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异思前想后,真的被逼得没办法,换掉了夜总会内保的工作,成了一匹不得不回家过夜的野狼。
第25章 我想过你……
屋里两个人各不相干, 卢正思进来后才有说话声,陈异咬着烟踅去客厅抽烟。
房间基本清空,床底下还有两个收纳箱, 是苗靖刚回来时从衣柜里整理出来的,卢正思询问苗靖要不要带走, 她摇头。
“是我念大学之前的东西, 旧衣服, 还有一些杂物,已经用不上了。”
就这么看,她的随身行李似乎也不算多, 另外很多东西都留下了, 新窗帘、书桌椅子、床垫抱枕,零零碎碎的家居小物,苗靖扭头:“剩下的你处理?”
是跟陈异说话, 他捏着香烟,偏过半个身体, 含糊唔了声, 等苗靖和卢正思要走,一副无所谓的态度跟着下楼送客。
车子后备箱阖上, 不知怎的有点离家的意味,卢正思已经发动车子, 苗靖拉开副驾车门,回头望了一眼:“我走了。”
陈异看着她, 神色冷峻凝固,乌黑鬓角动了下, 缓慢干涩吐出一个字:“好。”
苗靖看着他, 极温柔笑笑, 眉眼舒展柔美,转身上了车,阖上车门。
陈异两手插进兜里,身姿散漫站在车窗外,目光穿透过茶色车窗有如实质般暗沉。
车子启动,她系好安全带,已经开始和卢正思聊天,苗靖是八月回的藤城,时间过得很快,到现在已经住了三四个月,生活和工作都已经完全适应,藤城的夏天过于漫长黏腻,到现在才有些微寒意,卢正思大学在北方念的,怀念秋冬季节冷冽冰爽的空气和霜雪,苗靖倒是很习惯,她很喜欢夏天,喜欢茂盛疯长的草木和皮肤潮湿出汗的感觉。
话题从藤城转至身边,卢正思抿抿唇,问苗靖是不是高中和陈异共同生活,他从涂莉和苗靖的只言片语,还有家里的摆设布置能得出这个结论。
“对,那时候只有我们两个人在家,我妈去了外地,我念书,陈异工作。”
“你和异哥的对话,常常让我有种……你们俩不太熟的感觉。”
苗靖笑了:“以前我和他经常有吵架的时候,后来又好几年没有联系,不了解对方也是正常。”
卢正思笑问:“异哥去开你的家长会?他会管你吗?很难想象你们吵架。”
“吃饭那天你听见了?他偶尔也管吧,成绩差开小差之类,毕竟除了他,也没有别人了。”
“后来念大学为什么没联系了呢?我觉得苗工你和异哥……都是那种能为别人着想的人。”
苗靖看了他一眼:“你是不是想问问,我找你当男朋友是不是和陈异有关系?我和陈异到底什么关系?”
卢正思突然被戳破,脸色微红:“呃……毕竟有点奇怪……我的确有点搞不明白。”
“真的给你添麻烦了。”苗靖弯了下唇角,眼波嫣然,“关于男朋友这件事,不然我们就停止?我请你吃饭,跟你赔罪行吗?”
“不能成为真的男朋友吗?”卢正思攥紧方向盘,被她逼得头皮发麻,只得开门见山,“苗工,我,我很喜欢你,你第一次跟我说话,我心底其实挺激动的,这段时间……我们两个节奏和性格都很合拍,相处也很好,你,你不能考虑一下我吗?”
纯真大男孩,苗靖对他的确有好感,为人处世都很痛快,心底有疑惑也没有咄咄逼人刺探什么,反倒显得她动机格外不纯,苗靖心里踌躇了会,刚要开口,手机铃声适时响起,是陈异的电话。
电话接通,电话那边声音一边空白,而后是缓缓吐气声,苗靖知道他在抽烟,用那种懒散的、缥缈的态度抽着烟。
“苗靖。”
嗓音喑哑粗涩,尾音拖长,像从喉咙里逸出。
“嗯?”
就这么一个词,卢正思觉得苗靖的声音完全不一样,格外温柔绵软,是清澈柔情的那种软。
“走了吗?”
“走了。”
“我想过你……”
她静静听着,他却再没了下文,匆匆结束电话,苗靖偏头凝望着窗外,侧颜如画,双眸有孤意。
话题中途切断,没办法再继续,卢正思发现——苗靖坐在他身边,却已然沉浸在一种奇妙的氛围里,那氛围由她编织,容不得别人进入,他有些失落的沮丧,相处这么久,他看不懂苗靖,不知道是她太难懂,还是他功力太浅。
回到公司,不知道工作太忙,还是不知道如何再启齿,苗靖和卢正思都没有对在车上的那些对话给以回应。
陈异按捺不住两天,晚上从台球厅出来,找了个借口去开发区找苗靖,她恰好和同事出去吃宵夜,车子停在路边等,他从后视镜里望见苗靖和几个同事从街角拐弯散步过来,夹着烟的手搭在车窗外,目光牢牢锁着她。
苗靖遥遥看了一眼,停下脚步和同事说话,卢正思遥望着她缓步走向远处的一台黑车,驻足在驾驶位车窗前和人说话。
他当然知道那是陈异的车,但没什么不对劲的地方不是吗?
