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乔瑜觉得他这时候还能说得出冷笑话,应该也不至于太生气,于是胆大包天地明示他:“那你喝完了就上楼睡吧,已经很晚了,明天不是还要出去工作吗……哦还有,谢谢你帮我把烤盘拿出来……”
林一安快被气笑了,素白修长的手指轻点台面,问:“这是你要吃的?”
“嗯,饿了,”乔瑜点点头,又小声补充一句,“你在规定里也没写不准我吃宵夜。”
“是,”林一安大方地承认下来,一边提起手旁带锯齿的面包刀,光亮的刀背在灯下泛起一道寒芒,糅着他凉薄的声线,“那你说你要吃多少,我帮你切。”
乔瑜眨了眨眼,飞快转头跟一旁渐渐露出绝望的林幼柠对视了一眼,然后回答:“不用了,我一个人就能吃完,你先上楼吧……”
“好。”林一安的面色不变,把那柄长刀放下后,抬手对她身后某只不安分的小鸡仔招了招,“那你,林幼柠,跟我上楼。”
“不不不,她跟我一起的,我的夜宵也做了她那份。”乔瑜赶紧阻止,傻子也听得出他连名带姓地喊人是要准备干什么了。
“不是一个人就能吃完?”林一安转回视线看她。
“……吃不完。”乔瑜不太情愿地挤出几个音节。
“林幼柠出的主意?”林一安的语气缓和了一些,顺手拎起餐刀,帮她们把八寸的披萨分成八块。
乔瑜飞快摇头:“我出的主意。”
“就你?”林一安勾起唇角,是他典型的嘲讽表情,一面放下刀,示意林幼柠,“你自己说吧。”
林幼柠早就觉得不能所有的锅都让乔瑜背,忍了半天总算轮到她说话,便一股脑突突道:“我也饿了就不行吗?又没叫你给我做夜宵,你没有权利扣押我们的粮草!再说了,为什么乔乔可以吃,我就不行?”
林一安眯了眯眼,告诉她:“因为你是我妹妹,爸妈让我来照顾你,而她——”
他的话音在那句“又不是我的谁”之前停下了,似乎是怕伤人,没再说下去。
但乔瑜知道他想说什么,也不觉得自己被冒犯到,甚至还想为林幼柠争取利益:“林一安,你这样太严格了,这是在扼杀孩子的天性。”
“扼杀?”林一安被她这个词听得好笑,淡声开口,“她天性太多了,就该好好杀一杀。倒是你,不要太宠着柠柠,她蹬鼻子上脸的把戏我看得比你要多,最后要是捅了娄子,要负责的人还是我。”
“我……”乔瑜一时语塞,又确实没有立场指责他什么,只能闷着一肚子气。
这会儿当然也没心情吃夜宵了,顿了顿摸摸林幼柠的头发,安慰她道:“算了柠柠,我明天再给你做,这些我们就不要了。”
“嗯,不要了!”林幼柠点点头,答应得很硬气。
大概是因为她哥从小要听着她妈妈那些“我们老了以后柠柠就得靠你了”的言论,她一定程度上能明白他承受的压力,所以也不大计较他的苛刻。
毕竟跟他比起来,自己长到这么大还能保持身心健康,就已经很难得了。
“好,那你上楼睡觉吧,我也回房间了。”乔瑜闻言松开她,无视掉一旁的人影,头也不回地往自己的房间走。
“……”林一安没料到事情的这个走向,安静片刻后,对着她的背影问,“你也不吃了?”
“你自己吃吧!”乔瑜呛了他一句,觉得这个人简直不可理喻,这种情况下还指望她会留下来吃独食?
