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书名称：我跟他不熟 　　本书作者：笑佳人 　　本书简介：【正文已完结】 　　高三开学前夕，小区超市。 　　陆津转过货架，看见一个女生正踮着脚往顶层摆货，雪肤樱唇，眉眼认真。 　　狭窄幽暗的空间，他看了她好一会儿才移开视线。 　　后来，同桌悄悄问何叶：“你跟陆津在一起了？早上我看见他帮你撑伞。” 　　何叶：“没有，我跟他都不怎么熟。” 　　再后来，同事找她八卦：“你跟组长一个高中？那以前认识吗？” 　　何叶：“……认识，就是不太熟。” 　　她刻意省略掉，高考后的那年暑假，陆津曾亲过她好多次。 　　先校园再都市，清新日常小甜文。 　　内容标签：都市情缘业界精英 　　搜索关键字：主角：何叶，陆津┃配角：┃其它： 　　一句话简介：他想跟她熟，特别熟！ 　　立意：年少心动，久别重逢 　　作品简评 　　高三开学前夕，小区超市。陆津转过货架，看见一个女生正踮着脚往项层摆货，雪肤樱唇，眉眼认真。狭窄幽暗的空间，他看了她好一会几才移开视线。后来，同桌悄悄问何叶：“你跟陆津在一起了早上我看见他帮你撑伞。”何叶：“没有，我跟他都不怎么熟。”而就在高考后的那年署假，陆津居然向她告白了……本文文笔清新细腻，感情真挚动人，以日常简单的小事角度，讲述了一对儿少男少女从懵懂心动到成年后的炽热深情。在十七八岁的年纪：他们一心为高考做着准备，在可以肆意挥霍青春的署假，陆津的恋爱热情又冲动，吓退了还没有完全做好准备的何叶，但只要爱还在，便注定会重逢。 第001章 　　七八月的安城正是最热的时候，一大清早知了就开始叫个不停。 　　何叶站在小区东门外的公交站下，望着那辆刚刚转过路口的公交车。 　　距离近了，朱晴隔着车玻璃热情地朝她挥手。 　　其他乘客被朱晴带动，也都注意到了站台那边的女孩子，十六七岁的高中生模样，乌眸雪肤，微微笑着，让他们这些旁观者也感受到了小女生们约会的愉悦心情。 　　车门打开，朱晴跳下来，一边挽住何叶胳膊，一边打量何叶身后的“晓风雅居”：“新小区就是不一样，外立面看着好漂亮！” 　　今天她过来就是为了参观何叶的新家。 　　何叶笑笑，调整遮阳伞的位置，同时遮住两人。 　　“叔叔对你真好，为了给你创造最好的学习环境，连这边的房子都买了，听我妈说，你们这一套顶我们家五六套！” 　　朱晴真的很羡慕。 　　何叶：“你们家那一带快拆迁了，我爸也很羡慕你们。” 　　朱晴嘿嘿笑，忽地目光一顿：“光明超市，叔叔开的是不是？” 　　何叶：“嗯，先去逛逛？” 　　朱晴：“必须要去，我都有阵子没见过叔叔了。” 　　这个时候超市的顾客不多，何勇不在收银台，何叶试着叫道：“爸？” 　　货架角落传来一声“哎”。 　　何叶带着朱晴走过去，看见爸爸提着一篮子小商品，正往货架上摆货。 　　何勇今年四十岁，身高一米八，在安城这边算是大高个了，他五官也周正，可惜十年前出了一场交通事故，伤了左腿，导致现在走路都是一瘸一拐的。 　　哪怕早就习惯了，看到爸爸这样，何叶还是会心疼。 　　何勇瞧见朱晴，高兴道：“小晴来啦，叔叔这边忙，你先跟小叶玩，中午在这边吃吧。” 　　朱晴：“行啊，反正我爸妈中午也不在家。” 　　在超市待了一会儿，朱晴挽着何叶出去了，好奇地打听：“这间商铺，你爸租的还是买的？” 　　何叶：“买的。” 　　朱晴瞪大眼睛：“叔叔真厉害！” 　　她跟何叶从小学就认识，可无论何勇还是何叶的穿着打扮都非常简朴，一点都看不出家里有钱。 　　何叶解释道：“我爸很辛苦的，每天都是起早贪黑，再加上之前交通事故的补偿，还有把老小区的房子商铺卖了，才够买下这边。” 　　反正何叶从来没把自家归类于有钱人家。 　　从小到大，她看到的是爸爸起早贪黑的工作，看到的是爷爷奶奶在乡下种菜种地。 　　大人的事何叶帮不上什么忙，能做的就是好好学习，争取每次考试都带个好成绩回家。 　　朱晴感慨过后也就不再提这些大人的事，专心欣赏小区风景。 　　“这边离咱们二中只有一公里，高三你是不是要走读了？” 　　“嗯，骑自行车、坐公交都挺方便的。” 　　“还是走读好啊，哎，你看那边！” 　　朱晴突然拉着何叶躲到一片山茶花树后，指着前方问：“是不是陆津？” 　　她的动作太猛，何叶肩膀蹭到一些花枝，确定不会戳到脸才探头去看。 　　小区里面盖了一个儿童乐园，大多数都是老人带着小朋友们在玩，但此时一座秋千架旁，站着一个穿白色短袖的高中生，身形挺拔，面容清俊，有种与周围格格不入的疏离气场。 　　确实是跟她们读一个高中的陆津。 　　二中并不流行评选校花校草，陆津拥有的高名气，一部分来自他每次考试都在年级前五的好成绩，一部分来自他过于出众的颜值，还有一部分来自他运动会上堪比体育特长生的奔跑速度。 　　长得好学习好，还能在全校学生围观的运动会上出风头，很难让人记不住他。 　　