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眠的体质特殊,畏寒, 一年到头手脚都是冰凉的,即使在夏天也一样。
“怎么就弄得这么伤感了,怎么说呢,从我们开始谈的的时候我就想到了这天, 毕竟我们不是一个世界的人, 难道真的还有什么结果吗?”她刻意用着嘲弄的语气,不是一个世界几个字咬的格外重。
季眠看到陆远珩往后靠, 分明只是十几厘米的距离, 却像是突然生出了这辈子都无法逾越的鸿沟。
她后来还说了几句。
无非是谈恋爱只是打发无聊时间的消遣, 而陆远珩只是刚好符合她的条件而已, 跟他这样的人谈恋爱, 不亏。
直到陆远珩的眼里的光熄灭, 像是黑夜里逐渐熄灭掉的路灯,最终只剩下一片漆黑。
最后季眠仓皇逃走。
推开饭店的门, 一股热浪吹过来, 她的心彻底空了一块。
倒是不曾掉眼泪,仿佛她连这个资格都没有。
分手后第二天, 季眠去宋淮安公司报道。
职位是实习,顶头上司只有一个,宋淮安。
这是季眠第一次初入职场。
宋淮安亲自带着她参观了公司,挨个解释部门之间的关联,是一个细致的好老师。
“宋大哥, 谢谢你了。”
“可别谢我,我要是不好好带你,回去就要挨批评了。”宋淮安已经按了向上的电梯。
季眠淡笑,她整个人就像是被抽走了灵魂,说什么做什么都差一点力气。
她一来,公司里茶水间的谈资也跟着来了。
“这哪里是来上班的,分明就是来培养感情的,你们以后可别打宋总主意了,正主已经来了,相信过不了多久就会直接宣布了。”
“长得是挺好看的,看着就是那种被娇养着长大的,气质就很绝,就她跟宋总站在一起,我就想到了一个词,天造地设。”
“门当户对才是正解,哪那么多麻雀飞上枝头变凤凰,也不看看那些翘首以待的麻雀跟人家凤凰有的比吗?”这话意有所指,说完,立刻引来对上号的人刺过眼神来。
“就是挺安静的,看着不没那么喜欢我们宋总,倒是宋总挺喜欢人家的。”
“怎么可能,宋总那么优秀,凭什么不喜欢?”
“……”
季眠还是在公司里待下来,将所有的精力都放在了工作上,这样方便她能结束工作后,能直接倒床就睡,她不想留给自己任何的发呆的机会。
稍有这样的苗头,她自己就立刻掐断了。
宋淮安也的确是在用心教她,一到工作上,他就是严厉的老师,不会对她网开一面。
而季眠接触的越多,越担心季氏,取代二哥的念头就像是暗地里疯狂生长的藤曼,那是荆棘丛,要走去,并不容易。
偶尔,她会以宋淮安女伴出席宴会,扩充人脉。
时间越久,关于季宋两家联姻的风头传的更盛。
季盛年认为这是一个不错的机会,叫来了季眠开始谈,乔语也在,立在一边也比往日沉默。
从她记事起,父亲更像是一个名词,他的所有耐心跟爱都给了二哥,给她们的往往只是一个视线。这一天倒是破天荒的有了笑颜。
“爸。”季眠还是礼貌叫了声。
季盛年点头,他靠着办公椅,手指间捏着雪茄,“眠眠,你年纪也不小了。”
“二十二。”季眠提醒他,避免出现对不上名字的尴尬。
“对,”季盛年点头,“你一直很乖,没让我跟你妈妈操什么心,不像你大姐。”
那是因为她的事情被乔语压下了,季盛年根本不知情。
有季欣前车之鉴,她又敢怎么闹。
“你有没有想过,你也该谈个恋爱了,其他姑娘到你这个年纪了,也都已经考虑了,”季盛年少见耐心,道:“我认为宋家的宋淮安就不错,你妈妈说你也挺喜欢的。”
季眠沉默不语。
宋淮安继续道:“你宋叔叔也很喜欢你,前段时间还一直说两家先订个婚,眠眠,你觉得怎么样?”
“我怎么想,真的重要吗?”季眠很平静的反问。
“你这说的什么话?”季盛年皱眉,隐隐有发火的前兆,但还是尽可能的在克制。
乔语握着手腕,“眠眠,不要小孩子气。”
“不是这样吗?”季眠点头,“那我不想订婚,可以吗?”
这一下才算是真正的刺到了季盛年作为父辈的威仪,他豁然起身,双手抵在桌面上,“季眠你这是什么态度,宋淮安有哪点不好,他还配不上你吗?”
“重点是我怎么认为吗,不是我真的乖就像是个傻子一样,什么都不懂的,你们从一早就决定了不是吗?从一年前你们做的,不过是为了让我更好接受这个结果,爸你现在反过来询问我的意见,是已经设定好了答案吗?”
