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天的不愉快还在眼前, 再待下去只能是自取其辱。
然而季眠刚拉开车门,下一刻陆远珩也拉开了,直接坐上了驾驶位,动作一气呵成, 像是练习了上百遍一样。
季眠:“???”
“陆总要是没开车出来, 我不介意给您点一个出租车,请您下车。”季眠没有直接坐进去, 而是站在原地, 歪着头不愉的看着他。
“你喝酒了, 不能开车。”陆远珩已经系上安全带。
“我已经叫了代驾。”
“我知道。”陆远珩回答的很快。
季眠站在原地愣了几秒, 反应过来差点气笑了, “我没想到陆总副业是做代驾。”
“以前没兴趣, 现在可以考虑。”
她抓了抓头发,直接关上了副驾驶的车门, 绕过车身, 打开了后座的车门,低身坐进去, 就单纯的将陆远珩真当成一个司机。
季眠系上安全带。
陆远珩发动引擎,踩了油门,直接开了出去。
季眠将窗户拉下来,自然风灌进来,将脑子里带着的那点醉意也仿佛一点点散开, 她伸手摁了摁眉心,比刚才清醒许多。
她在后座,往前看也只能看到他的背影。
几年过去当初单薄的少年,线条像是被时间重塑了一样,变成了一个成熟男性。
事实上,他们也的确不年轻了。
季眠也想到了摆在她眼前的责任,她坐正,道:“收购还有没有可以谈的余地?”
“你倒越来越像是一个商人了。”陆远珩没有直接回答她的问题。
“谢谢陆总的夸奖,证明我这几年的确做的不错。”季眠假装听不懂话里的其他意思。
陆远珩喉咙里溢出一声笑,不再说话。
他的态度的已经很明显。
季眠低头,想继续说下去却又觉得喉咙里像是塞了东西一样,艰涩的难以开口,她可以为了季家不要脸去求任何人,也不希望那个人是陆远珩。
她想保持着那可悲的自尊,至少在他面前。
两个人都没有开口,车直接就开回了季眠住的公寓。
一个两百平米的大平层,因为太空旷了,所以她养了两只猫,一只叫不乖,一只叫不甜,都是从小奶猫,养成了煤气罐罐。
这样,至少还有猫能惦记着她。
陆远珩下车,将钥匙归还给她,季眠努力的让自己看起来很正常,就像是跟一个普通代驾一样,“谢谢。”
他没说话,只是抬头看着她,瞳孔是比周围的夜色还要黑。
她握紧手心,转身要走。
“季眠。”
铱驊
他忽然开口。
季眠站在原地,眼泪已经不受控的往下掉。
这几年的再怎么难她都没有掉过眼泪,久到她都以为自己不会哭的时候,再这一刻眼泪却又像是复苏一样。
她小声的吸了口气,佯装着镇定,“陆总还有什么事情吗?是想跟我继续谈收购吗?”
“在你眼里,就只有这个了吗?”
“不然呢,如果不是公司里的事情,我们还有其他什么好谈的吗?”季眠反问。
陆远珩收回视线,“的确没有。”
他说完,人转身便走了,季眠还留在原地,过了好一会,她擦了下早已经在脸颊上干掉的眼泪,走进了整栋大楼,一直搭乘电梯到了家。
门一打开,不乖跟不甜早早的就闻到了她的味道,在门边守着了,当门一打开,两只就已经开始翻出肚子撒娇,求抱求摸摸。
关上门的那一刻,刚才还钢铁一样的季眠不见了,她慢慢的滑倒下去坐在了地上,整个人都像是被抽了骨头一样,已经脱力。
她伸手,揉了揉不乖跟不甜的肚子,两个小家伙立刻发出喵喵喵的撒娇声。
没关系的。
这都已经几年了。
他们之间,已经很早就结束了。
*
季眠没有被闹钟叫醒,是被乔语女士的叫醒的。
她进了卧室,刷的一下拉开窗帘,阳光顿时肆无忌惮的倾泻进来,房间顿时通明。
“已经十点了,你昨晚什么时候才睡?”乔语女士会不定期的过来,一是看冰箱里有什么,好让钟点工采购新鲜食物,二就是督促她早睡早起。
季眠从床上爬起来,眼睛迷迷糊糊的的还睁不开。
乔语女士已经走到了她的眼前,端详了她的脸后,颇为嫌弃的皱眉,“你昨晚喝多少酒,脸都直接肿了,我跟你说过,二十五岁之后女人就开始走下坡路了,你这样是要提前衰老的。”
季眠不知道她到底什么时候开始衰老,但她知道乔语女士已经开始了,她比以前更能啰嗦了。
“知道了知道了。”乔语应付着,同时走进了浴室,关上了门,也隔绝了大部分的声音。
乔语女士对着门看了眼,早已经习惯,她从卧室出去到厨房,熬好的粥已经发出了噗噗噗的声音。
她给季眠盛了一碗,放凉,方便入口。
季眠洗过后直接过来。
她拉开椅子坐下,乔语女士在她的对面。
“公司出事了?”乔语女士问出来时,显得格外平静。
季眠刚吃完一口,抬起头,问:“你怎么知道的?”