如果说朱晴与陆津的熟悉度只有远远观望刷出来的0.1％，因为超常发挥曾经在一次年级大考坐在第一考场的何叶，与陆津的熟悉度大概能升到0.2％，但也只限于此了，何叶没有跟陆津分到过一个班，在考场的时候，两人也没有任何交集。 　　“他是不是也搬到这个小区了？” 　　“那个孩子是谁，他弟弟？不能吧？” 　　“哎，这侧脸绝了！” 　　何叶无奈：“走啦，外面好热。” 　　朱晴：“你就是太宅了，那么多小朋友都不嫌热。” 　　何叶：“小朋友不怕晒黑，你不怕吗？” 　　朱晴：…… 　　何叶家住在七栋1503室。 　　三室两厅的典型格局，清爽简单的装修。 　　家里人少，何勇住主卧，次卧何叶住，最小的那间做书房，完全属于何叶。 　　“哇，叔叔还给你买了笔记本！我妈说等我考上大学再给我买！” 　　“打开打开，我要玩游戏。” 　　朱晴抢了座椅，何叶只好站在旁边开机，给好姐妹玩游戏之前，她顺手刷了下学校网页，然后发现高二期末考试的成绩单已经出来了。 　　有班级成绩单，也有全校总排名。 　　何叶之前都是年级七八十名的成绩，这次没考好，排了第九十八名，差点跌出前一百。 　　朱晴见何叶有点不开心，帮忙分析道：“你这次语文严重扯了后腿，英语也偏低，数学都上一百四了，理综也有两百七。” 　　何叶：“我文科一直都是弱项。” 　　朱晴：“那是跟顶级学霸们比，跟我们比还是挺高的。” 　　何叶还在看年级前几名的成绩，陆津这次排第三，全科优秀。 　　朱晴：“数学满分，妖孽啊，不过听说他爸妈都是搞科研的，天生跟咱们不一样。” 　　 　　中午何叶与朱晴一起做的菜，何叶把爸爸的那份放在保温锅里，吃完送朱晴离开时顺便给爸爸送饭。 　　“你就在这儿吧，我自己去等车，外面太热了，咱们谁跟谁。” 　　收了何勇送的一根冰激凌，朱晴跟何叶打声招呼，自己去了公交站。 　　何叶目送好朋友上了车，才蔫蔫地趴到收银台上。 　　何勇咽下嘴里的饭，问：“怎么了？舍不得小晴走？” 　　何叶：“不是，期末成绩出来了，语文、英语没考好。” 　　别人家可能是孩子不爱学习，家长为此发愁，放在何勇这，他却担心女儿太看重成绩，给自己太大压力。 　　“一次没考好又没关系，下次好好考就行了，别想太多。” 　　道理何叶都懂，就是短时间开心不起来。 　　何勇：“不然咱们也去报个辅导班？” 　　何叶：“不要，辅导班可贵了，我宁可自学。” 　　何勇：“你这孩子，咱们又不缺那点钱，成绩提高了考个好大学才是真的。” 　　何叶：“我自己也能考上好大学，爸你别说话了，快吃，吃完我好回去看书。” 　　何勇摇摇头，其实心里比谁都骄傲。 　　他一个人看超市太忙了，最多给女儿提供一日三餐，根本顾不上女儿的学习，他也没有那个文化水平，幸好女儿争气，小时候年年拿奖状，升高中时也考上了本市最好的高中，且在人才济济的高中依然能排在前一百。 　　老师开家长会的时候都说了，只要女儿继续稳定发挥，将来考所985没问题。 　　 　　刚放暑假的时候何叶就买了一堆辅导教材以及习题册，别的同学四处旅行，她一个人待在书房看书做题，期末考成绩出来后，何叶更加侧重了文科方面。 　　这天上午，外面下着淅淅沥沥的雨，天气比平时凉快几度，为了省电，何叶没有开空调，呼呼地吹着风扇。 　　爸爸突然打了电话过来：“小叶，你来帮爸爸看下超市，你奶奶胸口不舒服，我接她去医院看看。” 　　何叶急了：“严重吗？” 　　何勇：“应该没事，老毛病了，放心吧。” 　　何叶赶紧收拾好书包，小跑着来了自家超市。 　　超市的各项工作她早都学会了，何勇交待几句，匆匆出了门。 　　何叶坐在收银台这边，有人买东西她负责收款找零，没有人来她就低头看书。 　　下午三点多，雨停了，爸爸也打来电话报平安，给奶奶做了一整套的检查，果然没有大问题，只是爸爸还要送奶奶回乡下，可能七八点才回小区。 　　何勇：“晚饭你去隔壁饭馆买点啥，别吃泡面，那东西没营养，吃多了影响你学习。” 　　“知道啦。” 　　挂了电话，何叶活动活动肩膀，走出收银台去巡视各处的货架，再去库房挑了一篮子需要补货的商品。 　　她忙得专心致志。 　　超市门口，有人推开了合拢的透明玻璃门。 　　猜测老板可能在库房或是去了卫生间，陆津径自去挑选目标商品。 　　绕过一排排货架，陆津来到了最后一排。 　　转过拐角，不期然看见几步之外，有个女孩子踮着脚，双手托着一大包泡面往顶端货架上放。 　　她高高仰着头，双臂白皙纤细，脸颊因为吃力浮上红晕，樱桃色的唇微微张着。 　　太过专注于工作，她都没发觉身上的短袖被拉扯上移，露出了一截腰。 　　略显幽暗的狭窄过道，无意闯入的高中生似乎什么都没做，却也犯了一些错。 　　何叶放好泡面才察觉那边有人，她偏头，认出陆津的瞬间，愣了几秒。 　　陆津神色平静，甚至显得冷漠：“我买东西，醋。” 　　何叶回过神，指着超市西北角道：“在那边，要我帮忙吗？” 　　“不用。”