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枝不再看她,站起来,对着梁沅芷鞠了一躬:“对不起伯母,耽误您的时间听我说这么多,您放心,我不是那种死缠烂打的人,我不会缠着沈清河不放。”
“沈清河……”林枝偏头,看着他的侧脸:“我很喜欢你,真的很喜欢,可我知道我配不上你,但喜欢你一场,我的人生就没什么遗憾了。”
“也谢谢你喜欢我。”
林枝用尽力气的笑,笑得比任何时候都灿烂。
她不再和苏眉有瓜葛,她什么也不在乎了。
至于沈清河。
她想,她这一生都不会忘记他。
忘不了和他参加的第一次活动,录的第一场综艺,拍的第一场戏。
忘不了他的怀抱,他的亲吻,他的温柔。
全世界毁灭。
他仍偏爱她。
她可真开心。
沈清河,谢谢你偏爱我。
我先走,让时光停留在我们最甜的时刻,这样以后你想到的,就不会是因为最终失去你而面目狰狞声嘶力竭的我。
林枝迈步,往有着光的外面走,手腕一下被抓住。
“你的人生没有遗憾,就想让我的人生留遗憾?”沈清河的声音很低,很哑:“林枝,我不允许。”
他自后面扣住她的肩膀,不让她走,眼睛看着还在咬牙憋着不说话,低头数纹路的自己母亲:“我要和林枝结婚。”
在场三人都不敢置信地看着他。
苏眉的表情怪异又惊奇:“就这样,你还愿意娶她?”
“林枝做过错事,可又和我有什么关系?我喜欢她,当然是喜欢她的一切,哦我肯定是喜欢不来您,这您放心。”沈清河拽啊拉啊,将林枝拖到自己身边:“以前她受的伤,现在我替她医治。不管她做过什么,我就是偏爱她。”
苏眉:“……”
苏眉想起什么,又笑了起来:“你年轻,事情难免冲动,我想你妈妈和你不一样,肯定会长远考虑一切。”
梁沅芷眼神示意沈清河。
沈清河:“您可以说话的。”
梁沅芷嘴巴解禁,长长吐了口气,然后对着苏眉尽兴地翻了个白眼:“不知道的还以为您是大清的皇妃,每天闲着没事就到处说公主的坏话厚。”
林枝愣住了。
苏眉也愣住了,她眉头皱了皱,这些年第一次在外人在的场合失了态:“你怎么这么说话?”
“我怎么不能了?我儿子都让我说话了,你凭什么不让我说,要不是看你是枝枝的亲妈,我怎么可能会见你厚。要是知道你拉着我到这来就是来专门黑枝枝的,你看我还会理你吗?”梁沅芷将旗袍领子最上面的扣子松开,骂人就更方便了:“我就纳了闷了,枝枝是你亲女儿吧?我感觉不像,是不是你偷的啊?天哪,沈清河,快,给你警局的朋友黄副队长打电话,带着枝枝去查个DNA,枝枝需要认祖归宗。”
梁沅芷说话一会儿变个样,完全跟不上节奏,苏眉被说得一愣一愣的,眼看今天这场会面没什么结果,拿起手包维持最后一丝优雅:“我还有事,先走了。”
“我们沈家呢,别的没有,就是钱很多,人脉很广,关系很硬。我希望今天就是枝枝新的开始,林太太以后最好不要再有单独见枝枝的机会了,我怕枝枝哪天会被气死,我可就没儿媳妇儿了。我希望林太太回去好好想想,如果还有下次,我想我会倾尽沈家的一切,来和林氏集团对打。我想林太太养尊处优的,应该不希望有这么一天吧。”
苏眉额角跳着,深吸了好几口气才强自稳住,迈开步子往外走。
梁沅芷一下没了力气,瘫在座位上:“装逼真的好难,沈清河,快给你母后喂水。”
沈清河得令,端水给劳苦功高的母后。
林枝已经被震撼到没话说了。
谁能想到,沈清河母亲看着那么端庄优雅的人却是个祖安人,骂起人来那么毒舌,字字珠玑。
不过她居然这么维护自己。
还有沈清河……
刚才纷纷乱乱中,林枝听见沈清河说要娶她之后,整个人已经没有办法思考。
这一切,都和她想的背道而驰。
她已经不懂了。
给母后喂完水,沈清河再看林枝,一下沉下脸。
“居然想和我分手,该当何罪?”
