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之菀得意地晃晃枪。
“哼哼哼!我不信你敢在我肚子上打洞,回去我只要告诉奶奶,你就死定了,”言佳漫傲慢地瞥了眼枪,心里还是害怕的,从小到大言之菀没少跟她玩真的过,言佳漫嘴硬但身体尤其诚实地蹲下,整个人钻进衣柜里去,她仰着脖子瞧言之菀,“你要记得回来叫我哦,之菀。”
这姑娘不烦人的时候,其实还挺可爱的。
言之菀心头一动,应了声“肯定”,便把衣柜的门推关上,转身走了出去,拉门的时候她想,言晟应该不会丧心病狂到为难自己亲妹妹的吧。
按门铃的人是胡杰,“嫂子,董事长已经在来的路上,为确保万无一失,我们得赶过去和董事长汇合。”
言之菀把车钥匙丢给胡杰,两人一前一后地去乘电梯下楼,言之菀买的那辆大G估摸着有个把多月没开了,引擎盖上应景地铺了一层薄薄的灰尘。
上了车,胡杰先调雨刮清洗了下挡风玻璃,后便驾车去找廖鹤年。
走的是中环的路线,从高架桥上下来就是一条直通廖家的国道,只要开过这条路,就能顺利汇合,但是在半小时前,他们的后面就跟来了一条尾巴,紧追不舍,却又奇怪地不超上来,只是紧紧跟着。
胡杰没想明白,言之菀一时间也没有丝毫头绪,让胡杰先按原计划行动,等汇合了再看看怎么办。
依她对言晟的了解,不可能单纯就做到跟踪这一步,而且廖希野说过言晟要抓她......莫非是想引出廖希野背后的人,看看廖希野到底是谁?
不对,言晟那么自私的一个人,不可能会用自己的命去试探廖希野是谁,在这种紧要关头,他只会想着活命,那么......
言之菀快速运转脑子,学着廖希野教她的方法来一步步梳理联系这些在眼前的疑点,不管是在公司还是家里,言铭从小就打压言晟,做什么说什么都极其严厉,不听就棍棒伺候,亲手折掉了亲生儿子的双翼,让言晟心甘情愿为自己做事,从钱子恒这件事上就能看得出言晟对言铭的臣服,但是再怎么顺从的猫也有爆炸的一天,言铭太逼着亲儿子,亲儿子表面奉承乖顺,暗地里早已有了自己的计划,因此生出和詹明日的合作,走上了一条不归之路。
说来说去,言铭不仅毁了她的家庭,还一手造就了这样的言晟,最终父子相爱相杀,报应在了自己的身上。
现在言晟既然敢那么大张旗鼓的远程操控手下来抓她,不再畏惧言铭,必定是已做好了同归于尽的准备,假使能活下来,那便是最好的结果,而这个筹码就是活着的她。
言之菀灵光一闪,他们在预谋逼停大G,跟她第一次追钱子恒那样,那帮人是言晟派来的!
“胡杰,小心......”
言之菀话音未落,一辆改装过的巡洋舰猛然间从左侧路口里急速冲了过来,车头装着粗长尖锐的钉刺带,风声呼呼咆哮而来,势如破竹般,瞬间捅破了大G的左前轮,引擎盖被扎开,由于巨大的冲击力,大G车身猛烈震晃,有机械碰撞的杂乱声响,大G横亘在路中央,被迫逼停,四只车轮全部烧胎,与地面摩擦起了青色的烟雾,一阵烧焦的胶化味道四下飘散,闻得人头脑发胀,车头股股黑烟从引擎盖里冒了出来。
“嫂子......”
胡杰额头上全是血,那长长的钉刺锋利无比,直接穿破车门插进他的身体里,低头望了眼脚边,暗红的血液盛了一地。
“嫂子,啊——!”胡杰强忍着腰侧的疼痛拉掉安全带往副座上爬,把钉刺从身体里分离出来,血流得更加汹涌了,大G周围出现了好几辆黑轿,里面的人纷纷提刀带棍地下车来,胡杰赶紧摸枪上膛警戒。
方才撞车的时候,言之菀坐在最左侧的位置,惯性的蛮力迫使她的头砸在了车窗上,此时只觉得天旋地转,闻到了自己头上的血腥味更甚,倒在座椅上的身体终是动了一动,喊了声胡杰。
“嫂子!你没事吧?”胡杰咬牙回应,因为失血过多,他的嘴皮白得迅速,胸腔不断因为供血不足而剧烈起伏着。
“我没事,”言之菀爬起来,这车厢里的血腥味让她胃里一阵翻江倒海,气血倏地上涌至大脑,差点又昏过去,凭着仅剩的一点清醒意识,言之菀抽出枪,推开车门出去,“你别动,他们要的是我,抓就抓吧,你出去要是凉了,我没法跟廖希野交代。”
胡杰捂着伤口,脖颈间青筋粗粗突起,想跟着下去,却发现这边的门是锁着的,推也推不开,想往后面爬,但是血流的速度已经支撑不起这样的运动量,胡杰惊恐地用枪把捶打车窗:“嫂子,嫂子......”