陆津退后两步，隔着一排货架穿过去了。 　　何叶猜测，他大概并不认得自己，尽管曾经在同一个考场考试，座位之间也隔了很远的距离。 　　洗洗手，何叶快步回了收银台。 　　陆津过来了，拿着一瓶米醋，几样零食。 　　何叶一一录入，动作娴熟。 　　收银台上摆着一本高三语文习题册，陆津的目光再次落到她脸上。 　　她扎着马尾辫，面颊莹白，睫毛低垂。 　　是很清纯舒服的好看。 　　“要购物袋吗？小的两毛。” 　　“嗯。” 　　何叶帮他装好东西，递过去。 　　陆津付完款，提着袋子往外走，即将跨出门口时，他停下脚步，回头看来。 　　何叶刚要坐下，见此笑了笑：“还有什么事吗？” 　　那是超市职工招待客人的笑容。 　　陆津顿了顿，不是很确定地问：“你是二中学生？我好像见过你。” 　　何叶的笑容变了，其实区别并不大，但陆津感受得到，她从超市职工变回了与他年纪相当的高中生。 　　“是啊，我也听说过你。” 　　这时，一位阿姨走了进来。 　　何叶下意识地看向对方。 　　陆津最后看她一眼，提着袋子出去了。 第002章 　　何叶属于比较内向的性格，如果没有别人主动叫她出去玩，整个暑假她的活动范围大概都超不出自家小区。 　　“哎，后天又要开学了，暑假怎么过得这么快。” 　　朱晴挽着何叶的胳膊，一边歪着脑袋打量路过店铺里面的女装，一边唉声叹气。 　　何叶：“我倒是有点盼望开学，天天待在家里也待够了。” 　　朱晴：“你不是人！” 　　何叶笑。 　　前面一家服装店，有两个高高瘦瘦的男生在买衣服，看样子也是高中生。 　　朱晴忽然想起陆津，问何叶：“后来你又见过陆津吗？” 　　何叶想了想，道：“见过两次。” 　　朱晴开始兴奋：“他肯定也住在那里了，莫非这就是你们俩的缘分？电视剧里都这么演的！” 　　何叶：“那我的缘分也太多了，除了陆津，我还见过好几个男生女生，看着眼熟，应该都是咱们二中的。” 　　朱晴：“那倒是，二中有钱家长挺多的，你们那又是新小区，肯定也有其他家长为了孩子读书方便买那里。对了，陆津认识你吗？看到你的时候有没有什么特别表现？” 　　何叶回忆了一下。 　　她与陆津在新小区的第一次见面是超市那次，简单地确认了彼此同校生的身份。 　　第二次则是早上她下楼扔垃圾，一手一个垃圾袋，走到垃圾投放点附近，看到陆津从另一个方向跑过来。 　　她还在犹豫要不要打声招呼，陆津朝她“hi”了声，清清冷冷的眼，声音也是淡的，然后就跑过去了。 　　朱晴直冒粉红泡泡：“我怎么觉得陆津对你已经有点不一样了？据说他还挺高冷的，不怎么搭理周围的女生。” 　　何叶只觉得这个猜测过于好笑：“他连我的名字都没问，就是比较礼貌吧，再说了，我又不是什么能让人一见钟情的大美女，长这么大一封情书都没收到过，怎么可能一下子就吸引到陆津那种校草级别的男生。” 　　朱晴本来在看店铺里挂着的女装，听到这话，她扭过头，盯着何叶。 　　她眼中的何叶，拥有一身牛奶般的白皙皮肤，又正是青春年纪，皮肤好到一颗痘痘都没有。 　　何叶确实不是第一眼就叫人惊艳的明艳美人，可她的眉眼清秀水灵，嘴唇粉粉润润的，是那种很容易勾起别人亲吻欲的唇形。 　　朱晴虽然是女孩子，可她就经常被何叶挑起一些对男女亲密画面的联想，有时候看一些恋爱小说，她也会不自觉地把一些小白花女主代入何叶的形象。 　　再说何叶的颜值，校花评不上，这么多年也能被评过好几次的班花了。 　　“千万不要妄自菲薄，你没收过情书，是因为你太爱学习了，男生们知道你不是想早恋的类型才没出手。” 　　“随便吧，没人追更好，有人追我也不会答应。” 　　何叶迅速结束了这个完全没有任何意义的话题。 　　或许有的女生到了这个阶段很容易激发一些恋爱联想，何叶是真的没兴趣，爸爸赚钱养家那么辛苦，何叶对高三只有一个目标，好好学习，顺利考上理想中的大学。 　　 　　九月一号开学。 　　何叶收拾好书包，骑自行车出门了。 　　小区距离二中只有一公里，除非天气不好，何叶都准备骑车上学，还能锻炼身体。 　　到了学校，何叶先去公告栏看分班通知，他们二中是每次升级都要换班的。 　　公告栏聚集着一些同学，何叶还没靠近，一个高二时的同学就朝她挥了挥手：“何叶，你在八班，这边！” 　　何叶回了一个笑：“谢谢，你在几班？” 　　“我十五班，都不在一个楼层。” 　　周围全是类似的对话，何叶来到八班的名单前，从上往下看，第一位竟然是陆津。 　　班级学号是根据上次期末考试成绩排的，二十个理科班平均分配，何叶早猜到以她的排名，肯定会变成哪个班的五号或六号，却没料到这次班里的一号居然就是全年级有名的陆津。 　　惊讶了几秒，何叶继续往下看，幸运的是，高一高二都没能同班的好朋友朱晴这次终于跟她分到了一起。 　　可惜她没带手机，不能马上跟朱晴分享。 　　看完名单，何叶去八班教室报到。 　　她来得算早的，班里只有两个学生，都是走读的，在跟班主任说话。 　　