荒谬!谢父叫嚣着不可能受要挟,劈手夺走谢珃手中的文件直接撕个粉碎。
对于谢父谢母这种对血缘已近魔怔的人来说,一旦子奇不姓谢,就像美玉有了瑕疵、血统受了玷污、心里有了疙瘩,一去不复回,再难有百分之一百的忠诚!
姜眠若无其事地从后车厢里掏出一份、两份……厚厚一沓,毫不客气摔到两人身上,任由谢父继续撕。“继续撕,不够我叫人打印成千上万份过来撕都行!”
她做足准备就是要谢珃签名同意谢子奇改姓。
她要一点一点撕走谢家对她俩母子纠缠的借口。
谢珃不由地兴起一股倔犟,“姜眠,我不答应!”
“谢珃,你以前就没顾过家,妻子儿子对你来说可有可无。现在孩子归了我,改姓对你来说有什么影响?你要儿子找别人生就好!你不肯签,难道以后还愿意让他继承你们谢家?”
谢父见缝插针地说了一句,“你还想让子奇继承谢家,就注意你现在的说话态度!”
姜眠懒得理会,目光冷冷地睨向谢珃:“奉劝你一句,有些话你不得不听,这合同你不得不签。”
谢珃被她说得心乱如麻,连改姓合同都早已备好,可见姜眠有备而来。但姜眠除了威胁说要鱼死网破,还有何筹码?
谢珃伸手将姜眠拽到别处,远离谢父,低声道:“……你把所有话都说清楚了!”
啧啧,姜眠不由地感慨谢珃的临场智慧,“很简单,李执承认是收钱谋害我。”
谢珃脸色微变,但谨慎地沉默。因为他记得这场交通事故,连警方都判定是意外。
姜眠道:“我今天刚从监狱探视李执回来……”
说重点!谢珃按捺住催促的念头,听着姜眠徐徐道来:“……就立即重新上诉。”
谢珃难以置信道:“你有什么上诉理由?”
“你说呢?”姜眠眼锋一抬,直视谢珃开始闪躲的眼神:“你们不就是以为我找不到雇凶证据才敢这样嚣张?你们是不是忘了李执本人就是一把雇来的证刀!你们谢家可以抗得住舆论压力,可以当做若无其事,姓李那一家三口绝对扛不住!我今天不过是吓了吓,李执就把那袋现金跟纸条的事全摊开讲了。现金查源头纯粹就是时间问题,除非你们再次雇凶杀了我。但你们还敢动手吗?我已经在警局报备有人意图谋财害命,但凡我再有意外就作证谋杀成立。你们杀不了我,我就顺着这笔钱查下去,我一天查不到你们头上就查一个月、查一年、查上十年二十年都无所谓!李家三口我不会放过,但我更不想放过你们谢家!”
“……我没想害你。”谢珃惊地僵了下。
“我自然知道你没有。”姜眠歪头睨向一处,谢珃猛然顺着她的视线望去——是不远处沉着脸的谢父。
姜眠道:“谢珃,有些事若是挑明了就没退路了。”
她可以很理智,也可以当疯子。
良久良久,天人交战。
谢珃终于勉强开口:“好,如果我同意改姓,一切真的到此为止?”
姜眠点头。
谢珃道:“我能怎么相信你?”
姜眠指着他来不及看的合同末尾早已附加一句:放弃事故上诉。
谢珃目光深沉看着她,慢慢将双眸移开:“姜眠,我真是不得不服你,事事做得太绝了……”
他掏出口袋别着的笔正要签名,一旁紧盯的谢父就快速冲过来,强行拦住他的手问干什么。
谢珃用力推开谢父,转过身一气呵成地签下名,又将合同丢给姜眠,然后抱住想夺回合同的谢父。被强行锁住的谢父不问这是权宜之计还是无计可施,只道:“你疯了?你居然同意子奇改姓?!”
姜眠一边核对谢珃签名,一边火上浇油地嘲讽道:“谢董,我的儿子只是改了个姓,又不是改DNA。如果你们谢家实在是后继无人,我不介意你们百年之后将资产交由我儿子姜、子、奇、继承。”
谢父果然脸色一阵煞白。
姜眠嗤笑的眼神,赤.裸.裸的告诉他们:我又赢了。
“姜眠,你休想这事就这么算了!”
