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且,我不是骆湛……我是骆修。”
第9章
“骆……修?”女孩的神情空白了几秒,显然没有反应过来这个名字代表的是什么。
空气安静须臾,唐染终于慢慢回过神,小心地问:“你是骆湛的哥哥?”
骆湛:“嗯。”
唐染不安地抿紧唇,不知道自己有没有说错话——
即便她很少和外界接触,消息闭塞,但也会听到杨益兰跟她念叨起这个唐家巴结着想攀高枝的骆家。
印象最深刻的大概就是骆家也有两个儿子。幼子骆湛是世家里也难见的典型的天之骄子,受尽追捧,自不必说;而长子骆修却是已经过世的骆家前任主母所生,在家里的处境似乎比她这个唐家的私生女好不到哪儿去。
杨益兰还感慨过:“骆家那位小少爷性子冷淡,桀骜不驯,是个什么人什么事都入不了眼的主儿。他们兄弟既然不和,那大少爷在骆家过得恐怕要多惨有多惨了。”
由于自身经历的缘故,唐染初听杨益兰提起时,对这位传闻里过得很惨的骆家大少爷很有些感同身受的同情。
想到自己刚刚冒昧地把他错认作他的“死对头”兄弟,唐染不安地攥起手指。
“对不起,我就是,胡乱猜的。”
“……”
女孩的难安情绪是溢于言表的。骆湛头脑顶尖,思绪一转便猜到了唐染此时的心路历程。
他嘴角无声地勾了下,笑意懒散下来。再开口时,男生声音听起来依旧轻慢冷淡,“你听说过我?”
唐染犹豫了下,“嗯。”
“听谁说的,你那个姐姐么?”
唐染摇头:“家里的阿婆提过。”
“她提什么了?”
“……”
唐染沉默的时间里,骆湛索性坐到她脚边的地毯上。他向后倚着云絮纹理的茶几,单膝撑起,手臂搭到膝盖上。
然后骆湛懒洋洋地仰起头,视线平撩起来落到女孩身上。
小姑娘的表情看起来有点纠结。显然那话不适合当着“骆修”的面说,撒谎又不是她习惯做的。
望了几秒,骆湛垂下眼,无声地勾了勾嘴角,“不方便说就算了。”
“好。”女孩还真答应下来。
骆湛:“刚才怎么没和你姐姐一起去主楼?”
唐染沉默几秒,诚实开口:“这个也不方便说。”
骆湛眼神一晃,“你和你姐姐的关系,也不太好?”有意无意的,那个“也”字被骆湛咬重几分。
唐染正迟疑着,又听见那人说:“我和我弟弟的关系就不好,你应该听人提过。”
唐染默然几秒,同情起这个听来有点落寞的声音:“骆湛他,会欺负你么?”
“……”
骆湛轻眯起眼。
几秒后,他神情懒散地“嗯”了声:“从小他就欺负我,家里所有人都偏爱他。他长大些以后,就让老爷子断了我的经济来源,把我赶出家门了。”
唐染听得呆了几秒才反应过来,“那,那骆爷爷就同意了吗?”
“老爷子也偏心,同意了。”
唐染慢慢低下头,表情有点难过,“果然是这样啊。”
骆湛一直望着她,“果然什么?”
“没什么,只是我奶奶也……有些偏心我姐姐的。”唐染低着声,“所以我姐姐才是和骆湛订婚,不是和你么。”
提起这个,骆湛本能皱了眉,“还没订婚,也订不成。”
“……”
从那人的声音里听出些许冷意,唐染思索几秒,突然明白了点什么,“你喜欢我姐姐?”
骆湛:“……”
骆湛面无表情,声音冷淡又气闷:“你想太多了。”
“哦,”唐染有点脸红,“对不起。”
骆湛沉默两秒,“骆湛也不喜欢你姐姐,所以不会和她订婚。”
“……?”