上午报到，下午才开始自习。 　　完成报到手续后，何叶留在学校也没有什么事，干脆骑车回去了。 　　刚骑进小区，看见陆津与一个男生并肩骑了出来。 　　并不擅长人际交往的何叶有点紧张。 　　如果她跟陆津彻底不认识也就罢了，只管自己骑过去就好，像现在不算完全陌生又算不上熟悉的关系，不打招呼会不会显得不礼貌？主动打招呼，万一人家没想搭理自己呢？ 　　速度慢了下来，何叶微微攥紧车把，尽量显得自然，只是还是会下意识地观察陆津。 　　相隔三米时，陆津突然刹车，单腿支地，偏狭长而显得清冷的眼正对着何叶。 　　他旁边的男生见了，跟着支起脚，停在陆津前面，好奇地打量何叶。 　　何叶只好也停了下来。 　　陆津：“报到回来了？” 　　何叶：“是啊，现在人还不多。” 　　陆津：“你在几班？” 　　何叶：“八班。” 　　陆津：“我好像也是八班的。” 　　旁边的男生：“什么叫好像，老李几分钟前才打的电话，说咱们俩都在八班。” 　　陆津瞥他一眼，给何叶介绍：“周向明，以后都是同学了。” 　　何叶朝对方笑了笑。 　　刚刚周向明就觉得何叶好看，现在何叶拘谨一笑，跟朵害羞的小花似的，竟勾得人心痒痒，忍不住想逗逗她。 　　“我跟陆津是铁哥们，以前都没见过你，你们怎么认识的？” 　　周向明一边问，一边狐疑又暧昧地朝陆津使眼色，他可没见过陆津主动跟哪个女生打招呼。 　　陆津看着何叶：“二中就那么大，总会碰到。” 　　何叶知道他还没记起“眼熟”她的原因，解释道：“咱们在一个考场考过试，不过就那一次，我平时都在第二考场。” 　　陆津垂眸，似是在回忆什么。 　　周向明惊讶地看着何叶：“年级前一百，原来你也是个学霸！” 　　何叶被这个称呼尴尬到了，真正的学霸，是陆津那样的。 　　也没有什么其他话可聊的，何叶道：“我回家了，你们快去报到吧。” 　　陆津点点头，骑车走了。 　　周向明朝何叶挥挥手，追了上去。 　　拐出小区门口，周向明往后看，发现刚刚的女生已经骑远了，简简单单的运动裤与短袖穿着，扎着一条马尾辫，白皙的胳膊在阳光下仿佛会发光。 　　他收回视线，问陆津：“除了考场那次，你们肯定还在其他地方打过交道吧？” 　　陆津目视前方：“小区外面的光明超市是她家开的，我在那边碰到过她，聊了两句。” 　　周向明：“她先跟你聊的？” 　　陆津：“不是。” 　　周向明震惊脸：“那就是你搭讪的人家？” 　　陆津：“觉得眼熟，随便问问。” 　　周向明：“都是二中学生，眼熟的多了，你怎么没随便问问别的女生？” 　　陆津仿佛没听见似的，只管骑车。 　　周向明：“你去搭讪，她认识你吗？” 　　陆津：“嗯。” 　　周向明嗤道：“一个考场五十多人，你能被她记住，靠的是你那张男人嫉妒女人爱慕的脸，换成我她肯定没一点印象。” 　　陆津：“你可以试试。” 　　周向明：“得了吧，我这辈子都跟年级前一百没有缘分了，对了，她叫什么？” 　　陆津：“不知道。” 　　周向明车子一歪，难以置信地盯着他：“都打过招呼了，你连人家叫什么都不知道？” 　　陆津：“毕竟不熟。” 　　两人就这么一边聊天一边骑进了二中，停好自行车后，同样先去看分班名单。 　　周向明站在陆津旁边，手指贴着白底黑字的名单表：“学霸，哎，咱们班前五有三个女生，哪个是她？” 　　陆津没有回应，目光在第五名的“何叶”上停留了几秒。 　　他去超市买过几次东西，有次听见熟客喊她爸爸“老何”。 　　 　　何叶在家里吃了午饭，背上书包又来了二中。 　　教室里坐了半满，何叶走到门口，还在寻找朱晴，中间一排，朱晴已经笑容灿烂地朝她挥手了。 　　何叶笑了，直接走到朱晴身边。 　　她刚坐好，朱晴就趴到她肩膀上，一手挡着脸对着她的耳朵说悄悄话：“陆津跟咱们一个班，你说巧不巧！” 　　那种兴奋劲儿，跟追星也差不多了。 　　何叶无奈地嘀咕道：“一个班就一个班，值得你这么高兴？” 　　朱晴：“跟我没关系，这是你的缘分！” 　　何叶：“我不需要，好了，别提这个了，八竿子打不着的。” 　　朱晴哼了哼，下意识地回头。 　　陆津个子很高，他也自觉地坐了最后一排，南边靠窗的位置。 　　朱晴还没看清楚就惊得转了回来，僵硬地对何叶道：“南边最后一排，他好像在看咱们这！” 　　本能这东西太可怕了，哪怕理智告诉自己不该回头，意识到这一点的时候，何叶已经往后看了。 　　幸好，视野中的陆津正在低头看书。 　　何叶递了朱晴一个“无语”的眼神。 　　朱晴再回头，发现刚刚只是她的错觉后，也有点尴尬。 　　何叶：“以后不要再开这种玩笑了，同小区同班的太多了，真没什么稀奇。” 　　朱晴：“知道啦，放心，我就是有点兴奋。” 　　下午两点，第一节 自习正式开始，班主任来了后，先让大家到走廊里排队，按照身高排座。 　　身量娇小的朱晴坐在了第一排。 　　一米六六的何叶排在倒数第三排。 　　大家都坐好后，朱晴往后看，发现何叶与陆津坐在同一列，中间只隔了一个学生。 　　