手臂没力,连枪都有些拿不稳。
靠!
言之菀在心底暗骂一句。
西装男们全然围了上来,言之菀感觉脸颊有一道暖流淌过,触感有些许黏腻,顺着她的脖子缓缓往下/流,一股腥鼻的气味又喷拂而来,言之菀费力举着枪对准面前的这帮人,用模糊的视线看向朝她走来的那个人,手里拿着针筒。
千钧一发之际,五六辆轿车飞快迎面驶来,在路口并排停住,是廖鹤年派来的人,霎时间枪声平地而起,这帮西装男瞬间慌了,分了一拨去反打,另一拨固守在言之菀周围。
针头缓缓扎进手臂里,言之菀像是洞察了什么似的,挑挑唇,冲扎她的人笑了笑,随后麻醉的药性迅速扩散进血液里。
言之菀顿觉身体浑重不堪,眼前也失去了仅有的光亮,世界翻天覆地,她失重于其中。
——
“老大!胡杰他......”
廖希野赶到北城的时候,国道上的交战已经停火了一小时,胡杰被送去医院之时已经昏迷不醒,市公安局指挥厅里,林至听着廖鹤年的人报告,忍着声音哭得梨花带雨的。
在厅里坐着的除了武飞,廖鹤年,各部门主要人员,作为刑侦队队长出席的周兵漾,还有刚从驻地那边赶来的武鸣。
廖希野已不是平常西装革履的严谨模样,此刻换上了橄榄绿的作战服,坐在武鸣身边,看得周兵漾一个心神不宁,全程都在诧异状态。
这次的抓捕行动跨越了三个省市,九蒙那边没法在一两个小时内调派大量人力跟着来,廖希野就带了林至,打算在这边借人。
一帮领导们交换完各自的想法,武飞便道:“言晟选择在北城,无非是觉得按希野之前不算干净的身份,在这边没办法光明正大地制衡他,他利用人质威胁希野就更有胜算,但可惜希野是咱们的人,这样,我这边所有能用的警力全部都派出去,任希野你差遣,武鸣参谋,你那边能临时抽调多少人过来?”
“最快速度集结一个连,”武鸣说,“我现在就打电话下命令。”
武飞点头,“行,我这边特警队全员出动,联合武警战士一起进行这次抓捕行动,一定要快准狠!”
“是!”特警队队长立马起立,朝武飞敬了个礼后便跑出指挥厅去召集队伍。
廖希野没什么要说的,也起身,往指挥厅外边走,林至连忙擦干眼泪跟上。
武鸣想拉住他想问点什么,被廖鹤年一把制止住,“别问了,让他去吧,衣服都换了,你觉得他会只想跟你和武飞一样待在指挥室?”
北城东郊烂尾楼后的一排日租型仓库,里里外外都布满了人手警戒,在最大的那间仓库里,言晟坐在木质楼梯上,用小刀一点一点地割破言之菀被绑在柱子上的右手,从血管里冒出来的液体顺着小臂滑下去,一滴滴落进底下长方形玻璃容器装着的福尔马林里,开成妖冶鲜红的彼岸花,再逐渐四下散开,与福尔马林融为一体。
腕上传来丝丝疼意,言之菀终于清醒过来,鼻间充斥着一股刺激的气味,脚悬空,踩不着地面,浑身也湿得透透的,等她完全睁开眼睛,发现自己正泡在一个大鱼缸里。
而她身上的液体不是水。
实在太难闻了,言之菀抓住缸沿借力把头伸去外面,想爬出来,手就被言晟给拽开,“阿菀,你还是跟以前一样,对我爱搭不理的,选择性忽视我,就因为你是言澍的女儿吗?”
