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梨一只手伸在面前,像扇子一样扑棱着,仿佛能多汲取些车内冰凉的温度。
她懒散地靠在后座的椅背上,和赵叔聊着天:“赵叔,我爸妈呢?他们怎么没来接我?”
赵叔将她手里的大包小包放到后备箱,回到驾驶舱内:“许总有个会,没法赶过来。夫人在家给您准备晚饭呢。”
阮玉玲很少亲自下厨,只有阮梨回家时,有这个待遇。
阮梨两眼一眯,笑了起来:“行吧。”
“赵叔,我从帝都带了好多特产回来,有您的,一会儿到家了您记得拿。”
赵叔把着方向盘,听到阮梨这么说,和蔼地笑道:“谢谢阮阮,难为还想着我们了。”
“哪有,一家人嘛。”阮梨嘻嘻笑道。
许家从上到下都喜欢阮梨,乖巧懂事,彬彬有礼,小嘴像是抹了蜜似的讨人喜欢。
赵叔问了她些学校和生活上的事,阮梨忍着疲倦,乖乖地回答了每个问题。
正赶上红灯,赵叔瞥了眼后视镜,才发现阮梨靠着车窗恹恹欲睡。
大抵是因为舟车劳顿。
赵叔连忙闭上嘴,不再问她些有的没的。
他把车内温度调高,嘱咐阮梨:“阮阮,后面有毯子,你盖上睡一会儿吧。还有一个多小时到家。”
阮梨没再客气,伸手拽过毯子披到身上,没一会儿就睡了过去。
许家别墅在江城郊外。
相较于帝都干燥的气候,江城空气湿润,绿树如茵。
赵叔将车停到门口,阮梨揉了揉半睁未睁的睡眼,便看到阮玉玲站在门口迎接自己。
一个多月没见,她还是很想念老许老阮的。
阮梨推开车门,直接扑到阮玉玲怀里。
“妈妈,我好想你!”
阮玉玲被她绊了个踉跄,嗔怪道:“都多大了,害不害臊。”
和阮玉玲黏腻了会儿,赵叔帮阮梨将后备箱的大包小包搬到屋里。
家里东西齐全,阮梨只背了个双肩背回来,剩下的都是给他们带的礼物。
阮玉玲领着她进屋,回房间换了身家居服,阮梨下楼陪着阮玉玲拆礼物。
除了给许千树的订婚礼外,其他都是些便宜但有趣的特产或点心。
阮玉玲爱不释手,挨个拆开翻看。
没一会儿,许烨辉也回来了。
阮梨趿着拖鞋,像只小兔子似的奔向他:“老许,我好想你!”
许烨辉一身西服还未换下,就抱住阮梨,笑得合不拢嘴:“阮阮,在学校钱够不够花?不够爸爸再给你点。”
还是老许实在!
阮梨抱着他,在他脸上吧唧一口:“谢谢老许!钱还够,但是多多益善嘛……”
许烨辉放下她,脱下西装递给一旁的阮玉玲:“这样,那等你回学校,爸爸再给你打点儿。”
阮梨十分开心,俏皮地朝许烨辉比了个敬礼的姿势。
“行了你俩。”阮玉玲嗔怪地看了两人一眼,“赶快去吃饭吧。阮阮是不是饿了?”
阮梨为了赶高铁,中午就啃了块面包,此时已经饥肠辘辘。
但是许千树还没回来。
“我哥不回来吃吗?”
“你哥说晚点回来,让咱们先吃。”
“还是等等他吧。”
三人在餐桌前落座,阮玉玲给阮梨介绍着自己新学的菜式。
没一会儿,门口传来一阵窸窣声。
应该是许千树回来了。
阮梨抬头,便看到一个西装革履,身材颀长的男人出现在餐厅门口。
她朝门口的男人扬起盈盈笑意:“哥!”
许千树抄着兜,一双漂亮的桃花眼噙着懒散的笑,语气吊儿郎当的:“哟,妹子回来了。”
阮梨和许千树长得一点都不像亲兄妹。
阮梨肖母,长相温顺乖巧,一双杏核眼又大又圆,清澈漂亮。
许千树则肖父,长了一双多情公子哥的桃花眼,笑中含情,魅惑众生。
也是他爸那双漂亮的桃花眼,当初把他妈妈骗回了家。
许千树换下外套,漫不经心地问:“今天怎么一个人回来的?没把你那个未婚夫带上?”