她眯着眼睛笑。 　　根据她这么多年看书的经验，陆津对何叶的态度绝对有猫腻。 　　不说就不说，她在心里偷偷地磕。 第003章 　　排完座，班主任让大家上台做自我介绍，按照从左到右的座位顺序。 　　同学们各有性格，活泼开朗的会多说几句，沉默内向的基本超不过三句话。 　　从第一个同学上台开始，何叶就在默默准备自己的台词了。 　　“大家好，我叫吴圆圆，吴三桂的吴，陈圆圆的圆。” 　　因为下一个就轮到自己而微微紧张的何叶，被新同桌的开场白逗笑了。 　　“虽然我的学习成绩不太好，但我这人特别热情，以后同学们遇到不会的习题，欢迎来找我请教，作为咱们班的倒数第八名，我一定绞尽脑汁为大家解答。” 　　正举着保温杯喝水的班主任：…… 　　在全班同学善意的笑声中，吴圆圆走下讲台，鼓励地朝何叶眨眨眼睛。 　　何叶接替她站到了讲台上。 　　还没开口，安安静静的教室，后排突然有男生发出一声突兀的咳嗽。 　　这明显是什么信号，同学们齐齐扭头，班主任也狐疑地锁定了假咳的周向明。 　　万众瞩目，周向明憨憨地摸了一下脑壳：“不好意思，我喉咙不舒服，大家不用管我，继续，继续。” 　　站在台上的何叶，不但看到了周向明，也视角清晰地看到了坐在周向明旁边的陆津。 　　他穿着上午遇见时的白色T恤，头微微低垂，手里拿着一支笔，似乎在做题。 　　反倒是周向明，笑容灿烂地望着她。 　　何叶忽然明白了周向明的意思，他肯定也是因为陆津主动跟她打招呼，误会了什么。 　　她下意识地看向坐在第一排的好朋友朱晴。 　　朱晴果然又露出了那种“我就知道”的笑容。 　　被这意料之外的小状况打乱思绪，何叶忘了准备好的腹稿，不自觉地借用起吴圆圆的套路：“大家好，我叫何叶，何，姓何的何，树叶的叶……” 　　当她开口，陆津才抬眸，同时也松开了踩着周向明鞋面的脚。 　　台上的女生不知道是因为刚刚周向明夸张的假咳，还是因为这有些蹩脚的介绍红了脸，报过姓名就匆匆下了台。 　　“脸皮真薄。” 　　周向明脑袋靠近他，偷偷分享他对小叶同学的观察结果。 　　陆津：“知道就好，以后少逗她。” 　　周向明故意痞子脸：“逗又怎么了，跟你有什么关系？” 　　陆津：“非要扯关系的话，你是我介绍给她的，我不想她因为你人品不行，同样质疑我的人品。” 　　周向明：“算你狠，有本事你装到明年高考。” 　　陆津置若罔闻，继续看其他同学自我介绍。 　　很快就轮到了他们这排。 　　周向明先去，他这人吊儿郎当的，说起话来倒也风趣，是容易吸引女生关注的类型。 　　陆津却注意到，之前都一直礼貌听其他同学介绍的何叶，在周向明走过她们座位时就低头看书了。 　　生气了？ 　　周向明回来后，陆津离开了座位。 　　何叶依然在看书，只是，当陆津从她身边经过，她的视线忍不住跟着他的白色T恤移动了几秒。 　　其实跟陆津没关系，纯粹是两人的朋友想多了。 　　可越是如此，何叶就越想证明她与陆津之间真的没什么。 　　所以，陆津讲话时，她同样没有抬头。 　　“我是陆津，大陆的陆，风烟望五津的津，以后都是同学了，学习上大家有什么困惑的话，随时可以找我。” 　　他是清冷系的五官，声音也清冽，给人一种疏离感，谈吐却平和礼貌，没有传闻中那么拒人千里。 　　何叶更加确定，陆津与她的三次主动招呼真的只是出于同学间的礼节罢了。 　　陆津讲完，往回走时，不用特意看，也知道她依然在看书。 　　全班五十六个同学，只有他与周向明得到了不被她注视的待遇。 　　罪魁祸首还在跟他挤眉弄眼：“今年怎么话多了？以前都是报个姓名就完事。” 　　陆津拿出一只耳机，塞进靠近好友的那一边。 　　 　　今年的开学日正好是周日，晚上没有安排自习课。 　　傍晚放学前，班委成员、值日小组这些都确定了下来。 　　何叶没有参加班干部的竞选，值日小组则是按照学号排的，她属于一组，负责每周一的教室卫生。 　　一组组长是陆津。 　　课间，陆津将同组的八位同学叫到走廊，商量明天的卫生职责。 　　“养护绿植、开关灯一人，谁来？” 　　这个是相对轻松的，何叶心动，却不好意思抢。 　　“我吧，我还挺喜欢照看绿植的。”陈萱笑着举起一只手。 　　她是班里的二号学霸。 　　没有人跟她抢。 　　“整理讲台、擦室内窗台，一人。” 　　个子比何叶还要矮一些的三号男学霸王文斌举了手。 　　“擦黑板三人，上午下午各一人，另一个负责早晚自习，谁来？” 　　何叶垂着眼，以此来表达她对这个工作没兴趣。 　　不好意思抢简单的，但也没积极到抢最吸尘的。 　　三个男生互相看看，分了这活儿。 　　“外面走廊地面与窗台，一人。” 　　何叶与一个女生几乎同时举手。 　　对视一眼，何叶谦让道：“你来吧。” 　　女生甜甜一笑：“谢谢，我就不客气啦。” 　　何叶觉得这样也不错，课间她就不用出去巡查走廊了，正好多看会儿书。 　　陆津见她们自己商量好了，看看手里的名单，道：“剩下三人负责晚自习结束后的地面打扫，拖地归我，扫地归你们？” 　　