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确摔了,长长的浅蓝色裙摆落在花园石阶旁的泥地上,因为早上的雨,泥土还是湿润的,此刻沾染了她的裙摆,她原本拿在手里的盒子也翻斜在地,粉色的蝴蝶结都变得黑乎乎的。
她一动不动的坐在那里,似乎在哭,声音有点娇,但是软软的,一点点传进他耳朵里,透进他心里。
少年没办法再看书,他将书搁下,缓缓站起身。
他腿长,绕过山茶花丛,几步就走到她面前,低头看着她:“你没事吧?”
少女抽噎的声音停了,她抬头,白嫩小巧的脸蛋上还挂着泪珠,脸颊因为擦拭而被蹭上一点泥色,看起来惨兮兮的,像只软乎的被抛弃的小猫,完全没有平时在他面前那种飞扬跋扈的骄纵。
“我没哭!”她似乎因为来人是他,强撑着倔强回了句。
他叹了口气,见她依然一动不动,在她面前半蹲下:“脚怎么了?”
“不要你管!”张牙舞爪的就更像只猫了。
“那好吧。”少年红唇轻抿,起身想走。
可他才刚刚转身,身后就传来她略带着急的娇气声音:“喂……”
他脚步瞬停,回头。
即将满十八岁的少年,高瘦清冷,已经可以用俊美精致来形容,他看她两眼,俯下身将她整个抱了起来。她体重很轻,小小的一只,没多少重量。
他将她抱到山茶花丛旁的木质靠椅上:“脚怎么样?痛的厉害我去帮你叫人过来。”
他说的叫人是去叫别墅里的佣人,后花园和别墅隔了一段距离,光在这里扯着嗓子喊也没用。
她摇头,轻轻拉了拉他衣角:“饼干。”
少年回头,走过去捡起仍在地上的饼干小盒。盒子并不牢固,此刻已经有几块洒在了泥地上不能要了。他把剩下的给她捡了过来。
少年的手指细长如玉,衬得饼干盒愈加脏污。
她看着狼狈不已的盒子,又有点要哭的样子:“我第一次做的饼干,想给妈妈吃的……”
少年并不是不明白对方讨厌自己的原因,只是这件事不是他能改变的,他无能为力,甚至起初总感觉愧疚,而后来少女的冷脸和恶意排斥让他学会了无视。
此刻,少女喃喃喊妈妈的模样再度让他心里起了波澜。他顿了顿,没忍住,出声道:“换个盒子,里面这些还能吃。”
少女抬头,刘海下的眼眸干净纯澈透明,睫毛上还有未干的水意:“可是我不知道妈妈在哪,她大概也不要我了……”
那嗓音很软,透着飘忽的落寞,“我知道,大家都讨厌我,你也一样……”
“……不是。”他下意识就反驳了。
她怔怔看着他,忽而又撇开视线,强硬了语气:“我知道你讨厌我!不管在别墅里还是外面,你每次看见我就会远远躲开。”
“真的不是。”他有点无措,因为很少说话所以不善言辞,哪怕想要解释却也无从说起,只能再次缓缓重复:“我没有讨厌你,只是知道你讨厌我,所以避开。”
她一时没有出声,片刻后用裙摆将手里的饼干盒子擦了擦,然后塞进他手里:“那我们讲和好了,爸爸说你马上生日了,喏,生日礼物,给你吃。”
他有点怔怔,看了眼她脏了一大块的裙摆,不知道说什么。
“如果嫌弃就丢掉好了……”她低头,故意哼了声,语气却不似从前的跋扈,而是低软娇憨。
他原本就不讨厌她,如今对方这样娇软可爱,又敏感可怜,他又哪里会拒绝。
少年打开盒子,取了块饼干,送到唇边咬了口。
饼干是曲奇口味的,松松软软,他很少吃这样的甜食,但并不代表他不喜欢。
一块饼干很快就吃完了。
“我吃了。”他出声,因为不善言辞所以直接用行动来表示。
少女笑了,眼眸晶亮的像夜晚星辰。
那么无辜、干净的眼神,哪怕他当天晚上开始腹痛,之后病了一场,也根本没朝其他方面思考。
或者说,并非全无怀疑,但在他病的第二天,当他躺在床上醒来,看见她趴在他床边,红着眼睛问他“舒湛哥哥,你怎么了?”
之后,那点尚未浮起的怀疑便消失无踪。
少年摸了摸女孩软绒的头发,身体虽然难受,心情却从未有过的温软愉悦。
那个暑假,她柔软而乖顺,即便偶尔会耍脾气,或者淘气不讲理,也骄纵的可爱。
不过一切,也终止在那个暑假。
没有什么天翻地覆的理由,不过只是她不想再玩了,或者想要用另一种方式来玩。
他从不知道,一个年仅十五岁的孩子,演技居然可以这么好。
知道真相的那一刻,如坠冰窖。
那种凉意,透骨侵心。
对祁湛来说,饼干是一切的开始。
而她,却早已忘的干干净净。
作者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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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七】修
第一次测验当天。
训练营期间会有三次测验,这三次测验导师会从多方面进行评价和打分,但这三次并不会进行淘汰。正式的淘汰将在训练营阶段结束的那周开始。
虽然没有淘汰,可这几次测验的评价和分数依然会影响到第四周的淘汰,所以哪怕不算正式舞台,女孩们依旧不敢懈怠。
多功能室四楼演播厅内,导师坐在最前方的一排,没有上台的女孩同样需要坐在台下观看。
一旁的吴亭亭正拍了新做的美甲上传绿洲——短则一月,长则三月的综艺选秀,她们几乎没办法参加任何公开活动,自然也需要时不时发点图片保持人气。
和综艺有关的照片一概不能发,但这样似是而非的照片还是可以的。
于是,吴亭亭拍美甲上传,阮璃则脱了鞋在拍受伤的左脚踝,打算炒一炒身残志坚的人设。
那里如今被白色的绷带裹紧,过了一夜已肿成猪蹄。
林小织瞅了她一眼:“你等会真的还要跳舞啊?”
