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红瑛一本正经地望着她道:“猫弄回来你自己管好,这屋子前后通院,万一开着门跑出去丢了不能赖我。”
简澄:“我会管好的!”
“卫生也得你打扫,别到时候你周叔叔回来,屋里到处飘着猫毛。”
“嗯嗯!”
“最重要的一点。”阮红瑛无比严肃道,“猫不能跟人睡,它只能睡它自己的窝。”
简澄连连点头:“放心吧妈妈,它只喜欢睡它自己的窝。”
第二天,阮红瑛开着车和她一起,把猫和一些猫用品都从周寂川的大平层,拖到了香溪御墅。
简澄一开始小心翼翼的,生怕三月粘人没分寸,惹阮红瑛烦,一直让它待在自己的视野范围内,严密看守。
结果某天午睡后下楼,出去值班的阮红瑛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了。
人躺在沙发上,似乎是午觉刚醒,三月也在沙发上,眯着眼睛,无比享受地踩她的肚子。
“妈妈!”简澄超级夸张地叫了一声,“有毛!”
阮红瑛瞪了她一眼,似乎是嫌她吵,然后十分温柔地抚摸起猫背。
简澄:“……”我小时候你都没摸过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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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行了我要笑死了哈哈哈哈哈我妈真的好好笑!”简澄在视频里笑出了眼泪,弯腰捂住笑疼的肚子。
周寂川靠在窗户边,背景是星月缭绕的夜空。
今天天气很好。
“三月在家没添麻烦吧?”
“没有没有。”简澄抹了抹笑出来的眼泪,“我妈现在,吃饭要它一起吃,连猫碗都放桌上,睡个午觉也要它一起睡,你知道三月喜欢睡自己的窝,我妈醒来发现它跑回窝,还硬给它抱回来搂着睡,笑死了。”
男人弯着眉眼,满满的温柔宠溺。
“还有,每次三月上完厕所,我妈跟着跑给它擦屁股。”简澄从桌角抽了张纸巾,“她已经完全被征服了,你叔叔还会远吗?”
周寂川望着她,听她说说笑笑絮絮叨叨,过了好一会儿才接腔,只有两个字:“谢谢。”
简澄皱皱眉:“跟我这么见外?”
他坐在窗台上,微微俯身,深邃的眸无比认真地望着屏幕里的她:“如果没有你,我一定会有很多后顾之忧,三月也要谢谢你。”
简澄感受到他的真诚,心口也一阵烫烫的。
她双手托腮看着他比先前清瘦许多的脸庞,眼下明显的两块乌青,和死神和病魔抗争后憔悴虚弱的模样,满是心疼。
她吸了吸鼻子,装作若无其事地说:“你守护他们,我守护你啊。”
有我在,你不会有后顾之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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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月似乎是个很美好的季节,从舌尖念出来就带着点别样的缱绻。
所有好消息都踏着三月的尾巴纷纷到来。
新增疑似病例清零。
不少企业开始返岗复工。
交通路线分批恢复通车,小区一个又一个解封。
各省来A城支援的医疗队也陆续撤离,似乎这个城市已经安全了。
只有周寂川他们,还在为这场战争做最后的收尾。
医院依旧是隔离区,但她已经可以从不远的地方看一看了。
而周寂川经常在忙完工作,回休息室小憩片刻的时候,能看见窗外隔着一条街,有个从头到脚裹得密不透风的胖大白,傻乎乎地朝他挥手跳跃。
他拨个电话,就能看见大白笨拙地拿手机的模样。
“防护服不要钱吗?”他故意语气严肃。
“这是周叔叔送我的。”简澄躲在防护服里,嗓音听起来闷闷的,但是在笑,“我就想过来看看你嘛,我妈不放心,非要我穿。”
男人还是忍不住软下声音:“视频里看不也一样?”
“不一样。”简澄仰头看着某个窗口,虽然不太清晰但她却能一眼认出来的身影,“视频隔得好远好远,但是在这儿,我能看到你。”
她抬起手,比了一下距离,特别满足地说:“不到一百米呢。”
她终于离他越来越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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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个多月,在阮红瑛各种自制猫饭的投喂下,三月似乎有些营养过剩,体型肉眼可见地从小猫咪长成猪咪。
眼看快超过健康体重,简澄开始绞尽脑汁想办法让它减肥。
这天,她刚喂了适量的猫粮,三月似乎根本没吃饱,依旧绕着她的腿喵喵叫,还翻身打滚撒娇,想让她多给吃的。
简澄狠下心来教育它:“你不可以再吃了,如果再胖下去会没有小母猫要的。……不对,你好像已经用不着小母猫了。可那也不行,长胖了很容易生病知不知道?妈妈不让你吃是为你好!少吃东西多运动,出去跑圈去!”