何叶刚要点头，另一个女生小声道：“总让你拖地也不好吧，不如咱们三个轮换？” 　　何叶心里一虚，她的觉悟还是不够高啊。 　　陆津扫她一眼，道：“没关系，我习惯最后走。” 　　 　　放学了，何叶收拾好书包，跟着朱晴、吴圆圆一起下楼。 　　朱晴：“这才刚开学，我就已经感到疲惫了。” 　　吴圆圆：“一样一样，要不是趴课桌不舒服，我能睡一下午。” 　　把明天的课程提前预习了一遍并做了对应习题的何叶配合地保持沉默。 　　朱晴：“圆圆也是走读吗？” 　　吴圆圆：“是啊，可惜跟何叶不是一个小区，她往东，我往西，不然还能作伴。” 　　朱晴：“真羡慕你们，我家离得远，只能住校。” 　　“住校多好，可以比我们早睡晚起，不怕日晒雨淋，最多抢下卫生间。” 　　身后突然传来男生的插话，三女同时回头，就看到了周向明、陆津。 　　插话的明显是周向明。 　　何叶第一时间收回视线。 　　朱晴怼周向明：“那么好你怎么不住校？就会说风凉话。” 　　周向明：“我妈心疼住宿费，不肯替我办住宿。” 　　朱晴：…… 　　她气呼呼地转过头，直到出了教学楼，朱晴才想起一件事，回头问周向明：“我们家何叶上台做自我介绍，你为什么捣乱？” 　　周向明：“怎么捣乱了？喉咙痒痒咳嗽一声还不行了？” 　　朱晴：…… 　　何叶跟她告别：“我们去取自行车。” 　　朱晴知道何叶不爱听这些，笑着挥挥手。 　　周向明：“还有问题吗？没有我们也走了。” 　　朱晴狠狠瞪他一眼，再去看陆津。 　　陆津单肩背着书包，一脸淡漠，仿佛刚刚发生的一切都与他无关。 　　“怎么样，我刚刚装得够像吧，一点都没出卖你。” 　　把书包扔进自行车车筐，周向明一边弯腰给自行车解锁，一边朝旁边的陆津邀功。 　　陆津还是那副听不懂也不在意的表情。 　　周向明嗤了声。 　　两人骑出校园，发现何叶就在他们前面，隔了五十多米。 　　同一时间离校的学生太多，何叶的身影夹在人群中，时隐时现。 　　没有特殊情况，女生的骑速都不怎么快，周向明看看骑得不紧不慢的陆津，问：“今天怎么跟蜗牛似的？” 　　两人从初中时就一起走读，回回都是第一波冲出放学高峰圈的选手。 　　陆津：“安全第一。” 　　周向明：…… 　　“死鸭子嘴硬，看上人家就直说，青春期谁没喜欢过哪个女生？本来就不丢人，咱们俩又是什么关系，至于你这样？” 　　陆津恍若未闻。 　　随着离校距离变远，路上的学生也分散得差不多了。 　　前面红灯，何叶停了下来。 　　陆津见了，也停在路边。 　　周向明的眼珠都快掉出来了：“什么意思？咱们离路口还有五十米，骑过去正好赶上绿灯！” 　　陆津看着何叶的背影，淡淡道：“避嫌。” 　　周向明不是很懂：“你不想让她发现你喜欢她？” 　　陆津：“谈不上喜欢。” 　　周向明：“那是什么？主动搭讪、故意慢行跟着人家，放在你身上，这可都是动心的证据。” 　　陆津看了他一会儿，最后给出结论：“跟你说了你也不懂。” 　　周向明：“别啊，你跟我说，我肯定懂。” 　　陆津笑笑，看向前方，不再理他。 　　 　　何叶并不知道两人就在她后面不远，她只管往前骑，在超市门口跟爸爸打声招呼，先回家准备晚饭了。 　　“今天开学，怎么样，班里熟人多吗？” 　　吃着女儿送来的晚饭，何勇关心地问。 　　何叶：“几乎没有，不过朱晴在我们班，我的新同桌也挺好相处的。” 　　何勇：“行啊，有小晴在，我就不担心你被人欺负没人帮忙了。” 　　何叶拿亲爸没办法：“你每年都担心这个。” 　　何勇：“谁让你太老实，爸怕你吃亏。” 　　何叶：“我也没那么老实。” 　　她把值日小组分工的事讲给爸爸听。 　　何勇：“你们组长人挺好，主动揽了拖地的活，现在的孩子基本都娇生惯养的，哪个在家会拖地，除非跟你一样懂事。” 　　何叶也承认，陆津确实挺无私的。 　　“组长是几号？” 　　“一号，年级排名没出过前五。” 　　“这么厉害，是不是能考清华北大？” 　　何叶羡慕地点头，根据二中前几年的高考成绩，全校前三十基本都能进清北，五十名以内机会也很大，后面基本就看运气了。 　　眼看女儿脸上晴转多云，何勇赶紧道：“还有一年呢，咱们继续努力，说不定还能冲进前五十！” 　　何叶嘴上叫老爸别抱什么希望，心里却暗暗给自己鼓劲。 　　就算不冲清北，还有其他名牌大学，继续加油总是没错的！ 第004章 　　二中规定，走读生必须准时参加七点二十开始的早自习。 　　何叶六点半起床，黑白色的校服昨晚就挂在衣架上了，穿好后再去卫生间洗漱，前后只用了几分钟。 　　“吃吧，粥已经不烫了。” 　　何勇摆好碗筷，招呼女儿。 　　何叶在餐桌旁边坐好，看着爸爸仿佛怎么吃都胖不起来的身材，问：“以后我不在家，你午饭晚饭怎么解决？” 　　何勇：“小区外边那么多餐馆，你还担心我会饿肚子？” 　　何叶：“行啊，记得跟店里要小票，晚上回来我要核实，少一张第二天我就不吃早饭。” 　　