林一安轻抿了抿嘴唇,并不觉得自己的行为有什么问题,低头瞥了眼那团还在冒着热气的面饼,略一停顿后便拎着自己的那袋补充剂上楼了。
所以到头来,只剩那盘被精准切割过的披萨寂寞地在厨房里待了一整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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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宵计划泡汤之后,乔瑜在接下来一整个星期都没怎么跟林一安说过话,也符合她一开始搬家的预期。
除了在周一他送她们去学校的时候说了句“我坐后排”,然后林幼柠也跟着她一起挤狭窄的跑车后排,看阵仗隐隐像是在孤立某人。
只不过到了周二,他竟然很有风度地换了辆四开门的车,完全一副公事公办的样子,也没办法让人再计较那个残忍的披萨之夜。
于是乔瑜和他之间的谈话多了几句,在下午回家的路上和林幼柠去超市采购的时候会问他需不需要买什么,偶尔会帮他带几桶能量棒或者巧克力回来。
这样的日子持续了一个多星期,八月一转眼就过去了,乔瑜在理论上已经谈恋爱半个月,在应付刘莹的电话前还会先跟林一安通个气,具体到他们周几在某某电影院看了某某电影,完全是按部就班准备结婚的样子。
除此之外,她在学校的工作也逐渐步入正轨,能在周末保留出一些空闲的时间,开始自己计划了很久的关于Anne Carson作品集的翻译工作。
虽然她在大学期间就接过一些翻译的小活儿,但正式的作品翻译还是第一次。这位加拿大诗人的出版书目前还没有中文译本,也并没有出版社邀约,更严格地说,这只能算是她的兴趣爱好。
所以在这种需要尽情享受的领域,乔瑜作为饱读李太白全集的狂热粉,会习惯性地来点喝着玩的小酒作为调剂,大多是各种果酒和米酒,包括一系列酒精浓度被稀释得不能再稀释的鸡尾酒。
以至于林一安在周六的下班路上收到了乔瑜的短信,上面非常客气地问他能不能帮忙把快递柜里的东西顺路捎回来。
他本来以为就是些小东西,平时给林幼柠代拿快递的活一直是他做的,所以毫无心理准备地在小区的快递柜前停车。
然而等输入密码显示开锁成功之后,林一安等了半天也没听到有柜门开锁的声音,才意识到最底下那三个大得快递箱合不上门的快递竟然是乔瑜的。
到头来莫名其妙又当了一次苦力,戴上手套帮她把整整三个快递箱搬上车,然后又从地下室搬进电梯。
乔瑜一早在电梯门口蹲守,等电梯门一打开,看到林一安和他脚边的快递就连声道谢,一边用早早准备好的塑料膜把快递罩住再拖出来,确保不污染某人赖以生存的家庭环境。
林一安全程冷漠地帮她压着电梯开门键,一边俯视着她的动作,到头来才蹦出一句:“你买了什么?”
“酒和洗衣液。”乔瑜回答,语气隐隐透露出一丝心虚。
她其实是觉得太重不想出去拿才一直拖到今天让他“顺路带回来”,而且里面还包含了一箱偷偷和林幼柠买的奶茶原料,到时候还不知道藏到哪里比较好。
但即使她的话只说了一半,林一安还是觉得奇怪:“家里不是有洗衣液吗?”
“……”乔瑜总不能说是她觉得自己跟他用同一种洗衣液太亲密了才故意换的,嘴上只好瞎扯,“我用这种习惯了,用别的牌子没有安全感。”
林一安对这类怪癖非常有认同感,轻一点头后又问:“那酒呢?你很爱喝酒?”
“还行吧,就一个人喝着玩儿。”乔瑜辨认了一下快递上的logo,把那箱酒拖到厨房里。
“那为什么不用家里的酒?”林一安跟着她到冰箱里拿了瓶苏打水,顿了顿又道,“本来我一个人也喝不完”。
乔瑜转头睨他一眼,有些意外他今天的优良表现,于是特意到餐厅那头的酒柜查看了里面那批品质优秀的基酒,很适合让她按照攻略调些奇奇怪怪的玩意儿。
于是出于杜绝麻烦的心理,她还特意问他:“你应该不能喝别人调的酒吧?”
