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不敢抬头看他的眼睛,担心他认出自己是上次那个在机场闹出人命案的人,近距离的靠近,她闻到了他身上的气息,和上次在云水天一模一样的味道,既然如此那就一定不会认错人了吧。
她知道身后的陆启颜姐妹团还在等着看她亲吻,不行了,为了五万块,这个吻她不下手也得下手。
但是身高差距有些太大了,她毫无预兆的伸出手用力抓紧他的衣襟,拉下他的脑袋,如此才能触到他的唇。
韩维止是措手不及的状态,被她拉下脑袋,他没把她认出来,但为她配合的弯下了腰。
直到她的唇贴上他,他睁开的眼睛看清楚了她的脸。
哦,是她,是那个机场的疯子,或许更早的时候他还在哪里见过她,在云水天,又或是在某个街角的转口。他在脑海里搜寻所有她出现过的画面。
然后,他闻到了她衣服上浓烈得可以淹死人的香水味,她还吻上了瘾,不停的试探着要撬开他的唇。
周围是集体狂欢的欢呼声,看好戏的,看笑话的,倒吸一口凉气的。
这光天化日之下就这样亲上的不是说完全没有,只是说比较稀少。
物以稀为贵,所以大家都雀跃起来。
韩维止用力的拨开她,她的手像蛇一样绕在他脖子间,他一根一根的把她的手指拨开,灯光之下看她红肿的唇,给她一行字:“给你三秒钟彻底滚。”
第7章 茶味 她渴望离开这里。
“给你三秒钟彻底滚。”
白银也不知道自己应该开心还是难过,听到这句话,她无比确定他认出她来了。
在坚强的三连杀之后,他终于把她认出来了。
只是这也注定是个悲剧吧。
没来得及要电话,没来得及上酒店,韩维止独自在众人一阵起哄中走了。
这天夜里,她在梦里看见自己在不停的翻看书籍,每一本书籍都有共同的名字:成功学!
她向来是个看课外书只看一半的人,但是这个梦里有一个声音,不断在她耳畔嘶磨:你一定要把书看完才能泡到仔。一定!
她坚定的翻到了书本的最后一页,仍然一无所获。
如何成功泡到一个男士,这简直比成功学本学还难。
昨晚的一切行动无疾而终。
白银在醒来的第一秒钟打电话给金主小姐,首先想要感谢她无私赞助的五万块,她做好了两手准备。
假如陆启颜想要回五万块,那也不是不可以,但是只能退一半,毕竟钱已经落入她的口袋,有没有听过一句话,叫做出钱容易收钱难?
她谅定陆小姐没有听说过,所以她打算好好和她讲道理。
假如陆启颜忘了五万块,那么太好了,从此以后她们就是好朋友了。
她就是喜欢这种记性不好的漂亮女孩子。
电话接通了,却始终没人听,铃声响个没完没了。
在白银打算彻底挂掉之前,有个清朗的男声接了电话:“喂,你好,启颜暂时没时间接你电话,有急事可以先告诉我。”
“我……”白银不必想都知道,这个如此好听的男声就是昨晚那个男士,他声如其人,干净清冽不带一丝杂质,他是她这辈子见过的,最好看最令人容易心动的那种长相。
就是这种长相一看就觉得不会属于自己,所以反而她不会对他产生一丝心跳。
“没事。”憋了好半天,白银才说出这一句话来。
那个男声特别客气爽朗的又问:“需要我告诉她你来过电话吗?她记性不好,等会未必会给你回电。”
白银立即说:“不必了不必了,陆小姐贵人事忙,您不要和她说我来过电。”
那人反应挺快,嗓音却真诚:“好的。一定。”
她挂了电话心才急速跳动,那可太好了,陆启颜你最好真如那帅哥所言--记性不好。
你最好是记性差到,连我是谁都忘掉。
那样五万块她就不必向任何人解释了,落入自己口袋里了。
好几天过去了,陆启颜那边始终不声不响,毫无消息。
到此时,她终于信了那个帅哥的话,陆启颜的的确确就是“记性很不好”。
她找了个机会,和陆启颜的小助理讨要了地址,将未兑现的五百万支票亲自送到了目的地。
小助理亲自接待,又是上一次的那个茶馆。
这一次她终于看清了草体的茶馆名字。
白银搞不明白,这主仆俩人为什么都喜欢同一个茶馆。
一定有一个特别重要的原因吧,不过他们都不说,她也就不问。也没有问的立场。
小助理是个比陆启颜看起来还小的女生,接过支票后问:“你真不继续做了吗?”
她全程没有提起陆启颜在某个深夜,曾经给白银转过五万块的事情。
也对,五万块对她来说或许和五百块差不多,想想她开五百万支票时那种随意劲儿,确实不得不让人有这种感觉。
白银忽然真是好生羡慕陆启颜啊。
“替我谢谢陆小姐啊。”白银由衷的说,“但我做不了了,抱歉。”
小助理不明就里仍然耿耿于怀:“不是说他看了你几分钟吗。那天酒吧还接吻了吗,你咋不再努力一下呢。我真是被你气死了,当做帮个忙行吗!我求求你了!”
白银越听就越觉得,这里头不止是爱恨情仇这么简单,一定还有错综复杂的利益瓜葛。
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否则如何能让拽里拽气的小助理、时常问候她是不是有病的小助理,也在此刻对她奴颜媚骨的。
但是白银心意已决:“我不行的,他那哪里是看我几分钟,他恨死我了,而且他没吻我,是我去强吻他,他把我推开了,差点撞到脑震荡,酒吧的人没和你说?”