“那就放马过来,反正你们谢家比我更输不起。”
姜眠在谢父呲牙目裂中,扬着合同上了车。
……
第92章
谢父奈何不了姜眠, 就只能气急败坏地朝谢珃咆哮:“你他妈到底是谁的儿子?你居然同意改名?你为什么同意改名?为什么啊?她又怎么蛊惑你了?!”
“我已经认栽了,不能冒险再拿你的下半辈子去跟姜眠赌。爸,她没你想象中那么容易拿捏!”
谢父狰狞道:“我都说了她不可能找到任何证据!”
谢珃实在不明白,“你为什么就那么笃定?”
“因为她绝对找不到!”谢父险些脱口而出:他特意挑过的旧纸钞, 不连码、流经多人手, 再随机抽调一堆人, 几经筛选, 最终瞄准爱妻溺女的李执!
……在这种时代, 想要拔除一个眼中钉可不容易呀。
谢父心机很深,猜中这种老实人坐几年牢就能拿到一辈子挣不起的几百万, 绝对舍得豁出去。因为穷人的道德底线, 就是拿钱的上限!再加上李执这类平平无奇的老实人, 即便做坏事也会有各种人自以为是地替他护驾、或者多方面证明“他是无心之失的犯罪”,因为穷人仇富, 因为李执“真有心谋害”也没证据、没能力供出与谢父的任何信息,因为连他都不知道自己是被谁挑中的凶刀。
所以, 谢父毫不动容地看着谢珃:“姜眠她从头到尾就只有怀疑。疑罪从无, 难道你还没从这场离婚官司吃到教训?”就连李傻子都不知道钱是他放的,更何况仅凭张嘴就来的姜眠?她就算是开了天眼也找不到跟他有关的证据!不可能找到!!
谢珃死死沉默, 不得不说谢父是继姜眠之后再次打破他认知的人。但他还来不及感叹什么,“突突突”,身后忽然传来汽车启动的引擎声, 俩人回头就猝不及防地对上迎面驶来的车。
日光直照,待瞧见车窗后那一张讥诮的嘴脸,谢珃几乎是下意识地拉过谢父。
疾速而来的黑车就这样擦身而过。
姜眠根本还没走, 她只是上车掉个头而已。
“她还想干什么?”谢父话刚落就又被谢珃拽得一个踉跄。
黑色SUV就像夺命杀手虎视眈眈地盯住他们, 在他们躲到自家车后, 直接踩紧油门撞上来。一下不够,还更狠狠地撞多好几下。
“姜眠!不要!”
谢珃失声大吼,两腿抵地企图反抗,但背部车壁依旧推着他们慢慢蹭离公路。他们退无可退。关键时刻,谢珃绝望地背过身护住谢父,如果可以——姜眠倒想给他这个献身机会,可惜她知道杀人偿命。
姜眠及时停了车。
公路上突然陷入一片死寂。
谢珃两人还未松气,她又踩油门,轮胎抓地的声音非常尖锐,惊得他们再度面色死白。她直接打满方向盘,SUV歪过角度,把遮掩他们的豪车撞离公路。
谢珃就这样看着它擦身而过,沿着山壁翻滚下去,呆滞的表情仿佛摔得支离破碎的是他们的肉.体。
吱!
身后又一声刹车巨响。
谢珃不用回头都知道姜眠的车是近在咫尺,而谢父则正眼瞧见与自己相距的SUV车头——也就是他离死的距离,就只是两个谢珃的身板而已。
谢珃僵硬地转过身,脸色如槁木死灰一般。
姜眠眼神则如万年死水,没有半点起伏地看着他。
迷恋的激情的狂傲的烦闷的焦躁的痛苦的。
喜爱的依赖的郁结的伤心的绝望的憎恨的。
曾在过往沸腾过的种种情感,在这一刻彻底蒸发成空了。
他们之间真连陌生人都不如。
姜眠欣赏够谢父谢珃两人的惊魂未卜,慢慢笑出声:“抱歉呀,我脚滑把油门误当刹车了。反正你们也没事,那就算了吧,我还要急着去派出所给儿子改名呢。”
谢珃快步冲到车窗前,扯住姜眠的袖子追问:“……你诓我?不是说我签名就到此为止吗?”
姜眠疑道:“是呀。可你当年下跪向我求婚时,说永远不会骗我,不也是在诓我?”
“……”谢珃一怔,但下一瞬却是越窗去抢姜眠搁在副驾驶座的改名合同。
姜眠横身挡住他的手,又迅速摁下关窗,直接将谢珃的臂膀用力卡住。
谢珃进退不得,只能忍痛道:“姜眠,我拜托你到底还要玩几次?”
