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多月。”
沈容秋松了一口气, 语气比刚才轻松起来, “才一个月而已, 感情不深,现在分手不会太痛苦,你听妈妈的话,快点快刀斩乱麻, 免得以后不舍得,我会介绍好的男孩子给你认识……”
厘央听不下去,开口打断她,“我已经喜欢他五年了。”
空气静了半秒,沈容秋和姜守安同时愣住,他们瞪大眼睛,屋子里保持了一段漫长的缄默。
姜守安福至心灵,忽然想到什么,他拧了拧眉,沉声道:“蒋树是不是就是五年前孙万峰在杂志上写的那个人?”
“是。”厘央坦然承认,“准确来说,是五年前被孙万峰泼脏水诬陷的人。”
沈容秋声音变得尖锐起来,“那么说他一直有穿裙子的习惯?”
“是。”
沈容秋一下子站了起来,“好啊!难怪你五年前从十三镇回来后,忽然对新闻行业产生了兴趣,填高考志愿的时候非要报新闻媒体,原来都是为了他!”
姜守安勉强沉住气,冷声问:“你这些年一直跟孙万峰过不去,也是因为他?”
“不止是因为小树,我本来就讨厌孙万峰,看不惯他的行事作风。”厘央抬头看着他们,好声好气说:“我知道你们是为我好,爸爸妈妈,我们不是敌对关系,可以心平气和的去谈这件事,你们不要这么激动。”
姜守安和沈容秋心里软了软,稍微冷静了一点,坐回沙发上。
沈容秋沉思了一会儿,试着劝说道:“央央,他如果爱你,就会为你考虑,会顾及你的颜面,今天就不会穿着裙子出去跟你约会……”
厘央解释,“今天是我让他穿裙子的。”
沈容秋卡了一下壳,“……为什么?”
“今天是我们第一次约会,我觉得很有纪念价值,我想让他穿着自己喜欢的衣服,自在的跟我在一起。”
“年轻人容易被爱情冲昏头脑,现在不顾一切,以后后悔就晚了!这样的例子我在学校里见过很多。”沈容秋语重心长,“你们现在只用考虑爱情,可以后要面对的是生活!你要跟他一起承受很多异样的目光,我们是怕你会后悔。”
厘央摇头,态度依旧坚定,“我不会后悔的。”
姜守安叹了一口气,“你如果实在喜欢他,我们可以同意,也可以妥协,但他必须承诺,以后都不再穿裙子,只有这样,过去的事我们才可以既往不咎。”
沈容秋加了一句,“如果他为了你连这点事都做不到,那么我们是不会同意的。”
归根结底,他们只是希望女儿能够幸福,如果蒋树一点都不肯牺牲,只让他们的女儿牺牲,他们是绝对不会同意他们在一起的,这是底线。
“可是我不想逼着他改变。”厘央顿了顿,“我爱他,包括穿裙子的他,或者应该说,他喜欢穿裙子正是我喜欢上他的原因之一。”
姜守安和沈容秋不解地看着她。
“因为裙子,小树这些年发生了很多事,我一路看着他,通过裙子我了解到他的过往,了解到他是怎样一个人,裙子就像我们的老朋友一样,见证了我们的成长,所以我并不想阻止他穿裙子。”厘央低头浅浅笑了一下,“如果有一天小树自己不想再穿裙子了,那么我会支持他,但在此之前,我不希望我会影响他的决定。”
姜守安长长叹息一声:“从小到大你都很听话,这次为什么这么固执。”
“他不是我可以轻易放弃的人。”厘央态度诚恳,“我既然决定跟他在一起,那么穿裙子就是我们一定要面对的事,我早就做好了心理准备,我从来没有觉得这是件丢人的事,我接受他穿裙子,也接受他因为穿裙子带来的所有流言蜚语,就像他选择穿裙子,也选择接受穿裙子带来的伤害一样。”