这次阮璃为了突破初次登台的印象,在舞蹈上下了功夫,练习的是一段快节奏的舞蹈,难度不算很高,但是比起之前那回属于有了质的突破。
“跳啊。”阮璃正反复调整角度,然而猪蹄子怎么拍都不美,她心里烦躁上来,关掉手机不拍了。
阮璃戴的是宝石徽章,她很想在今天晋级成钻石徽章。
无奈拖了只“猪蹄”,心里已经不敢抱太大期望,只想能顺利完成舞台。
她看了眼前排最右侧的祁湛,梦里的记忆涌上来,昨天她还能骂一句有病和X了狗,今天就只能来一句自作孽不可活。
只希望等会他别把她分数打的太低。
测验顺序随即抽签,阮璃运气不好,是最后几个上台的人。
她有舞台唱跳经验,哪怕舞蹈难度不是很高,但表情管理到位,气势上就已经和之前几个女孩不同了。
罗松原本对今天女孩们的表现不太满意,此刻阮璃的伴奏一起,前面两小节柔软舒缓的清唱之后,音乐节奏一变,他立刻觉得眼前一亮。
“嗯,舞蹈难度不是很高,不过她很聪明,这个风格非常适合她。”宋晴点点头,在表格里记录点评。
“气息很好,跳这么快的舞,音调也没乱。”任则也表示赞同。
罗松没说什么,他专注的看着舞台上年轻朝气的纤细女孩,唇角不自觉勾起笑意。
“罗哥你是在笑么?这可是今天第一个笑容啊!”宋晴打趣。
任则附和道:“是啊!刚才脸一直那么黑,害得我都紧张死了!”
“看来还是咱们小璃厉害!”宋晴紧接着递话。
一旁,祁湛清冷的面容微微侧了侧,视线不动声色的从罗松脸上掠过,对方眼带笑意,很专注的看着台上的女孩。
随后,他微微蹙了蹙眉心:“高音稍微有点飘。”
宋晴看他一眼没说话,据闻祁湛的耳朵是绝对音准,一般人听不出来的瑕疵他都能清楚分辩。
她虽然也是歌手,但水平还没到那一步,反过来也说明阮璃音飘的地方并不特别明显,完全可以忽略。是她错觉吗?总觉得他对待阮璃,似乎比对待其他人更加严苛挑剔。
阮璃的表演很快接近尾声,乐曲的节奏再次舒缓下来,她清透的嗓音细腻而婉转。
直至这时,全程都没开口的罗松才笑着看了眼祁湛,随后冲身旁几人道:“知道吗,其实她脚受伤了,医生说是挺严重的扭伤,原本并不建议她继续跳舞,不过她坚持,所以用绷带固定了扭伤处。”
“什么?”宋晴惊讶,仔细去看,才发现阮璃左脚白色运动鞋里隐约透出的绷带,“真的吗?你不说我还真没发现!她之前走上台的时候也完全没异状啊!”
任则也很惊讶:“完全看不出来啊!她应该很疼吧!真厉害!表情上居然一点都没带出来!”
罗松修长的手指交叠,轻轻将下颚搁住,“看着倒是很娇气的长相,但原来是这种个性……”他俊帅的脸上笑容未减,却透出几分若有所思的专注来。
祁湛握笔的手指紧了紧。所以,她昨晚是真的扭到了脚,没有在骗他?
他再抬头时,阮璃已经在鞠躬了。
她额头上全是汗,不知道是因为跳舞出汗,还是忍痛到出汗。大约因为顺利完成了任务,她表情松动,终是显露出一点异常来。
罗松忙起身吩咐了下工作人员,随后便有人上台去帮着扶人。
舞台上的女孩似乎有点意外,还没反应过来就已经被人扶着下了台,连和罗松说声谢谢的机会都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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祁湛站在医务室不远处的楼梯间内,透过楼道门上方长条形的玻璃,可以清楚看见医务室内的情景。
医务室朝着走廊这边的墙体是全透明的玻璃,阮璃坐在医护床上,节目组医生摇头叹息着将她脚踝上用以包裹的绷带拆掉,重新检查了下,随后冷敷,之后喷上关节扭伤的药剂,再重新缠上绷带。
大概因为没有旁人,女孩并没有忍耐控制自己的表情,光从她蹙眉咬唇的动作上,就能感知到疼痛。
医生终于在脚踝处缠好固定用的绷带后,她已经疼的大汗淋漓。
祁湛面无表情的看了眼手里饮料,最终还是伸手推开了楼道门。
走廊上却在这时来了好几个人,走在最前面的是罗松,后面是编导摄影师一众工作人员。
罗松看了眼医务室里的状况,忙转身示意跟拍的摄像师别进去,随后从编导手里接过饮料和毛巾,自己走了进去。
祁湛站在最后方,一时也没有人看到他。
他看着罗松走进医务室,在女孩身旁坐下,她原本皱成一团的脸顿时舒展开,痛到骂骂咧咧的嘴也立刻扬起一个甜美的弧度。
她的眼底瞬间展露出惊喜、意外还有感动,近乎虔诚般看着罗松,然后从他手里接过了毛巾和饮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