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春华女士决计想不到自己也有让人嫌弃的一天，知道了怕是要气得呕血。
“老蔡你想那么多干什么，以后两个孩子结了婚，她到咱家里来，又不是跟她妈过日子，进卫不是说了吗，高夏这姑娘脾气好。”蔡母道。
蔡进卫笑了笑附和：“是的爸，我妈说得对。”
“明天你过去南封，从家里带两盒那个丸子过去，我之前吃着挺好还养身体，上次我看照片，姑娘长得不错就是稍微瘦了点。
蔡进卫周末开车来南封这边找高夏，镇上没有多少好玩的地方，之前文化馆高夏已经带他去看过，两人早早吃过晚饭，在县城电影院看了场电影，出来的时候天已经完全黑了。
高夏没有开车过来，蔡进卫执意送她回去，车停在学校附近拐弯的停车位上，离学校还有段距离。
“我陪你走走。”蔡进卫道。
学校附近很安静，他们沿着围墙旁的路往前走，男人忽停下脚步喊了声她的名字：“高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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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一章 误会
“嗯？”高夏偏过身瞧他，“怎么了？”
蔡进卫背对马路站着，话说完便默默看向她，两人四目相对，他无声地牵起她的手，周围空气在瞬间凝结。
她还不大能适应这种暧昧的氛围，眨眨眼稍微挪开了些，空阔的马路几乎看不到行人，只从不远处缓慢开过来辆黑色轿车。
高夏一愣，蔡进卫已倾身吻了过来，她下意识闭了眼，男人嘴唇冰冷，嘴里有淡淡的薄荷味。这个吻并没有持续多久，他轻轻碰了碰她的唇，温柔、小心翼翼从她唇瓣掠过。
蔡进卫很矜持且克制有礼，他松开她的手，高夏睁开眼，刚才那辆车早开走，好似那一瞬只是她的错觉。
蔡进卫笑笑憋了半天又不知道说什么好，下意识摸了摸眼镜对她道：“是不是快了点？”
“还好的。”她抬头往前方看，忽目光呆滞神色僵硬，“时候不早了，我走两步就到学校，你回去吧。”
“那行，你下个月是不是就放暑假，我爸妈他们还说想请你吃顿饭。”
高夏低头想了想点头：“好啊，正好我从南封这边带点土特产回去给叔叔阿姨。”
“不用这么费心的，你人去了他们就高兴。”
高夏跟蔡进卫告别，今天她回来得晚了些，学校门卫早已经睡下，高夏正要开口唤人，却又忍不住抬头瞥了眼。那辆黑色的车就停在校门另一侧，在南封这儿这种车型本就不多见，何况还是外地的车牌号。
车里亮着灯，依稀能看出坐了个人，高夏拎着蔡进卫送给她的礼物站在原地几秒，车门已经被人打开。高夏心里烦躁，还在犹豫着要不要当作没看见，男人向她走过来。
这些天她一直在反省，觉得自己那天对程昭说的话似乎太难听，说到底因为夹杂私愤当时她并不理智。
高夏主动对程昭笑了笑，试图将先前那段揭过去：“听程晗说你最近都不在南封这边，这是特意回来给他参加家长会的？”
程昭看着她没说话，高夏觉得他现在这样还不如刚再见面那会儿，吊儿郎当、看着什么都不在乎，起码他看上去活得挺恣意。
见他还不说话，高夏低头看向自己右手的袋子又开口：“我先回宿舍去，怪重的。”
“你等等。”程昭喊住她，“我有东西给你。”
“什么东西？”高夏警惕地看他眼，“我不要。”
“你小姨早上才做的包糍，让我带点回来给你尝尝的，你回去看看，这天气应该还好，不过冰袋应该早融化……我下飞机的时候给你发了信息，你可能没看到。”程昭往车子那走，絮絮叨叨给高夏解释。
高夏蹙眉问他：“你什么时候去西平的？”
包糍是西平市当地的特产，形状类似水饺，只不过皮子用大米和鼠麴草汁做成，里面裹着芋头、竹笋、熏肉的馅儿，出了西平几乎见不到这道小吃。
“阮叔叔帮忙介绍了个活，就在西平那儿，今天早上我去阮涛家，顺便去你小姨那边看了看，程晗说要开家长会，正好有部分木料上清漆需要晾两天。”
上世纪六七十年代，从高夏爷爷奶奶那辈起就到西平市支援铁路，不止程昭和高夏他们，其实他们父母那辈也大多都认识。小时候高夏听她爸妈聊天，她小姨年轻时还喜欢过程昭他爸。
路边灯光昏暗，高夏这才注意到男人一脸倦容，脸庞消瘦不少，像是最近一段时间劳累过度，原就深邃的眼窝看着愈发凹陷。
高夏想起他上次说还欠下银行不少钱，她不懂程昭说的那些工序，还是耐着性子听他说完，她收回视线从他手里接过袋子，低头瞧见他手上几处贴着创口贴，顿了顿说：“谢谢，我小姨最近怎么样？”
“身子还不错，就是问你什么时候回西平。”