乔语一般都不怎么关注公司里的事情,她也很少会主动提起。
“你爸最近几天心情不好我就看出来了,”乔语女士道:“今天上午就出去了,说是谈公司里的事情。”
季盛年身体越来越差,对公司也基本是三不管,他想要的解决掉眼前的季家的危机,他今天见的人,应该是陆远珩。
季眠忽然手一抖,勺子里的粥差点直接洒出来。
乔语看她一眼,“怎么了?”
“没事。”
她嘴上说着没事,心里却越来越着急,但越要平淡问:“他们去拿了?”
“去打高尔夫了,他身体刚好一点,就想着多走走了。”
“好。”
季眠三两口就吃完了,吃完随便化了个淡妆后,拿包过去了。
车还没开过去,她已经看到了两个熟悉的身影,一个老一个年轻,一个像是在沙漠里即将枯死树干,另一个则强壮的像是风头正盛的苍天大树。
对比下来,季盛年显得更羸弱。
车到了,她直接下车。
季盛年看见她,倒是有些意外,但还是先一步向陆远珩介绍,“这一位是我的小女儿,季眠,眠眠,这是陆远,我想我不介绍你们应该认识。”
季眠眉心跳了下。
陆远珩伸过手,就像是真只是见过一面的陌生人一样,“我跟季小姐见过一面。”
“你好。”
季眠皮笑肉不笑的伸手,礼节性的握了下手。
“眠眠你来的刚好,我现在是年纪大了越来越不中用了,才打这么一会人已经累了,到底是年轻好,你来接替我打一会。”说着,季盛年将自己的高尔夫球杆递过来。
“好,爸你先休息。”
季眠对高尔夫不热衷,打的也很一般,也就是平时陪着的客户以及合作对象玩一玩而已。
“这么紧张你父亲,怕我欺负他?”陆远珩已经站稳,挥舞着高尔夫球杆试了试位置,然后一杆入洞。
教练在旁边拍手。
的确是打的很漂亮。
季眠看他一眼,“我爸已经很久不过问公司里的事情了,这件事也是我处理的不好,才导致他拖着一身的病还要出来。”
“这一听,倒显得我十恶不赦了。”
“是吗,我说的时候倒没有这个心思,但如果你觉得良心不安,那最好了。”季眠始终语气平静,几句就直接将他的话原封不动的怼回去。
两个人都很骄傲,都不想向对方低头。
打了近半个小时,收购案还是没有任何进展。
最后以季眠恼羞成怒结束,她停下来,直接朝季盛年走过去。
“那今天就打到这里,今天很高兴认识你这样年轻有为的年轻人,有机会下次再见。”季盛年主动伸出手去。
陆远珩点头,“会有机会的。”
他年纪轻轻便已经一手打造了自己的商业帝国,在其他人眼里自然是意气风发,且性格沉稳,又带着笃定,像是对所有的事都十拿九稳一样。
等陆远珩一走,季盛年刚才的笑脸就荡然无存。
“不过是一个运气好的年轻人,口气倒是不小。”季盛年直接斥责一声,将刚才憋着的那口恶气好似都要发泄出来。
季眠没顺着他的意思说下去,而是问:“您跟他谈了收购,他说什么了?”
季盛年气息都有些不稳,“我拿出了这张老脸跟他谈了条件,他倒是恃才傲物什么都不放在眼里,他是怕的太快,忘记了自己姓什么的叫什么了!”
季眠眉眼动了下,“您也别生气,不值得。”
“整个季家都是你爷爷打拼下来的,落到我的手里,然后再到你的手里,在我有生之年就想看着他一代一代的传下去,否则,我就这么死了,以后也没脸见你爷爷了。”
季盛年是肉眼可见老了很多,受病痛的折磨,比实际年纪要老了十岁。
他也再提不起力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