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是谁先传开,教官们已经走了。
运动场上哗然一片,人声嘈杂,每个人都在说话,却听不清每个人到底在讲什么。他们站在原地,群龙无首般,不知该去哪里。
远远地,军绿色的身影出现了。
他们背着鼓囊囊的行囊,排着不变的两列队伍,依然挺拔端正,他们路过运动场,谁都没有回头。
这头的同学们却沸腾了,声嘶力竭地喊着“教官,再见!再见!”
简宁随着人群一起高声呼喊,接着听到有歌声传来。
“寒风飘飘落叶,军队是一朵绿花……”
“一二三四一二三四像首歌……”
“日落西山红霞飞……”
“团结就是力……
同学们边唱边哭,原来语言也有贫瘠之地,无法表达的离别,情到浓处,承载记忆的歌声响彻天空。
训练的时候,总喜欢晚上的拉歌时间,叫嚷着让教官教更多好听的军歌,走在路上也会突然哼起曲调,那时有朦胧的月光,每个人的脸庞都那么美好。
那些歌,再没有比此刻更好听的时候了,尽管流着悲伤的眼泪。
汽车冒着尾气毫不留情地向前驶去,歌声逐渐被哽咽声代替。
许麦涵哭得最撕心裂肺,她还没来得及说出心中的话,也没来得及好好道别,少女的梦就这样破碎在不告而别中。
简宁擦擦红肿的眼睛,看着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的许麦涵,望着远去的乘着教官的车。
少年人依依不舍的道别,情深义重的歌声,他们听到了吗?
有朝一日,他们是否也会想起那些短暂的苦中作乐的时光。
脱下这身军装,还要继续生活。
时间会流逝,记忆会退化,缘聚缘散,离别,果然是一辈子的人生难题。
第7章 . To Edinburgh 换座位
开始正式上课了。
昨天下午,班长带着一群男生去教务处领课本,一摞摞厚重的书占满了整个讲台,看着人头都大了。
也不知高中的知识难不难,简宁出神地盯着新课本想着。
第一天,还没轮到上课,早自习便被班主任占了。
“同学们,老师宣布两件事情。”杨老师踏进教室,清了清嗓子:“第一件,咱们先把位置换咯。”
语出惊人,惹得台下的人躁动不安,同学们左顾右盼,议论纷纷。
换座位?
简宁突然紧张起来,怎么换?
她苦大仇深地攀着刘凡的胳膊:“不想换位置,我想和你坐同桌。”
“我也是。”刘凡的手覆着简宁的,同样不舍,“不过,说不定老师还安排咱俩同桌。”
说是这么说,但这概率实在是微乎极微。
“六个人为一组,我根据大家入学成绩,按层次分配了十一个组。”
杨老师打开投影仪,连接电脑,又解释道:“考虑到你们刚来学校,所以每两周按小组顺时针轮换,谁都有机会坐前排,这样对大家都公平。”
层次?无非是将所有人按分数划为三六九等。简宁腹诽,像自己这样的排名,恐怕属于最后一个段位。
好吧,既然选择了行知中学这条路,就得接受命运的鞭打。
简宁像只泄了气的皮球,趴在桌上,垂头丧气地准备接受命运的洗礼。
也不知道自己的新同桌是谁。
随着投屏上Word开启,简宁的头也逐渐抬起。
座位表上,每个组都有一个名字被加粗标红。这应该是组长,她想。
鼠标滚动,简宁看到了自己的名字,第七组,然后又向右边的名字看去。
方岛?!
不知是喜是忧,她转头在人群中搜寻方岛的身影,对方明显也在找她,两人视线在空中交汇。
方岛喜上眉梢,显然对这个安排甚是满意。
好奇怪,他在满意什么啊,虽然简宁知道自己拥有有趣的灵魂,但两个吊车尾靠关系来行知中学的人,竟然是同桌?
有一瞬间,她甚至想撬开班主任的脑壳,看看里面装了什么,不至于让他们俩人破罐子破摔吧。
方岛换座位的速度很利索,他迅速而敏捷地找到自己的新座位,充分展示了作为体委的身体素质。
简宁与刘凡依依不舍地告别后,丧着脸来到新座位。
“简宁,和我同桌竟然这么痛苦?!”方岛看她无精打采地背着书包走来,不禁痛心疾首道:“我这么招人烦吗。”
其实方岛本痴心妄想与刘凡一组,后来看到座位表,发现同桌是简宁,倒也觉得称心如意。
毕竟据他观察,刘凡在班里与简宁的关系最为亲密,近水楼台先得月,有简宁这个助攻在,应该能助他一臂之力。
简宁正揣测班主任是否别有用意,把方岛说的废话全当耳旁风。
难道杨老师真的对自己有意见?那次在医务室遇见,他也是面色不善,但刚开学,自己也安分守己,没道理有偏见啊。
难道因为自己是关系户?