苗靖上了车,陈异带她出去兜夜风,问她要不要去市区转转,时间不早,苗靖不想走远,车子绕着开发区的地界转圈,发现一片草木摇曳的荒地,浩浩荡荡的芦苇连接朦胧低悬的圆月,颇有天荒地老的意味。
车子停在路边,高大男人俯身亲吻身边人,娇嫩如蔷薇的嘴唇,沾着湿润晶露的夜露,舌头长驱直入,迷离的喘息声在唇齿传递,这是两人第一次在密闭空间以外接吻,漂亮女人和英俊男人,衣冠楚楚下的野外偷情才带劲,他衔着她的舌尖回他唇腔,让她游曳他的领地,浓郁浑厚的烟草味包裹着幽幽淡香,觑见她眉眼染绯,秾艳如桃李,两条健壮手臂游走,他企图把她黏在他身上,苗靖适时后退,靠在车门喘气,拒绝他下一步的蠢蠢欲动,昏暗光线下陈异的眼睛明亮得居心叵测,像见到猎物的狼。
苗靖问他有没有什么话想说,他靠在她身边,又开始低头点烟消弭情绪,问她需要说什么。
“说你这六年里没说的话。”
情话也好,谎话也罢,只要他肯开口。
“似乎没什么好说。”他抽一口烟,“我们是和平分开的不是吗?分道扬镳,没什么牵挂,也没什么羁绊,过各自的日子。”
“其实你不应该回来。”
陈异眼底拢着一片夜雾,“你一回来,我们就这样,这样有什么好的,你吊着我不上不下,又不肯顺我心意。”
烟蒂踩在脚下,重重碾了碾。
“你真的想过我吗?”苗靖扭头,目光盈盈如水,“我念大学只有两个月,你的手机就变成了空号,彻底联系不上,也再也没有找过我,现在难道不应该有很多话要解释。”
“毕竟一起生活那么多年,多多少少会想。”
“你念书,我混日子,手机换个号码,事情多活儿忙,想来想去,也没什么好聊好联系的。”
回来这几个月,她当无事人一样不问,他也当无事人一般不说,就这么心照不宣,格外默契的相处了几个月,唯一能露出破绽和情绪的,只有情/色暧昧。
苗靖抱着手,眼神微冷眺望着远处。
旖旎气氛全无,两人上车,陈异把苗靖送到公司,没说下次什么时候来,开车掉头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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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有别的什么新动静,苗靖倒是意外接到涂莉的电话,时隔这么久,也没说别的,说她穿了苗靖裙子,可能不小心被她和陈异手忙脚乱弄脏弄坏,想赔一件新的给她,问苗靖那条裙子多少钱,什么牌子。
也不是死缠烂打的意思,就是苗靖让她不痛快,她也要让人不痛快一回。
电话挂断后,苗靖神色明显冷了许多,端着水杯,在窗前站了许久。
几天之后,苗靖给陈异打电话,听见他那边打台球的声音,问他能不能把他的车借给她用一天,公司的车不好往外调度。
“什么事?”
“有个朋友要来藤城,我开车带他转转。”
“什么时候?”
“明天,他出差路过,我去高铁站接他。”
“我在邻市打球,明天回去,什么人,我给你顺路捎回来。”
“不太好代劳,我想亲自接待。”
陈异眉心蹙了蹙:“明天一早,我把车给你。”
他连夜赶回藤城,早上匆匆换件衣服去见苗靖,她为此专门请了年假,也精心不留痕迹修饰过自己,眉目明澈,唇红齿白,长发飘飘,慵懒又温柔的风情,很漫不经心的矜贵感。
陈异从来没见过她这种感觉,一眼看透:“不找卢正思帮忙?”
“正思不太合适。”
“谁啊?”
“以前公司的同事。”
他犹豫一瞬,的手指在车窗上叩了叩:“我的车你熟么?你上车,我送你去高铁站。”
“也好,麻烦你当一回司机。”
列车到站时间十点五十,苗靖站在闸口等人,接了电话说两句,看见西装革履的男人出来,笑容温柔明艳,两人在人流中拥抱,男人拍拍她的后背,笑问:“一个人来的?”
