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管是回到香樟看到葫芦还是回不去在视频里,她总是笑得甜甜的。
……
司齐和陈思雨后来都知道这件事,忙着自己期末考试之余,难免对应棉朵这个女孩子又多了许多的心疼和担忧。
25号这天晚上,搬到二人寝的司齐,在准备陪陈思雨一起看“中国心”在广州的上市发布会直播时,忍不住叹道,“你说老天爷真的是…让一个可可爱爱的女孩子好好过完这一生不好吗?为什么非得要给她找这么多不痛快?”
陈思雨闻言也叹气,“就是说啊…”
“只是我没想到狗狗也会心脏衰竭,我还以为只有人会有这么让人无力的病呢。”司齐说。
陈思雨:“想什么呢,任何有心脏的生命都会有好吗。”
视频里,会议直播开始。
虽然跟陈思雨没什么关系,但主持人在介绍会议背景,说到这次公布的创新产品是由南城大学附属医院南城第一医院和南城新心医疗器械有限公司联合研发的…时,她还是小小的与有荣焉了一下。
会议直播临近尾声,司齐好奇着问陈思雨,“那你说这个人工心脏研发出来,是不是以后有心脏病的人就都有救了?”
陈思雨知道她想问什么,回道,“可以这么说吧。”
“除了费用这方面不谈,至少它会给很多一时半刻找不到合适心脏来换的心衰病人提供生存下去的时间和机会。”
“找不到合适心脏?心脏移植吗?”司齐问。
陈思雨点头。
司齐是真正的门外汉,闻言问好友,“那心脏移植和这个人工心脏,哪个比较好?”
“这…”陈思雨斟酌,“两个没什么可比性吧。”
“如果可以心脏移植那当然是心衰患者最好的选择了,但心脏移植很复杂,不光要看手术的缜密步骤和患者病情危重,最主要的是心脏供体短缺啊。”
“心脏来源只能靠人捐献嘛,可你猜也猜得到,人捐献的数量跟等待移植的病患比是天壤之别。我们国家每年患心衰的患者大概八.九百万,但全国医院心脏移植例数每年大概是六百例左右。你想想,需求供给不等比,虽然心脏移植是个很好的选择但也不是每个人都能遇到的,就算遇到了,你没有一个合适的身体条件,也不可能做得了心脏移植。年龄体重免疫能力肺功能等等都是心脏移植的必要条件,有一个不合适你就做不了。”
“而且心脏移植患者的筛选条件也很多,是那种绝对意义上的晚期心衰患者,就是不做移植活过一年概率不超过百分之五十几率的那种。”
“但人工心脏不受这些条件约束啊,你只要有钱就能做。做了就能活下去。只不过…有很多不方便的地方,比如连接‘心脏’控制器的电池要每天充电什么的。”
“但活着总是好的。”司齐说了句。
陈思雨笑笑,“是啊。”
“要是小动物也可以这样就好了。”司齐想到那个只有一面之缘的葫芦。
“科技越来越发达,医学也在进步,未来肯定可以的,”陈思雨随口道,“说不定以后还会有人研究出来更厉害的,不需要充电就能用的‘心脏’呢。”
未来一切皆有可能。
*
这年1月1日是一年一度的元旦节,也是应棉朵寒假假期开始的第一天,更是陪伴她整整十七年的小伙伴葫芦的生日。
他们一家人,包括从南甫大学赶来的应棉朵的爷爷奶奶和外公外婆,都来陪它唱了生日歌吃了蛋糕。
蜡烛闪烁的微光里,有葫芦来到这个世界上的一切记忆。
非常美好的记忆。
三个月大时,它被一个长得很高很高戴着一个金丝框眼镜的男人从小动物领养所里领养出来。
那里有成百上千跟它一样无家可归的狗狗和猫猫,但它很幸运的被他带了回来。
一岁时,它遇到了一个眼睛圆圆大大,长得非常漂亮可爱的女孩子。
她会靠在它身上睡觉找懒,会在它身边跑来跑去,会陪它一起玩一起闹,会在它身边喋喋不休的说话,也会抱着它给它讲它听不懂的故事。
这个女孩子越长越大,唯一不变的是她始终爱抱它爱窝在它身边。
它可以感受得到她对它的爱。
它也可以感受得到他们这一家人对它的爱。
呼吸一点点消散,眼睛一点点合上。
葫芦对这个世界的记忆,依然是它小主人在看着它时那张可爱又灿烂的笑脸。
我的小主人,就算葫芦不在你身边,你也要天天开心喔。
第52章 晏停怀里有他这世上的唯……
应棉朵其实明白, 以葫芦这样的年纪,这样的离开方式,于它来说已经是最好的结局。
可理智上的明白并不能抹煞掉一个人情感上最真实的反应。
十七年的相伴, 葫芦于她来说是朋友是亲人是和父母弟弟一样不可或缺的存在。
这是她第一次经历生离死别。
隔天应如是和山诣青要带葫芦去殡仪馆火化时,有意不想让两个孩子跟着去,怕对他们来说过于残忍。可应棉朵和山峻都拒绝了, 说想送葫芦最后一程。
“你和爸爸明明也很难过。”应棉朵看着自己妈咪说。
应如是笑着帮她抹掉脸上的泪,“可爸爸妈咪是大人了。”
大人总是可以比孩子承受更多。因为他们是大人。
应棉朵听着应如是的话, 眼里的泪更是源源不绝, “妈咪, 当年warm离开你, 你也是这样难过吗?”