“嗯，那也要等我放假才行。”高夏倒是不担心赵春梅会告诉她妈程昭也在南封的事，她不想再跟程昭扯太久，刚才她跟蔡进卫在路边站着，八成是让他看到，就是不知道他瞧见了多少。
蔡进卫总共就来了南封两次，两次都让程昭给碰到，这么狗血的事连高夏都觉得离谱，当然上次怨不得人，谁让他们主动跑程昭家门口，心思重点的人，怕是要误会她跑过去示威来着。
她并没有这种恶趣味，而且就算下定决心要跟面前这人划清界限，看到程昭这样，她也未必多高兴。
“程老师，是你啊，我还在想谁在外面说话。”冯师傅从传达室探出身来看了好一会儿，只是正在说话的两人谁都没注意到。
“冯师傅我这就进去，麻烦你给我开个门。”高夏扭头匆匆走了。
程昭看着她进去学校，绕过教学楼，教师宿舍还在后面那排，直到黑乎乎的影子完全看不见，男人才转身上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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期末考试结束，放假前刘晓玲喊高夏和其他两个老师去家里做客，碰到高夏之前的相亲对象孙建文，孙建文是刘晓玲老公的徒弟，难怪会在这里遇见。
高夏原本还有些刻意避着对方，后来闲聊中听说孙建文早谈了个女朋友，上个月双方都已经见过父母。她暗自松了口气，都说体制内男人比女人要更吃香，想来是真的。
她坐在沙发上安静地剥橘子，忽然身边陈老师往她这儿看了眼笑道：“高夏你呢，不声不响地找了对象，也不说请我们大家吃个饭。”
高夏忙回过神，还在想自己没说大家怎么知道她谈恋爱的事，刘晓玲端着切好的西瓜从屋子里走出来，笑了笑说：“你们就别为难高夏了，来吃西瓜，看看这瓜甜不甜。”
她搁下水果盘招呼大家来吃，又神秘兮兮冲高夏看过来，高夏让她瞧得莫名其妙。
还是吃完饭，她跑到厨房帮刘晓玲一起收拾碗筷，刘晓玲才低声说道：“你和程工是不是在谈对象啊？上次老冯都跟我说了，你看我这脑子尽干些什么事儿，我看程工样貌不错，年纪轻轻的开家建筑公司，加上你们本来就认识……”
高夏愣了半天反应过来，她说的老冯应该是门卫冯师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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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二章 西平机务段
高夏不知道冯师傅往外传了些什么话，她想想还是辩解了句：“没有，上次我小姨托他带了点特产过来，大概冯师傅看到误会。”
“就上次挺好吃的那个饺子，你带去食堂的那个……这老冯也真是，回头我说说他……”
高夏笑着“嗯”了声，以她的性格实在不属于喜欢将自己感情私事弄得人尽皆知，她没有再说什么，刘晓玲也没接着追问。
从刘晓玲家回去，高夏接到蒋晓鸥打来的电话，告诉她阮涛已经回京市去，高夏电话里问蒋晓鸥：“那还来安原吗？你们那个……怎么说的？”
“案子都结了，他还过来干嘛。”蒋晓鸥轻笑，“倒是你和程昭，本来我还想着撮合你们，现在看你这感情都要稳定下来，你心里肯定比我清楚。”
高夏转而想到刘主任她们说男朋友的事，低头思忖片刻却问了她个极其私密的话题：“……你和邵杰接吻时会觉得心跳加速吗？”
蒋晓鸥正在家里敷面膜，闻言睁大眼，表情太过夸张面膜直接掉到地上，她老半天才说：“不会吧，高夏你都多大了……问我这个。”
高夏没吭声，她觉得或者自己年纪不小，不再像二十岁那样热烈又单纯地喜欢一个人，她与蔡进卫的交往是以双方合适为基础。但那天蔡卫进吻她的时候，她内心除了刚开始的不知所措并没有太大波澜。
十八岁的高夏，程昭第一次主动牵她的手她都能激动半天，夜里在学校宿舍翻来覆去睡不着觉，对床的舍友大半夜被她给吵醒，两人窝在阳台上连看了两部惊悚片她才消停。
“我也不知道。”蒋晓鸥最后这么回她。
在这群孩子正式迎接近两个月的假期前，高夏作为三班的班主任，又组织了次安全教育主题班会，并将责任告知书发放到每个孩子和家长手上。特别是南封这边，家家户户门前都有河流，防溺水教育尤为重要。
她来南封四个多月，大部分时间都呆在这儿，天天面对着孩子们，骤然两个月见不到心里还有些不舍。高夏虽然温和，但对他们的教育从来都是先严后松，课堂上首先立好规矩，课后倒没那么多讲究。
放学前班上几个孩子围过来，七嘴八舌跟她说话，程晗也背着书包挤在同学们中间：“高老师你暑假准备怎么过啊，我明天要去坐飞机。”
高夏笑着问他：“程晗你打算去哪儿玩？”
