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他的突然靠近。
把电脑和书随手放在一旁桌子上后,周司惟左手撑在她左手边的桌上,俯身,另一只手绕过她抽走了她右手的钢笔。
这个姿势,像把她整个人环在怀中。
只是没有任何肢体接触,保持着恰到好处的距离。
纪筝颤了一下睫,余光里是周司惟低眸的侧脸,鼻梁高而精致,下颌线条清晰无比。
属于他的气息萦满,毫厘之距,仿佛她动一动,就会擦过他的脸。
在她思维更发散之前,周司惟先转过脸来,对上她的眸,轻轻蹙了下眉,抬抬下巴,示意她看草稿纸。
纪筝脸蹭的一下红起来,慌乱扭头,视线在空气中一通乱找后落到了写满字的草稿纸上。
周司惟漂亮的手握着她的白色钢笔,在乱七八糟的草稿纸上,圈出几个数字和一段公式,又挪到题目上,点了点题目中的数字,最后在草稿纸空白地方,写了正确解题思路。
他的字很漂亮,不是标准的行楷,更多了几分力道。
纪筝看着他写的,恍然大悟自己错在了哪里。
周司惟放下笔,直起身,从自己的书包里掏出一盒牛奶,推到她面前,而后轻轻抽出她旁边的椅子坐下。
纪筝愣了一下,手指碰那盒牛奶,纸壳的外身还是温热的。
图书馆不能说话,她找出手机,在微信上给他发了个“谢谢”。
没两分钟后,收到回复。
冰块:【第二题是一样的类型,你也写错了。】
……
纪筝目光上移,看到第二题,按照周司惟刚才写的方法又算了一遍,果然……
她欲哭无泪。
悄悄拿余光打量过去,周司惟已经打开了笔记本,黑色的电脑界面上都是她看不懂的代码。
纪筝撕开牛奶吸管的透明外包装,插进去喝了一口。
一点点甜,是纯牛奶加热之后独有的甜味,似乎要比她平时喝的浓上一点。
把牛奶移到前面,纪筝盯了两秒,重新拿起笔写题。
八点半一过,童然和路子霖他们都打着哈欠来了。
纪筝这才见到了周司惟寝室的所有人。
路子霖,程醒,加上上次在烧烤摊开玩笑的那个叫于和的胖胖的男生。
于和一坐下,冲她笑得那叫一个灿烂。
程醒坐到她对面,发过来一条微信感谢她帮忙占座。
纪筝看到这条信息时,距离程醒给她发信息已经过了一小时,她埋头解题没看手机,写到一道很难的大题才停下来。
回了个不客气之后,她犹豫了一下,点开和周司惟的聊天框,慢吞吞地打字:
【我有一题不会写,你能帮我看一下吗?】
点击发送。
一秒两秒,纪筝又慌忙撤回。
也太尴尬了。
可她是真的不会解。
扫一眼草稿纸,纪筝咬咬牙,点了重新编辑发送过去。
她悄悄侧头,瞄见周司惟电脑上右下角微信的图标开始闪动。
他没有在电脑上点开,而是捞起一旁的手机给她回了信息:【好。】
七上八下的心情终于落下来,化开一点甜滋滋的糖水,纪筝圈出那一题,将卷子和草稿纸从光滑的桌面上推到他面前。
周司惟把笔记本往后移,修长的指间转了两下笔,一回眸,撞上右手边小姑娘眼巴巴的目光。
早晨的图书馆,空调运转的热气尚未输送到每一个角落,她怕冷极了,杏白色羽绒服领口处一圈毛绒绒托着巴掌大的脸,皮肤白得近乎透明,头上戴着顶粉色毛线帽,只露出又大又亮的一双眼,眨一下,像蕴着点点湿润的光。
周司惟动作一停,握好笔,食指轻勾两下示意她过来。
第13章
纪筝目光一亮,没想到他看一眼就会,连忙歪了身子靠过去。
周司惟顺着她的动作,把试卷和草稿纸往右手边挪。
她毛绒绒的白色衣领和乌黑长发齐齐飘落到他臂间,身上的温暖花香也在一瞬间沉浮着飘近。
周司惟垂眸,翻开一页新的草稿纸,开始在上面写解题过程,写完一步,侧过头去,以眼神询问她是否有哪里不懂。
若论起体谅人来,他当真是个好老师,纪筝看得出来,周司惟已经尽量在把步骤拆解的简单易懂,如果要他自己写,可能中间这些琐碎的过程都直接略过。
她咬着笔头,目光专注地跟着他笔尖一步步往下走。
周司惟的羽绒服挂在椅子上,袖口处浅灰卫衣里随着书写的动作露出一截骨骼脉络流畅的手腕,叫纪筝一下子想到几天前被他拽着靠进臂间的时候。
还有逸夫楼外的青石小径上,她因为害怕抓住他手腕,摸到他嶙峋的凸出骨节。
周司惟写完最后一个式子得出结果,一回过头去,见她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开始抵着笔头出神,眼神一寸不挪地盯着他的手,耳根处红红的,不知道在想什么。
