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大人在他身后互看眼笑出声来。
吃完后程昭早早地赶程晗回房睡，他和高夏近二十天没见面，两人都有些激动，只不过刚才小朋友还在屋子里，怕影响程昭身心健康发展都克制着。
高夏动过手术又在家里窝了许久缺乏运动，一吻结束她便有些气喘吁吁靠在程昭肩头，程昭单手搂着她开口：“晚上就住我这儿，你那儿不是都没收拾好，蚊帐也没有支起来，回头真被咬得跟程晗一样，上课的话小朋友们肯定会追着你问。”
女人歪头看他一时没有吭声。
程昭看她不说话轻咳声又补充道：“你要回去住的话，就从我这儿拿被子回去，我也有现成的蚊帐。”
“那个……我换洗衣服还在车子后备箱里，还有……我不是刚动完手术，出院医生嘱咐过一个月内不能有性生活。”高夏脸颊泛红沉默半晌才回答他。
程昭怔了怔，刚才他说这话时还真没想过这个问题，他只是觉得高夏宿舍这么久没有收拾不能住。不过这会解释自己完全不是这意思，又太自欺欺人，刚才两人接吻他什么反应她又不是不清楚。男人揽着她的手略紧，嗓音低哑贴着她道：“我知道……你车钥匙给我，我去拿就行了。”
高夏但觉耳畔微微发痒，她别扭地偏了偏头：“一起去吧，冯师傅肯定不放你进学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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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九章 我有点在意
当天夜里两人睡在一张床上，程昭和高夏都有些羞赧。
高夏这段时间在家中作息时间没调整过来，次日醒来时程晗都已经吃过早饭出去玩，高夏隔着木制窗格看到程昭跟人在院子里说话。
“不知道哪家带头鼓动，好几家反悔不愿出钱修缮，昨天严明海他家老太太拿木头把门给堵着。好些已暂时搬离老宅的村民又回来，今天一早咱工人连现场都进不去。这样拖着不是办法，一直停工的话工人也有意见。程工你看这事要怎么办？”
程昭低头想了想：“今天我再跑一趟村委会，跟村支书那边商议看看。”
政府从大局出发振兴乡村产业，保护古村落，特意拨款对房屋进行修缮，但房屋产权还在村民手中，村民也有维护的义务。原本这事都已经商定好，然而这段日子以来，有些村民又不愿意干了。
这其中两三户人家家中常年无人居住，全家已经搬迁出南封镇在外地发展，觉得这钱自己出得冤枉。自己都不在这边住，何必掏这个钱出来。
那人跟程昭说完话，又笑看着他问了句：“我早上碰到小晗，他跟我说他有嫂子了，还是他们老师？还是程工你有一套，怎么追上的？”
“他嘴上个没把门的，回头看我怎么收拾他。”程昭说，别的也不肯提。
张洋摆摆手：“不说就算了，不过不是我劝你，你看她们跟咱谈得来吗？她们说的话咱听不懂，咱干的活儿她们嫌脏。就我和我老婆结婚之前，咱家七大姑八大姨也给我介绍了两大学生。一个听说我在外面这行觉得丢脸，连见都没见一面就回绝，要我说我这一个月工资一两万也不比她们少。还有个倒是不嫌弃我，不过我们完全聊不来，见了面她问我兴趣爱好，说自己喜欢司汤达。我寻思着司汤达是什么我都不知道，汤达人倒是在超市里看到过，后来网上一查才知道是个外国人。”
张洋这话糙理不糙，说白了什么样的螺丝配什么样的帽，思想都不在一个频道上怎么走下去。
他最开始的时候在外面干油漆工，张洋比程昭大个两三岁，也算年龄相仿两人就这样熟悉。后面程昭出来单干，他就跟着程昭，一心研究古建筑油漆。那时候程昭连个注册公司都没有，但是手艺不错，全靠老顾客帮着介绍客源。他和程昭认识好多年，也是为了程昭好。
程昭下意识扭头看向屋内，高夏见到连忙闪躲开。