何勇：“……” 　　这下子，他是真的不敢吃泡面了。 　　搞定老爸的伙食问题，何叶拎着书包出发了。 　　“专心骑车，路上不许带耳机听英语！” 　　“知道啦！” 　　从外面关上门，何叶脚步轻快地走向电梯。 　　这个时间点，电梯还算空，小区里行人也不多。 　　新小区的绿化做得很漂亮，特别是联通南北门的主干道一带，两侧绿树成荫，仿佛一条长长的绿色廊道。 　　空气清新，黑翅白顶的鸟雀扑棱棱从前面的树梢飞过，何叶笑了笑，转动车把，从小道拐上了宽阔整洁的主干道。 　　公交站点在东门那边，骑车去二中的话，出南门更近。 　　骑着骑着，何叶注意到，有个跟她穿同款校服的男同学停在靠近南门的一条岔路口。 　　他的自行车大部分都还在那条岔路上，只有车头垂直于主干道探出一截。 　　旁边栽植了两棵绿油油的鸡爪枫，浓浓的绿荫衬托出一张白皙的侧脸。 　　幽静清新的景色，白皙挺拔的少年，共同构成了一幅很有质感的画面。 　　某些动漫镜头在脑海里一闪而过，下一秒，何叶也就移开了视线。 　　等距离再近一些，何叶再次朝那位校友看去，平和的心情忽然出现滞涩。 　　居然是陆津。 　　社交的压力再次笼罩了何叶。 　　不过陆津还没有发现她，他单腿支地坐在自行车上，单耳插着耳机，头朝南偏。 　　晨光明亮，他睫毛低垂，白皙干净的侧脸清俊专注。 　　何叶想，不如就装作没看见，快速从旁边骑过去？ 　　只要陆津一直维持朝南偏头的姿势，擦肩而过时她再往左手边歪头假装看风景，只靠背影，陆津大概也认不出她这个新同学。 　　可惜事与愿违，一辆电动车轰隆隆地从她身后开了过来。 　　何叶的心跳也跟着那轰隆声共振了两下。 　　电动车很快超过了何叶。 　　陆津在电动车靠近他的时候偏过头。 　　他的视线似乎直接越过了那辆电动车，落到了树荫下匀速骑车的校服女生。 　　九月初的安城仍然处处浓绿，在满眼的绿色中，女生露在外面的脸颊、脖颈、双臂如珍珠莹白。 　　像那截无意间露出来的腰。 　　陆津看看腕表，猜测爱睡懒觉的周向明也快来了，便收起耳机，塞进书包。 　　等他重新看向何叶，两人中间只隔了十来米。 　　陆津朝她挥了下手。 　　简简单单，既不冷淡，也不热情，类似点头之交，很符合新班同学的社交状态。 　　何叶也就朝他笑了笑。 　　还在犹豫要不要开口，陆津已经收回视线，右手伸进口袋，似乎在找什么东西。 　　何叶松了口气，微微加快速度，从他身边骑了过去。 　　 　　何叶坐到座位，看看时间，刚好七点整。 　　同桌吴圆圆还没到，朱晴从第一排跑过来，跟她说话：“你怎么这么早？走读生大多数都还没来。” 　　何叶：“习惯早起了，离得又近。” 　　说着，她拿出语文书，今早的早读是语文。 　　朱晴打了个哈欠。 　　何叶看着她的黑眼圈：“你昨晚几点睡的？” 　　朱晴：“快十二点了吧，刚开学，大家都很兴奋，一直在聊天。” 　　住宿生虽然可以免了早晚通勤，可是六点半要参加晨跑，也就是说，朱晴昨晚的睡眠时间大概只有六小时。 　　何叶劝她：“以后早点睡，晚上睡足了白天才有精力。” 　　朱晴笑嘻嘻的：“你跟我妈一个语气。” 　　何叶推她肩膀：“好了，快去看书。” 　　能考上二中的都是曾经初中校的学霸，就算在高中班成绩排在中、下游，嘴上说着厌学，其实都有一股上进心。 　　朱晴如此，吴圆圆也是如此。 　　所以朱晴乖乖地回前排去了。 　　七点十五分，吴圆圆背着书包进来了，气色红润。 　　七点二十分，浓眉大眼气势十足的班主任踩着早自习的铃声走进了教室。 　　犯困的学生打起了精神，交头接耳的也立即改成了大声念书。 　　班主任背着手在教室转起了圈，从何叶身边经过不久，何叶听见班主任问：“这两个是谁，怎么还没到？” 　　没有同学回答，或是真的没记住新同学，或是不想回答这种揭发迟到同学的问题。 　　就在此时，关闭的教室门被人重重推开了。 　　所有同学都抬起头。 　　周向明挂着朝气蓬勃的笑容走进来，似乎还在跟后面面无表情的陆津说话，直到对上班主任阴沉的脸，周向明才讪讪地收起笑，垂眉敛目朝最后一排的座位走去。 　　因为班主任就站在他们座位旁边，周向明的脚步止在了倒数第二排，自然而然的，陆津停在了何叶旁边。 　　何叶眼睛盯着语文课本，余光里是陆津垂在一旁的手，修长白皙。 　　“第一天自习就迟到，你们俩可真有出息。” 　　“我的错，都怪我忘了定闹钟，害陆津白等我半小时。” 　　班主任还能不认识自己班里的第一名，瞪眼认错态度良好的周向明，他问陆津：“是这样吗？” 　　陆津：“嗯。” 　　班主任：“快看书吧，下不为例。” 　　他让开地方，两个男生迅速回了座位。 　　班主任又慢慢往前踱步了，逛完这一圈也就离开了教室。 　　门一关上，教室里气氛微变，后排也传来周向明的懊恼吐槽：“早知道就不赶了，不赶或许还撞不上班主任。” 　　没人接话。 　　他继续嘀咕：“下次我再晚了，你别等我了，少迟到一个是一个。” 　　