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蓝说:“不吃晚饭容易胃溃疡。”
舒瑶见招拆招:“少吃能减肥。”
“就你这体格还用减肥?再减就成行走的骨架了。节食百害而无一益——”
舒瑶不服气:“谁说的?节食有挺多好处啊。”
“那你说说看,都有什么?”
舒瑶被艾蓝这么一句话堵的哑口无言。
她想不出。
一旁沉默的梁衍出声:“我倒是知道一点。”
此时此刻,这么一句话犹如天籁。
舒瑶感动到想拿古筝当场给他弹个《高山流水》。
虽然仅仅见了一面,虽然对方是个敬岗爱业的鸭子,但他说话深得她心。这可真是千金易得、知己难觅啊——
梁衍淡声说:“节食会导致营养不良,进而引起大量脱发,能够有效节省舒同学护理头发的时间。”
舒瑶蓦然睁大眼睛:“你是魔——”
“梁先生!”
急促的一声,打断舒瑶尚未出口的话。
舒瑶转身,握住甜筒的手一用力。
她眼睁睁地看着,赵升炳主任,带着他肥硕的啤酒肚,正激动地往这边大步走。
因着着急,他脸颊红成了猪肝色,气喘吁吁。
像是赶着做什么大事一般。
视线收回——
站在她旁边的梁衍,衬衫上一丝褶皱都没有,扣子严谨地扣到顶端,面若冠玉,气度斐然。
……那句梁先生,是在叫他?
赵升炳的额头上不住地往下落着冷汗,他大踏步走来,诚惶诚恐地问梁衍:“梁先生,您怎么一个人跑来这里啊?”
握着吃了一半的甜筒,舒瑶傻眼了。
梁衍面上没有丝毫惊异,微微一笑,轻轻牵动眼下那一粒美人痣。
低头,以俯视的姿态看着舒瑶。
他目光和善,声音低柔:“舒同学,你刚刚想说我是魔什么?”
第5章 咸鱼(五)
舒瑶大脑一片空白。
看赵升炳这样毕恭毕敬的模样,她多半能猜的出来,眼前人不是秦扬为他找的鸭子,而是校友。
可能还是位来头很大的校友。
——辅导员在群中,三令五申,严格要求,让大家一定把返校的校友当作上帝一样。
——而她,舒瑶,刚见面就把上帝当成了特殊职业从业者。
舒瑶慌了。
梁衍笑意温和,眼睛微弯,又问一遍:“魔什么?”
魔鬼。
这个人就是温柔的魔鬼,微笑的恶魔。
舒瑶大脑一片空白,声音发抖:“魔——魔幻人间的宝藏啊!”
为了让对方忘掉刚刚她所犯下的“罪行”,舒瑶尝试弥补。
旁边的赵升炳整个人都惊呆了。
他活了四十多年,还是第一次看见比他还能拍马屁、还能吹捧的人。
这样妙语连珠、舌灿莲花的吹嘘功底,令他赵升炳整个人都自愧不如,甘拜下风。
一旁的艾蓝手中的钥匙扣啪嗒一声掉在地上。
也顾不上捡,直戳戳地站着。
如果可以的话,舒瑶不想看梁衍的脸。
然而,在强烈的羞耻感驱动下,舒瑶难以移开视线。
她紧紧地捏着甜筒,那脆弱的底部纸已经被她揉搓成一股绳。
舒瑶本以为梁衍会接受不了她这样浮夸且华丽的夸奖方式。
可梁衍没有打断她,噙着笑,甚至还有些鼓励她继续的意思。
他不紧不慢地下了评价语:“文采不错。”
舒瑶出了一层薄汗,干巴巴道谢:“谢谢你。”
赵升炳福灵心至,忍不住开始回忆起自己先前未遂且失败的那个马屁。
难道,其实梁先生喜欢的是这种浮夸华丽风的吗?
所以他不应该那么含蓄,而是再激情猛烈一些吗?
