来查看，发现他写的是王敏。孩子只是年纪小，但察言观色的本事并不比成年人弱，他大概怕程昭知道才故意瞒着。
毫不夸张地说，每次给孩子们改情感类的作文高夏都觉得自己身负千斤担。大部分的孩子很少在这上头胡编乱造，凭他们有限经历去理解的情感更需要悉心呵护。
班上二十六个学生的作文，高夏批改到夜里十一点多，第二天课上将作文本发下去让孩子们订正好。
这几天南封难得一连数日没有下雨，天气不冷不热，周六高夏和程昭带着程晗去了趟县城里的游乐场。下午三人回来，车刚停在校门外面的车位上，门卫看到高夏便忙喊道：“高老师，你总算回来了，你们班同学家长有事找你，这都等你好一会儿。”
高夏翻看手机，两个小时前倒是有条未接电话，来电人是殷文睿父亲。这位一通举报电话害得她差点要丢掉工作，高夏对孩子没什么意见，不过还真怕他又闹出什么幺蛾子。
她心下叹了口气，寻思着他的来意。
走到传达室那边，就看到男人拎着个塑料袋子站在门口，见到她却意外地满脸笑容：“高老师不好意思，今天你休息还来打扰你。”
高夏笑笑：“殷文睿爸爸你今天过来学校有什么事情吗？”
“高老师，上次那个事真是不好意思，我这边给你添麻烦。”男人说道。
他这话倒把高夏说懵了，只能回：“没关系的殷文睿爸爸，有误会咱们说清楚了就行，其实我们大家都是为了孩子好。”
“唉，高老师不瞒你，我跟我现在老婆是重组家庭，殷文睿是我和我前妻生的。他平时在家里都不跟我老婆说话，拿我老婆当仇人，我呢只能两边劝。再说毕竟自己亲生的，他亲妈不在身边我怕他在学校里被人欺负。”殷爸顿了下又说，“他在学校里写的作文我看了……这孩子回家跟我说高老师对他特别好，就像他妈妈一样，你看高老师……我这也没带什么东西，买了点水果送你……孩子交给你我最放心。”
学校有规定任何礼物包括水果一类的都不能收，高夏自然不肯要，两人推搡半天对方说了一箩筐好话才离开。
高夏送走殷父回宿舍取了东西来找程昭他们，程昭认识殷文睿父亲，同样担心他又要闹幺蛾子，听高夏说了才放下心。倒是程晗什么都不清楚，刚才人经过车旁还打开窗户跟人打招呼：“殷文睿爸爸，你好！”
殷文睿家里这情况学校老师真不知道，只知道他家里护犊子得厉害，一有点风吹草动就要来学校闹，生怕自己家孩子受委屈。
高夏扭头看眼坐在后座的程晗又瞧瞧程昭感慨了句：“你别看殷文睿爸爸之前很难沟通，其实养孩子都挺不容易的。”
只是有时候方法不太对，高夏难免又想起赵春华女士。
程昭刚要开口，瞧见她若有所思的表情还是什么都没有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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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床阿姨家里亲戚来帮她办理出院手续，不过李丽琴因为高子玥幼儿园秋季运动会正好调休。阿姨可惜得很，跟护士站的小护士打听了几遍才确信她今天不来医院。
阿姨这性子就藏不住事，现在整个科室包括护工都知道她一心想要李护士长当她儿媳妇。
“等我下次再问问的。”
小护士被她这话逗笑：“你可别，医院又不是别的地方，大家都巴不得不来才好。”
高秋那边病人一周前就预约好手术时间，正好跟高子玥学校活动冲突，只能李丽琴来参加。
没想到却在这儿遇到熟人。要较真论说起来也不是特别熟，就是在医院里见过几次面，连话都没怎么说过。李丽琴心想这圈子还真小巧得很，正犹豫着要不要上前打个招呼，对方倒先牵着孩子到她这边笑着开口：“李护士长，你家孩子也在这个幼儿园？”
李丽琴点点头：“你好，没想到在这儿碰见。”
“你家小朋友几岁了？”
“17 年的，你家呢？”
“那两个孩子一样大。”
“我记得你妈妈应该今天出院的吧。”
“我这边也没法过去，早上请我表妹去医院帮忙接了。”季铭说道。
李丽琴心叹这个年纪上有老下有小都不容易，高子玥和季铭家孩子同岁，不过并不在一个班，两人说了几句话很快分开。等运动会结束，李丽琴正要带高子玥回家，季铭忽然又找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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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七章 你再婚总要考虑她
季铭公司临时有事要去见客户，但是帮忙照顾孩子的阿姨不会开车一时半会儿没法过来，他母亲今天出院而且也住得远，想请李丽琴帮忙带会儿孩子。