阮梨微一怔愣,笑意凝滞在唇角。
如果他不提,阮梨都快忘了自己有个准未婚夫的事。
那么俗气的名字,她不想再听到。
“他叫什么来着——”
“许千树!不许你提那三个字!”
“哪三个字?未婚夫?还是……?”
阮梨垮下脸来:“许千树!你故意的是不是?”
她都很明显生气了,许千树竟然还不适可而止。
许千树也愣了,不知道阮梨为什么突然变脸。
直男思维的他并不知道阮梨在气些什么。
不就是开个玩笑,怎么突然生气了?
阮玉玲见阮梨生气,朝许千树比了个眼神:“千树,别逗阮阮了。”
阮梨回家,她和许烨辉默契地没有提及联姻这件事,就是怕阮梨有抵触情绪。
但她忘了家里还有另外一个人,没想到许千树回来就拿这事和阮梨开玩笑。
阮梨胃里翻滚着恶心感,眼底红了一圈:“不许提。我不想联姻,也不想听到那个人的名字!好恶心!”
许烨辉也斥了许千树一句:“不要和你妹提这事了。”
“联姻这事,有什么不可以提的?”阮梨气得没头没脑,许烨辉和阮玉玲又莫名指责,许千树只觉得好笑。
“阮梨,你也该长大面对现实了吧?老爸这两年做生意不容易,在家把你当小公主宠着。你也该为这个家承担点责任了吧?说到底,还是咱家高攀了人家呢。”
阮梨“哇”的一声哭了出来,哪儿管他说了些什么。
她眼底泛着猩红,吼他:“那你怎么不承担责任,不去和他结婚?”
“嗐,谁让人家只生了个男孩,轮不到我啊,”许千树最见不得阮梨哭,声音也柔和了不少,“再说了,我这不是要和挽挽结婚了么。”
看阮梨哭得撕心裂肺,许千树知道她是真生气了,蹲在她边上给她擦眼泪:“行了,哥逗你的。傻妹妹别哭了,都变丑了。”
阮梨打掉他的手:“离我远点!”
“你这人——”许千树的手被阮梨打得生疼,“嘁”了一声,“矫情包。”
阮玉玲朝许千树比了个眼神,许千树瘪瘪嘴,不情不愿地坐到她边上,乖乖闭嘴。
一场美好的家宴被许千树那颗老鼠屎祸祸掉,阮梨已然没了团聚的兴致。
阮梨的泪珠子啪塔啪塔掉到餐桌上,看着叫人心疼。
阮玉玲叹口气,把阮梨抱在怀里哄:“好了宝贝,别哭了。想吃什么,妈妈都做给你好不好?”
阮梨抹了抹眼泪,声音被抽泣声打碎,断断续续的:“我不想联姻,你们推掉好不好?”
阮玉玲动作顿住,和许烨辉互望一眼。
和陆家的婚事本就算他们家高攀。当初满心欢喜地同意,现在反悔就没那么容易了。
这要是无缘无故地反悔,陆家绝对不会轻易饶了他们。
陆家,可没那么好招惹。
见他们半天没有说话,阮梨心下了然。
她擦了把脸,语气冷漠:“我知道了。我吃饱了,先回去了。”
阮梨回房间锁上门。
她那娇生惯养的大小姐脾气一上来,任谁叫她都不管用。
许千树来道过一次歉,也没用。
她是讨厌许千树的嘴欠,可更让她难受的是老许老阮的态度。
他们明明知道自己抗拒联姻,但自始至终,都没有人哄她,说把这桩婚事推掉。
连骗她都不愿意骗一次,说明这个联姻,根本没法推掉。
阮梨瞥到梳妆台上一对儿亲着嘴的陶瓷娃娃。
陶瓷娃娃做工粗糙,并没有多好看,是她小时候非缠着许千树买给自己的。
大概从那个时候起,她对爱情就抱有一丝不切实际的幻想。
可如今,她的爱情只剩下一个名字和长相都很恶俗的纨绔公子哥儿。
她拿起那个男娃娃,狠狠摔到地上。
就像是把那个叫慕十亿的臭家伙砸得粉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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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烨辉和阮玉玲坐在餐桌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