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请你吃饭吧。”她跟曾忆昔说。
“不用。”曾忆昔拿着手机,在回消息,一副挺忙的样子。
江月稠也没再多说什么,想来他曾少也不缺这顿饭。
“那你下次有空,可以在微信上通知我一声。”不太好意思再这么麻烦他,江月稠又道,“我去你那边拿就行。”
闻声,曾忆昔方才将视线从手机上移开:“微信?”
江月稠解释:“我在微信上申请加你好友了。”
曾忆昔的表情像是有点意外,但没说什么,只“嗯”了一声。
江月稠吃完饭,回到寝室时,发现曾忆昔还没同意加她好友。
一时有些头疼,担心曾忆昔不会忘了吧,还有些担心他会不会出尔反尔。
十分钟后,室友孙羽回来了。孙羽是经管院的,学硕,在读研二,科研压力要比江月稠这专硕大不少。她一般都是寝室最晚一个回来的,常常踩着热水供应最后的十分钟冲进卫生间洗澡。
“今天怎么回来这么早?”江月稠问了句,这才注意到孙羽的脸色不怎么好。
“大姨妈来了,我还感冒了,今天效率好差,一点学不进去。”孙羽将沉重的电脑包放在书桌上,然后跟个没骨头的猫似地靠坐在椅上,小声抱怨:“女人可真难,为什么要有生理期啊……”
可身体再难受,她还没处理完数据,一时半会也休息不了,只能硬撑着去打开电脑包。
看了一会儿屏幕,还是顶不住,只好去找布洛芬,却发现不知道放哪儿去了。
问了句之后,知道孙羽在找布洛芬,江月稠从抽屉里把她的拿出来,递了过去。这是上回拔智齿时,在校医院开的。
然后又给孙羽倒了一杯热水。
姑娘捧着杯子小口小口的抿着,水喝到一半,眼泪啪嗒啪嗒地掉下来:“师姐,我好没用啊,这数据一周过去了,我都没处理好,我同门他们早就把结果交给老师了。”
“……老师说你了?”
“没有。”老师倒是没说什么,孙羽摇头,“可我自己心里过意不去……我真的太笨了,python用的也不好。”
江月稠听孙羽说过,她的两个同门,一个是从江理考进来的,一个更是江大保研的,只有她自己是个名不见经传的普本生,读研之后每天都很努力,但还是觉得和他们的差距有点大。恰逢生理期,情绪可能比平时要敏感些,再加上这段时间压力又大,一下遭不住,心情就这么外露出来。
虽然江月稠也不是普本生,但这么看在眼里,还是能理解孙羽的心情和压力。不过和孙羽不是一个专业的,在学术方面,她也帮不了什么忙。但数据挖掘处理方面,或许能帮点什么。江月稠拿起手机,准备给孙羽发几个视频教程的链接,内容都是那种简单又实际的,想了想,还准备把自己觉得不错的几个公众号也发给她。
点进微信时,发现多了一条消息,她的好友申请已经被通过了。
现在,她的好友列表里多了个人——
是曾忆昔。
想到他今晚的帮忙,江月稠先发了个“谢谢”过去。
准备等他回复时,再问问什么时候可以去拿她的东西。
然而直到睡觉前,曾忆昔也没回消息。
想到他为人处世的风格,江月稠觉得他不回复也正常。眼下时间也不早,她准备明天再问问,就这么睡下了。
第二天醒来,她拿起手机关掉闹钟。
看到凌晨一点左右,她收到的一条消息。是一个简单到有几分嚣张的——
【嗯】。
来自曾忆昔。
第8章 给他比心的猫
晚上,江月稠被周牧远喊到他办公室,要谈个话。
周牧远下午来的学校,参加完学术年会后,又请了夏明非和同一届的研究生同学吃了顿饭。
其实一天也挺忙碌。
办公室就他们俩,男老师和女学生,又是晚上,周牧远开着门说话。
他长话短说,作为江月稠的专业导师,就问她一个他该问的问题——工作的事情。
江月稠把拿到手的几个offer都跟他说了。
周牧远抽了支烟。
烟抽完了,周牧远笑了笑,“不错。”
江月稠从他表情来看,知道他并不满意。
周牧远很快就点了第二支烟。
烟灰蓄了很长一截,他也没抽一口,沉思很久,他淡淡问了句:“我记得第一次找你谈话时,就问了你为什么辞掉工作。”
