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岁岁听了数秒复问:“姐,眼看着六月就要到了,你真不打算继续带南姐了啊?”
现在已经四月底了,还有不到两个月的时间,她和华严的合约就到期了。等合同一到期,她就撂下担子,收拾行李一个人滚去疗养院。她承诺祁俨和姜意南,一定会在合同到期前将姜意南推至顶流。
这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她还有两个月时间。她必须抓紧时间了。姜意南如今距离跻身顶流还差点火候。这临门一脚至关重要。
小红靠运气,大红靠命。红是个很玄学的东西,尤其是在娱乐圈。多少人入圈十几年一直不温不火,有朝一日一部剧,一首歌就能让他红透全网。有多少人红极一时,却又迅速陨落,无人问津。
梵声只能尽人事听天命。她把她能做的都给做了,甚至做到极限,余下的就看姜意南争不争气,老天爷给不给她这个机会了。
梵声对着手机轻声说:“岁岁,等我合同到期,祁总一定会安排最合适的经纪人带意南,到时候你就跟着意南,你和小戴是自己人,你俩跟着意南我也能放心点。”
***
这边闻梵音提着暖水壶往回走。路过护士站时,她搁在外套口袋里的手机响了。
她忙腾出右手拿手机。
一看屏幕,正是她那个学药剂的同学。
她忙把暖水瓶放在边,迫不及待接通电话,“喂,乔颐,我托你的验的药是不是有结果了?”
电话那头是一个年轻女孩子的嗓音,略显严肃,“这药是谁在吃?”
“我姐。”梵音听出了好友言语之中的凝重,赶忙追问一句:“究竟是什么药?”
乔颐:“是卡巴拉汀。”
“这是什么药啊?”
“治疗阿尔茨海默症的药。”
“你是说我姐患了老年痴呆?”梵音整个人完全僵在原地,一脸的难以置信。
“药是这个药。”
“这不可能啊!我姐才二十八岁,她怎么可能会得这个病?”
“老年痴呆确实是老年人患病率高,但也不排除年轻人会得这个病。如果家族有遗传病史的,患病率会大大提高。”
听到“家族病史”这四个字,梵音彻底失声了。外婆家确实有老年痴呆的病史,外婆、舅舅都得了这个病。
知道姐姐瞒着她偷偷吃药,她就猜到姐姐或许生病了。但是她以为最多是抑郁症之类的小病,她万万没想到会是老年痴呆。
“卡巴拉汀是治疗轻、重度老年痴呆的药物,你姐姐的病症应该不算严重,只要积极配合治疗,会好起来的。”
梵音知道同学的这些话是在安慰她,没人比她更清楚这个病了,外婆、舅舅就是这个病,它基本上等同于不治之症,一旦确诊药物只能暂时抑制,最终还是会越来越严重的。
姐姐还这么年轻啊,她才二十八岁,她的人生正处于精彩时刻,她怎么就患上了这种病?未老先衰,她怎么接受得了?
梵音记得她从新加坡回宛丘那天。飞机落地,姐姐冒雨到机场来接她。在车上,姐妹俩提到患病的舅舅。她当时随口说了一句:“老年痴呆太难了,肯定还会严重下去。外婆就是这种病走的,咱妈不知道,舅舅又是这种病,听说是会遗传的,姐你说咱俩以后不会也得老年痴呆吧?”
她也就随口那么一说,万万没想到一语成谶。
或许那个时候姐姐已经确诊了。
难怪她会坚持和姐夫分手,她就是不想连累姐夫啊!
她生病了,谁都不说,一个人硬扛,她怎么可以这样?
不告诉姐夫,梵音可以理解。那是她最爱的人,她不想成为他的负担。可是姐姐为什么要瞒着她?她们可是亲姐妹,身上流着一样的血,她是姐姐唯一的亲人,除了她姐姐还可以依靠谁?
梵音的泪水夺眶而出,迷糊了视线。
她死死克制住,猛地吸了吸鼻子,哽咽道:“乔颐辛苦你了,改天请你吃饭。”
挂完电话,梵音迅速冲进卫生间,关上门,一个人放声大哭。
哭了一会儿,她擦干净眼泪。到洗手池旁洗了把脸。
她不能再哭了。眼泪解决不了任何问题。这是一件大事,她必须好好想想该怎么处理。姐夫那边肯定是要告诉他的,这么大的事儿,姐姐一个人面对不了的,必须让大家伙陪着她一起面对。
梵音拿起暖水瓶继续往病房走。
从护士台拐过去,远远就看到姐夫和吴起从另一边走过来。
三人迎面碰到,梵音赶紧小跑了上去,“姐夫!”
谢予安停下脚步,“怎么了梵音?”