小助理表示没听说,随即对她一脸漠然,因为白银对她来说已经毫无价值了。
“是这样吗?我哪里会知道,也没人说过程。”
也是,那晚灯光迷离昏黄莫测,在场的人闹哄哄,好像都很开心,但是大部分人喝多了几杯,事后谁还能清醒记得那夜的事情,不过当做是看了一场闹剧。
就连当事人白银,也是在梦里找回来的记忆。
白银还是有最后一个疑问:“你方便和我说说,陆小姐和韩维止到底什么关系吗?”
“哎什么关系都不是。”小助理撇撇嘴说:“不过以后就不知道了。”她随即瞥了白银一眼:“你都不干了还问这么多干什么?想套我话呢。”
白银即刻闭嘴,早知道小助理嘴巴严,还多疑,她就不多问了,反正知道了对自己也没任何好处。
交接支票完毕后,白银如释重负,感觉自己摆脱了一段不堪回首的往事。
虽然说出来容易遭人耻笑,但事实上她是一个道德观念很强烈的人,从前她还无忧无虑的时候,曾经发誓小三赌博骗局,是她绝不能触碰的雷区。
如果不是那些高利贷,她根本不可能答应这个并不光明的任务。
但所有的结论加上了“如果”俩字,后面的每一句话都会变得很可笑。
白银有时候也会在寂寂无声之中暗暗的嘲笑自己,这要换成以前,她简直不敢相信这是自己会做出来的事情,她时常自顾自的笑起来,不是嘲笑生活、不是嘲笑一切、她纯粹嘲笑自己。
有时候人就是不得不为生活弯腰。
把这支票退回去后,让白银有一种直起了腰杆做人的自豪感。
她也暂时忘记自己是个负债千万的人。
这之后数周,一直风平浪静。
白银时常在午后时分,独自坐在操场晒日光浴感慨道:玄冥山的神灵还是挺灵验啊。
至少她在这场并不光明的工作里,得到了五万块!没有五百万,至少有五万块!
她要求不多,所以神灵稍微照顾一下她就很开心的,但是有句话是这样说的:上帝给的每一个礼物都标注价格。
她祈求神灵收费标准不要太高。
她这几天心情奇好,毕竟五万块人民币不是随随便便有得捡的,一生也难得一遇,竟然被她就这样遇见了。
她每天都带着一瓶空的大矿泉水瓶,在饭堂吃过午饭后就去厕所里接一瓶干净的水,回宿舍途中她就撺掇进灌木丛里,给那株不起眼的栀子树浇水。
她有时候看它很久,也和它说话,她觉得自己可能开始衰老了,否则怎么会开始和花花树树倾诉了?
还好她还有点廉耻之心,每次倾诉完她转头往四周一看,察觉周围只有自己一个人她就放心了。
被人当成神经病的感觉可不太好受。
她想自己只是太过孤独了。孤独到能和植物对话了。
北城的秋天并不漫长,很快天气就更冷了,栀子树的花彻底开不出来了,它需要彻底的冬眠了吧,回去的时候白银认真的想,以后不必天天来给它浇水了吧?毕竟它也产不出粮食来了。
以前她爸爸和她说,假如牛干不了活就会被杀了,杀牛的人也很无奈啊,但是该杀就得杀,那时听着只觉得残酷不近人情,后来才知道这平凡的故事隐藏着最真诚的道理,无法创造价值的还留着它过年吗?
噗嗤。她感觉自己太坏了,一边上楼一边笑出声来。
独自一人傻笑的样子,就这样落入了来找她的堂妹眼里。
白银见到白叶晴时,挺诧异的,她从来没有来学校找过自己,更令她诧异的是,叶晴是怎么进宿舍楼的?
叶晴看着她说:“笑什么啊,心情很好?”
白银毫无过渡的敛下一抹笑:“没什么。”自从叶晴和赵嘉言在一起后,她们之间就很久没有说话了。
有些事情都不必说得太明白,但是大家都清楚,不可能再回到从前畅聊至天光的时光。
白银和她一起并排穿过校园的梧桐大道时,风声飒飒吹过耳畔,心里想着的却是那年十五六岁,她彻夜和白叶晴诉说自己对赵嘉言的爱意的点点滴滴。
她不知道叶晴还记得多少,但是她每一个字都记得。
她记得有多清楚,现在听到叶晴提起赵嘉言时,就有多难堪。
“是嘉言哥带我去你宿舍楼的,他说你住在那,还和宿管阿姨说我是你堂妹,所以我就顺利上去了,你的室友好像都有些冷漠,我问她你去了哪里,她们都说不知道,还用奇怪的眼神看着我,我做错什么了吗?”
“你没做错什么。”白银诚实相告,“她们就是那样说话的,毕竟我欠了高利贷,有几次高利贷‘拜访’了她们,你说你是我妹妹,你还指望她们能对你有什么好脸色呢。”
--不把她赶出去就不错了。
其实白银觉得这几个室友算是不错,她们背地里可能看不起她或是可怜她,但是表面永远不动声色的,维持着室友该有的礼仪,只是为了自保,她们也不会与她深入接触。
这也是白银时常觉得孤单的原因吧。她在这座校园里没有一个能说话的同龄朋友。
有时候她渴望离开这里,憧憬着离开这里以后日子就会过得不孤独,但也知道无能的人,才会企图离开一座象牙塔就能在外面过得好。
还好白银对室友本来就没有什么过分的期待,所以她觉得她们已经是很好的人了,至少从来没和她红过脸,没提出要换过宿舍,这已经是最保留她尊严的一种相处方式了。
遇见这几个室友之后,也让白银总结出一个很有用的道理。
人与人如果想要长时间和睦的相处,最重要的就是,不要对对方有过分美好不切实际的期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