说着她指了指后面封好的阳台,上面有个巨大型猫爬架,是阮红瑛斥巨资给三月买的。
三月委屈地一声“喵呜”,再次躺倒在她面前。
“……”咋还碰瓷呢?
简澄无语地长叹一口气,正想把它直接拎到阳台去强制运动,电话突然响了。
见是周寂川打来的,她瞬间整个人精神起来:“怎么啦?”
“你在家吗?”男人语气很平常。
“在呢。”
“有时间吗?”
简澄看了眼摇着屁股往阳台走的三月,似乎已经不怎么需要她管:“有呀。”
“好。”周寂川笑了一下,“去趟我那边,帮我拿点东西过来。”
“什么东西啊?”
“你去了我再告诉你。”
简澄乖乖应了:“好吧。”
挂了电话,她赶紧出发去东辰华庭。
用指纹开门进屋后,一边换鞋一边再给他打电话。
没曾想下一秒,屋里居然响起一串熟悉的手机铃声。
是怎么也不可能在此时此刻出现在这里的手机铃声。
她愣了足足有十多秒,才不可置信地抬起头,瞪得大大的眼睛里映出一双朝思暮想的眸子。
男人逆光而立,缓缓地在她面前蹲下,容颜还是清俊如昔,但眸底如火燃烧的思念是她从未见过的炙热灼人。
下一秒,他同样炙热的唇吻住她。
阔别七十多天,日日夜夜都肖想入骨的她。
他抱起她的臂膀如铁,每一步急切而又沉稳,房门被踹开,柔软的被褥包裹住她的背,再由他火热的身躯盖上来。
“想我吗?”他等不了,只想即刻向她宣泄思念。
那些用一切言语都词不达意,只能用身体来倾诉的思念。
简澄止不住微颤着,手指掐进他肩背的肉里,咬咬牙,艰难地发出一个字音:“想……”
“想我什么?”他故意往回撤了一些。
“……”她咬着唇,眸子里水光泛滥,带着可怜兮兮的控诉和不满。
“嗯?”
简澄乖乖地把唇凑到他耳朵边。
听着小姑娘几乎要被自己吞进肚子里的话,他终于笑了一声,再低头吻住她。
满足她。
……
卧室窗帘打开着,傍晚被染红的阳光落在深灰色木地板上,竟产生一种强烈对比下的莫名融洽。
他们抱在一起,看天边漂亮的火烧云。
“三月是我第一次见到你的时候。”
冷不防听见男人的声音,简澄彻底愣住。
他们初次相遇明明在2018年夏天,怎么可能是三月?
“那时候你还是个小姑娘,大概……比我的床高一点儿。”他笑着亲吻她发顶。
简澄眼睛睁得大大的,此刻的心情已经不能用惊讶来形容。
“那时候,你手上就戴着个小圈儿,上面有你的名字,简澄。”他用手指轻轻摩挲她光洁的手腕,目光悠远地,仿佛在回想当初的画面,“你还记得吗,那天有人被关在医院停尸间,那个又黑又冷的地方。”
他的声音像风吹动心底积攒已久的厚厚的尘灰,将一些记忆的边角显露出来。
那年得知被人抛弃后,她一场病病了很久,需要每天不间断地输液。从寒冬腊月一直到来年开春,她都住在那个医院里。
有一天,城外某个化工厂发生爆炸,几百人或死或伤,仅送到她所在的医院就有八十多个。那只是一个社区医院,人员紧缺,所有医护都去抢救了。
她当时什么都不知道,只是半夜醒来有点饿,想问护士站的阿姨有没有吃的东西。
以往每天那里都会有值班的阿姨,可那天整个都是走廊空荡荡的。
她有点怕,就往有声音的地方走,也不知道走了多久,下了几层楼,那些嘈杂的声音居然离她越来越远。
直到她到了那个地方。
走廊的灯格外暗,那扇门一旦靠近,就有一股冷气包裹上来。她本来想转头跑掉,却听见里面似乎有人说话的声音。
一开始她听不太清楚,于是把脑袋贴上去,听了好一会儿,才终于确定是个男孩的声音。
很小声,很虚弱,带着随时可能要断气的颤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