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半个月来,他一直在高强度地忙碌,大脑运转超负荷,这会儿实在不想再和一个小姑娘周旋。刚才就不该多这一事。他难得后悔。
“我去抽根烟。”邵逾青不给她回话的机会,往阳台走去。
梁汀看着他背影,声音有些焦急:“抽烟真不好,邵逾青……”
让她叫名字好像也不行,总是带着些撒娇的腔调,比哥哥好不到哪里去。
走廊的窗户玻璃敞着,冷风呼呼地灌进来,今夜的天气比上一回好些,但邵城的冬夜大差不差,好不到哪里去,寒风凛冽,不放过每一个夜。
再过不久,就要新年。
邵逾青回头,从玻璃门里看见自己的助手上楼给梁汀送衣服。梁汀似乎道了谢,没等他开口,已经自己换掉脏衣服。
换完衣服出来,梁汀显然往阳台张望了一番,大概又要来烦他。邵逾青叹着气,脑子里却在思考,假如她问好看与否,该如何回答。
她身材好,穿什么都好看。
但邵逾青不想夸她。
所以,无非是说还行。
梁汀伸长脖子,看了眼阳台的方向,的确起身欲来,只是下一秒,夏晓韵从楼梯上来,抱着梁汀语气激动到夸张:“我靠,重重,真有你的。邵逾青他……他跟你……你们……你真钓到他了?”
最后一句压着嗓子,难掩惊喜。
邵逾青听得一清二楚。
第10章 chapter10
那一瞬间,邵逾青觉得自己仿佛变成了娃娃机里的一个粉色玩偶,任谁路过那个娃娃机都要看一眼,表达对那个玩偶的喜爱。而梁汀,是那个抓到玩偶的人,她的朋友于是和她欢呼雀跃。
这种感觉并不妙。
指间的烟燃到尾声,邵逾青随意将烟头在垃圾桶的石子里掐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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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汀捂住夏晓韵的嘴,警惕地看了眼阳台方向,阳台上灯光明亮,人影幢幢,似乎没有任何动静,应该没有听见。
尽管她认为邵逾青肯定知道她的意图,并且在心里鄙夷。但这么明晃晃地在人眼前说这种话,梁汀还是心虚。
她松口气,小声说:“你别这么大声。”
夏晓韵会意,点了点头,压着嗓子和她说话:“你跟邵逾青怎么这么快就这么熟了?他居然特意为你出头,你不知道,刚才我远远看见你和梁白薇打架都吓死了,我差点要冲上来了,脑子里还想着,要是我们仨扭打在一起,估计未来十几天都要成为他们的八卦了。没想到邵逾青居然出现了,他好帅啊啊啊啊啊……”
夏晓韵压着声音,语速像连珠炮似的,说到最后一句,又快压不住。她抓着梁汀的手激动到跺脚。
那可是邵逾青啊,金字塔顶端的人,和他们这些普普通通富二代可不一样。夏晓韵说完,觉得自己反应太过夸张,拍着心口强迫自己镇定。
“你们进行到哪一步了?”夏晓韵问。
哪一步?
梁汀回想起她和邵逾青的全部接触,统共只见过五次,要说熟,似乎还说不上。在距离不远不近的时候,是故事最浪漫的阶段。
“怎么算哪一步?牵手?拥抱?亲吻?哪一步也没有。”梁汀疏理着回忆,“他……甚至连我的微信好友申请都没有通过。”
梁汀挑眉,失笑坐下。
夏晓韵啊了声,显然不太相信。“那他怎么会替你出头?”她敢确信,邵逾青就是在那场争吵里偏袒了梁汀,而不是做和事佬的态度。
梁汀沉吟:“他说,因为他乐于助人。”
夏晓韵啊了声,“没事啦,男人就是口是心非,要是换了我,我不信他也会这么乐于助人。”
梁汀被夏晓韵的换位思考逗笑。
夏晓韵和她聊了几句,说完邵逾青,又骂梁白薇,直到被她家里人叫走,房间里归于沉寂,梁汀看向墙上的挂钟,距离邵逾青说出去抽烟已经过去半个小时。
她皱起眉头,起身推开阳台的门,阳台上空空如也,人影不再,只剩下烈烈冷风,穿过她脖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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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庭之正和人推杯换盏,生意场上的客套话你来我往,的确累人。结束完一轮寒暄,他回到沙发上坐下。
才刚坐下,就听见身后传来一句女声:“邵逾青呢?”
伴随着话音的落下,梁汀的头从沙发后探出来。她手撑着沙发背,视线在衣香鬓影和觥筹交错里搜索那道身影,楼上没有,她以为邵逾青是下了楼。
偌大一个宴会厅,她找不到那只出色的鹤。思来想去,只能去问章庭之。
章庭之却一脸“你问我?”的表情,“这话不该我问你?他不是跟你在一块吗?”
“他没找你——”梁汀微拉长尾音,手指尖碰在一起,无意识地咬唇。
那他去哪儿了?
