台长小心翼翼地深吸一口气,硬着头皮赔着笑容:“裴总……这,我们节目参赛的选手确实太多,可能素质上面……并不能够达到——”
“素质方面怎么了?”没等台长说完,裴淮之便懒洋洋地打断了他的话。
台长战战兢兢,听裴淮之语气不善,便也没敢再将这话茬往下接,生怕说错什么,只道:“没、没有,裴总,是这样的,小周她这个脾气确实有点古怪,您别生她气,我立刻派人去把她找回来,您想看什么,就让她演什么。”
裴淮之那修长的指节随意捏起桌上一支钢笔,无意识转动了下,听完这句话后,啪嗒一声丢回桌上,深眸睨着台长:“我怎么没觉得她脾气古怪?这不挺好的?不想演就不用演了,你倒是派头,还能逼着她回来?”
让她回来,想看什么便演什么?他裴淮之都做不到的事情,旁人竟然还敢有这胆子逼她?
男人说完,沉着张脸漫不经心地往小门方向走去。
王齐飞看着他跟了那么多年的自家总裁,面上满不在意脚下却生风离去的步伐,哪里会不知道,是去追堵家里那只马上便又要从眼前飞了的小金丝雀去了呢。
身后一行台里的领导班子纷纷想要跟上步伐,立刻被守在面前的王齐飞一把拦下:“行了,都散了吧,裴总也就是抽空过来随便看看,马上就得走,之后的行程也不劳烦你们再跟了。”
“继续排练吧。”
几分钟之后,排练厅才渐渐恢复先前的嘈杂热闹。
而这时的周酒,才刚刚走到排练厅侧门与电视台另一栋大楼的安全通口。
小姑娘双手下意识攥紧,眼眶红了又红,泪珠子不住地在眼里打着旋,却强忍着没有落下。
她低着头没看路,她压根不知道此刻该往哪走,能往哪里去,只能不住地一直往前走,不停地走下去。
最后那嫩生生的手臂是被裴淮之从身后一把握住的。
周酒怔了一瞬,回过头看到他时,那忍了一路的眼泪莫名其妙不受控制地啪嗒啪嗒往下掉。
不知到底是因为害怕恐惧还是委屈。
“哭什么?”这是两人分手之后,裴淮之第一次看见周酒在他面前掉眼泪。
小姑娘坚强到即便是下定决心同他提了分手那天,都忍住没有掉下一滴眼泪。
而此刻,泪水决堤,裴淮之忽然有些不知所措:“怎么就这么点能耐?从我身边跑了,就是为了跑来给别人欺负的?我就一个没注意,你就让人给欺负成这样,我今儿要是不来,这闷亏你是不是还就吃到底了?”
周酒狠狠咬着唇,一声不吭,就这么仰着头瞪着他。
裴淮之双手握着小姑娘柔软的指节不自觉地揉捻起来,无奈地叹一口气,努力将语气放得柔和些:“方才让你打回去,你又不肯,这会儿在我跟前这么瞪着,倒是没见你胆子小。”
裴淮之扯着她手心,往前凑了一步,大手探到她脸颊处,却一下被人躲开。
男人“啧”了声,眉头微蹙,口气里带着藏不住的心疼:“别动,听话,给我看看到底把你打成什么样了。”
第18章 .祝福我也会有人心疼,我不想让我奶奶……
裴淮之身材高大,一边手拉着周酒,整个人显而易见地贴到她跟前,比周酒高出不少,他微俯下身,眼神直勾勾盯着她那半边脸颊,伸出手去,指腹在脸颊轮廓边缘停留了几秒钟,却又没舍得碰上去。
那处肉眼可见的微微泛着肿,裴淮之紧了紧后槽牙,心中无名火控制不住烧了起来,这才离开他几天,就把自己弄得这样狼狈,当初若是乖乖呆在他身边,衣食无忧想要什么便有什么,何至于跑到这样的地方抛头露面,吃尽苦头,说到底,娱乐圈就不适合她。
周酒只在他伸过手来的那一刹那,有不争气的恍惚,男人身上清冽的味道因着这过分贴近的动作,无孔不入地沁入脾肺,这种感觉太过熟悉,以至于小姑娘一时间竟然差点忘记,此刻眼前这位莫名其妙同自己举止亲近的男人,早已经和她没有半点关系。
甚至可能在身体心理和外界名义上,都已经完完全全属于另一个女人。
她并不知道裴淮之这反常的举动到底事出何因,也并不想知道,反正总不会是因为心疼她怜惜她,两人在一起四年之久,她深知裴淮之这样的男人,薄情寡性,冷血淡漠,对于不爱的人,压根不会分出半点心思。