“值得吗?”沈容秋问。
“对我来说,只要那个人是蒋树,就值得。”厘央笑了笑,握住沈容秋的手,“妈妈,每一段感情都不可能是一帆风顺的,每个人都会遇到自己的难题,就像当年你和爸爸一样,你们因为工作原因分隔两地,保持了很长一段时间的异地恋,这是你们的难题,而我和小树遇到的只是难题中的一种,况且这对我来说根本就不是难题。”
姜守安和沈容秋愁容满面,见她态度坚决,一时之间也拿不定主意。
厘央从小到大都很听话,她唯一坚持过的两件事都跟蒋树有关,第一件事是做记者,第二件事是喜欢蒋树,第一件她证明了自己可以完成得很出色,选择是对的,第二件事,他们不知道答案。
……
厘央下了楼,却没有回家,她站在昏黄的路灯底下,脚步沉重,一步路也不想走。
每次面对冲向蒋树的偏见和恶意,她都会有一种无力感。
她在路边蹲下,忽然疯狂地想见蒋树。
她任性地给蒋树发了一个定位,然后发了一条语音过去。
“男朋友,来接我回家。”
十几分钟后,蒋树很快开车赶了过来。
厘央坐在路边,低头望着自己的影子发呆,直到蒋树在她面前蹲下来,她才把头抬起来。
蒋树脱了衣服披在她身上,摸了摸她的脸颊,“怎么这么凉?”
厘央扑进他怀里,蒋树被冲击力撞得往后挪了半步,稳住身体,蹲着把人抱了个满怀,吻了吻她的头顶,轻声问:“受委屈了?”
厘央摇了摇头,“是你受委屈了。”
她想起刚才父母见到蒋树身上穿着裙子时的眼神,心里就闷闷的难受,明明他们都是爱她的人,可她却让父母为她担心,令蒋树为她受了委屈,都是她没有处理好,如果她早点把恋爱的事跟父母说,给他们一个缓冲时间就好了。
蒋树摸了摸她的头,声音平和而温柔,“我没有受委屈,我看到你的父母这么爱你,只有替你感到高兴,他们反应越激烈,越说明在乎你,我很羡慕你有这样的父母。”
“真的?”厘央抬头看他,澄澈的目光望进蒋树的眼里,像一只走丢的小狗,正在等待主人领她回家。
蒋树亲了一下她的额头,“真的,都是你男朋友的错,是他不好,才害得你夹在中间左右为难。”
“不许你这么说他!”厘央用脑门顶了他一下,蛮不讲理道:“你自己说也不行。”
“好好好。”蒋树满口答应下来,站起身,伸手把她拉了起来,“我们回家。”
厘央踉跄了一下,抓住他的胳膊才站稳,挪了挪脚,一阵酥麻从脚上传上来,“……腿麻了。”
蒋树笑了出来,弯腰给她捶了捶腿,等她能动了,蹲下身把她背了起来,一步步往车的方向走。
沈容秋站在窗前,垂目看着楼下相叠的两道身影,幽幽叹息了一声。
姜守安抱着她的肩膀,心情也有些复杂。
_
厘央趴在车窗上看着蒋树往便利店走,蒋树把外套给了她,身上只穿了件衬衫,肩宽腿长,走路带风。
厘央越看越喜欢,把脸颊贴在车窗上,轻轻一叹。
蒋树拿着牛奶回来,看到厘央脸颊贴着玻璃,玻璃周围氤氲着水汽,唯有相贴的地方露出一小片肌肤,看起来像个软乎乎的水蜜桃,不由失笑。
他打开车门,把热乎乎的牛奶贴到厘央的脸颊上。
厘央接过牛奶,“我不饿。”
“给你暖手的。”
“哦。”厘央乖乖把牛奶盒放到手心里,又放到脸颊上贴了贴,因为有些困了,思绪没有平时那么快,想什么就直接说了出来,“没有你的手暖和。”
蒋树握着方向盘,笑了一下,语气像哄小孩子,“现在要开车,等会下车再给你握好不好?”