——
巷子口,车来车往。
太阳渐渐往西山而落,一日的辛苦到了尽头。
苏眉站在街边等着司机来接,恍惚中已经有许多年没有仔细地看着这周遭。
“妈妈,等会儿我要吃两个冰淇淋。”
公交车站站着个五、六岁的小男孩,戴着蓝色的帽子,伸出短短的手指,对着妈妈比了个“二”。
年轻的妈妈亲了儿子肥嘟嘟的脸颊:“好,吃两个,我们偷偷的,不要告诉爸爸,不然回去爸爸该生气了。”
小男孩开心地笑着,重重地点头:“妈妈太好了!”
妈妈太好了。
苏眉眨了眨泛酸的眼,回头,看着咖啡店的方向。
我不是个好妈妈,我自私又贪婪。
有人疼你爱你。
你真是幸运。
从今天开始我们没有关系。
我以后做什么……都与你无关。
作者有话要说: 祖安婆婆,在线口吐芬芳。
第54章 成真
城西疗养院。
院中高大的樟树下摆了一张摇椅, 林岳庆躺在上面,旁边竹制的小几上放着一本宋文选集,页码翻到那篇《醉翁亭记》。
林岳庆闭目养神, 面色安详,看夕阳一寸寸下去, 看月亮从天际攀上夜空。
苏眉在外面远远地看了他一会儿, 将表情重新规整出林岳庆最喜欢看的温柔样子,若无其事地走了过去,将摇椅上搭着的毯子抖开,轻轻地盖在林岳庆身上。
苏眉的动作即使很轻, 林岳庆还是立刻就转醒, 看见妻子他是一如既往地眼带宠溺, 枯朽的手抬起将她鬓边的发绕到耳后:“回来了?”
“嗯,回来了,晚上吃东西了吗?”
林岳庆摇头:“他们做的东西我吃不下。”
“我现在去做,晚上吃一点儿好消化的米汤, 再煎几个野菜卷,陈阿姨下午去挖的野菜,还很鲜, 今年是最后一顿了。”
林岳庆眼角已有疲惫的青色,点了点头:“都听你的。”
“那你等我一会儿。”苏眉将手包放在小几上, 瞥到书上的标记,将书合上,起身往疗养院的厨房方向走。
“小眉。”
他张口唤她。
苏眉停下, “怎么了?”
“野菜卷里不要多放其他调味料了,野菜本身的清香就够了,再加其他的会夺走野菜本身的味道,就丧失了本来的口感了,就让它保持原样就很好了。”
苏眉轻笑:“好,我知道了。”
《醉翁亭记》。
“醉翁之意不在酒,在乎山水之间也。”
“山水之乐,得之心而寓之酒也。”
苏眉走进厨房,将灰蓝色的围裙穿在精致的高定套装外。
“野菜,本来也不是好吃的东西,保持原样,谁会看到它?”
林愈将她扔在济城时,说过几句话。
他说:“越是像你这样长得好看的女人,就越好骗。你们会以为自己能靠着脸将男人留下,自信得不得了,实际上呢,男人也只是对你的脸感兴趣。好看又新鲜的脸,随时都会出现。”
她当时被林愈骗得团团转,也不是没想过抽.身而出,可太难了。她什么方法都试过,还是太难了。
林愈每天给她灌输这样的想法,她就越发的依赖他,等他彻底将她抛下,什么踪迹也找不到之后,她整个世界就跟着坍塌。
太痛苦了,痛苦到她无数次想一死了之。
那段时间浑浑噩噩的,她已经记不太清到底是怎么走出来的,只知道那之后她就懂了一个道理——这个世界上,没有什么是永远不变的。
她没有永远的依靠,也没有可信的人,她只能信她自己。
林枝,林枝长得很像自己,可也很像林愈。
苏眉每当看见林枝,都会想起林愈。林愈怎么对她,她就忍不住怎么对林枝。
时好时坏,若即若离,让她离不开,让她逃不掉。
苏眉学着掌控别人的人生,她让林岳庆独爱自己,让林末敬重自己,让林枝爱自己恨自己为自己做事。
所有的一切都在她掌中,这滋味可真好。
可林岳庆将公司所有交给了林末,实现没和她提起过。
林枝脱离了她手中攥的线,飞向了蓝天。
林末也像是知道了什么,不再像是从前。
她自以为尽在掌握的一切,都飘浮在空中。被林愈抛弃的那种恐慌,那种战栗再次袭来,她不想,也不能,再去经历一次。
手机铃声响,苏眉一阵颤抖,缓了缓心神,将手机接起来。
对面人低声说:“事情办得差不多了。”
苏眉单手拿着刀,将野菜根削去,一刀一刀切成碎末。
半晌她才开口:“好,那就尽快开始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