“差不多。”
陈异倚着车门,看两人并肩出来,男人身材颀长清瘦,年龄大概三十上下,戴一副金丝眼镜,气质清朗,伸手护在苗靖身后,苗靖脸朝着他,撩动发丝,俊男美女,精英人士,的确登对。
“我哥,陈异。”苗靖简单介绍,“前同事,朋友,岑晔。”
两个男人一粗野一儒雅,面色都是客套笑容,眼底都没有笑意,两手礼仪交握,力道稍紧,旋即收回。
递过来的雪白名片纸张格外有质感,陈异瞄了眼,大中华区法务总监,挺道貌岸然的职位,这个姓念什么来着?唐朝有个诗人是不是也是这个字。
第26章 真厉害啊,不愧是苗靖。
“你可从没告诉我你在藤城有个哥哥。”岑晔和陈异寒暄, 眼睛却看向苗靖,含笑道:“你和你哥相貌气质完全不一样。”
苗靖微笑:“当然不可能相通,我们只是跟着父母在一个家庭生活过, 实际没什么关系。”
岑晔挑眉,目光再度和陈异交汇——他穿休闲外套, 两手插兜, 站姿笔直但态度散漫, 对这交际场合不热衷,但亦不怯场,是旁若无人的架势。
两个男人又客气点头, 勾唇笑笑。
三人上了车, 岑晔和苗靖同坐在后座,有劳陈异当司机,苗靖定了高级餐厅, 先陪岑晔去吃午饭,陈异听见后面两人聊天, 嗓音和音调都是一股虚张声势的商务精英范, 专业词汇中时不时蹦跶出几句流利英语,先聊天气和见面缘由, 岑晔是在西南有个项目出差,高铁恰好路过藤城, 苗靖知道他出差是家常便饭,常跟政府机关打交道, 有些寒舍待客的谦逊,再聊起藤城, 岑晔对当地风土人气和经济气候都颇为了解, 他高知家庭出身, 祖国大江南北都走过,恰好母亲有个挚友也是藤城本省人,因此也知道些细节。
偶尔也顾及沉默寡言的陈异,岑晔得知他是台球厅老板,谈兴颇高,台球是绅士运动,球技好的人都是耐心磨砺过的,又闻到车里的烟草味,聊起香烟和雪茄,一番场面话说得滴水不漏,让人身心毛孔舒服熨帖。
车子停在餐厅外,苗靖其实想和岑晔单独聊聊,但岑晔诚心邀请陈异——不管身份如何,社交场合面面俱到,无一人怠慢,岑晔为人处世都有让人如沐春风的风度。
苗靖也开口:“那就一起吧。”
“行啊,我跟着两位沾个光,见个世面。”
陈异脸上挂着似笑非笑的神情,他对长袖善舞的精英做派不感冒,有点懒洋洋的散漫,抛着车钥匙,跟着两人走进餐厅。
吃的是本地菜,餐厅环境中西合璧,楼下花园视野一览无余,菜品也过于精致和创新,席间苗靖和岑晔主要聊工作,两人认识约莫三四年,从不熟到很熟——苗靖大三大四就在公司实习,寒暑假更是常驻office,毕业后直接转正入职,从实习时期的采购中心到毕业后的研发中心,和岑晔所在的法务部都有工作往来,送签字文件、催审批流程,岑晔的秘书不知道喝过她多少杯咖啡。
到后来,晚上秘书下班,岑晔也能喝到苗靖泡的黑咖啡,大概是这杯咖啡太合心意,深夜也没有晚班地铁,他把人和审批文件一起都带回了家。
“研发中心那么好的平台,你走了的确有点可惜。”
“我不适合研发,基础学历还是太低,身边都是博硕海龟精英,人才济济,我只能做边缘职位,不如脚踏实地当技术工程师。”
“但我还挺怀念你泡的咖啡。”
“其实味道也没什么特别。”
两人相视而笑,一语带过,旁边人面沉如水嚼着硬邦邦的小牛排,英俊面庞显得格外坚毅执着,苗靖目光轻轻一瞥,往他和岑晔的杯子里续柠檬水,话题转回藤城,聊起城市生活和本地景点,国民新闻和身边的吃喝玩乐。
一顿饭吃得宾主尽欢,从餐厅出来已经是下午,苗靖送岑晔回酒店,他下午还有电话会议要开,陈异借口办事,把车钥匙抛给苗靖,岑晔越过苗靖肩膀,伸手接过钥匙,清朗一笑:“谢了。”
两人看着陈异吊儿郎当叼着烟过马路,背影消失在人流中,苗靖黑眸闪动,岑晔站在她身边:“他身上有股野气。”
“什么野气?”
“无所谓又很自在的气势,见过不少大场面?不是普通人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