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此,盛枳便启动车子离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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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吴任瑾的事,程砚南早上到医院,还没上班就被院长叫过去谈话了。
刚开始时,院长还拐着弯问他工作上的事情。
差不多等谈话进行到后期,才进入正题。
院长说的话,程砚南一句都没反驳,只是淡声应着。
可能是见他反应太平淡,到最后院长也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于是扔下一段——
“小程啊,这件事你还是要处理好。我不管你有没有苦衷,像昨天那种情况,其实不止对你有影响,对医院也是。你还这么年轻,平时性格也算沉稳,我相信你很快就能摆平的。”
就挥挥手让他回去工作了。
一路回到颌面外科,程砚南依稀能听见别人在小声议论这件事。
倒是每每在看见他时,便瞬间噤声了。
程砚南不擅长处理人际关系,但关于那些流言,他也有所耳闻。
由于在他嘴里撬不出事情的原委,加上吴任瑾的添油加醋。
基本上医院里大部分人都认为他过于冷血、没有良心。
毕竟眼前那个大闹着要钱的人是他的亲生父亲,是一个得肺癌中期没人管的可怜人。
而作为可怜人的儿子,他就应该要尽孝道,就应该要负起责任来。
不应该眼睁睁看着自己的父亲死去。
因为大多数人都这么觉得,于是他便成为了罪人。
“说实话,我感觉程医生就是那样的人,你们看他平时对人就没有笑脸啊。”
“没有吧,他可能是性格就是这样呗。毕竟这么年轻,医术上造诣也高,可能就是不爱跟人打交道,有些优秀的人也这样。”
“那他现在放任着自己的亲生父亲得肺癌去死?他以前就阴沉沉的好不好……”
听到这些话,程砚南脸上没什么情绪。
他脚步没停下,径直走了过去。
离得近了些,那三个讨论的医生注意到了他,连忙闭嘴,神色慌张地看了过来。
程砚南眼睛直视着前方,始终没把视线放到他们身上。
他抿着唇,绕过去,进办公室换衣服。
坐诊还没有半个小时,吴任瑾再次出现在了诊室门口。
程砚南眉头紧蹙,眼见吴任瑾又要张口说些什么。
他拿开口镜,停下看牙的动作。
对着躺在治疗椅上的病人说了句抱歉,带着吴任瑾往外走了。
周围人来人往,程砚南站在扶手边,主动开口道。
“凑钱需要时间,你每天来医院没用,只会影响我工作。”
听到程砚南松口,吴任瑾脸上洋溢着笑容,褶子都乐出来了。
“行行行,我马上就回去,那你凑好钱再联系我?”
“……”
程砚南垂眼看着他,没回话。
吴任瑾也不说话了,只是走出去没几句,又忍不住回头嘱咐着。
“我这个病不能再拖了,你到时候要是实在凑不齐,有多少就给我多少吧,或者——”
“你问问你妈?先向他们借点也行,如果不好意思开口,你带着我去也可以。”
程砚南的眼神瞬间一冷,口气都不好了,直接说:
“钱我会解决,你们已经离婚了,希望你知道她没有这个义务帮你治病。”
他实在不想因为吴任瑾的事情影响到更多人。
特别是他妈。
好不容易才让季家其他人慢慢接纳她,这一闹,就代表着前些年的付出要付诸东流。
程砚南的视线落在吴任瑾讨好的笑容上,抿起唇。
不应该是这样。
至少他母亲的幸福不应该把握在这个人手上。
“好,都听你的。”
吴任瑾立马服软,“我不会去找你妈他们的,你放心,好好工作,我先走了。”
“……”
程砚南不想再交流下去,转身投入到工作上了。
中午下班,他收到了程君蔓的电话。
程砚南担心是因为吴任瑾的事情,紧张地接起来。
“小砚?”
电话那头的程君蔓语气温柔,“我昨天晚上跟阿延商量好了,晚上把季子越接回来,让他们爷俩好好谈谈。”
程砚南嗯了一声,那句“我晚上把他送回来”还没说出口,就听见程君蔓接着说。
“我已经麻烦枳枳了,你就别管这件事了。”
程砚南眼神一愣,还没来得及有什么反应,电话就被挂断了。
……
中午吃饭前,盛枳跟程君蔓打了通电话。
君蔓阿姨叫她帮忙接着季子越回季家,不是什么大事,她就答应了下来。
所以吃过饭后,盛枳休息了会,便开着车去找季子越了。
当她在某小区找到季子越时,他正站在门口,头盔勾在手上。
脸上、头发尖都全是汗水,表情倒没有她想象中的烦躁。
这么一看,季子越还是挺男人的。
盛枳把车停在路边,摇下车窗,朝季子越招手。
“噗呲噗呲。”
季子越抬头看了过来,二话没说直接坐上副驾驶了。
车上吹了冷空调,盛枳扯过几张纸巾递给他,才重新启动车。
窗外骄阳正烈,以往活跃的季子越沉默着,在一旁玩手机。
盛枳以为他是要回家了不开心,瞄了他一眼,试探着问了一句:
“你妈给你打过电话了吧?”
季子越点头:“打过了。”
“其实你妈能接你回家,说明你爸已经冷静下来了。你们好好谈谈,就能解决,没什么非要吵架的,老是逃避也得不到解决啊。”
“……”
季子越没说话,他把手机息屏,视线挪到街边葱葱郁郁的树木上。
今天是他自己主动打电话要回去的。
想起今天早上偶然送外卖去了桦山医院的事情,季子越垂下眼,心里郁闷极了。
有时候,他爸说话确实挺对的。
他的确没有他哥万分之一懂事。
如果懂事,也不会在吵架的时候说出那些伤人的话。
而这些伤人的话,他哥可能这辈子都不会说出口。
“枳姐,我哥其实吃了挺多苦的。”
闻言,盛枳下意识往季子越那边看,她看见他低着脑袋,舔了舔唇,接着说。
“你们可能都不知道,都以为我妈离婚是因为被家暴吧?确实是被家暴,但家暴最惨的那个人……”
“是我哥。”
盛枳眼神一愣,握着方向盘的手顿时失去力气,松了松。
“经历大半年家暴的人是我哥,肋骨被打断,进医院的是我哥,在医院里住了大半个月的也是我哥。我妈说,可能是那些记忆对他来说太痛苦了,才随着长大给忘了,我哥他……”
季子越喉间一哽,突然不知道该怎么说下去了。
说他这两天被道德绑架,追着要钱,还是说以前那些糟心事?
明明自己的工作已经被搅得一团乱了,满眼满心想的却还是家里其他人。
所以他程砚南,又有什么义务要帮这个人渣治病。
季子越抿起唇,眼底升起泪花。
头一次希望程砚南真的是个冷血的人。
要不然姑姑、爷爷奶奶以前那些说他性格阴冷、有问题的话,岂不是都会被听到心里去。
不应该是这样的。
至少不应该让他哥一人囹圄困囿。
他的人生应该要意气风发的,而不是像现在这样束缚自己。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