“去西平那边，我哥说要在那边住好几个星期呢。”
高夏点点头，程昭说在西平那边接了活儿，应该是不放心他才要带在身边，她叮嘱了几句让孩子们排好队伍：“那老师课上讲的内容大家要记清楚，假期注意安全，不玩火不玩电，远离河流。”
在学校呆了两天完成期末总结工作，高夏开车回安原市。
赵春梅催她去西平办理过户手续，赵春华不大放心高夏自己单独去，一来想回去看看她妈，二来生怕高夏她舅赵益祥那儿又出什么幺蛾子。
偏偏高子玥幼儿园没两天也要放假，她走不开也舍不得走。高秋这边离婚后，高子玥就要跟着李丽琴生活，她现在恨不得二十四小时围着孩子转。至于高国山老好人一个，去了也没啥用不如在家里呆着，而且高国山开了大半辈子火车，“高大车”在这点上很执拗，出门不愿乘飞机要坐火车。
高夏自己独自飞去西平市，赵春梅在她到安原机场，准备登机时时才跟她讲：“你是五点多下飞机吧，正好小程说他下午有空，我让他帮忙开我的车去接你。”
她清楚程昭兄弟俩在西平，但西平那么大，除非刻意碰面哪里会遇到，高夏压根没料到程昭一直跟小姨有联系，本能就开口拒绝：“小姨不用了，不要麻烦别人，我自己喊个车过去就行。”
那边赵春梅没有说话，隔了会儿男人的声音从电话里传出：“不麻烦的，你把你飞机班次发给我，我这就准备过去。”
高夏尴尬地张了张嘴，半晌才憋出句：“谢谢。”
这几天正值高夏生理期，本来今天量已经不太多，临下飞机感觉小腹隐隐胀痛，只得下飞机后奔向洗手间，她磨蹭好久又取完托运的行李箱才去找程昭。
程昭下车帮她把行李箱装上车，她跟着男人后面坐上车说了句：“不好意思，让你等我这么久。”
男人看了她一眼：“没等太久。”
不晓得是不是高夏的错觉，她总觉得程昭的目光太过意味深长。
车开出去高夏好奇地往窗外看，她好些年没回来，西平这几年变化非常大。她们以前那个机务段由于功能降低,其实在前几年已经整体搬迁，搬到西平东。至今除去部分老职工家属，剩下的只有十来个站台值班员工，不过她记得程昭家的房子后来被段里分给了其他职工。
不等高夏问，程昭倒先开口跟她说：“这几天程晗一直住在你小姨那儿，我本来要把他带在身边，小姨说正好她也没什么事，大夏天的让孩子跟在我后面热得难受。”
“这天是热，有人陪小姨说说话，程晗也好自己看看书，我听数学老师说他除法部分还是掌握得不牢固，回头你也费些心再教教。”高夏点头。
程昭应了声，两人到机务段的时候已经晚上七点多，火车轨道就在学校旁边，操场上响着最近流行的广场舞神曲，几个手持扇子的阿姨在跳舞。
西平这边天黑得晚些，高夏想先过去舅舅家看外婆，程昭将车停在工人电影院后面，从这儿到住宅区还要爬几百米的坡，程昭道：“刚来的时候你小姨跟我说了，让你先回家吃饭，明天再去你舅家。”
高夏有些奇怪赵春梅怎么会特意说起这个，但到底没反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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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三章 结伴走的人总得是合心意的
赵春梅独居很多年，因为她这个病出门得做好防护，这些年来往的人并不多，家里还是头回这样热闹，赵春梅忙活了一大桌子菜，都是高夏爱吃的。
饭后程晗得到允许跑到客厅看电视去，三个大人就坐在阳台上闲聊，西平人也喜欢喝茶，只是和南封那边不同，这儿盛产醇香浓厚的红茶。
“夏夏、程昭你们尝尝，上个月人家才寄过来，今年的新茶喝看看味道怎么样，喜欢的话到时候给你们带点回去。”赵春梅今天明显有些激动，她望着身边默不作声喝茶的两人，笑说道，“程昭今天就别走了，明天再去干活，你那地方连空调都没有。”
程昭看眼高夏摇头：“不了小姨，我一会儿过去。”
“这孩子，天都这么晚公交也不方便，晚上你和程晗一屋，高夏跟我睡，家里又不是没地方住。”赵春梅说。
高夏低头看着自己茶杯上的花纹，眼观鼻，鼻观心，只当没听到两人的话。
赵春梅暗里拽了下高夏的衣服，高夏这才面无表情说了句：“就一个晚上住着吧，早点休息，下午你开车来回机场也累。”
程昭抿了口茶点点头：“好的，那小姨麻烦你了。”
“这有什么麻不麻烦，你和高夏小时候不常赖在我这儿不愿意回去，就因为我不拘着你们肯让你们看电视，你看这时间一晃两人都这么大。”赵春梅感慨道。
高夏闻言脸色微变，她并不想听这些便找了个借口站起身：“小姨，我去房间把行李收拾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