然后不出所料得到林一安冷漠的回答:“大概率是不行的,更何况我自己会。”
乔瑜点点头,满意地松了口气,这样一来她以后喝酒就不需要知会他一声了。
但谁知道他的下一句忽然倒戈,用一个“不过”开了个好头:“不过我的心理医生建议我克服心理障碍,还给我布置了作业,所以如果你愿意的话,以后可以带上手套,在我的视线范围内试一试。”
“……”乔瑜沉默了,凝视着深红色的酒柜良久,最后出于人类部落需要互帮互助的生存之道,应了声“好”。
加上现在这个点离做饭还有一段时间,她索性让他待在这儿别走,先解决了他的问题再说。
于是林一安就看她穿上那件宽大的防护服,带上手套,手段残忍地用青柠和薄荷叶速调了两杯mojito。
手法很熟练,看样子应该是经常做,只不过气势上莫名带着点狠戾。
到头来乔瑜把两杯酒端到林一安面前,示意他:“你试试吧……如果成功了,你可以用你的酒支付你的感谢费。”
“好,谢谢。”林一安说着,一边抬眼上下打量了她一会儿,大概是在用肉眼扫描她身上的干净程度。
但乔瑜并不喜欢被他认真的视线对上,尤其是他漂亮的长相太符合小说里斯文败类的角色设定,表情越是认真,看起来就越是不怀好意,有种下一秒就会掏出注射剂杀死你的故事感。
好在他刚才在她调酒的过程中已经看得够仔细了,几秒后便收回视线,伸手拿起已经被冰块雾湿的玻璃杯,很浅地抿了一口充满气泡的酒精饮料。
然后很快把它放回去,一面努力维持着脸上的表情,一面告诉她:“因为十月一日我需要作为伴郎出席婚礼,这一个月里需要反复做适应性训练才能达到标准,其间会需要你的帮助。所以为了等价交换,你有什么要求都可以向我提,我会尽量满足你。”
“好,”乔瑜应下,想了想后问,“那我能要求柠柠跟我一起喝奶茶吗?不是外面买的,自己做的那种,保证健康。”
“……”林一安闭了闭眼,努力把嘴边那句“不可以”咽回去,前两天的心理咨询告诉他控制欲太强也是强迫观念的一种表现,需要尽量克制,末了只能委婉地表达自己的不赞成,“摄入太多的糖分不利于生长发育,我希望你们可以适量一些。”
而他一旦退了一步,就有很大一部分可以商榷,乔瑜索性把他当做同意了,用自己的那杯mojito远远跟他碰了个杯:“好,成交!”
林一安有些无奈,玻璃杯漂亮的冰裂纹把他手上淡淡起伏的青筋衬得如同淡墨修竹,最后强行换了个话题道:“如果我们在十月一日之前就完成登记的话,那么婚礼你就需要和我一起出席了,我爸妈大概在九月底回国,到时候会住在家里。”
“那我是不是要搬出去避避风头?”乔瑜一听他提起家长就危机感十足,在这件事上他们是统一战线,必须要达成共识。
“分情况,如果那时候领证了,你可能需要搬到楼上来睡。”林一安回答,顿了顿,又非常勉强地喝了一口冰凉的酒液。
“那我睡哪儿?”乔瑜第一时间反问。
“这个无所谓,我爸妈基本不会到楼上来,所以除了我的床,你睡二楼的任何一个角落都可以。”林一安告诉她,在说出这种完全不绅士的话的时候连眼皮都不眨一下。
“……”乔瑜在这件事情上又不能骂他,一时间只剩语塞。
然后就看他站起身,在带着那杯mojito离开前留下一句:“对了,戒指已经收到了,到时候给你。”
作者有话说: 林狗的求婚:戒指已经收到了,到时候给你
乔乔:你想想到时候怎么死比较快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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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愿评论可以多一点,我码字的时候喜欢看评论充电,有趣的评论我一定会回复。