他的要求让李丽琴有些吃惊，她跟季铭完全称不上熟。不过这家私立幼儿园大班总共才三个班，高子玥应该在集体活动时候见过他家小姑娘，两个大人还在这儿说话的时候，高子玥已经跟对方手牵手站在一旁了。
她偏头看眼高子玥，又笑笑说：“那行，我给你个地址，回头你处理完事情记得来接她。”
“好的，今天真的太感谢你。”
季铭点头道谢，两人互相交换联系方式，男人又蹲下身叮嘱女儿几句才离开。
李丽琴原本打算运动会结束带高子玥去逛街，但是身边多了别人家的孩子到底责任重大，想想还是将车开回家。她今天调休，明天正好周末便提早给阿姨放假，中午到家简单给两个孩子煮了番茄鸡蛋面。
能看出来季书冉家里将她教得很好，小姑娘安安静静不怎么爱说话，看着性子稳重，高子玥跟她一比就是个皮猴子。季书冉还坐在桌子边，高子玥献宝似的拿着自己的发卡盒子出来给她瞧。
“玥玥，你让书冉吃完饭，你们俩到时候再一起玩。”
“阿姨，我这就吃好了。”小姑娘头也不抬，飞快嗦着碗里面条。
李丽琴失笑，心想孩子毕竟就是孩子，再怎么少年老成还是免不了孩子气。
小朋友只要有玩伴就用不着大人多操心，等李丽琴收拾好厨房一看，原本在地毯上挑发卡的两个小姑娘已脸贴着脸躺在床上睡着。平时幼儿园都有午睡的习惯，李丽琴笑笑过去帮她们盖好被子。
下午四五点的时候季铭来接季书冉，李丽琴一手牵着一个下楼，季铭说要请她们母女俩吃饭。李丽琴婉言拒绝道：“也不是多大点的事，没关系的，而且明天玥玥她爸休息，约好了一会儿接孩子去他那儿。”
季铭没有再说什么，笑了笑：“下次有机会的话请你们吃饭。”
季书冉走在季铭左边，季铭帮她打开后座车门，她又跑到李丽琴身边，仰头问：“阿姨，我下次能邀请高子玥去我家一起玩吗？”
“好呀。”李丽琴还没说话，高子玥已迫不及待应下来。
李丽琴点点头，高子玥忽然跑出去：“妈妈你看，是爸爸的车，爸爸来了。”
李丽琴有些尴尬看眼季铭，转而又觉得自己这窘迫感来得毫无理由。季铭他母亲确实说要给两人牵线搭桥，不过她早就拒绝，季铭对她而言仅仅是高子玥同学的父亲。
“那我们先走了。”季铭扭头瞧了眼不远处从车上下来的男人，又看看她，贴心地没有问她任何话。
“开车注意安全。”
高秋单手抱着高子玥走到李丽琴跟前，李丽琴说：“等我一会儿，我上楼去拿玥玥的行李。”
也不等高秋开口，她转身就要往电梯间走。高秋从后面喊住她：“我们跟你一起上去吧。”
李丽琴没有理他，自从两人离婚这房子分给她后，高秋就算过来也极少去家里，她不觉得自己有必要把前夫请到家里喝茶。
高秋看她的反应也知道自己这话不太妥当，低叹了口气，李丽琴已进去电梯。
李丽琴从楼上下来，高秋将行李箱放到后备箱，抱着高子玥上车，关上车门时问了她句：“有合适的人？”
她皱着眉看他，知道他大概率说的是季铭。虽然她跟季铭什么关系都没有，但她不想跟高秋汇报自己的感情状况：“这好像不关你的事。”
高秋让她直接给堵回去，盯着她半晌才开口：“我只是作为朋友关心你，何况还有玥玥，就算你再婚总要稍微考虑她……”
要是之前李丽琴听到高秋这番话定然要炸毛，而现在她只是耐心等他说完，方不咸不淡回高秋：“无论我感情怎么样，你都是玥玥她爸。至于其他的，我认为就算是玥玥，也不能干涉我的选择。”
李丽琴一直清楚自己是个自私的人，可能从小到大爱她的人就不是很多。她家里父母偏爱时常找她帮衬，她也不会一味地付出，而先衡量利弊，后面结婚生子同样也是如此。
“你们走吧，玥玥还没吃晚饭，时间也不早了，路上注意安全。”她说完跟高子玥说了声就往家里走。
回去的路上，高秋从后视镜中看了看高子玥。 原本想问她一两句，作为孩子的父亲，到底在乎孩子的感受，他不想让她牵扯到大人的纠葛中，终究什么都没有说。
他领着高子玥回家，总觉得家里有点怪，原先搁在玄关的鞋柜不知道哪里去了，再看客厅里两只落地大花瓶也不见。坐在沙发上说话的赵春华和高国山慌忙站起来，高秋注意到赵春华脸色不大好问了声：“妈你怎么了？”
“你这话说的，我能有什么事。”赵春华瞬间脸色微变，笑着过去哄高子玥，完全瞧不出异样，“哎哟我的宝贝心肝儿，想奶奶了没有？”
高秋知道她的，怕是又想到高夏的事难过。他觉得高夏真没做错什么，就是赵春华脾气犟愣是不肯松口，见她不说便也没再问。
倒是吃完晚饭，高国山去邻居家下棋突然喊他：“高秋你帮我把昨天买的啤酒搬回来吧，就再快递柜那儿，取货码我一会发你。”
高秋换了鞋和高国山一起下楼，父子俩进去电梯，高国山看四下无人轻叹口气：“王敏今天找上门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