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19
惟愿吾儿安与乐,星途坦荡,岁岁无烦忧。
落款:简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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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娆将这封信重新封回信封,轻轻放进纸盒里。
她缓了口气,忽然站起来,异常用力地抱住了身旁的靳泽。
“你肯定还很难过吧?”
他坐在椅子上,云娆比他稍高些,双手环抱着男人的颈项,手指向上,极其温柔地抚过他脑后的鬓发,低声安慰道,
“我嘴比较笨,不知道该说什么,但是我可以很确定地告诉你,不管发生什么,我都会永远陪在你身边。”
靳泽抬手环住了她的腰,将她拉下来一点,坐在自己的腿上。
“娆娆。”他的声音更哑了,呼吸也重了些,“你不觉得我是个坏人吗?”
云娆摇头:“做了一些不得已的错事,就一定是坏人吗?况且,你这些年,不是一直在弥补么?”
靳泽很轻地笑了下,极尽依赖地将脸埋进女孩温软的颈窝:
“姑且算是有用吧。”
“一定有用。”
云娆很认真地说,“其实沅沅姐是一个很心软的人,那么简阿姨也一定是个心软的人。我相信,她直到临终,也不会责备你的。”
靳泽不再说话了。
他渐渐收紧双臂,有些贪恋地倚着她,感受自己是如此幸运。
他似乎明白,姐姐诅咒他一生不幸的时候,或许留了余地。
原来她们都是这么心软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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靳泽和云娆留在家里过了两夜,第三日一早,便带着简倪的东西,从山景城开车到洛杉矶,搭直飞申城的航班回国。
头等舱高级又舒适,唯有一点不好,那就是没有紧密相连的座位。
靳泽和云娆的座位虽然相邻,但是中间横着个巨大的扶手箱,云娆想把头靠到靳泽肩上,需要艰难地伸长脖子,模样挺搞笑的。
“你怎么这么黏人?”靳泽低声取笑她。
云娆扁了扁嘴:“不行吗?”
靳泽:“当然行。”
他的身体向右侧斜了斜,主动把肩膀送过去给她靠。
云娆一向眠好,这两日在美国待的颇有些心累,于是她脑袋一磕上靳泽的肩,竟然维持着这个不太舒服的姿势睡着了。
靳泽将身体又送过去一些。
如若有空姐从他们身旁经过,一定觉得这对情侣未免太恶心人。
头等舱的书报袋里放了很多杂志,靳泽随手从中取出一本。
动作间,一张卡片忽然飘到他膝上。
是他前不久刚丢进去的登机牌。
男人用修长的手指夹起,百无聊赖地扫了眼上面的数字。
A航A7766次航班,波音777大型飞机。
他的目光倏地一顿。
A7766。
这么多年了,这条路线竟然还在,航班名字也未改。
靳泽坐过无数次飞机,能牢牢镌刻在记忆中的,唯有大三那年的A7766次航班。
大二的时候,他失去了母亲。
因为父亲冷酷无情的行为,他没见到母亲最后一面,所以他们父子之间的关系也坍塌了。
母亲去世后,靳泽消沉了很长一段时间。
父亲的事业始终没有起色,靳泽依然很穷,但他不再去打工,也没有心思钻研学业,每天都浑浑噩噩地沉浸在痛苦之中。
就这样熬了半年,直到他的租房合约到期,他要从一个廉租屋,换到另一个廉租屋。
收拾东西的时候,靳泽看到自己珍藏在某个行李箱里的毛绒小熊。
Someone at UCLA loves u.
再见到这行字,他才恍惚想起,曾经有一段又穷又苦的岁月,他忙得没有一秒能歇脚,却时时刻刻都能感受到希望的存在。
直到现在,他经历了失去至亲的痛苦之后......
