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说的语无伦次,却一字一句砸进周司惟心里。
他的心尖软下去,吻去她眼角微咸的眼泪,温柔道:“你在我身边,我就会好好活着。”
她这样心疼他,就算半只脚踏进阎王殿,周司惟想,自己也会用尽全力爬回来。
谁叫她舍不得他呢。
平安如意,前者是安,至于后者——
她在这里,他还有什么不如意。
他越这样说,纪筝的眼泪越止不住,仿佛要将积攒的委屈都哭完一样。
周司惟耐心地给她擦眼泪,指腹动作很轻,刮过她白皙的肌肤。
他原本是不信佛的人,所以在那须臾数年里,才无法自渡。
开始抄繁冗复杂的佛经,是因为某次去伦敦,他看到她出来扔垃圾。
是日伦敦大雪,她住的公寓门口积雪未清,厚得几乎淹没小腿,她不小心跌了一跤,倒在雪地里。
雪那么厚,是伤不到的,只是满身沾满雪花。
周司惟几乎立时就想去扶,硬生生在几步之外止住了脚步。
隔着漫天晴朗的雪色,他看到她在雪地里坐了一会儿,仰头看天,神思放空的样子,眼眶红红的,之后才慢慢起身,把垃圾扔完,慢吞吞往回走。
几步之遥,他却连去扶一把,问问她为什么难过都做不到。
回来之后,不知从哪里听说了祈福积德的方法,于是能做的他都去做。
但凡换她多一丝的平安喜乐,都是值得。
纪筝心里难过,胡乱回应着他,不知不觉间整个人攀到他身上。
周司惟碰到她运动内衣的肩带,动作却忽然停下。
他怎么忘了,这姑娘一身装扮,又去灵普寺,必然是爬了一天的山,累得不行,才会连刚才的哭泣都极小声。
他松开她,揉着眉心起身。
纪筝后知后觉回神,睁开朦胧的双眼,霍然抓住周司惟将离去的手。
她的声音不自觉软,带了些媚意:“你干嘛?”
周司惟抚她微微粘腻的头发,压着哑声:“很累了吧今天,洗个澡早点睡。”
纪筝抿抿湿润的唇角,视线迎上他欲念未消的眸色和鲜艳唇色,慢吞吞道:“其实还好。”
周司惟顿了一下,微微扬眉,目光落回她身上。
方才折腾间,宽松的卫衣顺着小巧顺滑的玉肩掉落,黑色肩带压在吹弹可破肌肤上。
长发散落着,有几分欲盖弥彰诱惑的味道。
纪筝见他盯着自己,用手勾住他衬衫一角,转了几下,圈在指间。
一动一静,她眨了下睫毛,眼角艳色靡丽,色彩鲜明。
“周司惟,”她抬起那双让他无法抗拒的漂亮眼睛,小声说:“我觉得我可以更累一点的。”
……
说完这句话,纪筝下一秒便被抱起来,在失重的眩晕里,唇被人封住,碾磨深吻。
周司惟家的被子极软,上等鹅绒的材质,躺进去时,仿佛陷入棉花糖中一般。
他顺手捞过一旁的遥控器,按下按钮,深色的遮光窗帘缓缓合上。
旁边开了一盏暖灯,橙黄色的光芒,兔子形状,是她逛街觉得好看买来送他的。
俏皮可爱的形状投落到天花板上,又被周司惟挡住。
他摘下戒指,动作极轻地褪她衣服,仿佛在拆什么珍贵盒子的丝绒缎带。
耳边嗡嗡作响,又好像安静的什么都没有,纪筝咽了下口水,抬起水葱一般的手指去解他的扣子。
周司惟眸间是缱绻的温柔,又有着引人沉沦的欲-色。
他的吻和手一同落下,吻她拧紧的眉心和睫毛上的泪水。
四月春景盎然,上午时尚且阳光普照,此时暮色来临,却陡然降下一道惊雷。
纪筝一惊,眼前氤氲,兔子灯在天花板上的倒影渐渐摇晃破碎。
周司惟的掌心护在她头顶,像是瘾-君-子,贪恋于她的气息,沉哑的声音和窗外的大雨一同重重闯入耳膜:
“落落,我爱你。”
倾盆大雨忽然而至,雨珠胡乱地击在窗上,被窗帘遮住,只听得到沉疴的雨声。
人是乌云,碰上疾风便被吹散,也是韧如丝的蒲苇,随湍流潜入暗底。
路上行人,宁愿魂断。
也要享受这场,世界献祭的盛宴。
第72章
最后一次结束时, 纪筝觉得自己像一尾浸泡在热水中脱力的鱼。
房间内开着空调,窗帘仍拉着,看不清外面天色几何, 周司惟卧室中墙上有一面极简约的钟表, 简约到, 连一个数字和刻度也没有, 只有细细的指针与框架。
她眼皮掀出极小的弧度又阖上,哑着嗓子嘟囔了句:“你那表是当摆设的吗?”
