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来,到了第三天,明海休息够了,自然也就好了,就连脸上不太健康的潮红也退了下去。到底是年轻,睡了三天,憋出了一身汗也就好了。
但阿大情况却不太乐观。并不是说它身体的问题,它的伤口处理得很好,虽还有伴有持续低烧,但只是伤口轻微的发炎,并没有感染。李世民和慕骄阳还有省里新派来的一名生物学家一起医治它,替它换了新药治疗后,已经好了。它是心理出了问题,患上了抑郁。
它一直在叫,叫声悲哀。
明海和苏听一起去看它。
它见到明海来后,有了改变。
苏听说:“它等于是你救的。它全然地信任你。”
明海穿上潜水服隔离肩上伤口,下海去陪伴它。
苏听陪着明海。
每个人在基地里,都有着繁重的工作。明海受伤了才得以休息,但苏听不可以。她已经开始了给岛上小孩子们上课的工作。
只有下课了,或没有课的时候,她才能下海陪伴明海和阿大。
阿大是一种通过驯养可以表演很多动作的鲸,很受孩子们的欢迎。因此它和海豚,白鲸一向是捕猎者们捕猎的对象。
这天,苏听给孩子们上完课,已经是下午四点多了。
她回到基地,游到他身边时,太阳已开始西坠。
见到她,阿大很开心,围着她转圈圈,还会沉下海里十多米,然后又突然跃出海面,做出跳跃的动作。
一大串水花,从她头下浇了下来,惹得她咯咯笑。
明海游到她身边,亲吻她,和她头抵着头,也是笑:“它在向你表示喜欢呢!”
苏听说:“阿大很聪明。”
“是,它和白鲸海豚或鲸豚拥有几岁小孩的智力,所以能表演很多动作。”明海说。
苏听叹息:“也因为这样,它们总遭到围捕。”
明海仰起头,只见天与海被夕阳染成了玫瑰红,“它们脾气很大,捕猎它们需要用鱼叉,就是你看到的那种长柄铁叉。其实很多鲸类都是和家人一起共同生活,一起学习、嬉戏,捕食。所以当其中一头或几头鲸被捕,它们会蜂涌而上。为了阻止它们汇合一起用力挣破渔网,捕猎者就会用鱼叉将不适合驯养的其他鲸刺死。人们需要的是温驯的,易于驯养的幼鲸,所以它们的母亲,兄弟多数会被杀死。”
“天!”苏听猛地捂住了嘴。
“所以,这些海洋生物都很哀伤。”明海回答:“阿大总是在哀鸣。或许它的母亲、祖母祖父,或姐姐,父兄被杀死了。”
“又或者是,它们逃过了一劫,但阿大和它们失散了,所以一直在呼唤。”他声音低沉而哀伤。
苏听知道明海心里难受,她亲了亲他额头,温柔地说:“小海,我这几天给孩子们上课。给它们看了独角鲸的动漫,还有小星光的动漫。他们都很喜欢海洋里的动物们呢!小海,只要我们不放弃,一切总会向着好的方向发展的。”
“是。”明海拥抱她。他将头搁在她肩膀上,俩人相依相偎。她总能使他重获平静,也能以柔弱的肩膀给他依靠。
李世民也游了过来。
他将水泼到俩人脸上。
明海一脸嫌弃:“去去去,欲求不满找萨仁萌萌去。”
李世民一张脸黑了下去。
苏听伏在他怀里,轻咬着他耳朵,逗他:“别拿李世民开玩笑了。他那人看着挺保守的。”
“保守死板的德国佬!”明海嗤嗤笑。
苏听笑得狡黠:“可不是嘛!”
李世民一张俊脸更黑了。
“我们这次抓到了一个小头目。章六就是这次捕鲸的主要负责人。我们从他的几个私窝里找到了八只准备打包运出去的绿海龟以及三只玳瑁海龟。幸好都是活的,所以暂放在基地里休养观察。他什么都不肯说,但我们顺着他这条线,摸到了他是S市美景酒店的保安头头。更是美景酒店第三大股东情妇的表弟。受表姐李虹关照,在美景酒店任保安。我们往更深处挖,挖到了去年美景酒店曾上桌过万元鲸鲨肉全宴。所以,我们锁定了目标,这家酒店的背后老板,绝对有问题。”李世民一口气说完了一大段话。
明海沉默了好一会儿,然后问道:“那美景这边,和绿岛这边的人员来往间有交集?”