但方岛也是,不还照样当了班委吗,虽然只是个小小芝麻官。
简宁抱着脑袋苦思冥想,她不想得罪班主任,但又不知道老师这样安排座位的用意。
方岛靠近她,小声嘀咕:“诶,刘凡竟然和沈寻远同桌?”
刘凡在第三组,坐第二排,旁边是沈寻远,刘凡的鹅蛋脸上,有难以掩饰的愉悦。
“简宁,简宁!”又有人叫她。
简宁向右看去,是彭晓梦。
彭晓梦和自己隔着过道,是同一排,按小组的位置数,她在第八组。
“简宁,班长和你一个组诶!”彭晓梦惊喜道。
“啊?”
一个组六个人,两人同桌,一共占三排。
简宁在中间一排,前排两人低着头各自收拾书桌,看后脑勺也不是高个班长,于是她朝后看去。
吴勉见前面的女生转后身,自来熟似的大手一挥,向她打招呼:“嗨。简宁。”
竟然记得她的名字。
虽然班主任安排了两个菜鸟同桌,但他们组里,单班委就占了两个。
况且吴勉的心算能力有目共睹,那么成绩也应该拿得出手。
想到这里,简宁神清气爽。虽然她在行知中学是只不起眼的凤尾,但初中在八中时也算出色,而且她的“学霸情怀”,无意识地为学习好的人加了光环。
很显然,吴勉说出简宁名字的这一举动,毫无疑义地成为了另一个加分项。
简宁报以真诚的笑容:“班长,你记性真好,我也记得你的名字,吴勉。”
“班长班长,那你记得我叫啥吗?”旁边的彭晓梦听见二人对话,也掺和进来。
吴勉抬头,目光掠过女孩,略微思索:“彭晓梦,是吧?”
彭晓梦点头如捣蒜,竖起大拇指夸赏他:“真厉害,不愧是班长。”
被她们二人这么一夸,吴勉反倒不好意思起来,他难为情地挠挠头,脸红了。
教室里是乒乒乓乓换位置的声音,夹杂着同学们互相寒暄的喧闹声。
看早自习时间所剩无几,杨老师沉声催促道:“换好位置就安静下来。还有一件事。”
他吩咐班长:“吴勉,今天上午课间操时间,你带几名同学去后勤处领校服。”
报道那天,班主任登记了每个人的校服尺码,说学校通知工厂抓紧赶制,尽量在军训结束后让同学们穿上新校服。
行知中学的校服,白色打底,墨蓝色领口,胸前印着绿色校徽,袖子两侧深蓝色宽条纹,校服裤是墨色休闲裤,简单大方还抗风。
高二高三的学长学姐们,天天穿着行知中学的校服穿梭在校园中,而高一新生们的迷彩服,仿佛异军突起。
在新生眼里,只有穿上行知中学的校服,他们才真正属于这里。
课间时间,吴勉呼朋唤友,喊了一堆男生去领校服,包括体委方岛和沈寻远。行至门口,他突然想到什么,转身询问:“再来两个女生,帮忙看着校服。”
简宁生性热情主动,立马响应班长的号召,高高地伸长手臂,生怕他看不到似的。
吴勉看有人这么积极,于是向简宁勾手,示意她加入队伍,然后又问了一遍:“还有吗?”
简宁挤眉弄眼,朝第二排的刘凡拼命使眼色,对方长睫掩目,内心挣扎了一会儿,才缓缓举手。
而另一边,彭晓梦经过一番犹豫不决后,也举起了胳膊。
吴勉并不介意多一个人,爽快地同意了:“没关系,你俩都来!”
广播里放着眼保健操的音乐,悠扬绵长,令人昏昏欲睡。
九班一行人跟在吴勉身后,下了楼梯。
“没想到,我竟然和沈寻远同桌。”刘凡在简宁耳旁,小声地,雀跃地,和她分享了这个消息。
简宁知她的心思。
虽然刘凡没明说,但简宁心如明镜,以刘凡对沈寻远不同寻常的关注,多半是芳心暗许。
简宁偏头看了眼围在刘凡身边不停寻找话题的方岛,又看着班长旁边目光清澈的沈寻远。二人一较高下,明显是高冷学霸沈寻远更胜一筹。
她不禁扼腕惋惜,可怜的方岛,还没发芽的爱情已经被扼杀在摇篮中。
方岛:“刘凡,我和简宁是同桌诶,是不是很巧?”
刘凡挽着简宁的手,礼貌点点头,其实心早已飞向前面那人身上。
她是看在沈寻远也在列的份上,正好简宁也乐意唤自己同行,所以才一起来的。
否则,她更愿意在座位上温习功课,两节课下来,需要消化吸收的新知识不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