他看着她:“我记得你说不是很喜欢,没什么职业认同感。”
回去的路上,月光清冷,风也凉。
她一遍遍想着周牧远的话。
周牧远确实是个挺温和的人,跟学生也从不大声说话,几乎没见过他跟人争执什么。整个人都是淡淡的,有时候温和到她会觉得周牧远有点不太真诚,让人有一点界限感。
比起她的学业导师,那个老喜欢训人的许世清许老头,甚至觉得周牧远更难相处。
但今天,她觉得周牧远真的挺关心她这学生。
“你觉得你现在这几份offer,你不读这个研能不能拿到?”周牧远那时在办公室里这么问她。
他语气并不咄咄逼人,依旧挺客气。
周牧远最后跟她说:“我真诚地希望你能找到一份自己喜欢的事业,而不只是一份可以满足生活需要的工作。如果有需要,作为你的老师,我可以提供帮助。”
这句话让她很感动。
但她没跟周牧远说出她的打算。
她需要钱,想把她家以前的房子买下来。之后,她会看情况是否跳槽。
辞职的时候,那时候的年纪还不算大。从现在的角度去看当年,确实有点意气用事。
但读这个研究生,她也完全不后悔。这三年里,她认识了很多友善的、温暖的人。
有的东西,倒也不必非得从物质回报上看,她从这些人身上得到了很多能量,那些潜移默化的、润物无声的东西,也许才是影响一生的财富。
这几年,老江头和刘村花一直支持她,从物质到精神,倾尽全力地支持她。
她以前总想离开家去外面看看,觉得外面的世界更精彩,但现在,她只想离家近一点,工作也是在江城找。
也希望家人能过得好一点,所以希望能找到一份稳定点的、工资再高点的工作。如此一筛选,剩下的就是她手里拿的这几个offer。
从多数人的眼光来看,这几个offer,其实都很不错。
人和人的起点各不相同,路也是。
她的路,算不上曲折难走,只是不能由着她的心意想怎么走就怎么走。
在现在的她看来,一家人开开心心的生活,最重要。
平淡一点,也没什么。
这心态大抵就是现在的那句流行语——“佛系”。
她早已不是那个争强好胜的江月稠。
江月稠从兜里摸出手机,给房主发了条微信,再次询问他近期是否有空。
半天没有回复。
态度和之前明显是不同。
路上人不多,梧桐叶在夜风里缱绻飞舞着,她慢慢地走,绕了校园好大一圈。
操场那边有学生活动。路灯点亮了头顶的那片夜空,绿茵场上的年轻人脸上映着朝气蓬勃的笑。
吉他温柔,唱歌的男生声音好听,看着他的女孩也很可爱。
隔着铁网,她看了许久,情不自禁地跟着他们笑。
到宿舍区,看到几只流浪猫在路口蹲着,等着路过的学生投喂它们。
校园的生活比外面要朴实简单很多,连流浪的猫都被温养的没什么提防之心,看到两脚兽,也不躲不闪的,还竖着尾巴示好。
可她两手空空,没什么可以给它们吃的。
从兜里摸出手机,在网上下了单,买了点猫粮。这几年,没少撸它们,却没喂过几次。
今天又是第一个回宿舍的,想洗漱,但是没有一卡通。
只好去隔壁宿舍,问他们班的同学借卡。
同学还给她拿了刚到的猕猴桃。
沐浴时,她喜欢带着手机进去放歌。
放的是挺老的歌,就是中学那会常听的。
今天第二个回宿舍的是张梦醒,社会学的,在读研二。
张梦醒回来时,她还在放音乐。
在听牛奶咖啡的《越长大越孤单》,她高中那会总听的歌——
“每颗心都脆弱都渴望被触摸”
“但你的心永远的燃烧着”
“永远的不会退缩”
……
但她其实属于相反的情况。
她长大后,朋友反而多了些,生活也更热闹了些。
一见她出来,张梦醒就笑话她,“师姐欸,我奶奶都不听这歌,这都哪一年的金曲啊。”
江月稠一边擦头一边回:“你奶奶当然不听这歌。”
张梦醒“嘿嘿”笑:“师姐,你还挺念旧。”
听到“念旧”,江月稠擦头的动作跟着一顿。
她猛地想起了曾忆昔。
于是拿起手机看了几遍,确信曾忆昔今天没找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