李世民知道他想问什么。
乡绅李元图是绿岛镇的大户,往上甚至还有人从政。李元图更是这次绿岛海滩区度假村开发招标项目的另一竞争者。李氏想拿下这块肥肉,自己开发,走纯商业式度假村。所以,李元图背后支撑他的大财团,或许就是隐于背后的美景的人了。
“伍甲的线人看到李元图曾和美景的人有来往。”李世民说:“他们应该是对绿岛有所图。”
李世民劝慰他:“我们会继续查下去。你别担心,养好伤要紧。我们还有一场硬仗要打,得拿下绿岛开发权!在这之前,你可不能倒下去!”
明海轻轻拍了拍阿大背部,似是鼓励它,说给它听,给它的承诺,又似是对自己的鼓励和承诺,肯定地说:“一定!”
第113章 一一三 有我在
给孩子们上课的地方,是在岛的另一边的生活区里。
苏听每天骑着自行车带着孥斯往返于菜市-学校-基地之间。她除了给孩子们上课,还会做基地的导游带第一批开放的国外游客,例如摄影师、海洋环保人士,或是孩子们参观基地里的海龟,以及带他们在海滩上玩。
工作忙完了,她则很热衷于煮好吃的和煲中药给明海吃。
她会做菜,太丰盛的做不来,但家常小菜还是会的。明海当然很喜欢吃她亲手做的菜,就是她煲的中药令他觉得痛苦,经常趁她不注意,把中药偷偷倒进阳台上立着的那棵长青树盆景里。
后来,被她瞧出了端倪。有一次,她假意离开房间后,又偷偷折返,看到他把中药倒进盆景里。她说:“难怪我说这棵树叶子越来越黄,你是想喂死它?”
被捉的那一刻,明海脸一下子就红了,站在那里,半天憋不出一句话来。他那手足无措的模样,就像被老师抓住了错处的孩子。苏听还能说他什么呢?!她只好叹气。
明海走到她身边,也不说话,只是揪着她的小尾指。最后,还是她最先憋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说:“你以后还做不做坏事?”
明海很委屈啊,说:“不敢了。”
那一个星期,基地给明海免了许多工作,和村民代表谈判的会议也推迟到十天后。明海闲下来了,就会踩着自行车环岛而行,绕到岛的另一边看苏听给孩子们上课。
孥斯就乖乖地伏在教室门口,守着课室里的女主人。
听得动静,孥斯耳朵一动,就站了起来。明海伸手,在它头上揉了一把,它很高兴,尾巴摇个不停,但始终乖乖地蹲在原地一动不动。
明海看向课室里的苏听,她上课很认真,没有发现他。她正在给村里的孩子上英语课,全是最简单的词汇和语句,都是和餐饮业,手工艺品或食物等小买卖有关的。
课材都是苏听自己准备的,她将二十六个字母做成了很可爱的字画卡,每个英文字母都画成了一幅画,或是一些Q版的图案。她还会在黑板上画出海洋动物的简笔画,给他们讲故事,列出简单的单词和汉字,以及教授简单的算术。
由于她讲课生动,来听课的孩子越来越多,从原来的二十个,变成了三十个,四十个。最后,课室里坐满了孩子,都是从其他村里跑来绿岛这边听课的。
下课了,大家还围着苏听,问她各种问题。有好学的,请教的是用英语点菜单的句式;有对海洋动物好奇的,则问许多奇奇怪怪的问题,而苏听总会抓紧时间向小孩子们普及海洋动物的知识。
有一个小孩子喜欢有着大眼睛萌萌的海龟,苏听把那张亲自绘画的图片送给了她。她笑眯眯地指着绿海龟下的单词,读出标准的单词。
苏听摸了摸她头,说:“乖。”
明海走到她身边,温柔地说:“你对付小孩子们,很有一套。他们都喜欢这些海洋生物。从小有兴趣、喜欢,比长大了仇视、和唯利是图好。”
环保这种事情,没有什么比从小普及,并种下喜爱的种子更有效的方法了。
明海牵着苏听的手离开学校。
他带她去一家餐厅吃下午茶。
苏听就笑:“你不用回去陪阿大吗?”