先前她还被他养在身边之时,便是无论如何也分不到他多少陪伴的时间,如今她更不会像过去那样,反反复复自作多情,自取其辱。
事出反常必有因,周酒偏着头,努力控制住不让自己去胡思乱想,她害怕细思到最后发现,曾经那样深爱过的枕边人,忽然转性护起她对她好,又只是出于别的什么可怕的目的而精心的算计和布局。
毕竟从小到大,真心爱护她,愿意对她好的人少之又少。
哥哥忽然对她说好听话,只因为惦记她手里那点微薄的积蓄。
亲妈忽然体贴地关心起她的婚姻大事,也只是因为想要让她趁早彻底远离裴淮之的身边,在死前都要替她那仅仅养过四年的女儿扫平一切障碍。
而那个她记忆中对她最亲切最温柔,当了她四年妈妈的女人,一别多年之后忽然热情邀约,点了一桌子唤起她童年记忆的美食来慈爱招待,最终也不过是为了让她可以主动的,永远地消失在,那个躺在病床上任性耍着公主脾气的新生女儿未来的人生里。
对她好只是因为想要她能永远的不复存在。
好像只要她一夜之间凭空消失了,所有人的心愿都会忽然实现。
当初她要是没有来到这个世界上,就不会和宋佳妮抱错,她不会抢走宋佳妮四年的公主人生,宋家一家人不用把爱错付在她这个强盗身上四年之久,她亲妈也不用忍受长达二十年的,对心中真正意义上亲女儿的彻夜思念。
她活了二十多年,可似乎不管她存在于哪个地方,都是个错误。
周酒下意识后退一步,秀气的眉心紧皱,小臂使了点力道,终于将手从裴淮之那温热的掌心中抽出,而后划分出属于自己的安全距离,手背随意在脸颊上胡乱抹了几下,擦去方才没控制住掉下来的泪痕,眼底仍旧是透着红,戒备地抬眸睨他一眼,随后准备转身离去。
“酒酒!”裴淮之两步上前,一把将小姑娘细嫩的手臂捉了回来。
周酒努力将他控制住自己的手挥开,强压着情绪,想要让嗓音听上去不那么委屈可怜,冷着脸:“裴总请别这样叫我。”
裴淮之抿着唇,心头有气却也并不敢对着她来发,只睨着她道:“一口一个裴总,我们的关系不至于这样生分。”
“我们的关系?我们什么关系啊?一张床上睡过觉的关系吗?裴总要是想,多的是人都能和您有这样的关系,裴总是不是忘了,我们早就没有什么关系了。”周酒杏儿眼里满是眼泪珠子,强忍着才没再掉下来。
这么久没见,没想到她气人的本事倒是见长了不少,裴淮之偏偏不敢拿她撒火,心里头堵着口气,只痞里痞气地偏过头去,气笑一声,把火气稍稍压下去后,才又回头看向她:“你现在对着我倒是硬气了,刚才给你机会,让你讨回来,你怎么就不愿意了?那女人扇了你那么多下,一下你都不敢还回去,在我这怎么就这么横?真是给你惯的。”
“你惯我?”周酒像是听到了个天大的笑话,冷笑嗤他,“裴淮之你是真不知道还是装不明白?刚刚我那一巴掌要是真当着那么多人的面打了下去,你觉得杜亚珍会放过我吗?你觉得她背后公司的势力会放过我吗?你知不知道她的那帮粉丝有多庞大多厉害,但凡我一巴掌下去,我一定会被那些人生吞活剥。”
“你知不知道网络暴力有多可怕?”周酒嘴唇止不住得微颤,眼泪终究还是没有忍住,像断了线的银珠,一颗一颗掉了下来,“我明明什么坏事都没做过,可是一人一句就能把我喷成筛子,半点回击的机会都不会再有。”
她无依无靠,唯一疼爱她的奶奶也仅能悄悄塞给她一千块钱,应生活上的燃眉之急罢了,她根本没有资格也没有底气用那样极端的方式进行反击。
裴淮之大手握着她那细小的腕节,忍不住添了几分力道:“我不明白你到底在怕什么?我在那,你管他什么杜亚珍背后公司的势力,这个圈子里,又有谁敢和我巷深作对?但凡敢动你一根手指头,要他们怎么死都不知道,哪里需要你去操心这些?我完全可以给你倚靠撑腰。”
“倚靠?撑腰?”周酒甚至都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了,“裴淮之,你所谓的倚靠和撑腰,就是让我平白无故在网上被你的两个心肝宝贝狠狠踩在脚底下整整四年吗?”