“我知道。”程昭顿了顿，笑说，“严明海那边先不进场，老张你回去跟工人师傅讲，让大家不要有别的想法这几天休息都算公司的，一天两百照发，我尽量早点处理好。”
“你这人就是太重感情了。”张洋叹口气。
程昭摇头：“也不是，你看朱师傅他们有些人年年都跟着公司到处跑，活儿也做得漂亮，总不能让他们寒了心。”
这话自然也是说给张洋听，程昭在外面打滚这些年最擅长的就是权衡利弊。现在招工困难，要工人师傅不愿意干，一时半会儿还真找不到人来补上，到时漏洞更大。
“我知道该怎么办，那你忙吧，我先回宿舍那边。”张洋不知怎的，突然觉得自己刚才那话有点多余，说完就往外面走。
高夏心里听得别扭，又觉得出去尴尬，坐在程昭房间里发呆。
房间门掩着，程昭推门进来目光在屋子里巡梭了半天，才看到高夏坐在角落的小板凳上，玩着面前熊猫造型的小推车。
“以前程晗小时候我给他做过，这辆是新的前两天才刚弄好，送给对面阿姨家小孙子玩，你要喜欢我也给你做一辆。”程昭走过来蹲在她身前笑道，“人家对我们挺好的，之前程晗校服破了都是她帮我们补，我不想欠她人情。”
这倒是真的，程昭不太喜欢向人寻求帮助，就像程中伟惹出这么大的事，阮涛怎么说都能帮他一些，偏偏他宁可去银行抵押贷款也没跟阮涛开过口。
高夏睨他眼：“我又不是小孩子要这个干嘛？”
不过她嘴上虽这么说，手上动作却没停，难怪现在成年人都吵着要过儿童节，不得不说现在小朋友的玩具比她们那时候好玩得多。
“不要就算了。” 程昭笑了声，想想又说，“刚才张洋那话你不要放在心上，他其实没有别的意思。不过说实话我挺在意的，毕竟我也不懂司汤达，你告诉我这个外国人究竟有什么好喜欢的？”
高夏瞬间被他逗笑，捂着嘴笑了半天才开口：“这是法国的一位作家，咱初中那会儿不是看过《红与黑》这本书嘛，就是他的著作。”
“多久之前的事，我早不记得了。”程昭眸子微黯，转而站起身笑着说，“来吃早饭吧，我做了鸡蛋饼。”
高夏从后面轻轻拉住他的手，仰面看他却没说什么。她虽然没出声，程昭却能明白她的意思，男人揉了揉发又道：“好像也没有那么在意。”
“我听你们说话，是工程那边出了什么问题吗？”高夏问他。
程昭点头：“有几户村民反悔不愿意修缮，毕竟除去政府出资，一家按照份额平摊也有十来万，有人觉得这钱白花了。待会儿我要出去趟，本来这事跟我们没多少关系，不过这边如果一直僵持着，我们工作没法推进的话工人也有意见。我们这行跟别人还不一样，我们按工时算钱，如果这天没活干工人师傅就没工资，大家肯定不乐意。”
“那你快去看看，我一会儿回学校晒个被子，你中午要回不来的话我领着程晗吃饭吧。”
“还真不一定能回来，我跟他讲好十一点之前回家，钥匙就藏在大门后面钉子上，从镂空的地方钻进去就能摸到。”程昭说，“饭菜都在冰箱里，你热一热就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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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章 反对修缮
高夏听到他这话，忽然扭头看他笑了下。
程昭看到她莫名其妙的笑容一时愣住，不大明白她的意思，她却催促他：“你快出门去吧，不是急着处理事情，我吃完把门锁上就是。”
白天蚊虫躲藏起来，高夏端了小板凳出来坐在阴凉下吃饼，隔着院子远远看去，门前河水碧清，盛夏阳光落在河面上泛起波光，偶尔传来一两声斑鸠的叫声。
院子靠墙边的地方种了棵石榴树，当时屋主特意叮嘱让留着这树，说每年七月都有斑鸠来树上筑巢。果然今年树上又来了一对，这石榴树并不算高，高夏踮脚偷看了看，里面刚出生的两只小斑鸠正昂着头。她悄悄坐回板凳上，不多会儿就看到一只斑鸠从外面飞进来。
高夏慢吞吞吃完早餐，锁了门才往外面走。
