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晚风目不转睛地盯着他,斩钉截铁:“我要的,只是我弟弟平安归来。”
宋青松再度咬紧了后槽牙,气恼不已地盯着顾晚风,权衡许久后,终究还是选择了退让一步:“你能保证,只要阿临回来,你就收手?”他是想通过陷害宋熙临痛击宋家,但前提是后方安稳,现在大本营都要被搅和的不得安宁了,还何谈前阵?
顾晚风的目的达到,也给予了承诺:“只要阿临回来,我就收手。”
宋青松和宋家人之间的恩怨与他无关,他要的,只是弟弟平安。
“希望你说到做到。”宋青松没再多言,果断起身离去。
几辆豪车陆续开动,鱼贯而出驶离了清渠村。
司徒朝暮长舒一口气,放下了一直举在手中的望远镜。虽然听不到顾晚风到底和宋青松谈了点什么,但通过这俩人的面部表情和现场气氛判断,应该是和平地达成某种共识了。说不定不出三天,宋熙临就能回家了。
这世界上也再没谁能和宋熙临一样让顾晚风挖空心思、殚精竭虑了。
看来,他最爱的,还是他弟弟……司徒朝暮一边幽幽怨怨地这么想着,一边很有素质地收拾着树窝里自己制造出来的食品垃圾,等一切都收拾好了,该下树的时候,她才惊愕地发现,自己下不去了。
她现在距离地面足有三米高,相当于一层楼了,爬的时候好爬,手脚并用地顺着树干往上爬就行,下的时候却不好下了,树干直上直下,还看不到着力点,总觉得自己要摔下去,再一脑补摔下去之后可能会导致尾椎断裂、脊椎受伤的惨状,司徒朝暮就更不敢往下下了。
而且她来的时候天还是亮着的,现在太阳已经开始落山了。
本就阴凉的山里越发昏暗了起来。
小风一刮,还凉飕飕、阴森森的,像极了刑侦片里面常见的野外杀人埋尸现场。
说不定她一跳下去,就一个残忍的凶手从隐蔽处窜了出来,然后把她也给干掉了……越脑补越害怕,司徒朝暮就这样被自己的小胆儿给困在了树上。
束手无策,只好给顾晚风打了通求救电话。
人员一走,小院就空了。手机响起时,顾晚风正在收拾桌子。待他摁下接听键后,还没来得及开口呢,司徒朝暮欲哭无泪的声音就从手机里面传了出来:“顾晚风,我被困在树上了,你快来救救我!”
“什么?”顾晚风都愣住了,相当不可思议,“你被困在哪了?”
司徒朝暮:“树上。”
顾晚风:“……”
怎么会被困在树上了呢?
他又连声追问:“哪棵树上?具体位置在哪?”
司徒朝暮:“山里的树上。”
顾晚风:“哪座山?”
司徒朝暮沉默片刻:“你抬头,朝南面看一眼,就那座山。”
顾晚风:“……”
他大概弄明白是怎么回事了,哭笑不得地回了句:“行,我现在就去找你。”
“好,那你别挂电话,我害怕。”司徒朝暮骑在树干上,一手举着手机,一手举着望远镜,实时观测着顾晚风的动态。
为了能够快些找到她,顾晚风是一路飞奔着进山的,但是在郁郁葱葱的大山里面找一棵具体的树,其难度不啻于大海捞针,即便开了实时定位都不好找。
他进山的时候天还没黑,等找到司徒朝暮的时候,天色都已经黑透了,树木丛生的山中更是黑的伸手不见五指。
司徒朝暮打开了手机照明,先把自己的东西给扔下去了,然后又犯了愁,忐忐忑忑、不知所措地看着树下的顾晚风:“我怎么下呀?”
顾晚风迅速将刚刚接到的东西放在了脚边,然后,朝着司徒朝暮张开了双臂:“直接跳,我接着你。”
哇哦?
怎么突然觉得有点儿好玩了?
“那你可要接住我啊!”司徒朝暮有点儿担心他接不住自己,却又跃跃欲试。
顾晚风斩钉截铁:“一定可以接住你。”
好!
那我就放心跳了。
司徒朝暮直接从树上跳了下来,稳稳地落进了顾晚风的臂弯里。
两人一起手牵着手下山的时候,司徒朝暮还根据自己的真实体验煞有介事地说了句:“我觉得咱俩以后睡觉的时候还是拉着窗帘吧,你都不知道,我在树上拿望远镜看得可清楚了,床单上印得花纹我都看得清清楚楚,一点隐私感都没有!”
顾晚风无奈又想笑:“这世界上还能有谁像你一样特意跑进山里爬树上偷窥?”
好!
谴责我是吧?
生气了!
司徒朝暮的脸上十分挂不住,不高兴地哼了一声,直接甩开了顾晚风的手:“不让你拉我的手了!”
说完,又气冲冲地快速朝前走了几步,结果由于山里地势崎岖,她一个不留神就被树根绊了一下,要不是顾晚风即使伸手揽住了她的腰,她势必要摔个狗吃屎。
“慢点。”顾晚风叮嘱着说。
司徒朝暮觉得自己更没面子了,索性把胳膊往胸前一抱,开始耍无赖:“我不走了!”
“行。”顾晚风叹息一笑,然后走到了她身前的,曲膝弯腰,干脆果断,“上来。”
司徒朝暮心满意足地扬起了唇角,立即跳到了他的后背上,但还是嗔怨着说了句:“你就是个讨厌鬼。”
“真讨厌我?”