“那一桶一桶脏水往我身上泼的时候,你在哪里?你在医院里陪着心肝宝贝,给她端茶送水。我奶奶八十多岁高龄,深更半夜拿着手机看着网上对我漫天的侮辱和诅咒,偷偷抹眼泪的时候,你又在哪?你大概是在喜迎公主殿下回国,然后精心计划着怎么样能让我迅速从天恒从娱乐圈,从你的所有生活中出局,消失。”
“而今天又是怎么了?噢,大概是上回说的,看了我们综艺直播的首秀,看到我没忍住,怼了你那心肝宝贝几句,怎么?这就心疼了?这就忍不住,急匆匆的抛下你那所谓忙得要死的巷深集团,上赶着过来故技重施,借她人之手把弄出局,让我在这个圈子里一辈子抬不起头混不下去,让你的宝贝公主永远清清白白,不会再因为我受任何委屈吗?”
“裴淮之。”周酒并不想这样去想,可唯有这样想,她才能解释得通眼前这个男人,到底是因为什么才以这样的方式这样的态度,重新出现在她面前,总不可能是因为爱吧?没可能的,他根本不爱她,小姑娘低声念出他的名字,却没再像方才一样看着他,只垂着头,目光停留在脚尖,“你怎么能这么可怕,也对我用这样的方式,我差一点点,真的就差一点点,以为……”
周酒终究没将那不切实际的幻想说到最后,小姑娘抹干眼泪,重新抬起头,弯起唇,又如同当初同他说分手时候的坚强和倔强:“大可不必这样费尽周折,我很快就会淘汰,如你们所愿,网上根本没有人喜欢我,没有人会给我投票的,大概顶多再有一周时间,我就不会在你的心肝宝贝面前继续碍眼,我忍一忍,你们也忍一忍吧,一周很快的,给我一条生路,让我平平静静地走,不用这样赶尽杀绝,我也会有人心疼,我不想让我奶奶再偷偷哭了。”
“周酒……你怎么会这样想我?”裴淮之一时间竟没法将她那一长串的控诉彻彻底底消化完全,他总觉得两人在一块的这四年,他们之间对这段感情的认知似乎有着严重的偏差。
他原以为她只是因为自己没有痛快地给她想要的婚姻,才同自己闹出这样多的矛盾,可如今看来他错得离谱,男人这辈子所有的束手无策几乎都给了周酒,半晌后才沉声道:“我只是单纯地想来看看你,完全没有别的意思。”
“看我?我有什么好看的。看我如今离开你,混得有多狼狈吗?还是来看我在宋佳妮面前,应该怎样伏低做小,被当做猴一样在台上给你们小两口表演,然后由她这个影后给出盖棺定论的评价?”周酒这会儿的情绪已经发泄得差不多了,逐渐恢复到平静冷淡的状态,“当初你把我一个人留在翡落湾那样久,都没见你想着来看看我,现在更是没有这个必要了。”
周酒说完,从口袋里掏出张随身携带的纸巾,一点一点,将裴淮之握过的手腕和掌心仔仔细细地擦拭一番,似乎在用这样的方式,来抗拒方才同他的一星半点接触。
“别再在我这里浪费时间了,快去哄哄你那心肝宝贝吧,戏演得太真,万一连她都信了,误会深了,就真不好哄了。”周酒随手将那用过的纸巾丢进一旁的垃圾桶里,“既然选定了一个人,就努力给她足够的安全感,彻彻底底尽心尽力地好护好她对她好吧。”
“裴淮之,上回祝福的话,我其实是真心的,你们好好在一起吧,也不用再担心我会出现在你们面前,这样对你,对她,对我妈妈对她妈妈来说,都是最好的结果。”
第19章 .心疼带着不可置信的悔意,明显是心疼……
黑色宾利之上,王齐飞在驾驶座稳稳当当开着车,车内空气安静得针落可闻,裴淮之坐进车后座里,深眸轻阖,眉心微皱,一声未吭,然而气氛却并没有他想象中的压抑。
当初那飞出笼子的小金丝雀一而再再而三拒绝裴总给的台阶和好意,次次将这个无论在多大的项目面前,都面不改色古井无波的男人气得够呛,今日裴总再次主动送上门,也未讨到任何一个好脸色,王齐飞原以为裴淮之的火气至少还得发上个一两天才能消停,可如今却意外的平静。