她一直觉得自己跟程昭之间隔阂颇多，她其实有些介意他同事说的话，似乎身边人都不怎么看好这段感情，何况还是瞒着家里在谈恋爱，以后未必就真能走到最后。
高夏还记得以前程昭在工地上干活，中午吃饭的时间，她穿着身颜色鲜艳的裙子站在建筑工地外面的马路，看起来跟四周灰蒙蒙的环境格格不入。程昭的工友们出来买推车上快餐，她和程昭还没走远，就听到后面有人嘀咕：“听说小程这女朋友还是大学生？小程别傻了吧唧地把钱全倒贴人家，回头再让人一脚给踹了。”
当时那话程昭也听到，她完全不记得当时他究竟说了什么。倒是现在这人看着似乎从没顾虑过，他告诉她家里钥匙摆放的位置，说饭菜都已经做好。语气那样自然，完全瞧不出两人分开九年，在一起满打满算也还没到一个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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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昭过去村办公室的时候，村里好几户村民也在那儿，性子急的恨不得当场跳起来直拍桌子：“杨主任，你自己说是不是这个理，我自己的房子，我不愿意出钱弄那就放在这个地方。大家谁也不要去动它，我也不是不讲道理的人，又没拦着不让别人搞，你把我的钱退给我就行了。”
“我家也不要修，反正都没人住，弄了做什么。”
村主任杨学斌见到程昭，招呼他先在一旁坐了，又跟村民说话：“之前这事大家都同意，签了合同按下手印的，村里发展起来对大家只有好处没有坏处，大家说是不是这个道理。”
“发展得再好跟我们有什么关系！”
“就是，钱又落不到我们口袋里来。”
村民七嘴八舌叫嚷起来，杨主任见一时半会儿难以说服大家，只得先劝众人：“大家的心情我了解，回头村集体再开会商讨商讨，咱看下一步该如何处理，大家今天就先回去……”
“我这从县城里来回油钱可都不少，杨主任我们也是信任你才来找你。要不你约个时间，看村里究竟怎么个处理法。”
那边有认识程昭的村民走过来跟他打招呼：“程工……这事其实咱也不是针对你，就是觉得这老屋装修得不太值。你说这么大的工程，费钱费力的，我还不如留着去城里买房，我现在就想把我这钱要回来。”
程昭笑笑：“我明白。”
那边杨主任好容易才劝下众人，这才端了两杯茶来在程昭身边椅子坐下：“程工，你就是为这事来的吧，你也看到了，大家有不同的意见。我的想法是要不工程停几天，等我们这边先做好工作你再施工。本来是件好事，只是大家暂时不能理解，不过我们肯定要解决好问题。”
程昭看这个沟通过程不理想，少说也要一周才能重新复工，但是他也不好说什么，笑说：“我理解的，那我这边就先跟工人说声等您消息。”
“我们也着急，毕竟共赢的事，一来保护了咱这些古建筑；二来对村里镇里发展都是件好事。你放心吧肯定不会太久。”杨主任诚恳道。
话是这样说，但程昭公司这些个工人，若让他们歇着一天也是大几千的支出。他上次给了程中伟五十万近来手头本就比较拮据，而公司那边流动资金不足，这下更是雪上加霜。
程昭在村办公室坐了会儿，回家时高夏正领着程晗吃过午饭，两人坐在屋檐下面剥葡萄吃。程昭看到两人融洽相处的样子，忙收起情绪笑着问他们：“外面这么热怎么不回屋？”
“这儿风凉快着呢。”程晗往他嘴里塞了个剥好的葡萄，“比家里空调还舒服，你看葡萄甜不甜，高老师买的。”
“你吃饭了没？还留着饭。”高夏仰头问他。
程昭摇摇头，将葡萄籽一同吞下去，看高夏要起身忙说：“你坐着，我自己去弄就行。”
等程晗回房间午睡，高夏才抽空问程昭：“事情处理得怎么样？村里有没有说什么时候能动工？”
“估计要折腾几天的，这钱肯定不会退给大家，否则修缮好的人家也不乐意，当然这事我们不好插手。”程昭笑笑，混不当回事说，“没什么，正好这两天热得很，让工人师傅放个假，下午我买几个西瓜给他们送过去。”