旁侧被突发状况惊成掉线状态的艾蓝,在舒瑶如此颤抖且充满灵魂的彩虹屁中,又满血复活了。
如今面对着这样的社会死亡性场景,她也只能默默闭紧嘴巴,开始仔细研究地板上的花纹。
赵升炳对梁衍说:“梁先生,秦主任还在等您。”
梁衍瞧了眼瑟瑟发抖的舒瑶和艾蓝两人,笑了笑:“走吧。”
助理紧紧跟在梁衍身后,赵升炳也忙不迭地说:“酒店已经订好了,我们想问一句,您有没有时间一起吃个饭……”
舒瑶眼睁睁看着他们走过转角处,才抓住艾蓝的胳膊,爆发出一声悲鸣:“艾蓝,我要社会性死亡了。”
对社交的恐惧值疯狂上涨。
她现在只想回家躲着,永远都不要出门。
艾蓝心有余悸:“妈耶,这人到底谁啊?”
舒瑶瑟瑟发抖:“我也不认识啊。”
舒瑶强忍着羞耻,花上几分钟,把刚刚的经过说了一遍。
艾蓝感叹:“光是听你这形容,我的脚趾头都快在地上扣出三室一厅了。”
舒瑶快哭了:“别说三室一厅,我现在尴尬到能抠出来珠穆朗玛峰。”
感叹完之后,艾蓝十分严肃地问:“小舒,这个老色鬼该不会是看上你美色了吧?”
舒瑶下意识反驳:“不可能。”
她分析:“这么好看的人,怎么可能会是坏人呢?”
“别忘了他知道你认错人了也不解释,任由你继续误会啊!不图色不图财,他为什么要干这种事情?”艾蓝痛心疾首地质问着舒瑶:“难道你看人只看脸吗?”
忠实颜控·舒瑶讷讷开口:“我的三观一般取决于五官。”
艾蓝噎住:“这倒也是。”
她感慨:“想想刚刚那位先生的脸,身材,气场两米八——”
舒瑶随口附和:“我可以。”
艾蓝的目光忽落在舒瑶身后,轻轻咳了两声。
舒瑶蓦然有种不详的预感。
她僵硬转身。
梁衍去而复返,就站在她身后。
领带已经解下来,他逆光而站,清俊的脸庞陷在阴翳之中,那粒美人痣看的并不分明,唯独眼睛暗藏锐光。
蓦然间,舒瑶想到平原之上中,蛰伏的狮子,无声无息地窥探他的猎物。
他旁边还跟着极力忍笑的助理。
喂,别憋了,舒瑶看见他肩膀颤抖的像是被人来回捶打。
还有一脸猪肝色的赵升炳。
梁衍平静问:“我可以是什么意思?”
舒瑶思维大面积宕机:“这是对您颜值和气质的双重肯定,是‘我可以为此赴汤蹈火’的简略缩写。这是一个最高级的夸奖词汇。”
艾蓝试图拯救好友:“是啊是啊,在我们老家方言里面,‘我可以’其实是夸人的话,夸人很厉害呢!”
梁衍着意看了眼舒瑶:“原来如此。”
舒瑶十分坚强地维持着微笑。
“评价表呢?”梁衍看眼腕表,着意提醒,“我等下还有事,现在给你签字。”
舒瑶机械地从包中把表翻出来。
先把笔递给梁衍。
没有地方可以供他写字,舒瑶便将表格捧在手心中,垫着举起来,方便他签名。
社恐自我保护机制启动,舒瑶现在已经丧失思考能力。
顺着他的话做,让干啥就干啥。
梁衍低头,在舒瑶忐忑不安的目光中,捏着她的笔,粗略浏览表格,均在“优秀”处打了对勾。
笔尖隔着一层薄薄的纸,在她柔嫩的手掌心划动。
有点痒。
看得出他写字时候并未用丝毫的力气,不然早就捅破了这层纸,印在她的掌心之上。
但此时此刻,笔尖留下的触感也格外的清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