付爽看着他露在风雨中的胳膊,突然喊他:“一起吧。”
两具冰凉的躯体挨在一块,没一会就散发出了温热的气息。付爽的双臂一直搂着相机,一动不动地盯着前方的小水坑静默,她听闻一阵越来越急促的呼吸在耳畔萦绕,刚要转头,就听见了陈维砳的声音。
“付爽。”
付爽缓缓回头,他头发上滴着水,突兀的喉结正在滚动,有股急不可耐的架势,却还是问她:“我可以吻你吗?”
付爽裹着相机的胳膊更加用力,屏住呼吸不吱声,也没有拒绝。陈维砳像是受到了鼓励,带着温热的呼吸缓缓靠近她,正要挨近时,付爽忽然叫了一声。
陈维砳赶紧搂过付爽抱在怀里,有一只不知道从哪冒出来的小猴子突然蹦到了他两头顶上,此时那只长满毛的小猴子已经跳到了草地上,在那揪着草踩水坑。
付爽松了口气:“原来是小猴子。”
付爽想起刚才那幕,他近在咫尺的脸,和萦绕不断的呼吸,立马摸去了胸口那平定,胳膊肘捣了捣陈维砳紧挨着的胸膛:“我要给它拍照。”
陈维砳立马松了她,见她蹲到了地上捯饬相机,他撑着外套,仍继续给她挡着那些雨滴。
雨天拍摄照片的感觉很不同,付爽的相机里能清晰拍出雨珠迸溅在水坑里痕迹,那只顽皮的小泼猴见她在拍照,还洒着水花逗她。
付爽包里有果子,他点点陈维砳的腿,抬头望他:“我包里有水果,你帮我拿一个出来。”
陈维砳从她包里拿了一个水果递给她,她伸着手递给那只小猴子,见它小小的手快速地抓过来,凑到鼻尖闻了闻后,立马塞进了嘴里啃。
陈维砳跟她一起看着这只不速之客,他忽地问付爽:“这么喜欢小动物,以后想不想养一只小狗或者小猫?”
付爽提着笑的唇忽然一顿,转眼看他:“养它们是需要担责任的。”
“什么责任?”陈维砳想听她的想法。
付爽告诉他:“它们也需要陪伴,和我们一样需要爱护,照顾,生病时要打针,看病,每一天都要哄它,摸它,不能冷落它,也不可以丢掉它,如果做不到这些,就不能轻易去拥有它们。”
“那你想不想尝试一下?”
付爽望向他:“我妈不喜欢带毛的东西。”
“又不是让你在家养。”陈维砳拨着她的头发。
“宿舍也不给养啊。”
陈维砳盯着她,半晌来了一句:“我有地方让你养。”
付爽仔细思忖,听出了他话里的意思,再望向他时,陈维砳诚心地说道:“刚到美国,我就计划好了一年后回国的生活,等回到南城在学校附近租一套公寓陪你读书,跟你一起生活,我不能回家的日子里,我也想好了,领养一只你喜欢的小动物,让它陪伴你。我很抱歉不能留在南城多陪你读一年书,当初答应你的事没有做到。付爽,对不起。”
这是他必经的路,付爽也有自己必经的路,他们都在朝着自己的方向发展,为之努力,谁都没有对不起谁。
“陈维砳,不要对我说对不起。”
雨声滴滴答答地落着,陈维砳记忆里都是分别的那天,她洋溢着笑容欢送他踏上前往美国的航班。而从那之后,她就开始一步步撤退他的生活。
“去了美国后,我每天都很想你,时差导致我们联系减少,我能感觉到你不再像以前那样注意我,我那时心里挺难受,不敢问你原因,我害怕你告诉我,你不爱我了。”陈维砳盯着付爽,仿佛又想起了那阵难过。
付爽望着他的眼睛,回想那半年的时光,她一心钻在课业上,学不擅长的剪辑和拍摄,系里各种学习的活动和机会都不落下,让自己的每一天都忙碌到没空去想他,她身上的担子加重,脑袋里装的东西越多后,分给陈维砳的思绪渐渐变少,久而久之,她习惯了没有他的生活。
她以前也习惯没有他的生活,可那会的自己卯足了干劲拼命靠向他,而现在的她,已经可以用理性的思维往后回看。
“你不在学校的那半年,我应该过得很清闲才对,可我没有选择成为这样的人。你在我眼里从小到大目标都清晰,每一步都在规划中往前走,变得更优秀。我就没有你这样的清晰方向,我时常觉得自己是一头倔驴,前方挂着根胡萝卜,我就不停地去追那根胡萝卜,其实放在我面前的东西明明还有很多。那半年我退了拉拉队,空出的时间一直埋头读书,一天比一天忙碌,脑袋里学的东西越多,就越不会去想到联系你,每天晚上倒头就能累睡着。”
陈维砳听着她的阐述,替她的努力感到开心,可也有一阵难过:“付爽,分手这种事不应该在电话里说。我当初和你在一起不是抱着玩玩的态度,我是真心地对待我们之间的感情。你在电话里问我累不累,我当时就预感不对,心跳得很快。你要跟我分手,我内心一点都不能平静,感觉自己很委屈。”