“早上我听你说还要照付工资，你那边要是缺钱的话我身上还有点……”
“不用，哪用得着你的。”
高夏从男人脸上瞧不出任何问题，她心中就是还有疑惑也没接着追问。
下午回去学校宿舍高夏铺好床单，把屋子里都打扫一遍，她拿出手机翻看了眼自己卡上余额。钱不多只有八万多块，本来她留着买家具的，现在她都打算卖房肯定也用不着。
不过高夏能看出来程昭心气高，想想还是作罢。倒是房子那儿，她肯定不好再找高秋，只能打电话给蒋晓鸥让她帮忙找家靠谱点的中介。
电话拨过去隔了会儿才打通，却是阮涛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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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一章
高夏愣了半秒，想起今天周六，阮涛这会儿怎么跟蒋晓鸥在一起，她刚开口打声招呼，电话那端就传来蒋晓鸥怒气冲冲的声音：“阮涛，你怎么乱碰我手机！”
蒋晓鸥跟高夏说了句：“我一会儿再给你打过去。”
她攥着手机走到车子另侧拉开车门，抬头看了眼不远处天空乌泱泱的一片：“快下雨了，你自己喊个车赶紧走吧，我今天还有事，我们这也不顺路。”
“抱歉，乱动你手机是我不对。”阮涛解开安全带拿着包下车，“刚才高夏打电话来响了很久，我想着她可能有什么事……”
蒋晓鸥站在路边面无表情看向他，却说道：“你那新车应该能提了吧，有些事情你我心知肚明。我不想跟你绕弯子，你别在我身上浪费力气，我跟高夏不一样，这回头草我吃起来嫌硬还扎嘴。”
阮涛低头看她：“你又没吃过怎么知道？”
她贼烦面前这人没脸没皮的样子，以前两人起争执他也会生气，而不是现在这样，无论她说多难听的话他都欣然接受。
忽然整个天空骤然黯淡几道闪电劈来，蒋晓鸥吓得一往后退了步，豆大的雨紧接着落下，瞬间将两人身上打湿。蒋晓鸥慌忙上车，抽出纸巾擦干头发，扭头看到男人还站在车外。
这会儿连个躲雨的地方都没有，就是最近的公交站台还在几百米外，蒋晓鸥暗叹了口气敲敲车窗示意他上车。男人浑身湿透，浅色的衬衫几近透明贴在身上，她甚至能瞧见他胸前若隐若现的肌肉。她侧过脸直接将纸盒递给他：“赶紧擦擦，别把我车上弄脏了。”
车子重新启动，今天两人各自约了客户，回头又在公司里碰到，蒋晓鸥这才顺便带阮涛一程，闹到最后还是让他上了车。
“你是不是觉得对我有愧，所以一直这样忍让。”蒋晓鸥这话憋在心里好多天，“你真不用这样。当然我也有不对地方，不应该跟你甩脸色，说到底咱还是朋友。”
阮涛摇头：“不是。”
蒋晓鸥笑了声：“就是我自己想多，其实当年分开只能说我们俩都不成熟，说到底还是性格不合。我以为上次已经说得很清楚，只是你这样子，不但你累我也不舒服。”
大清早跑到她家里来献殷勤，又是送早餐又是送花，前天还打着感谢她的名号买了只包要送给她。她又不是看不出来，这包的价格都够他租一个月豪车。
她这些年身边一直不缺追求者，追女生的套路搁在她身上并没多少用。有时候她也会忍不住感慨，当年她和阮涛在一起，他并不是多浪漫的人，看场电影吃顿饭她都觉得满心欢喜。如今他变得世故老练，鲜花、礼物、甜言蜜语手到擒来，这些都不是一朝一夕能改变的。
不过她对他的感情经历丝毫没有兴趣。
“不是因为愧疚，也不是退让。”阮涛沉默许久，等她车快进去小区时才开口，“你知道的我脾气本来就没有那么好，从京市来安原出差的那段时间我几乎每天心情都紧绷着，不是工作压力太大，事实正好相反。只是这种自在的日子呆久了总让我患得患失，于是更加烦躁。”
因为在意才会患得患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