“嗯,讨厌死啦!”
顾晚风叹了口气,一边背着她下山一边无奈地说:“真是头白眼狼。”
司徒朝暮一点儿都无所谓:“随你怎么说,反正人家就是讨厌你!”
出山之后,要再越过一道水渠桥才能到家。
桥两边没有护栏,宽阔的青石板铺就。皎洁的月光落在水面上,光泽粼粼如碎银。
顾晚风背着司徒朝暮踏上了石板桥,潺潺流水声不断从桥下传来。
夜色浪漫旖旎,司徒朝暮触景生情,动了动了脑袋,看向了顾晚风清俊的侧脸,突然喊了声:“小风哥哥。”
顾晚风:“嗯?”
司徒朝暮:“其实我不讨厌你,我可喜欢你了。”
顾晚风扬起了唇角,眼梢都弯了,清冷的声色都变得温柔和煦了:“我知道。”随之,又极为笃定地补充了一句,“我一直都知道。”
嘁,你还骄傲上了?
司徒朝暮相当不满地说了句:“你都没说你喜不喜欢我。”
顾晚风毫不迟疑,不假思索:“我当然喜欢!”
“只喜欢我么?”
“嗯,只喜欢你。”
司徒朝暮满意了,将脸埋进了他的颈间,不停地用鼻尖亲昵地蹭着他的耳朵。
喜欢一个人的感觉真的好奇怪,只想霸道地独占他的所有,一点点的分享都不能有。
小院早已被打扫干净了。两人到家后,先将茶几搬回了客厅,然后给拖车队打电话,喊人来把两辆汽车和摩托车送去了修理站。用得是六壮汉赔得钱。起初是二十万,花臂男讨价还价,还到了十四万,一人减了一万,但这六万也不是白减的——以花臂男为首的那群人混的是下九流的道,以后道上再有什么风吹草动,他们需要及时地向顾晚风通报消息。相当于顾晚风花六万块钱收买了一群线人。
司徒朝暮得知实情后,由衷而发地对顾晚风说了句:“这社会你就混吧,迟早混成江湖霸主,以后我见了你都得喊一声‘顾爷’。”
顾晚风哭笑不得。
车被拖走后,跌宕起伏的一天终于落下了帷幕,他们简单地弄了点东西吃之后就洗漱上床了,这次办事之前先拉了窗帘,杜绝一且被偷窥的可能性。
两天后,顾晚风从宋青山那里得到了消息,阿临可以回家了。
是好消息。
但对司徒朝暮来说,也不是一个彻头彻尾的好消息。老板一回来,就意味着,她要上班了。
然而她的小轿车和顾晚风的皮卡车都还没修好呢。
顾晚风的摩托车倒是修好了。
去公安局接宋熙临那天,司徒朝暮是和宋熙临的司机一起去的,但去接宋熙临的并非只有他们二人。
宋青山也去了。
还有顾晚风。
那天天气晴朗,阳光明媚,万里无云。
宋熙临一从拘留所大门里面走出来就怔住了。
门前停着一辆黑色的劳斯莱斯,一辆黑色的迈巴赫,还有一辆黑色的摩托车。
宋青山站在劳斯莱斯车前;司徒朝暮和他的司机站在迈巴赫门前;顾晚风骑在摩托车上。
金色阳光灼目刺眼,宋熙临呆如木鸡般看着顾晚风。
近二十年没见,他对哥哥的感觉,熟悉又陌生。
顾晚风也是一样,专注又茫然地看着自己的弟弟,就好像,二十年只是一晃之间,弟弟突然就长这么大了,西装革履,气质温润,和小时候很像,却又不太像。
在宋熙临看来,自己的哥哥也和小时候像又不像。他骑在一辆酷炫十足的黑色大摩托车上,却穿着一身藏青色的绸缎唐装,乌黑的长发半层披肩,半层简单扎起,脚上踩着一双低帮平底板鞋,九分的裤脚下露出来了一节紧实修长的脚踝,整个人看起来狂野不羁又清冷古雅。
其实他并不想朝着自己的哥哥走过去,内心是紧张畏惧且抵触的。
但他的步伐并不能够由自己的内心控制……
像是母亲在冥冥中推着他的后背,宋熙临情不自禁地迈开了脚步,不由自主地走到了顾晚风面前,呆愣愣地看着他的脸,脱口而出地喊了声:“哥?”
语调之间,还充斥着些许不确定。
顾晚风也愣住了,满目都是茫然无措,愣了好几秒钟之后,才逐渐反应过来,立即回了声:“诶!”又难掩激动地喊了声,“阿临。”
第94章
◎“你是嫂子。”◎
来了两辆顶配级豪车, 宋熙临却唯独选择了顾晚风的那辆今早才从维修站里面骑出来的摩托车。
两只车把上各挂了一顶头盔,一黑一红。顾晚风来时戴得是那顶黑色的,以往经常戴得也是那顶黑色的,上面还粘着一张司徒朝暮故意给他贴上去的粉红色卡通小熊贴画。
出于个人习惯, 顾晚风先从车把上将那顶红色的头盔取了下来, 递给了自己弟弟:“戴上。”
然而宋熙临却没有接过这顶头盔, 反而将目光落在了那顶依旧悬挂在车把上的黑色头盔上:“我可以戴那顶么?”
他的语气平静、温和,听似是在好言商量, 却又带着一股不讲理的倔强劲儿。
只要是哥哥的东西,一定都是好的。他从小就这么觉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