言之菀失去支撑力,索性就靠着后背的玻璃,懒洋洋抬了下眼瞧言晟,“你想干嘛就直说。”
言晟盯着她苍白却仍然动人的面容,忽地笑了,“我想干什么,你不知道?”
言之菀不屑地咧了咧嘴角,“你下来也泡泡这福尔马林试一试,我就告诉你我知不知道。”
“阿菀,你总是这么地会卖关子。”言晟指尖稍微用些力,便在言之菀的手腕上割开了最大的一道口子,原如注流淌的血瞬间加了量。
言之菀淡淡扫一眼,面上没什么表情,“像你这样丧心病狂的毒枭,不卖点关子怎么和你周旋得下去。”
言晟犹笑,“那你说说,廖希野一个轮船公司的老板,为什么要费尽心机地调查我,难道是为了去警察局举报我拿奖金然后独吞我的产业?他想得太天真了,也不看看他自己会比我干净到哪里去,要鱼死网破也不是这么个鱼死网破法,而你是见证者,这个僵持的平衡需要你来打破。”
“并不,你想多了。”言之菀说。
“哦?”言晟饶有兴致,“说说看。”
言之菀耸了耸肩,道:“廖希野是廖希野,我是我,他有自己的做事方式,虽然我向来不太苟同,但是吧,他的方式在很多情况下又是最优解,并不会因为我有任何改变,不信你一会儿等着瞧好了。”
言晟冷笑一声,“我知道他会很快找到这里来,不过按他在北城的处境来看,言铭现在又不会帮他,他如何与我抗衡?”
腕上的血止不住地顺着小臂流进缸子里,满缸的福尔马林几乎被鲜血染红了,言之菀的意识开始恍惚,身体内外遭受着新一轮的折磨,言之菀笑了笑,怅然叹息道:“不是会很快,是现在。”
说完,言之菀闭上眼睛休憩,身体浮着实在是太累了,她想睡觉。
言晟冷哼了一声,用力抓紧言之菀的手,这时仓库外突然踉踉跄跄跑进来一个浑身是血的手下,拼着最后一口气叫喊:“老板,他们......他们好多警.......警察杀过来了!快跑,快跑老板!”
言晟蓦地瞪大了双眼,“警察?!”
言之菀听见,终于可以安心地睡去了。
言晟忙走下楼梯,拿过手下递来的一把枪,撩开黑色的幕布走出去,仓库大门从外被推开,无数光线涌进来的那一刻,一颗子弹自远处飞来,穿透了他的右腿。
刹那间,仓库外警笛声于四处响起,像齐声奏响的乐曲,令人心生敬畏,就连这周边荒地凉山的鸟儿们都惊动了,一只只扑腾着翅膀相约飞上天空。
第二颗子弹打出去,这次是言晟的左肩。
仓库外围的人在几分钟前已全部被悄悄处理掉,见里边有自己人闯进去了,廖希野收了狙,甩给旁边某个不知名的特警观察员,从烂尾楼二楼上一下来,便直接坐上吉普车去仓库那边。
周兵漾跟在武警队伍后头进了仓库,里面的人已全部被制伏,只剩下最后一个言晟,他单腿跪在整个仓库的中间,苍凉诡异的笑声飘荡在上空,身后是一张巨大的幕布,他像个谢幕的表演者。
“之菀呢?你把之菀带去哪里了?你把她交出来!”
周兵漾大吼着,想冲上去直接揪言晟的领子问,被同事给拦住了。
武警队的在一分钟内把仓库里外巡检完毕,言晟身后的幕布被人拽下来,一只大型玻璃水缸随即现在所有人面前,红色的福尔马林鲜艳炫目,言之菀漂浮在里面,长而乌黑的头发丝丝散开来,神秘,致命。
“哈哈哈哈哈,你居然是那边的人,廖希野,你竟然是哈哈哈哈哈......”