也还是,很喜欢她。
很想她,非常想她。
听说她考上很好的大学了,不知道最近过得怎么样。
靳泽在自责的阴影中徜徉了太久,直至今日,才隐约捕获了一丝轻飘飘的念想。
他忽然发现,经过这段漫长而坎坷的岁月,他似乎更爱她了。
期间他们没有任何联系和交流,但他就是固执地把这份初恋奉为神明,日日夜夜,虔诚地保护着它。
那个柔软又美好少女,在母亲逝世后,几乎成为他悲惨岁月里唯一的希望。
搬到新家后,靳泽抓起珍贵的小熊,将它摆到了自己的床头。
他决定了,无论如何,都要回去一趟。
第61章 我爱你
大约在国内学生寒假的末尾, 靳泽搭乘A6677次航班,在经济舱里闷了十几个小时,坐到颈椎都僵直了, 终于抵达申城国际机场,回到了阔别已久的祖国。
他原本打算先飞去帝都见云深一面, 探听一些情况,然后再去找云娆,这样显得不唐突。
而且他也没有云娆现在的联系方式,微信也没加, 总不能摸到微博私信去找她, 那样也太蠢了。
没想到, 云深现在人就在申城实习,倒是云娆, 还在放寒假, 没从老家出来。
云深听说靳泽回国了, 很是吃惊, 两人约在他实习公司附近的咖啡厅见面。
半年多前,靳泽母亲病危时,他姐姐是通过靳泽的高中同学联系到他的,所以靳泽母亲去世这件事儿,几乎全班同学都知道。
时隔两年半, 再见到面,两个曾经亲密无间的兄弟,忽然之间变的无话可说, 陌生极了。
眼前的靳泽,似乎比高中时代更清瘦了些。
脸还是那张脸,眼睛还是那双眼睛, 神情却大不一样了。
原来至亲的去世,能给人带来这么大的打击。
素来直爽的云深,在曾经嬉笑怒骂的兄弟面前,说话不由得谨慎了起来。
靳泽却很努力地想表现得轻松自在,试图像从前那样和云深交谈。
他换上崭新的衣服,甚至破费买了双新球鞋,打扮得漂亮又清爽。
“哪有什么事,我在外面过得很快活的。”
靳泽抓起咖啡杯,拿过去和云深的碰了碰,
“唯一不爽的,就是班上没有像你和老池那样的傻缺可以开玩笑。”
云深“嘁”了声,表情放松了些:“你他妈还好意思说,当年一声不吭就出国了,搞得我们还以为哪儿得罪了你。”
靳泽搪塞了句“当时有点急事”,顿了顿,转移话题道:
“还没问我们清华学神最近过得怎么样?”
云深:“还行吧,明年准备创个业试试。这两年一直在研究那些大厂的AI实验室,可惜我资历太浅了,人家也不会收我进去,只能在边缘拧点螺丝玩玩。”
靳泽知道云深的家庭条件一直不太好,他又是个责任感很强的人,所以高中阶段读书特别刻苦,梦想就是赚大钱,带全家人脱离贫困生活。
计算机专业的本科生,实习工资应该还不错吧?
靳泽忽然有些恍惚。如果自己没有学表演,也像大部分高中舍友那样去读计算机,不知道现在能不能找到工资更高的兼职。
在美国,和他专业对口的兼职,比如说剧组演员,或者一些平面模特,这些工作对黄种人实在太不友好了,变现周期也很长,远没有体力劳动来钱快。
气氛莫名其妙地沉默了一会儿。
云深无意中瞥见靳泽放在桌角的手机,目光愣了愣。
犹记得高中三年,靳大少爷几乎每半年就会换一次手机,经常前一部还没用顺手,后一部就来了,紧跟在潮流前端,非最新款不用。
可是眼前这一部,貌似是他高三上学期买的,三年前的最新款。
手机边角的磨损清晰可辨,屏幕看起来也不像是原装的......
云深忽地自嘲了下。
人家大少爷的手机想用多久就用多久,可能就是懒得换。
他还是先管好自己吧。
两人又聊了些过去的趣事,笑闹间,仿佛回到了曾经鲜衣怒马的岁月。
云深:“......聊这个我就来气,你们几个人合伙骗我,每个都比我有钱,还让我请客吃冰淇淋。”
靳泽:“那不是有小云娆在吗,都是她指使的。”
云深:“她那胆子,怎么敢。”
“你不要小瞧她。”靳泽笑了会儿,忽然问,“小云娆最近怎么样啊?”
云深:“都挺好的......她刚刚还给我发消息,说她现在在来申城的高铁上。”
靳泽愣了愣:“你不去接她吗?”
云深:“她又不是小孩子了。况且火车站离这里太远,我哪有那功夫。”
靳泽默然点头,两人又聊了些别的事,话题总能不知不觉引到和云娆有关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