warm是一只和葫芦一样的金毛, 是应如是七岁那年被收养到国外后,养父母为让她更好更快的融入环境特意送给她的礼物。它每天跟她玩耍打闹,送她上学接她下学。可惜的是应如是十七岁那年,它在送她上学后回去的路上被一个醉鬼开的车从车上碾了过去, 当场死亡……
有人说, 人类的悲欢并不相通。
可应棉朵看着应如是, 相信她现在体会的就是自己妈咪当年承受过的痛。
“都会过去的。”应如是抱住她, 摸摸自家宝贝头发, 哑声道, “但只要我们记得他们, 他们就会一直在。”
帮葫芦安排好后事, 应棉朵的爷爷奶奶怕家里两个崽触景伤情, 将两人直接带去了西甫大学。
那天晚上,南城又下了好大一场雪,隔天醒过来时也没停, 大雪又连着下了一天一夜。
应棉朵抱着小时候她最爱的海蒂玩偶,窝在阳台上的懒人沙发里,放空的看着窗外大雪纷飞。
脑袋里全是葫芦在雪地里撒欢儿飞奔的身影,也全是它咬着自己衣服让她陪它在雪地里奔跑的模样。
刚刚爷爷和外公过来跟她说,外面的雪已经快有人小腿肚高了,堆雪人正好,叫她和弟弟一起下去。她知道爷爷是想要陪自己,让自己开心,可她实在是提不起精神,只能跟爷爷和外公说抱歉。后来奶奶和外婆过来,给她把身上毛毯好好掖好,把爷爷和外公一起叫走了,说让宝贝自己待一会儿。
这样太不懂事,也太不礼貌了。应棉朵知道。
可是…可是…
葫芦真的不在了啊…..
她再也看不见它了。
应棉朵其实没想哭的,可眼泪却像是有自己的想法,根本不听她的话。
葫芦的离开,她像是终于有了切实的认知。泪水自眼里冲刷下来,静静从脸颊一路流进衣领里。眼前的一切变得朦胧模糊,她闭上眼,不愿再看,甚至希冀要是人的脑子也可以像眼睛一样可以闭上不去想就好了。
不知过去多久,似梦似醒间,脸上有人给自己擦眼泪的动静。
应棉朵睁开眼,水雾婆娑里,看到半跪在她身边晏停那张熟悉的脸。
他见她醒了,给她擦着眼泪的手停下。四目相对,晏停被她那双盛满悲恸的眼睛刺痛。因为不管是在梦里还是现实里,甚至是在他脑海里一遍遍闪现的记忆里,他见过太多太多次。
应棉朵盯着眼前的晏停,看他自出院后好不容易长胖些,因为离开的这三天而又瘦削很多的脸颊,目光有些空洞,像是在看他,又像是在通过他看着别的。晏停也看着她,人没动静,放了十二分的耐心等着她回神一样。
良久,应棉朵抬手握住他放在自己颊边的手。
熟悉的,冰凉的,还带着外面的寒气。
“停停。”她哑着声叫他。
眼一眨,眼泪就像被拧开了阀门一样,往外流。
晏停“嗯”了声,身子稍稍凑近些她,换另一只手给她擦眼泪。
“在香樟的那个晚上,我是不是跟你说过在姑姑幼儿园里,其实不是我第一次见你?”