付爽伸手摸着那只小猴子,她此刻的心情也越发平静,低着头跟他道歉:“陈维砳,跟你在电话里分手,是我做的不对。”
陈维砳赶紧握住她的手拉回:“你消失后的日子里,我每天训练都集中不了精力,不是盯着你的相片发呆,就是看我们的聊天记录一遍遍地翻。我知道这样做不行,可我控制不了自己,但凡我一坐下来,躺下来,闭上眼,我脑子里都是你。”
付爽的手被他攥在掌心中,一股股热流钻进她皮肤内,听他说的那番经历,像是自己也亲身经历过。
“付豪也不告诉我你走了,如果不是黄然给我发了一张你在非洲的照片,我可能就不会出现在这。从我到这的第一天,我的心就跟坐过山车一样,距离返回的日子越近,我也越不想走,很贪恋和你相处的时光。”
付爽吞着唾沫怔住,从前的她,很珍惜和他相处的每一分每一秒,她有时希望时间能定格住在那一刻,不往后退,也不往前进,就永远活在那一帧里。
“付爽,你知道吗?我时常会觉得后悔,我明明与你认识了那么久,可我那么晚才懂得珍惜你。”
森林的雨渐渐变小,在陈维砳的这句话中戛然而停,驻足停留的猴子也远远而去,她抬头望着参天的大树,深深地呼吸着感受这雨后的清新,也再次闻到了他身上的味道。
付爽回头看他,陈维砳低头靠近,温柔地贴了一吻在她干净的唇上。她眨眼的这秒,心内像飘起了一只卷动狂澜的蝴蝶,扑通扑通的心跳,犹如回到了第一次心动的时刻。
返程的路上,天空架起了一座七彩斑斓的彩虹桥,横跨在广袤草原上,雨后天晴的阳光普照着这片被洗刷过后的世界,又带来了新的生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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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天正文完结。
☆、73
出发前往游猎野营地的早上,天还没亮透,付爽就起床洗漱准备。肯尼亚的早晨很凉,冷风吹来,她不禁打了一个哆嗦,裹紧了外套去集合点。
陈维砳一早就在车旁等她,她来时,陈维砳给她递了已经热好的牛奶和三明治。她坐在车上吃,脚边放的是自己的行李,再抬头望望陈维砳的行李,她咀嚼着的嘴忽然不动了。
陈维砳收拾好了全部行李,等他们全体返回保护区时,这个营地再也不会出现陈维砳的身影。
一路上她都在补觉,醒来时发现陈维砳坐到了她身边,一直搂着她的肩靠在自己怀里。
她揉揉脖子坐正往窗外望去,他们距离保护区越来越远,现在已经进入了城镇。
野营地的消费很高,他们在城镇的中国超市进行了补给,买了很多泡面、汽水、饼干和充饥的食物,又满载而归回了车上。
前往野营地这一路的风景都美不胜收,付爽迎面吹着风,望着窗外渐渐后退的风光,不知不觉中,一个上午就过去了。
沿途中,他们在一处餐厅前停了车,久坐车中不能伸展,一个个下了车后都在活动筋骨。付爽跟着几个女孩进餐厅,回头望了眼站在车旁的陈维砳和金珉宇,他两不知道什么时候处的这么好,经常搁一块抽烟。
“听说你要走了?”
陈维砳扔了烟头看他:“后天走。”
金珉宇雪白的肌肤上,笑容渐深:“你和付爽有没有和好?”
陈维砳迟疑了会摇着头,又听见金珉宇的笑声。金珉宇拍拍他的肩膀,随后拉他一块去了餐厅。
餐厅的菜色很一般,按人头自助,付爽吃了很多蔬菜,喝完两碗奶油浓汤后才出了餐厅,一个人坐在路边休息。
她刚坐下,从对面跑来一帮黑人小孩,包了一个圈围着她不给走,叽叽喳喳地朝她说话,她耳边顿时变得吵闹,立马站了起来。
陈维砳刚出来就看见那帮小孩拉扯着付爽,立马跑了过来,把她从圈里拉出来护在身后。那帮小孩瞬时不闹了,不过却没走,定定地看着他们一动不动。
“怎么回事?”陈维砳回头问她。
“他们饿了,想吃东西。”
陈维砳再转回头看这帮小孩,一个个睁着大眼睛乞求地望着他们,他弯着腰问他们的家人都去哪了?那帮小孩摇摇头不说话,陈维砳便知大概是家里的大人让他们出来的。
付爽拉了拉陈维砳的外套:“车上还有点饼干,拿给他们吃吧。”
陈维砳拉着她的手上车,推她坐进去,然后从袋子把饼干全拿了出来,抬头时,他跟付爽说:“下次再遇到这种情况就跑,你还怕跑不过他们?”