梵音一想起姐姐的病就想哭,好不容易忍住的眼泪,这会子又掉下来了,“我姐……我姐她……她……”
谢予安适时打断梵音的话,“不用说了,我都知道了。”
梵音当即一怔,“姐夫你都知道了?知道啥了?”
吴起忙说:“梵声小姐生病的事儿我们都知道了。”
“啊?!”梵音愣了愣,“你们什么时候知道的啊?”
吴起:“下午我和公子去见了祁总,什么都清楚了。”
梵音看着谢予安,吸了吸鼻子,“姐夫,那现在怎么办啊?”
谢予安温声道:“既然梵声故意瞒着咱们,那咱们就当什么都不知道。她肯定早就有了计划,我倒要看看她究竟会怎么做。”
“我去看看她。”
为了给他和姐姐腾空间,梵音忙把暖水壶拿给谢予安,“姐夫,那你把这个带进去,我和吴起去买饭。”
“嗯。”
——
梵声等了好久也没见梵音回来。打个热水去了这么久,也不知道干嘛了。
她正准备给妹妹打个电话问问,手机刚拿出来,就见病房门被人从外面给推开了。
她看着门口自然地说:“音音你上哪儿打热水去了?去了这么久,我还以为你被人绑架了呢!”
回答她的却是一个低沉暗哑的男声,无比熟悉,“梵音和吴起去买饭了。”
话音一落,谢予安走进病房,长手长脚,手里拎一只不锈钢暖水壶。
他娴熟地把暖水壶放到床头柜上。看着上面的空水杯问:“要喝水吗?”
梵声没想到会是他,当即愣了下。待反应过来后赶紧摇头,“不喝。”
可他还是倒了杯热水,他自己喝。
“你出院了啊?”梵声的目光落在谢予安的身上,他不是穿的病号服,而是笔挺的高定西装,气质冷冽又矜贵。
谢予安:“没,下午回了趟公司,处理点急事。”
他人住着院,可公司的工作也是半点都落不得。
他细细呡一口水,压低声线问:“医生说你什么时候能出院?”
梵声:“明天就可以。”
“我明天也出院了。”
梵声不知道该怎么接话,“哦”了一下,算是回应。
两人眼下这么待着怪尴尬的,都不知道能说什么话。
“你不回病房啊?”梵声抠着手指头,没话找话。
这人捧着杯水,慢腾腾地喝,一点都没要走的意思。
他闻言,施施然回答:“梵音和吴起去买饭了,我吃完饭再回去。”
梵声:“……”
敢情这人是留下来蹭饭的呀!
谢予安的那杯水喝到一般,梵音和吴起就回来了。他俩一人提了一沓外卖盒。
梵音说:“姐,你现在只能吃流食,我给你打包了份很稀很稀的粥。”
她一边说,一边把粥放上小桌板。
“姐夫,这是你的。”一份同样清淡养胃的八宝粥。
见谢予安跟自己一起喝粥,梵声心里立马就平衡了。
余下的两份是梵音和吴起的,一份照烧鸡腿饭,一份海鲜面。
两人拿起盒饭光速溜出了病房。
梵声那粥清汤寡水的,稀薄得厉害。本来就没什么食欲,看到这粥就更不想吃了。
谢予安自然地替她拆了包装盒,端在手里,舀一勺,吹了吹,然后递到梵声面前,温声细语,“喝吧。”
梵声:“……”
梵声惶恐不已,忙说:“不用你喂,我自己吃。”
这人语气坚定,“你是病人,我来喂你。”
梵声:“你也是病人啊!”
男人一本正经胡诌:“没穿病号服就不算病人。”
梵声:“……”
他举着勺子,她却半天没吃。
他当即皱眉,抬眸看她,眼神不解,“怎么了?”
梵声小声说:“我自己吃吧。”
谢予安觑她一眼,语气轻飘飘,“以前少喂你了?”
梵声:“……”
梵声心想以前是以前,现在是现在,情况不一样啊!眼下他俩都分手了,他再喂她喝粥怎么看都不合适啊!
他固执地把粥往她嘴边送,她无奈只好皱眉吞下。
见她配合了,男人牵扯了下唇角,露出了满意的笑意。
这是这么长时间以来,梵声第一次见他笑。之前总是摆着张脸,面沉如冰,全身都是生人勿近的冷硬气场,让人下意识就退避三尺。
她都快忘记他笑起来的样子了。
梵声觉得谢予安还是笑起来好看呀!她一笑,她便对这糟糕冷漠的人生重新生出了期待。
她胃口不佳,白粥也寡淡无味,但由于是谢予安亲自喂食,她还是规规矩矩地吃了大半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