他轻轻勾起唇,拧上钢笔,在她面前点点桌子。
纪筝猛然回过神来,眼神慌乱的不知道往哪里放,又不能说话,只能拼命地对周司惟点头,表示自己已经看懂了。
她一点也不敢耽误,把试卷和草稿纸拉回自己的地方,把头埋进草稿纸里。
平复完心情抬起头来,就瞧见对面童然对她挤眉弄眼,晃晃手里的手机。
童然发来了一张照片,拍下了刚才周司惟给她讲题目的样子。
他神色认真,倒是她跟个痴汉一样盯着人家手腕子看。
童然;【死鸭子嘴硬,还说你不喜欢会长?】
纪筝点开照片,放大,周司惟的侧脸在明亮的光下,更显出流畅的精致来。
她把照片点了保存,折回去给童然回信息:【偷拍怪!】
童然:【略略略,我这叫记录美好瞬间。】
童然:【别扯开话题,是不是喜欢会长?】
纪筝扯开话题:【你还考不考线代?】
童然:【我觉得会长对你有意思,你不知道他刚才多耐心,换别人他可能理都不理。】
纪筝关了手机。
拍拍脸,再度折回题目中去,有周司惟讲了几题之后,她的思路仿佛豁然开朗,没有之前磕磕绊绊一题写好久的感觉。
等她写完两张从打印店买的往年卷子,已经到了十一点。
周司惟似乎是看屏幕看得眼睛疼,合上了笔记本,靠在椅背上拿指关节抵着眼角轻揉。
片刻后,他拿起桌上的保温杯,离开椅子。
纪筝不过大脑地直接也拿上自己的玻璃杯跟上去。
一路走过去时,她能感觉到有周围有不少目光暗戳戳落在周司惟身上。
抑或说,落在他们俩身上。
走出阅览室,纪筝抬头晃晃自己的杯子,尴尬笑了下:“我也去接水。”
周司惟“嗯”了一声,似乎是随口问起另一个问题:“什么时候考线代?”
“明天。”纪筝有点意外他的关心。
大厅里有零零散散的人在背书,热水间在阅览室对面。
里面没有人,估计是接近中午了,不少人直接去吃饭,茶水间里空空荡荡。
等周司惟倒完水拧上盖子,纪筝上前一步,把自己的杯子放到水龙头下接着热水,一边扭头回去跟他不好意思地说:“刚才谢谢你给我讲题目。”
周司惟还没应一声,突然目光一凛,眼疾手快把她往后一拉,一手去掰水龙头。
纪筝吓了一跳,手边突然涌下热水,还没感受到滚烫的感觉,手里的杯子就被人夺了过去,溢满的水瞬间倾斜一抔出来,顺着杯壁流到周司惟洁白的手上,从手背到虎口处顷刻间红了一片。
他皱皱眉,反而看向她问:“烫到了吗?”
纪筝傻了几秒,磕磕绊绊地答:“没有……”
周司惟动作快,在水溢出来之前就夺了过去,因此她并没有被烫到。
她反应过来,脸色一白:“周司惟,你的手……”
茶水间的热水是足足一百度的,又是一大片流下,他手上被烫红的地方起了脆弱的水泡,仿佛一碰就要烂开。
周司惟把杯子拧好递给她,手垂到一侧,声音淡淡:“没事。”
“怎么可能没事!”纪筝接过杯子随手放到一边,抓过他的手臂,看到手上略显狰狞的红色趴在原本好看的手背上。
她眼睛都红了,短暂的慌乱之后,果断道:“现在医务室还没关门,我陪你去。”
周司惟顺着自己胳膊看到紧紧抓着自己的纤白手指,原本拒绝的话到嘴边变成了“好。”
纪筝人生被热水烫的经历只有一次,就是那一次,让她到现在都心有余悸。
还是去年冬天的时候,她在寝室因为生理期肚子疼,充电的热水袋是违规电器,因此她只能用灌水的热水袋,装满了开水,放在肚子上捂着。
没几分钟之后,她忽然觉得肚子有一小块地方热热的疼,片刻之间热流开始扩散,她连忙掀开衣服拎起热水袋,才看到它漏水了,隔着一层薄薄的衬衣把她皮肤烫得通红。
因为用热水捂了半天,起初那疼并不明显,纪筝也没当回事,用手去揉那一小块肌肤,结果揉搓掉了外面的水泡。
后知后觉意识到严重,是在热度褪去,她开始感受到碰一下都疼得面色扭曲开始。
偏偏烫的地方是在肚子上,衣服止不住地摩擦,疼得她眼泪汪汪,大冬天的问童然要露脐装穿,一天涂八百次烫伤膏。
可惜她把水泡弄破了,小腹那一块最终还是留下了指甲盖大小的月牙形印记。
所以在她看到周司惟的手时,那种久远的疼又从回忆里跳出来,让她非常后怕的感同身受。
到医务室后,纪筝让周司惟坐着,主动到窗口那里帮他挂号。
大中午的,医务室里没什么人,纪筝拿了病历本后就和周司惟一起去了医生的房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