明海揉了把她发,“阿大的伤好了。而心灵上的伤也在慢慢恢复,我出海看了,有五头短肢领航鲸一直围着基地附近海域转圈。我确信它们就是阿大的家族成员。一周后,我们给阿大做一个全身检查,确认没有问题,并植入追踪仪后就会放归大海。”
俩人选的是坐在餐厅花园边上的露天卡座。
花园里种满了小岛上常见的鲜花,夹杂鲜艳的红玫瑰与淡紫色系风信子。餐厅的墙体是漆成蓝色、紫色、玫瑰红色的,屋顶也漆成了玫红色,很漂亮,在烈阳下像鲜艳招摇的一朵朵大丽花。
明海简单介绍:“这家餐厅是由四家民居合在一起搭建而成的民族特色酒店,吃的是地地道道的绿岛海鲜,民族菜肴但又别有风味。这里是由村民自发筹备出来的酒店,以后会接待大量外国游客,及外来的客人用餐。”
菜上来了。是海鲜浓汤,里面的蛤蜊非常肥美,苏听咬了一口,鲜美极了。
然后尝的是咖喱螃蟹,加入了墨西哥魔鬼辣椒,又辣又酸,味道非常够劲!苏听“唔唔唔”地边吃边点头,“太好吃了啊!”
明海笑着摇了摇头,看向她时十分宠溺。
苏听仰起头来,一对眼睛亮亮的:“你不吃吗?这个龙虾好吃啊,用的酱料好特别,和别家风味不同。”
明海含笑答:“用了迷迭香,还有一些酒店主人才知道的秘方配料。”他抬起手,拇指指腹轻按在她唇角上一抹,将甜辣酱抹掉,然后十分坦然地含进自己嘴里。
苏听脸有点红,说:“哎,小海,你还真是神仙”都不用吃的……当然最后那句她只在心里默默吐槽。
明海点一点头,“我对吃不讲究,能饱就行。粗茶淡饭也不是不可。”
俩人聊着天,海风轻吹,而花园对着的地方就是一片蔚蓝海洋。
孥斯忽然站了起来,明海沿着它视线看过去,原来是他们的对面桌来了一个男人。
男人穿着那种改良过的立领短袖中山装,深黑沉静的颜色。而他左手腕间戴着一串海南黄花梨手串,每一颗黄花梨都是一颗雕刻得异常精美的佛头。
苏听也看了过去,这个男人很特别,一对眼睛很深,颧骨和眉骨突出,戴着一副金丝眼镜,四十岁上下年纪,不算英俊,但也是那种突出的模样。尤其是那对眼,看着人时,会令人有种说不出的感觉。
夫妇俩刚才还在聊基地的事,而现在明海转移了话题,聊起别的。
苏听很敏感,觉得这个人绝不简单。
那个男人在很认真地研究菜单,却迟迟不点菜。后来又走到海边渔场那里,看酒店养着的海鲜。
最后他才慢慢踱步走了回来,在铺了天蓝色桌布的桌子前坐下来,慢慢品饮他的那壶好茶。
苏听自然注意到,是他自己带来的茶叶,陈年的普洱,茶味很香。她这一桌,都能闻到他那边的茶香。
苏听这边也吃饱了。服务员早换过了桌布,也给明海换了一壶好茶。
苏听这一桌是洞庭碧螺春。
苏听忽然笑了,端起小小的一盏白色细瓷茶杯,小口、小口地抿着。
明海弓起食指,在她俏丽的小鼻尖上刮了刮,说:“笑什么?”
苏听答:“笑你长情。”
明海明白过来,是指他只爱喝碧螺春这一种茶,很长情。
明海轻声笑:“苏听,我是你的长情。”
他轻声念:“长相思,长相守;长情,长意。我是你的长情,你是我的长意。”
苏听念:“长情,长意。”不由地嘴角含春。
“小海,你不仅佛学经典学得好,你国文也学得很好。”苏听低低地念:“长情,长意。我很喜欢。”
俩人间的缠绵,被那个男人打断。
男人不请自来,拿了自己的茶杯,过来坐一桌上,笑着说:“我也来讨一杯香茶喝。”
男人看着温润儒雅,但明海苏听都看出来了,他的笑未达眼底。而且他这个人,看着令人觉得残忍。
明海只是做了个请的手势,给他斟了杯茶,淡淡道:“请随意。”
男人自我介绍:“我是景峰。”
“明海。”他答,然后又说:“我妻子苏听。”
“幸会。”景峰和俩人握了握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