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响了一声,对方就接了起来。
却是不发半言。
云厘主动解释:“不好意思…我不小心挂了。”她不知道该怎么称呼他,生涩地说:“您是EAW的吗?”
间隔短暂几秒。
男人嗯了声。他声线冷倦,低低淡淡,像妖蛊幻象下蛰伏的钩子,不带情感却能摄人魂魄:“你出来,过马路,能看到个停车场——”
云厘慢一拍地打断:“啊?”
男人停顿,解释:“出口不能停车。”
“哦哦,好的。”云厘说,“我现在过去。”
男人:“带伞了?”
云厘下意识看了眼包:“带了。”
“在停车场门口等我。”
话落,电话挂断。
整个通话不超过一分钟。
云厘五迷三道,从包里翻出伞。
按照男人的话,云厘刚到停车场,便看到一辆车缓缓驶来。对了遍何小姐发来的车牌号,才确定下来。隔着副驾驶座,她弯下腰:“您好,能开一下车尾箱吗?”
枯木将路灯切割,光线零七八碎。
车内晦昧,云厘只能望见他白到病态的下巴。
男人偏了下头,似是朝她这边看了一眼。他没作声,将外套帽子戴上,直接下车走来。
云厘怔住,忙道:“那个,不用了……我自己来就……”
少女声音细细的,雨声倏然,将之吞噬。男人像是没听见,到她跟前,接过她手中的行李箱。她只好把剩下的话吞回去,改口:“…谢谢您。”
雨滴疏落,啪嗒清洗城市。
云厘打量着这陌生环境,视线一抬,蓦地停住。很稀奇的场景。苍茫碧落,她看到了难得一见的,雨天的月亮。
男人将车尾箱掀起,头也稍微抬了些。灯光阑珊,似乎有几缕光不受控地落到他身上。
像是减缓冲击。
时间被强制放慢。他模样徐徐地,逐渐地变得清晰。
云厘呼吸莫名停了几秒。
男人眼窝很深,薄唇紧闭,神色透露着疏离。发丝和眼睫沾了水珠,稍显羸弱,却没弱化半点攻击性。
好看到让人挪不开眼。
又带了荆刺,让人不敢轻易靠近与触碰。
看到他将行李箱抬起,云厘才回过神。走近几步,把伞遮到他身上。
伞面不大,不靠近的话很难容下两个人。云厘不好意思凑太近,保持着安全距离,自己淋着雨。
车尾箱里的东西出乎意料的多。
男人将零散物品随意堆成一摞,勉强将行李箱放进去。没多久,他用余光留意到旁边的云厘,侧过头。
他生得高大,穿着深色薄外套,面上无任何表情,带了些压迫感。此刻,也不知是被冒犯了还是别的什么缘由,眼眸轻抬,墨黑色的瞳仁静静凝视着她。
云厘咽了咽口水,有点忐忑。
下一刻。
云厘看到男人举起手,朝她的方向。
她僵在原地。
在此情况下,云厘还能注意到,男人修长的手指被水打湿。路过她手背,继续上抬,慢慢地,抵住漆黑伞骨,轻推。
伞骨从她发梢,耳际,以及脖颈边擦过。
云厘整个人再度被伞面覆盖。
全程不过三四秒。
而后,男人回过身,把车尾箱关上。声响沉闷,淹没在这清脆雨声当中。伴随着无起伏的两个字。
“不用。”
第2章
准备上车时,云厘在副驾驶和后座间犹豫片晌。
何小姐没说太明白,只说这人是工作人员。可能是帮忙来接她的,坐后边把他当司机的话,感觉不太礼貌。
她只能硬着头皮选了前者。
灯雨交错,从高处哗哗下砸,窗上载满了星星。
云厘系上安全带,从包里抽出张纸,粗略擦掉身上大颗的水珠。
车内悄无声息。
以往她上出租车都坐后头装死,顶多在准备下车时问一句价格。难得坐在陌生人的副驾,不自在又不知所措,不说话总感觉尴尬。
绞尽脑汁想了想,云厘出声搭话:“不好意思,麻烦您过来接我了。”
过了几秒,男人语气淡淡:“嗯。”
又陷入沉默。
云厘实在想不到还能说什么,只好假装有事儿干。拿出手机,反复翻着几个常用软件。
开了一段路,男人突然问:“送你到哪儿?”
“啊,”云厘坐直,忙道,“阳金酒店。”
“嗯。”
之后男人没再出声。
他似乎也没有丝毫交谈的欲望,除了必要问的问题,其余时候都不发一言。
十分自觉地把自己当成了司机。
她今晚遇到的两人,在性格上真是两个极端。
一个热情过甚,一个过分冷淡。模样倒是都生得出众养眼。
想到这,云厘又偷偷往他的方向瞅。
从这个角度能看到男人大半张侧脸,部分被阴影覆盖。帽子摘了下来,下颚弧线硬朗。额前碎发湿润,遮了几分眉眼。
唇色仍然发白。
这个天还穿了外套。
而且,看着好像还是觉得冷。
收回视线,又假意看风景,忍不住再看两眼。
单说长相,男人是她喜欢的类型。
气质冷漠寡情,显得无世俗的欲望与弱点。看似虚弱,又莫名透出一丝阴狠。
像是路边捡回的,
奄奄一息,却随时会反咬自己一口的野狼。
……
直至到达酒店,安静一路的氛围才被打破。
门口有玻璃雨棚,男人把车停下,丢下“到了”两字就下了车。云厘应了声好,仓促拿上东西,紧跟在他的后头。
替她将行李箱拎到到门前的台阶上,他朝里头抬了抬下巴:“进去就是了。”
云厘:“好的,谢谢您。”
男人点头,没再应话。他转身,重新走向驾驶位的方向。
雨不见小,云厘盯着男人的背影,脑海里浮现起他那像是随时要倒下的脸色。她鬼使神差地往前走了一步:“那、那个!”
男人脚步一停,回头。
云厘心脏砰砰直跳,把伞递给他:“雨应该没那么快停。”
他没动。
“我明天会去EAW一趟,”对上他的眼,云厘无端紧张,声音有些发颤,“你到时候放在前台,我去拿就好了。”
怕刚刚撑伞被拒时的场景重演,云厘有一瞬间的退怯。
她索性把伞放到车头盖上,飞快说:“谢谢您今天送我过来。”
没等男人再出声。
云厘就已经拉上行李箱往里走。
往前几米,快走到酒店门口,云厘才敢回头看。
原本放伞的位置水洗空荡。
车子往前开,将雨幕撞得失了节奏。白线在空中飞舞,引导他驶向黑暗。
云厘这才放下心,轻吐了口气。
-
回到房间,云厘洗完澡就倒头睡。但在陌生环境,她睡眠质量很差,中途被鬼压床了一回,意识昏沉又清醒。
最后还做了个梦,回顾了今晚的情景。
所有一切照常,但上了男人的车后,再发生的事情却有了不同的走向。
男人没把她载到酒店,而是到了一个荒郊野岭。
在那儿,云厘还见到了机场那个男生。他猖狂大笑,骂她愚蠢,宣告男人就是他们这个犯罪团体的头目。
男人看她的眼神,也变得像在看笼中的猎物,冷血又残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