这个话题转得突兀,让唐染有些茫然地闭着眼转向男生的方向。但出于礼貌,唐染还是试着接下对方的话,“大家都说,我姐姐很漂亮的。”
骆湛轻嗤,“真论漂亮,那骆湛该娶你的。”
唐染一呆。
骆湛也反应过来自己说了什么,下意识皱起眉,心虚地挪开目光,“不过他只喜欢眼睛漂亮的,所以不会喜欢你。”
“……”
空气安静下来。
几秒后,骆湛智商回归,抬手烦躁地捏了捏眉心,低声咒着,“刚刚淋雨,脑子进水了么……”
他回眸看向沙发上。
女孩显然有努力藏住自己的真实情绪了,但是被提及眼睛,她原本已经敞开的情绪又一点点缩回去。
骆湛无声地叹。
他从地上起身,撑着膝盖俯到女孩面前,“对不起。”
唐染微怔,随后抬头,眼角弯下来,“没事,我习惯——”
“骆湛是个混蛋,不必理他。”
“……”
骆湛忍了忍,还是没忍住。
他抬起手,在看起来有点难过的女孩头顶揉了揉,声音冷淡懒散,但很努力地试图“哄人”——
“你最漂亮,没人比得过你。”
唐染怔了好久。
她想起不久前还是同一个相似的轻慢惫懒的声调,似笑非笑地对她说:“不好看,丑小鸭一样。”
现在……
女孩儿眼角弯下来,“谢谢骆骆。”
刚收回手的骆湛一僵,冷淡警告:“不许叫我骆骆。”
唐染迟疑地问:“那要叫什么?”
“。”
“直接喊骆修的话,可以么?”
“……”尽管有些不爽,但毕竟是自己挖的坑,骆湛只能认了,“嗯。”
洗好烘干的衣服被送回客房。
骆湛走到长廊上,站着等被他警告过不许多话的女佣帮客房里的小姑娘换回来时穿的衣裙。
没一会儿,客房的门重新打开了。
换回那条缀满了碎钻的深色礼服裙的唐染小心翼翼地扶着门走出来。
骆湛眼神一停,等从惊艳里回神,他上前把盲杖和手机递到女孩儿手边,“手机已经修好,可以正常用。外面雨停了,我让人送你去主楼。”
唐染怔了怔:“你不一起去吗?”
“不了。”
“……好。”女孩儿除了停顿的一两秒外,没有露出任何反对的情绪。
停顿之后,她也只点了点头,语气认真地轻声说:“那我们,下次再见。”
骆湛沉默。
他看着女孩握着盲杖,在女佣的陪同下转过身去。
细细的盲杖在长廊的地板上轻轻敲击着,一点点挪向黑暗的前方,那些细碎的声音里满藏着小心翼翼的试探和不安。
唐染快要走到她上楼记忆里的楼梯位置时,她听见身后的静默被脚步声踩碎了。
那人带着淡淡的雪松木的清香走来,停在她身旁,似乎是迟疑了下。然后唐染感觉自己握着的盲杖的上端被人扶住。
仍是那个轻慢惫懒的声调,只有一点出尔反尔的不自在:
“我送你……到主楼楼下。”
唐染在原地站了两秒。
然后她轻弯下眼角。女孩儿柔软地笑起来:“好。”
秉着男女授受不亲的原则,骆湛隔着一小截盲杖扶女孩下楼时还在思考自己到底是哪块神经中枢出了问题。
不然大概不会把自己置于这样一个进退两难的境地。
想到晚上老爷子寿宴,他难逃以骆湛身份当着所有来宾包括他此时牵着的小姑娘的面开口,骆湛就觉着太阳穴一跳一跳地疼。
扯谎随意,圆起来却要命。
骆湛叹了声气。
唐染耳朵很敏感地捕捉到这声几不可查的叹息,她犹豫了下,小心地问:“骆修,你怎么了?”
骆湛懒洋洋地应:“头疼。”
唐染担心地问:“会不会是淋雨发烧了,你试试额头烫不烫?”
“不用——”
话声戛然而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