“眠眠,你别说了!”乔语看到季盛年暴怒的脸,抢在之前呵斥,走过来拉过她的手护在身后,“这件事我们以后再说。”
“站住。”
季盛年从办公桌从出来。
他就像是暴躁的君主,因为下属的忤逆而气愤不已,他挡在她们面前,眼里窜起火,“你说出这种话的时候有没有想过你是怎么长到现在这样子,吃的用的都是谁给的,你要是真想清楚就该知道对你父亲不应该是这个态度!”
“既然你认为我询问你的意见只是惺惺作态,那好,现在我就告诉你,跟宋家订婚已经定好了,你就算是反对也没用。”
乔语自然的害怕,握着季眠的手都在抖动,“我们眠眠知道了。”
“我不同意。”季眠以前挺怕季盛年的,从小回家时都是绕着走,除了知道见到他应该叫爸爸,这之外,就不知道该如何相处了。
但现在,她看着他,只觉得悲哀,没了惧意。
“混账东西,你真当我拿你没办法!”季盛年气的离职全无,高高抬起手。
季眠仰着下颚,与他对峙。
乔语挡在他们中间,“盛年,这到底是件大事,让我来跟眠眠说。”
那巴掌到底是没落下来,季盛年喘着气,像是卷起的巨浪拍岸后再一次退潮,他不吭一声,抬腿离开。
书房里,只剩下乔语跟季眠相互依偎。
“何必呢,你们不是已经断了吗?”经过大女儿之后她就改变了很多,与其最后让季盛年动手不如让她来,她宁愿做这个恶人,也不希望季眠再经历季欣经历硬生生折断骨头的痛苦。
季眠又收起了自己的刺,回到柔软的状态,“是,不是因为他。”
“那是为了什么?”
季眠抬眼,看着自己的母亲,“难道我们女孩到最后就只能有这一个用处吗?”
乔语怔愣。
这样的季眠,让她觉得有些陌生。
*
学校实验室里,宁皓点开手机里的照片,递给了陆远珩。
是一张偷拍的照片,照片里一男一女,女生是季眠,而男生靠着车,一身正装,从他的车可以看出来他身价不菲,两个人颜值都很高,随便一拍,便像是恋人之间的呢喃。
“你也别难过,现在传开了,我怕你看到了会胡思乱想,跟小学妹认识那么久,我相信她的人品不会前脚分手后脚就跟另一个人在一块了,你们俩的事,你也有错,你赶紧向小学妹认错了,把人给哄回来。”
宁皓大咧咧的道。
直到现在他都还不太相信两个人是彻底结束。
情侣之间,分分合合很正常,毕竟摊上的人是陆远珩,每个星期分一次都正常了,偏偏季眠脾气好,忍了一年也没有闹过一次。
陆远珩只瞥了一眼,冷淡的像是旁观一个陌生人,他的视线重新回到了电脑屏幕上。
“得,我是跟了个木头桩子说话。”宁皓收回手机,他问过季眠,三两句就敷衍过了,只说是结束了,合着他一个人在中间蹦跶,比两位都要着急。
一直到晚上。
陆远珩走过来,“学长,走之前请你吃顿饭。”
“走什么?”宁皓诧异问。
“拿到offer了,下个星期一的机票。”
“卧槽,那不是早就到了吗,你这是藏着掖着多久啊,要走了才告诉我。”宁皓俱是一惊。
两个人在学校附近的烧烤摊吃的宵夜,东西没怎么吃,光喝酒了。
宁皓已经有了些醉意,问:“真的就结束了?”
陆远珩没直接回答,而是重新给两人倒满了酒,仰头喝下,酒精从胃部开始灼烧上涌,他靠着廉价的塑料椅子,垂眼。
“嗯,结束了。”
第25章 别装了
飞机起飞, 太高了,从地面看上去就像是一架纸飞机,像是脱离现实的幻觉。
季眠在车里, 哭的几乎脱力。
分手的时候忍住的眼泪,在这一刻全都涌出来。情绪隐忍太久, 以至于破堤时根本没办法控制。
她也知道,这一次是真的结束了。
宋淮安在驾驶座上,沉默的看着她,然后送上纸。
这样才是最好的结局。
季眠像是在自我催眠, 属于陆远珩的是天空, 他是天之骄子,注定是要博飞的, 不该被她拖累剪断双翅, 成为一个普通人。
他注定, 就不该平凡。
分明想的明白, 可是眼泪怎么也控制不了, 就像是要将这辈子的眼泪哭完一样。
直到飞机隐没于云端, 她吸了吸鼻子,眼睛早已经哭的红肿, 她带着鼻音道:“走吧。”
“好。”
宋淮安发动引擎, 离开机场。
回到家之前,季眠不上妆, 不想让父亲看到自己这个样子,她还有一场硬仗要打。
季盛年这几天身体不佳,留在家里修养。
季眠进去,正好跟他撞见。
自从上一次谈话不欢而散,两个人再也没说过一句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