付爽看着窗外的那帮小孩,在非洲这种情况很常见,更刁钻的行为也有发生过。她不禁想起自己刚来非洲的当天,就让一个黑人坑了50美金。
“算了,也没抢东西,去吧。”付爽推推他。
他顺势扭了把她的脸蛋,转身去了那帮小孩那。那帮小孩见到饼干就要抢,不过陈维砳高,手臂举了起来,他们就够不到。
付爽摸着脸望过去,不知道他说了什么话,那帮小孩忽然听话地排成了一列,从他手中一一领了一包饼干,心满意足地跑远了。
临近傍晚,他们才到了野营地,坐着营地的专车前往晚上要入住的帐篷。奔波了一天,他们刚到地就用了晚餐,比中午吃的稍微好一些。天黑后,营地不给乱活动,一帮人又匆匆返回了自己的帐篷休息。
出了保护区,付爽才想起办了网卡,不过这会手机没电了,她洗好澡后,赶在营地熄灯停电前,去了公共区域充电。待手机能打开后,付爽连了接往湘江家里的视频,等了许久才见到钱雅兰的脸庞出现在显示屏里。
钱雅兰望见她,就是一声哟:“你怎么剪刘海了?”
付爽抬眸拨了拨:“不好看吗?”
“好看,你就是剪个光头,妈都觉得好看。”钱雅兰怼着镜头好一番瞧着付爽,虽然黑了一点,但肤色健康,越来越精气神了。
“妈,我想你和哥了。”
“让你回来你不听,活该啊,你还是玩够了再回来吧。”钱雅兰臭她。
付爽转着手机给她看自己旅行的地方,钱雅兰一阵唠叨,说这地方黑灯瞎火的,让她晚上千万不要乱跑。后面,母女两扯了一些家常和付爽回国后的打算,等手机越发得烫时,她才匆匆挂了视频。
付爽刚扭头要拔充电器,发现陈维砳正蹲在那插充电器。
他抬头笑着:“跟阿姨视频的?”
付爽点头,问他:“你什么时候来的?”
陈维砳坐了过来:“有一会工夫了。”
那她和钱雅兰的聊天,陈维砳估计听了一大半走了,忽地听见他问:“下次还会再来这么远的地方吗?”
付爽望着他:“上学的期间可能不会有机会了,但是工作后就不知道了。”
“真想当体育记者?”陈维砳靠近她。
付爽点头:“我学这个专业四年,不是学着好玩的。”
“记者很累的,分派任务多,下班也不准时,遇到赛季的话可能还会出国,一路都在奔波。”
“我不怕累,想好要做这行的时候,就有心理准备了。”
他们两两相望着,陈维砳忽然低头凑近问她:“那你可不可以考虑当篮球记者?”
付爽往后缩了缩脑袋,移了眼睛,对他的请求闭口不答,拔了手机数据线,准备往帐篷区走。
陈维砳赶忙拉住她说:“我以前没想通你为什么要来南体读书,还选了体育新闻专业,是为了我吧?”
付爽抽着胳膊:“放开。”
“不放。”他握得更紧。
付爽俯视他:“是为了你又怎样?”
“谢谢你。”
陈维砳拉她坐下,继续说:“从我第一次打篮球比赛,你就在身边陪着我,一路上陪了我十几年。付爽,我很感激你对我的付出和坚持。全国大赛结束那晚,你知道我有多开心吗?我有满腔的话想告诉你,想和你分享我的喜悦。如果没有你日日夜夜地陪伴我,鼓励我,给我信心,我那一年都不会过得那么顺。我觉得自己遇到你特别幸运,和你在一起我很幸福。”
付爽握着手机的手攥得很紧,记忆又飘回了那个冠军之夜,他的确很开心,有满腔的话想告诉她,可她当时根本没有心思去听。
“其实在那之前,我就感觉到你不对劲,但每次我一问你,你都是闭口不谈,我当时以为你真是训练累了,可我没想到你还是和以前一样,宁愿把事憋在心里,都不愿意打搅我比赛时的心情。”陈维砳低了头。
付爽每每想起自己痛哭的那天,都会感觉那是很久之前发生的事了,而她现在再听到,去回忆那天,早已经忘了当时的感受。
付爽低着头说:“那些事都过去了,不要提了。”
陈维砳掰过付爽的肩膀平视她:“付爽,我希望你受了委屈,碰到难过的事,麻烦的事,自己不能解决的事,都立马告诉我,不用再顾及我。”
他说得那样认真严肃,付爽凝望着他这张脸仔仔细细地瞧着不动,又听见他说:“我做错了什么,你也要告诉我,我改。”
付爽低了头,从陈维砳出现在肯尼亚的那天开始,他所做的一切,点点滴滴都记在付爽的心中,让她真切地感受到陈维砳对她的真诚与毫无保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