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窈,你什么意思?你要回家?”
温窈不明白沈诗若的震惊和愤怒从何而来。
那表情好像温窈说的不是回家,是要占领她的家一样。
“不,你不能回去。”沈诗若的唇煞白,“当初是你自己说的不会回去了,你不能……你这是出尔反尔!”
……哈?
“有病。”
温窈面无表情地给她下了定语。
回自己家叫什么出尔反尔。
除非她跟她爸赌气吵架离家出走,否则怎么可能说不回家了?
更何况,就算是离家出走,跟她一个外人有什么关系,至于吓成那样?
温窈丢下面如土色的沈诗若出了洗手间。
沈诗若的话到底让她心中浮现了一点影影绰绰的不安。
她也说不上自己在担心什么,但总觉得有什么重要的事在她忘记的几年里发生了。
走廊里,温窈掏出手机给温母打了个电话。
嘟嘟嘟——
无人接听。
又拨通温父的号码。
依然没打通。
温窈烦躁地翻了翻手机里的通讯录,发现里面存的号码少得惊人。
除了工作上的同事,就是家里几个亲戚,说起来,就连她爸妈的电话她都没存,全靠温窈自己背下来的电话号码才能打出去。
……难不成是这七年里,她爸妈换了电话号码?
温窈心里空落落地,终于后知后觉地升起了一点埋怨。
这都好几天了,他们居然都没有主动给她打电话,她可是出了一场车祸呢!
沈诗若比她先一步折返,温窈推门而入的时候,恰好见到沈诗若端着酒杯站在裴峋身边,言笑晏晏的模样。
“……裴老师的歌里我最喜欢的还是第一张专辑里的《玻璃动物园》,高中的时候,我们班里好多男生女生都是裴老师您的粉丝,我也……”
沈诗若的神情完全看不出之前的尴尬,脸皮厚得十分场面人。
她显然已经摸清了裴峋的底线,也清楚这个人虽然狂妄自我,却又会在公开场合多少给女孩子留情面。
所以沈诗若就像寻常闲聊一般、没有丝毫暧昧意味地与他搭话。
这样即便裴峋并不怎么搭理她,也没有理由赶她走。
见温窈在裴峋右边落座,左边的沈诗若递给她一个挑衅的眼神。
明白了。
她就是在故意恶心她。
就像以前她用的文具,她喜欢的小裙子,只要是她的东西,沈诗若就想要得到。
别的东西就算了,沈诗若抱着恶心她的念头故意接近裴峋,温窈忍无可忍。
“你是裴老师的粉丝?不对吧。”
温窈故作疑惑地歪歪头:
“若若,我记得你以前可喜欢韩团了,哦,就是那个后来被查出来嫖.娼吸.毒的男团,当时新闻爆出来的时候,你可是哭了三天三夜呢。”
沈诗若的笑容霎时冰冻。
温窈微抬下颌,嘴角得意地翘了翘。
半响,缓过来的沈诗若抿了抿唇,又向裴峋:
“虽然我以前不是您的粉丝,但这两年我是真的非常喜欢您的音乐,今天碰上也是缘分,不知道能不能和您一起合张照呢?”
温窈张大了嘴。
她都还没有合照呢!
之前在剧组的时候,她怕打扰爱豆拍戏,所以一直不敢上前找他签名合照,一拖再拖。
沈诗若今天才见他第一面!她怎么!就要和裴峋合照了!!
裴峋还没回答,就见温窈不甘示弱地也上前凑了凑:
“我也要合照!”
沈诗若咬牙切齿:“温窈,你讲点道理,我先提的。”
争强好胜的情绪一上头,温窈都敢大着胆子扒拉裴峋的衣角,占有欲极强地道:
“只听过几首歌算什么粉丝!裴峋的歌我倒背如流!我还有手抄歌词本呢,你有吗!”
沈诗若目瞪口呆。
这什么小学鸡追星?你多大啊?
裴峋将这两个女孩的矛盾看得清清楚楚。
他垂眸看了看被温窈拽着的衣角。
不过是利用他来气对方而已,他也并不喜欢沈诗若这种靠后台作妖的人,配合温窈不算为难。
只是——
想到温窈刚才那句“我们很熟吗”,总觉得就这样没任何代价地顺着她,帮了她,多少有点……
怪舔狗的?
裴峋放下酒杯,长臂搭着温窈的椅背,微微倾身:
“真是我的粉丝?”
两人之间被骤然缩短。
俯身靠近的男人占据她全部视线,锐利得似能洞察人心的目光一错不错地盯着她,似要望进她的灵魂深处。
温窈怔怔看着他眼中的倒影,只觉得周遭空气稀薄,喉咙也干涩得快要冒烟。
不由自主地,她做了个吞咽的动作,喃喃道:
“是……”
“哦?那就是很喜欢我了?”
尾音微微上扬,漫不经心地,和他唇边的笑意一样不真切。
像是一种无法捉摸,只能凭借本能感知的引诱。
桌上推杯换盏,声声嘈杂,裴峋偏头凑近了些,用轻佻又少年的嗓音在她耳边问:
“——有多喜欢?”
温窈怔怔看着他近在咫尺的耳垂。
单边耳坠微微晃动,她的思绪好像也随着这耳坠散开。
……
她十五岁那年,无尽夏乐队还未组建,裴峋只是刚签了公司、只在学校内小有名气的小艺人。
他的第一次演出,定在了鹭洲市的一家别具风格的音乐餐厅。
却不巧,演出当日暴雨倾盆,仿佛要淹没整个城市,就连温窈家的车也在暴雨中熄火,令她不得不下车踩着一地泥泞雨水狂奔。
等她满身狼狈的抵达时,才发现原本学校里那些原本约定要来看裴峋唱歌的学生们,竟然一个都没来。
她呆呆地站在空旷的餐厅里,眼眶骤然发酸。
“演出还有三分钟开始,找位置坐下吧。”
温窈猛地抬头,才发现不知何时,少年已站在了立麦前,正垂眸调试吉他。
他的语气太过寻常,让温窈不由自主地看了看四周,疑心是自己看错了,或许这里还有别的观众。
但没有。
寂静的餐厅只有他们两个人。
“可是……”
温窈乖巧地照他说的坐下,又试探着,小心翼翼地说:
“其他观众,好像还没来诶。”
云层后,雷鸣阵阵,雨声淅沥。
少年闲散地将小臂搭在立麦上,被雨水打湿的发梢锐利,似刀锋冷冽。
但望向她的视线却坦荡从容,有少年人的倔强与不屈。
“那就唱给你一个人听。”
温窈怔怔地望着他。
暴雨将整个城市颠倒的这个雨夜,她的心却似乎前所未有的滚烫炽热。
……
裴峋久久没有等到温窈的回答。
不过这也在他的意料之中。
他就是知道温窈绝不会回答他这种玩笑般的问题,所以才故意想看她伪装被拆穿下不来台的苦恼模样。
……但她看上去好像也并没有苦恼,只是发呆而已。
裴峋略觉无趣,刚要起身拉开距离。
忽然地——
“很喜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