虽然等到在车上再次见到回来的裴总时,男人脸上的神情仍旧不容乐观,可先前很长一段时间的那种烦躁易怒,一点就着的氛围,倒是全然没有了。
王齐飞透过后视镜,犹豫着该不该开口问一问后续的安排。
半晌后,他还是开了口:“裴总……和小姐谈得如何?小姐愿意回家了吗?需不需要——”
裴淮之竟然也没藏着掖着,就这么直截了当和王齐飞聊了起来:“回什么家,把人惹哭了,骂了我一顿。”
男人轻叹一口气,自嘲地扯嘴笑了声,语气无奈却又有些庆幸:“不过好歹是愿意骂我了,而不是什么都不肯说,单纯直接地让我滚。”
“总算是让我滚得更明白一点,你说是不是?”裴淮之看着手机屏幕上,那个因为拔了智齿而肿了半边脸的小丫头,眼神都没舍得挪开。
王齐飞:……
他可不敢说。
裴淮之也没管王齐飞答没答,只是自顾自地说:“就是又把她惹哭了,以前好像也没见她这么喜欢哭,小女孩儿哭了要怎么弄呢?我也没处理过这种事,眼泪一个劲儿往下掉,那脸又是肿的,想给她擦,她也不愿意让我碰一碰。”
裴淮之似乎对周酒掉眼泪这件事,心疼又无措,这件事情超出了他认知和解决的范围,他从小到大别说是和人吵架哭鼻子,就是当初在特种训练时,肩膀挨了俩子弹,都穿孔了,也没见眉头皱过一下。
唯一令他刻骨铭心有过悲伤的,大概就是那年即将高考之前,他的母亲用她毕生最引以为傲的那座影后荣誉奖杯上尖锐的金色翅膀,在他身上划出血后,又划向自己的脖颈,最后发了疯似的丢开,冲向高楼,从高楼的窗户纵身一跃,狠狠地摔死在他面前,血溅了一地,也溅满了他的脸。
然而即便是那时候,裴淮之也只是安静地擦去混入眼眶那温热的深红色,自始至终没有掉过半滴眼泪。
那会儿步伐有人在私底下悄悄说,裴家独子妥妥是个冷血无情的怪物,可他只是觉得,哭泣解决不了任何问题。
可如今在周酒这里,哭泣成了他最最需要去解决的问题。
“王助理。”裴淮之没抬头,只是嘴上问,“你家太太哭的时候,该怎么办呢?”
王齐飞沉默地思考了片刻,发现自己可能给不出相似的经验和建议:“我们结婚已经很多年了,三天一小吵五天一大闹的,吵不过就不说话,实在要是惹急了,就动手开打,哭就哭呗,还能怎么办,哭一下又不会少二两肉。”
裴淮之抬眸看向王齐飞的眼神都不对劲了,这个已经不是普通的吵架了,这都上升到人品素质道德甚至违法的范畴了,然而还没等他开口教训人,就听见王齐飞继续补充道:“噢,裴总您别误会,我说的是我吵不过,我媳妇就打我,我只能偷着哭,那不然还能怎么办?也不能碰她一下啊,这么多年,她为家里付出得实在是太多了。”
裴淮之放下心来:“这还差不多,倒是合理了。”
就凭王齐飞这说话大喘气,常常令人产生歧义的交流方式,被老婆揍实在是太正常了,裴淮之暗暗地表示了理解。
王齐飞总觉得那只小金丝雀似乎有着旁人难以察觉的,十分特别的魔力。
甚至于连裴总自己可能都没有发现,比起那小半个月下来,执拗地忍着不愿意去听去看有关于那出逃小女人的任何新闻信息,不愿意再让她出现在自己的生活中肆意嚣张耍尽各种小丫头脾气,如今这样见上一面,哪怕见面的方式和后续的交谈都不见得如他心意,可那躁郁难解的心情,却在这短暂的拉扯中,轻轻松松烟消云散。
过去常听人说,相思之情最是难解,那会儿王齐飞不这么认为,觉得相思难解的也无外乎是因为没有金钱,要是有了金钱还是难解,那就是还不够多,若是像他们裴总那般,钱多到上下八百辈子不用为物质发愁,那还担心什么女人宠物小情人不自动往身边来靠?