加更的话,入v之后可能看营养液加更(好像有点不知天高地厚),也可能是看评论区加更,彩虹屁会激励我远离王者峡谷和瓜田去码字。
第11章 十一口小甜酒
周日
有了某人的准奏后,林幼柠可以放心大胆地在家跟乔瑜尝试各种自制奶茶。这天吃完早饭两人就开始全力熬制黑糖珍珠,音响里放着应景的《bellyache(腹痛)》,。
也就是前几天串房间的时候,她们才发现她们俩竟然都喜欢Billie Eilish,于是最近家里回荡的都是那个十九岁女孩慵懒迷幻的嗓音。
厨房里乒乒乓乓很热闹,林一安拎着电话从地下室上来时,看到的就是两个人戴着从他那儿拿的防喷溅护目镜、面前摆着好几个沸腾的锅炉、一边搅拌着锅里黑乎乎的粘稠物质一边随着节奏抖动的样子,比起制造生化武器,更像两个年轻的实习巫婆在熬制汤药。
没忍住轻叹了声,他觉得自己早前的设想不无道理,乔瑜和林幼柠如今一步一步地走向狼狈为奸,得归功于她们俩都不是什么省油的灯。
不过他事先已经答应过她,也只能在勉强忍受的范围内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心里这么想着,林一安走近把自己的手机递给乔瑜,一边轻声提醒:“我妈的电话,她知道你今天来家里做客。”
“你妈妈的电话?”乔瑜被呛到,示意林幼柠把音箱音量调低,低头看看自己的手,用口型示意他,“可是我手很脏,怎么拿你的手机?”
“我帮你举着,你们简单聊两句就行了。”林一安回答,一边摁开免提,抽了张厨房纸巾垫在手机屏幕上。
乔瑜有点嫌弃地看着他的动作,末了别别扭扭地歪过头,努力在不碰到他的情况下接听电话:“喂,阿姨?”
她之前其实跟林一安的妈妈通过一次电话,后来还加了微信。原本了解到对方不仅是x牌在意大利的总代理,还是某某外贸公司的ceo之后,她猜测她应该会是个比较严肃干练的人。
但出乎意料的是电话那头的声音非常温柔,先简单跟她谈了些家常,又说了林幼柠报考的事情,最后嘱咐她和林一安好好相处之类的话。
乔瑜在那次通话中隐隐从孙嘉身上感受到了刘莹的影子,说话的语调很温柔,乍一听也善解人意,但骨子里又是传统的,有很强的控制欲。
或许这样的判断有先入为主的影响,乔瑜在遇到林一安之后主动搜索过一些强迫症的相关资料,发现他们早前的发病因素几乎都来自家庭,或者家庭教育延伸出的性压抑和心理创伤。
大多数患者都有一个过分追求完美、要求严苛的家长,习惯性地对他们进行过度批判、施压和控制,进而导致安全感的缺失。而为了获取这样对安全的需要,强迫性思维和行为便相应产生,最终成为了强迫症的源头所在。
也就是这个原因,乔瑜在心理上没办法做到非常喜欢孙嘉莉,至少不可能像对林幼柠这样一见如故。
但电话那头的声音依然亲热:“乔乔啊,今天跟柠柠玩得好吗?”
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孙嘉莉似乎在潜意识里把她的年龄建设得很小,每次都给她一种自己是林幼柠高中同学的既视感。
但这会儿她也得尽量跟个小甜豆似的回答:“嗯,今天跟柠柠一起在家里做奶茶呢。”
“那一安呢?他最近忙什么呢?”孙嘉莉又问。
“他……”乔瑜扭头看了他一眼,中途大概不小心碰到他了,能感觉到他的手腕条件反射地往后缩了了一下,但最后还是忍住了,继续帮她拿着手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