“……我也没有很想握。”厘央扭过头去,遮住泛红的脸颊。
蒋树唇边浮起笑意,“是我冷,我想握。”
厘央怀疑这个人没有脾气,怎么每次都这么迁就她。
偏偏她就吃这一套,无论她在其他地方受了什么伤,只要回到蒋树身边,她都能快速恢复元气。
蒋树本来想送厘央回她自己家,但看厘央情绪不太好,怕她一个人回去后会胡思乱想,就把她带回了自己家。
回到家已经十点多了,房子里很多房间,但客房都被别人住过,蒋树想了想,把主卧让给了厘央。
等厘央洗过澡,穿着蒋树的衬衫出来,她一片空白的大脑才渐渐回过神来。
她突然意识到,自己现在身处蒋树的房间,穿着蒋树的衣服,而现在他们是男女朋友的关系,接下来该发生什么,几乎是可想而知……
她看到站在门边的蒋树,顿时紧张起来,不自在地往下拉了拉衣摆。
蒋树按着手机,一边回复消息,一边不经意抬头看了一眼,目光微微顿住。
厘央穿着他的白衬衫,露出精致的锁骨,过长的袖子挽了起来,衣摆下的双腿修长匀称,长发滴着水,脸颊白皙透粉。
蒋树喉咙动了一下,收回目光,把信息发完,去拿了吹风筒,对厘央勾了勾手指,“过来。”
厘央磨蹭着坐过去,蒋树开了吹风筒,低头给她吹头发。
吹风筒嗡嗡的响,厘央能感觉到蒋树的手穿过她的发丝,偶尔会碰触到细嫩的头皮,那是除了她自己之外,很少有人碰触过的地方。
蒋树写歌的时候经常弹吉他,所以指腹微微带着一点薄茧,碰触在肌肤上存在感很强。
夜深人静,孤男寡女……蒋树把她带回来,不会是想……
蒋树摸了下厘央细软的发丝,确定都发吹干后,关了吹风筒。
他将吹风筒放回去,回头看到厘央耳朵红红的,抬手拨了拨她的额发,“是吹风太热了么?”
厘央摇头,抿了下唇,声音细若蚊蝇,“我还没准备好……”
“准备好什么?”蒋树帮她捋了捋耳边的头发。
厘央抠着手指,抬头飞快看了他一眼,又把头低了下去,脸越来越红。
蒋树明白过来,“……”
本来没有那个意思,可忽然觉得空气变得暧昧起来。
他清了清嗓子,不自在的背过身去,“我没想……你父母都还没同意我们交往……我今晚睡隔壁客房。”
厘央松了一口气,瞬间放松起来。
蒋树开门出去,她毫无负担的爬到床上,把手机拿了出来。
鞠怡遥听说她跟蒋树交往后,在微信里对她进行了连番轰炸,她一直没有看手机,现在才有时间回复她。
蒋树端着温牛奶回来,一开门就愣住了。
厘央趴在床上,曲线轻盈,两条腿轻轻晃动着,肌肤白生生的晃眼,她手里拿着手机,正在跟鞠怡遥聊天,唇边带着清浅的笑。
蒋树深吸一口气,撇开眼不去看她,把牛奶放到床头柜上,“睡前把牛奶喝了。”
厘央扔了手机,从床上坐起来,捧在杯子咕噜咕噜把牛奶喝了,特别乖顺。
蒋树抬手蹭掉她唇边沾到的奶渍,眸光幽深,他垂下眼,拿着杯子往外走。
厘央从床上跳下来,抓住他的衣襟,“你今晚可不可以陪我睡,像在十三镇那样。”
她不想跟蒋树分开,这座房子又大又空旷,对她来说还是陌生的环境,她一个人睡有些害怕。
“你男朋友是个男人。”蒋树无奈回身,站在门边,把她往门里推,冷硬无情的叮嘱,“记得关好门。”
厘央绷着一张小脸,委屈地抿着唇,没有说话,就直直的看着他。
“……”
蒋树无奈地揉了揉额头,“……行。”
从初见开始,他就拒绝不了她,现在也是一样。
蒋树把牛奶杯放进水槽,自暴自弃地走进房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