姜眠甚是无辜地摊手,带着恶劣之笑:“我也拜托你们,这不过是开个玩笑而已。怎么,你们谢家偷偷带走孩子说是在开玩笑,就不许我现在跟你们玩碰碰车笑一笑?反正你们人也没事,按照谢家做派不就是‘照常当一切都没发生过吗’……哦,顺便采访下你这种险些被活活弄死的滋味如何?好受吗?”
不远处的谢父现在对她是恨之入骨,厉声道:“我一定会告你谋杀未遂!你他.妈就是个疯子!”
姜眠扫去一眼,笑得更讥诮:“我只不过是踩错刹车而已,我都已经道歉了,你们还想怎样?”
“姜眠你这个疯女人——”谢父被她激的礼仪全无,若不是谢珃还被车窗卡着受要挟,早就按捺不住脾气捋起袖子揍上去。
姜眠将车窗关得更紧,谢珃的手臂就被卡地很痛。
她看着谢珃,慢慢地靠在椅背上,整个身体沉浸在阴影里,轮廓模糊。
“谢珃,你现在勉强算是体会到我当时受的痛苦。我再问你一遍,滋味如何?”
谢珃似苦似笑地扶住即将被夹断的胳膊,而姜眠当初被李执撞翻车差点被刺死时,自然比他现在痛上数倍。他也就是切身经历了,才明白姜眠为什么对他越是道歉就越是愤恨,因为几句轻飘飘的安慰对受害者来说毫无价值,甚至是居高临下的讽刺。她当时不只是遭受剧痛,还面临着前所未有的死亡威胁。
对,就是死亡的威胁。
刚刚他是真以为姜眠要跟他们同归于尽。
“谢珃,我希望你能好好记住现在这种滋味,当然更希望你们接受我的道歉……”
两个虚伪的“希望”刻在谢珃心头,姜眠嗤笑地开窗放过他的手。
姜眠这回是真地走了,但谢珃不一定能走出了。
***
双董律师所。
董鳕收拾东西正准备下班,突然瞅见董雪帅拎着厚厚一沓文件回来。
她疑道:“咱们律师行业也要加入行业内卷吗?”
“没加班费的内卷是卷给鬼看吗?更何况我们还是老板。”董雪帅鄙夷道,一落座就兴致勃勃地翻阅文件。
董鳕好奇地凑上前,瞅见“谢子奇改姓”的双签合同,惊到连声调都变了:“她居然办到了?”
董雪帅纠正道:“应该是问她居然能让谢珃同意了。”
董鳕赶紧拉开旁边凳子,满脸八卦:“给我说说经过呗。”
“那就说来话长了——”
“少废话。”
“请斯文点,你性别女、非男!”董雪帅翻了个白眼,然后长话短说,但董鳕听后却是皱眉不解:“就算姜眠撞谢家父子是假意,但他们确实可以凭此告她杀人未遂。姜眠向来谨慎,为什么临了却要冒险犯这种傻?谢家父子也真不报警?莫非她笃定谢珃对自己余情未了?……真是离谱,到现在他还能余情未了?我可不认为现实会有总裁患上斯德哥尔摩综合症,越虐越健康。”
董雪帅倒不觉得奇怪,“以我同为男人的视觉,这场婚姻是姜眠单方面中止,换做任何一个骄傲自负的男人在毫无预警、没有任何心理准备的情况下就被自己忽视的妻子抛弃,甚至昭告天下、颜面尽失,绝对心有不甘。而离婚后的女人大多活得狼狈丑陋、怨天尤人,所以男人们即便离婚时再不甘也会迅速烟消云散,甚至庆幸摆脱了。可姜眠她离婚时将了谢珃一军,抢回四膳堂后又经营得十分出色,德容仪止也保持地相当好,她愈是耀眼就愈衬得被离婚的谢珃输得越惨。人类劣根子就是攀比跟死要面子,谢珃又是天之骄子,他这关很难过的去……”
“那如果姜眠再婚呢?”董鳕不免好奇起来,似乎是嫌戏还不够闹?
董雪帅冷笑:“以姜眠目前状况来说,短期内是不屑再婚。”
董鳕啧啧摇头:“她如果再婚,谢子奇管别人叫爸爸,谢珃岂不是更过不去?依照姜眠血性,二婚相当于给他带绿帽岂不是报复得更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