一阵沉重有力的脚步声在这时候踏来,所有人纷纷让出一条路,廖希野走近,眼皮也不抬一下地就快步走到言晟身侧,稍停了停,继续径自走向水缸旁的楼梯。
言晟仍然在笑,猛然举起枪口对准太阳穴想自杀,廖希野的余光瞟到了,转身一脚就踹掉他手里的枪,言晟狼狈地扑向地面,笑声逐渐消散。
廖希野往楼梯上飞奔。
同时有人涌上来将言晟扣押住。
“菀菀——”
廖希野解开言之菀手上的绳子,忙把她捞出来,抱着下了楼梯,冲往仓库外边的车辆,林至赶紧把后座的车门拉开,然后跑去开车。
言之菀浑身发着热,这阵不寻常的热意令廖希野心口一瞬窒息,他迅速抓来一把纸巾将言之菀的手腕包住,又喊她:“菀菀,坚持一下,就一下。”
这回她应了。
言之菀微微睁开些眼睛,难以聚焦的目光在廖希野脸上停留了许久,随之泛白的唇边露出一抹笑来,她艰涩出声道:“你的事做完了,以后......我们两个可以好好地在一起了吧......”
廖希野整个人一软,长臂收紧,再次抱紧她。
车辆飞快在路上行驶着,朝医院而去,鲜亮的景象日复一日即将被黑暗所吞噬,西侧天际的最后一缕夕阳也逐渐褪去色彩,偷偷隐进漫长的黑夜里。
世界时钟继续在不同的时空里转动着,这是日出之后的结束,也是晚风月起的开始。
作者有话要说: 完结就卡在这里了,后面的事咱们番外里说~~~
第62章
两个月后。
苏君玉把在外跑行程的言之菀叫回家里来, 让吴姨做了一大桌子的菜, 吃饭的只有两个人, 言佳漫外地拍戏去了,得再有个把月才能杀青,倒是言之菀这个没签公司没经纪人全靠张临张大.苦逼.导演去拉活的野生模特时间自由,想去哪儿就去哪儿。
特别是在廖希野不在的时候。
自打她出院以来, 与廖希野就没见过几次面,十只手指头都数得清楚,人家要回九蒙去办一下调任手续,还有参加球球的退役仪式,得耽搁好些时日。
为此,言之菀也把自己包装得很忙很忙,每天都等廖希野主动联系她, 不能在指挥官面前当条咸鱼不是,会被瞧不起的, 但是吧,廖希野轻而易举就识破了她的小心思, 只在有空的时候才找她打会儿电话。
言之菀时常抱着手机恶狠狠地腹诽:什么未婚夫嘛,还不如当男朋友那时候靠谱。
是的,年初时,白鸢迫不及待按耐不住地就拉着廖鹤年上门来和苏君玉见了一面, 同时一并把亲定下,打算等廖希野调到北城来就把婚给结了,两家联姻, 苏君玉自是欢喜,当场就痛快答应了。
而关于之前和言之菀相亲的廖时一还有些疑虑,一直是通过言之菀才了解到廖希野的苏君玉有意多问了几嘴,白鸢颇是尴尬,连忙解释说:“实在是抱歉啊苏老夫人,希野当时身份特殊,就喊他表哥来顶替了一下,不过请您放心,希野就是希野,如假包换,时一这个名字是他去读军校前改的,他爸他姥爷担心他以后干这行会有用得着的地方,就未雨绸缪了一下,我本来还想要个女儿来着,但他爸老是不答应,就趁机会改了个娘娘腔的名字来安慰安慰自己,他原本的名字就叫希野,一点都不娘,而且户口本上已经改回来了,等希野调到北城来,就坐办公室不上前线了,会有很多很多的时间陪小菀的。”
管他名字娘不娘man不man,仍然挡不住言之菀每天对廖希野暗搓搓的控诉。
在回言宅的前十分钟,言之菀和廖希野刚结束一通日常报备行程的对话,原本还惨兮兮描述自己的生活,只能变卖家当(手环钻戒)去买车买包买香水什么的,廖希野一说寄了张黑卡过来,她立马闭嘴,啥话肉麻就说啥,好生供着廖希野这个金主爸爸。
哎,这异地恋谈得跟网恋似的,费脑子又费黑卡呐。
走进家里时,苏君玉已经在餐桌旁等着,伺候的人都被遣散下去,偌大的饭厅里静悄悄的,不像从前,吃饭的人多,勉强算热闹。
“坐吧,叫你回来是让你签个字,”苏君玉敲敲桌上的一沓文件,拿起筷子一边挑菜一边说,“奶奶老了,再过两三年就没法管公司了,我把家产都挪到你名下,你只要签字,就是公司最大的股东,不想处理公司事务也成,我把亲信都提拔上来,你想干什么就干什么去。”
言之菀犹豫,没翻文件,“佳漫的呢?”
苏君玉神色顿住,道:“她爸犯了大罪,她如今还能顶着言家大小姐的名分,已经是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