至少可以像他之前那样,打造一手纯正奢靡的金屋,让喜欢的女人心甘情愿永远地锁在这金屋里,乖乖等着人回家。
何愁会有相思之苦。
可如今想来不是的,纵使裴淮之有再多的钱,当真碰上喜欢的,还不是得放下出生时便与生俱来的身段和尊严,一次又一次主动送上门,对方不一定领情,自己却觉得见上一面都尤为珍贵。
王齐飞大概是忘了先前让裴淮之哄人的时候,他说的那些狂妄又混账的话,这会儿话匣子打开了,又劝了句:“裴总,女孩儿哭了那肯定就是觉得受委屈了,哄是必须得哄的。”
只是这一回,他倒是没再从裴淮之嘴里听见什么“老子这辈子都没哄过人”这样一出口就是注定孤独一生的混话,就听见车后座上向来精明果断的男人,忽地无奈地轻叹了口气,没有了当初的那股子傲气和高高在上:“我这辈子是真没哄过人,周酒小的时候就不是个爱哭的人,以前没机会哄,是因为她不哭,现在没机会哄,是她连靠近都不愿意让我靠近了,说出来都不怕你笑话,我现在在她跟前,连说句话都犹犹豫豫,不敢开口,担心哪里说的不对,她扭头就走,又或者哭得更凶。”
他从来都是男人堆里头长大的,小的时候脸上就鲜少有笑容,同辈或是小辈的女孩虽喜欢偷偷看着这个长相过分出众的小哥哥,可却从来没有人敢靠近他,学生时期身边的同学朋友都没有女生,后来把自己送进特种队里,那一块摸爬滚打过泥潭攀陡崖挨子弹的,更是没有娇滴滴的小丫头,见了血也只是咬咬牙打紧绷带继续扛,没人妥协没人怕,可如今他一见到周酒那豆大的眼泪珠子,竟莫名心慌。
“委屈肯定是有原因的,这么多年,外界有关于您和其他女人的传言,数不胜数,周酒小姐哪怕被您死死藏在翡落湾里头,这些事也不可能一句听不见,她若只是喜欢您的钱,大可不管不顾,趁能在您身边的时候,尽可能地为自己攒下积蓄,您也知道的,以您的身家,若真想动点心思,只要悄悄摸摸取那么分毫,都够多少人下半辈子安安生生了,可是周酒小姐没有。”
“我之前查过了,只是因为你不愿意再听我汇报她的消息,便没敢和您说,离开您之后的当天晚上,周酒小姐连家最便宜的快捷酒店都住不起,连找了好几家看上去就阴森骇人安全都没法保障的私家小旅馆,可大概是因为手头实在没有多少钱,就连这种地方的钱都掏不出来,一个人孤零零的,拖着行李箱进进出出,满大街跑,后来无奈只能先回老家。”
王齐飞透过后视镜,看到裴淮之此刻的神色,带着不可置信的悔意,明显是心疼了。
他虽嘴上说着要让周酒出去吃吃苦头长长记性,可这种人间疾苦早就超出了他这种生来便是天之骄子的认知范围。
或许在他的设想里,从翡落湾这样寸土寸金的宫殿搬出去,住家普通的五星级酒店,就已经算是吃了苦头,可他远没想过,周酒在他身边这么多年,竟然连一分钱都不替自己存下。
他知道自己给的不少,以为在这方面不用担心,可是他却没想过,周酒自己其实并不愿意要。
王齐飞见裴淮之没发脾气,胆子便更大了些:“后来再回来江城的时候,就是找天恒解约的那段时间,住的是十人一间的上下铺青年旅社,我后来查到的时候,私底下去找过那个地方,巷子小到连车都开不进去,破破烂烂一栋楼,十多层,竟然连电梯都没有,小姐应该是住在十二层,每天就只能靠爬楼梯解决,楼道又窄又脏又没有窗,光都照不进去,大白天的,还得打着手机上的电筒灯,才堪堪看得清路。”
“爬楼……”裴淮之屏住呼吸,甚至不敢去想那种糟糕的环境,那小姑娘怕黑又怕累,以前刚来他家时,就没见她跑过步,是个体育小废物。
后来为了治气喘,才硬着头皮被他押着学了游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