周司惟正将人连被子一起抱起来, 闻言笑了下, 指腹抚过她颈边的吻痕:“小骗子,说没力气了还能注意到这个。”
纪筝连个指甲都懒得抬, 弱声反驳:“我又不是瞎了……”
她浑身都是粘腻的汗, 头发沾了一点,不舒适地皱眉:“空调关了吧,热。”
四月天空气不冷不热,周司惟却偏偏方才顺手开了空调的暖气。
周司惟轻松抱着她往浴室走,随口答:“洗完澡再关,出汗容易感冒。”
纪筝本想再辩驳两句,奈何热意抵不过又累又困的劲头, 慢慢打了个哈欠, 从始至终都没力气睁眼。
浴室热气氤氲,她泛红的肌肤缓缓被雾气蒸腾地放松下来, 半梦半醒的触感里, 能意识到周司惟在细致地帮她洁净每一寸, 他吻过的肌肤。
睡觉之前, 迷迷糊糊间, 纪筝指间原本摘掉的戒指被重新戴上, 冰冰凉凉的,甚为舒服。
-
次日清晨,熹光从窗帘未拉实的缝隙中透出来,细长的光唤醒了纪筝身为打工人的生物钟。
屋子里很暗,床头一盏琥珀色玻璃暖光灯,山峦的造型颇为独特。
记忆后知后觉闯入脑海,纪筝这才意识到周司惟昨晚似乎是抱着她换了一间卧室睡。
她动一动手指,浑身的痛感像被火车碾过一般,从肌肉痛到神经。
回忆起再往前一点的情形,真是作死啊,明明爬山腿就够酸啊,她还要上赶着再把自己送上去。
旁边的位置已经空了,不知道周司惟去哪了。左右是假期,纪筝又躺了一会儿听到门把手轻轻响动的声音。
她连忙闭上眼睛,装作自己还没醒的样子。
脚步声由远及近。
清冽的晨间凉气靠近她,纪筝眼皮动了一下,感觉有阴影落到眼上,似乎是周司惟俯下身来。
等了一会儿,没有任何动静。
纪筝心里猫抓一样想睁眼,又觉得演戏得演到底,在被子下面一下一下摸着指间的钻石打圈。
片刻的凝视后,周司惟忽然俯下身来,冰凉的吻落到她眼皮上,很轻,像一抹低温的春风。
他坏心思,唇一寸寸从她温软的脸部肌肤上移过,仿佛故意要把她弄醒。
纪筝忍了又忍,终于在他想撬开她牙关时恼了,张嘴咬他一下:“你有完没完!”
周司惟笑出声,退开,轻捏她鼻尖:“装睡。”
说着,起身去拉开了窗帘。
大片的春日好晨光照进来,瞬间将整个屋子映得亮堂堂的,也一同让纪筝看清了周司惟。
他穿了一身很正式的黑色西装,暗纹领带,衬衫扣至最顶端,看起来端得一副清贵斯文,禁欲冷清模样。
丝毫看不出来昨晚,他眸底泛着红,额边汗水滴至她薄薄的脊背上,抵着她,嗓音嘶哑温柔唤“宝贝”时的败类做派。
他故意的,知道她心软,会在这样的蛊惑里任他予取予求。
纪筝气得牙痒痒,后悔自己在动情之时还记得把手上锋利的钻石摘下来,怕划伤他后背。
周司惟坐到床边,在她挪开之前卷着被子把人拉过来,轻揉掌间的盈盈细腰:“睡得好吗?”
纪筝懒得挣扎,索性抬头靠到舒适的位置,打了个哈欠:“不好,睡得累。”
累是真的,睡得不好是假的,她一点力气没有,沉沉一夜无梦。
周司惟也不戳穿,手把她的睡裙往上推。
纪筝一激灵,猛然起身:“你干嘛?”
“看看药起效果了吗,”周司惟无奈把人按回来:“别乱动。”
说到这纪筝隐约想起来,他昨晚好像是给她身上擦药来着。
她拢紧衣服往后退了两步,目光警惕:“我自己看就行了。”
昨晚洗完澡给她换了一套睡裙,真丝的材质,一拉一拽间从膝盖处卷上去,雪白纤细的腿晃眼,周司惟目光微停,移开:“行,药在主卧的浴室。”
纪筝点点头,顿了一下,想起来:“你的胳膊……”
她记得有淤青来着,但也没见周司惟抱起她的时候有什么异样。
“没什么感觉,”周司惟扬唇,看她:“要不要我解了衣服给你看看?”
“不必了不必了,”纪筝觉得气氛越来越不对,及时转移话题:“不是假期吗?你穿成这样是要去公司吗?”
“不是,”周司惟也就是逗逗她,捏捏她脸:“南大百年校庆,我去一趟。”
“校庆?”纪筝一拍脑袋:“我想起来,我也收到了邀请函来着。”
“要去玩吗?”
“嗯……”她低头看看自己,迅速做了决定:“去,不过你可能得等我一会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