章庭之还在调侃:“可以啊,梁妹妹,进展神速,我开始觉得你有戏了。”
梁汀回过神,越发觉得她不是那个抛竿的人,而是那只咬钩的鱼。
看,邵逾青不过小小地出了手,就能让所有人都认为,她手段高明到这么短时间就撩拨到他。
事实上,她连邵逾青的微信都加不上。连想找他,都只能通过他的朋友。
那天晚上,邵逾青消失得无影无踪,好像从没来过似的。徒留下梁汀承受那些探究的、打量的、八卦的目光。
她被邵逾青带上楼,甚至换了身衣服,其中的意味可想而知。
因此那些目光并不算友善。
梁汀倒是无所谓,因为邵逾青的身份摆在那儿,他们即使再好奇,也不会当她面说什么,更会为了这捕风捉影的蛛丝马迹而给她三分薄面。
多立竿见影。
即便她和邵逾青真的什么也没有,可别人以为他们有,她也能从中得利甚多。
就连梁白薇,吃了这么大的哑巴亏,也只能和她干瞪眼,却不能做什么。
看着梁白薇吹眉瞪眼,无能狂怒的模样,梁汀心情大好。
梁白薇不明白,梁汀她凭什么,凭什么真的能得邵逾青青睐?
上一次听说邵逾青送她回家,她还在嗤之以鼻,觉得梁汀不过会装可怜,但也只会装可怜罢了。邵逾青是什么人啊,他什么样的女人没见过,怎么会看上梁汀这种要家世没家世,只有一张脸的女人?
所以那些话,当然是为了嘲讽梁汀。
可是今天,今天邵逾青居然真的在大庭广众,众目睽睽之下偏袒她,为她出头。何况,明明梁汀打了她一耳光,她才是那个受了委屈的人。梁白薇怎么咽不下这口气。
在梁汀下楼的时候,梁白薇差一点就要上去找她,却被李月芸和梁志远拦下。他们斥责她,薇薇,你不能这么做。
凭什么?就因为她勾搭上了邵逾青。
梁白薇很不想承认这句话,可是等她理智稍缓,却不得不承认,的确如此。
梁白薇冷笑,看着站在章庭之身边的梁汀,只能恨恨地说:“她攀上了高枝,想必也不需要我们这些。”
所以,梁汀在宴会结束之后,再次被遗留下来。
这一次没有邵逾青送她,但还有章庭之。
梁家门口。
梁汀下车,关上车门,和章庭之告别,“谢谢章先生。”
章庭之放下车窗,笑说:“怎么叫邵小五就是逾青哥哥,到我这里,就是章先生了。”
梁汀哈出白气,俏皮回答:“没办法,只能对喜欢的人这么没规矩。”
她一顿,想起章庭之刚才的用词,笑容更深,“邵小五?”
章庭之哎哟了声,自知失言,“哎——这话可不是我说的,你可别这么叫他。天儿冷,快回去吧。”
“好的,章先生再见。下次我再见到邵小五,一定会告诉他,就是你告诉我的。”梁汀挥手,转身进门。
章庭之哼笑了声,摇头升上车窗,开车离开。路上忍不住给邵逾青打电话。
电话响了几声,才有人接。“喂?”
电话那头的声音听来惺忪,估摸着刚睡醒,章庭之笑说:“你就这么偷偷溜了,原来是为了跑去睡觉?”
“有事儿直说,没事儿赶紧挂。”邵逾青不耐烦道。
“嘿嘿,我还真有事找你。我说,你在楼上和人家妹妹干嘛了?还换了身衣服,玩得挺开啊。还跑了,人家还下楼来问我,你去哪儿了?怎么,你占人家便宜就跑了?”章庭之平时说话就吊儿郎当,这会儿更是损。
邵逾青有些起床气,骂了句:“滚你妈的蛋。”
电话就此被挂断。
章庭之听着忙音,只觉得好笑。越来越有意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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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汀回到梁家时,门已经从里面被反锁。梁白薇坐在客厅的沙发上,和梁汀隔着玻璃相望。
阿姨看见梁汀,起身想给她开门,被梁白薇喝止:“不许给她开门,她不是很能耐吗?还需要进我们梁家的门?”
阿姨嗫嚅着,看了眼外头被风吹得东倒西歪的树杈子,“二小姐,天气这么冷,会出事的。”
梁白薇抱着胳膊,哼了声,“她不是有高枝可栖吗?去呗。”
阿姨看着梁白薇的脸色,默默地转身,绕去后门给梁汀开门,让她进来。阿姨在梁家做了四五年,来的时候就看见梁汀被这一家人欺压,心里对梁汀一直同情。
“三小姐,你快上去吧,天气冷,我待会儿给你送碗姜汤过来,可别着凉了。”阿姨小声叮嘱。
梁汀说了声谢谢,转去楼梯。晚上和梁白薇没起冲突,第二天也不可避免地硝烟四起。
梁白薇阴阳怪气,“大凤凰怎么还留在这儿?”
梁汀拿了杯牛奶,没有理她,径直往回走。
被梁白薇拦住去路,“站住,让你走了吗?”
梁白薇今天脸都还在疼,她对那一耳光耿耿于怀,碍于邵逾青的情面,她不敢动手打回去。不能动手,却能动口。
她见过梁汀最不堪的样子,字字句句都拿来戳梁汀心窝。
“你和你妈妈还真是像,都是一样的贱胚子狐媚子,只会勾引男人。很有成就感吧?能勾引到邵逾青。”梁白薇站在高她两阶的台阶上,居高临下俯视梁汀。
梁汀淡淡抬眼,胸口微微起伏,“是啊,很有成就感。”她从容承认,气得梁白薇瞪眼。
“你不要脸。”
“我当然要脸啊,我不就靠脸了。”梁汀歪头一笑,从梁白薇肩边越过。
梁白薇说:“你以为你搭上他,就能高枕无忧了吗?等他腻了,你又能怎么样呢?你不会以为他会娶你吧?”
梁汀笑了声,没搭理梁白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