“嗯。”
“那你想知道我第一次见你是什么时候吗?”
“嗯。”
“你这样听起来好敷衍,根本不像是真的想要知道的样子。”她看着他,皱着眉道。
说完眼泪也应景的掉得更凶了。
晏停见此心难受的不行,倾过去身子在她额头和眼睛上一下下亲着,像哄也像安抚的低声问,“怎么说?”
“你应该说‘朵朵我想知道,特别想知道,希望朵朵快告诉我’…你这样说才行。我才会觉得你是真的想知道的。”应棉朵吸吸鼻子,声音认真又可怜巴巴。
晏停:“……”
他唇抿了半刻,还是在应棉朵嘴扁下的那一霎听话的一字不差给她重复了一遍。
应棉朵其实知道自己是在为难他,知道让他说这样一句话对他来说有多“不容易”,就算晏停不说,她也不可能因为这个而生气,可是…也不能不承认,这会儿听他真说了,她心里还是觉得有一点开心的。
应棉朵习惯性地拿掌心去蹭蹭他下巴,嘴边勉强抿出一个笑,咕哝着再说了一遍:“傻停停。”
晏停握住她的手,放到唇边亲了下,看着她,等她说。
“小时候那次发烧住院,我和妈咪遇到了爸爸,出院之后爸爸就经常约我们出去。尤其爱带我和妈咪去吃他从小到大一直很喜欢吃的店。”应棉朵看他说,“离香樟书苑不远处的那个叫‘古早家’的早餐店你还记得吗?就在我最爱吃的那家肠粉店附近。”
她看晏停点头,继续说道,“有天我们从店里吃早餐出来,当时我被爸爸抱在怀里,忽然看到马路对面有个穿着一身黑色西装的哥哥站在路边一动不动,他低着头不知道在看什么。
“我妈咪从小教育我不要一个人站在马路边上,因为很危险。所以我跟妈咪说你看那个哥哥好奇怪喔。
“爸爸和妈咪听见我的话都往我指的方向看,可爸爸在看过去后忽然丢下一句‘抱歉’就把怀里的我塞给妈咪,自己从车来车往的马路中间横穿过去了……”
“我和妈咪都被爸爸吓到了,我甚至记得有两辆车险险地从他身边擦蹭过去,妈咪很担心,但还是没忘教育我说,有绿色的灯亮着时才可以过马路,爸爸那样做是不对的。只是当时那个哥哥站在路边太危险了,爸爸怕他出意外才会那么着急的跑过去,我不可以学爸爸。
“很庆幸的是,我爸爸没事,我看到的那个哥哥也没事,爸爸在那跟他说了很久的话后,脱下外套把哥哥不知道看的什么东西包起来小心捧着走了,那个哥哥也跟着爸爸走了。”
后来长大记起这件事,应棉朵问过山诣青那天晏停盯着看的东西是什么,他告诉她,是一具不知道死了多久已经被冻僵的小猫尸体。而晏停之所以为什么会一直盯着它看,那时他手腕上愈合不过九个月的疤就是答案。——只不过她当时实在是太小了,根本不懂得这些。
她以为那只是很平常的一天,很平常的遇见了一个人。
可是…
应棉朵反手握住晏停握着自己的那只手,慢慢说,“可是后来,我在姑姑的幼儿园里又看见了他。我想跟他交朋友,一直在他面前喋喋不休的说话,可他根本不理会我,还很凶巴巴的推我…害我头撞到桌角,把我疼哭了…”
“停停,停停,”她说着说着,眼睛就忍不住往外流眼泪,紧紧握着他左手腕,看着他抽噎着一字一句问,“你说,你说他把我弄哭了,是不是要对我负责一辈子?是不是?”
晏停嘴唇轻轻动了一下,口中微微换着气,强压着胸口的闷痛,半跪在地上,将泣不成声的应棉朵整个人从沙发上抱起来揽进怀里。
他把她的头按在自己胸口,心脏在的那个位置,听她一遍遍的询问、确认。沙哑着声音回她:“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