“嗯。” 　　“我随便说说，你还当真啊？” 　　第一节课是语文。 　　语文老师都喜欢喊学生念课本，这一届的也不例外。 　　“何叶。” 　　在学生名单上扫了一遍，气质优雅的女老师开口道。 　　好多学生都往后看，何叶径直站了起来，捧着书开始朗读。 　　明亮宽敞的教室，女生音色轻柔，像盛夏时节青山绿树间潺潺流淌的溪水，听起来特别舒服。 　　周向明忍不住往陆津身边凑：“真好听，怪不得……” 　　“停一下。” 　　何叶疑惑地看向语文老师。 　　语文老师示意她坐下，犀利目光落在周向明脸上：“那个男同学，起立。” 　　周向明：…… 　　陆津眼观鼻鼻观心，仿佛跟他不认识。 　　周向明讪讪地站了起来。 　　语文老师：“不好好听讲，你在跟同桌嘀咕什么？” 　　周向明再傻也不能说实话，摸着鼻子道：“我跟他说，咱们老师气质真好，一看就是教语文的。” 　　同学们都笑。 　　语文老师也笑了：“谢谢，你接着往下念。” 　　周向明并没有预习课文的习惯，念得有些结巴，但他很会耍宝，教室里笑声就没有断过。 　　这种性格，连何叶都很难讨厌。 　　“叫什么？” 　　“周向明。” 　　“记住你了，以后好好听讲。” 　　“是！” 　　“坐下吧，同桌起立，接着念。” 　　陆津明显是被周向明连累了，不过读书而已，对他来说没有任何难度。 　　语文老师对他的朗读很满意，问：“姓名。” 　　“陆津。” 　　语文老师面露讶异，多看了陆津两眼才让他坐下。 　　吴圆圆凑到何叶耳边：“可能没猜到咱们班学霸长得这么好。” 　　“何叶旁边的女同学，你起立。” 　　吴圆圆：…… 　　几次点名下来，全班同学都摸清楚了语文老师的脾气，谁敢嘀咕就点谁！ 　　 　　正式上课的第一天，学生与各科老师几乎都打了一遍交道，何叶很喜欢这次的教师班子，看得出个个都是良师。 　　晚上三节自习，何叶完成作业后就开始预习明天的课程，包括提前完成部分习题。 　　因为今天该她扫地，放学后她也没有急着收拾书包，继续埋头计算。 　　周向明打个哈欠，对陆津道：“我睡会儿，走了你叫我。” 　　陆津：“你先回去吧，明天早点起来。” 　　周向明：“那岂不是太不够哥们，我……” 　　忽然间，他意识到什么，瞥眼斜前方还在专心学习的何叶，周向明嘿嘿笑了，一手拍在陆津肩膀上：“行吧，以后每周一我都先走，不给你当电灯泡。” 　　陆津挪开他的手，手里也有道题还没做完。 　　等学生走得差不多了，何叶与同组的方晓卉分别拿起扫把，开始清扫地面。 　　陆津收拾好书包，提着水桶与拖把去了卫生间。 　　最后教室里就只剩他们三个。 　　何叶负责南边的两排，大家都各自忙着，没有人交流。 　　“组长，我扫好了。” 　　“嗯，早点回去吧。” 　　方晓卉放好扫把，跟只差两排座位的何叶打声招呼，先走了。 　　何叶注意到，外面有个女生在等方晓卉。 　　她收回视线，心里有些羡慕，她的小区是新的，班里似乎也没有女生住那边。 　　“等会儿一起走？” 　　就在何叶扫完地，准备去放扫把时，才拖完一半教室的陆津突然站直身体，撑着拖把问她。 　　何叶愣了愣。 　　陆津解释道：“太晚了，你一个女生可能不太安全。” 　　何叶反应过来，笑道：“好啊，谢谢组长。” 　　陆津：“客气了，顺路的事。” 　　他继续拖地。 　　班里就一个拖把，何叶帮不上忙，为了不影响他，她提前拎着书包去了外面。 　　马上十点了，教学楼几乎人去楼空，整个楼道空空荡荡的，声控灯陆续暗掉。 　　何叶微微抱紧了书包。 　　陆津提着水桶、扫把走了出来。 　　何叶下意识地看过去。 　　陆津：“我去洗洗，三分钟。” 　　何叶：“嗯，不急。” 第005章 　　陆津放回工具，单肩挎着书包出来了，随手关上灯与门。 　　两人对视一眼，何叶走过来，稍微落后他一步。 　　空旷的教学楼安静无比，走廊里只有两人一层一层下台阶的脚步声。 　　走到两层楼中间的平台位置，陆津回头看了眼，问：“今晚打扫卫生，有跟家里说吗？” 　　何叶：“说了，我爸知道我会晚一点。” 　　“那就好，不然可能会担心。” 　　简单的对话结束，两人也走出了教学楼，再一起去车库。 　　早上到校时间不同，自行车也停在不同的位置，何叶解开车锁，抬头，发现陆津还没走到他的车前。 　　她推着车，去外面等他。 　　看到陆津跨上车座，何叶才收回视线，慢慢地往前骑了起来。 　　陆津很快追上了她。 　　二中位于市中心地带，即便是晚上十点，外面的马路上依然可见行人，再加上安城也是个大城市，治安向来不错，对于下晚自习的高中生们来说，并不是太需要担心安全问题。 　　何叶也不害怕自己回家，可她不能否认，走夜路时身边多了个同班同学，心里的安全感还是提升了一大截。 　　如果她再擅长社交一点，能够自然而然地找到话题，而不是像现在这么沉默，或许就更完美了。 　　“我不太擅长聊天。” 　　并肩骑了一会儿，陆津突然开口道。 　　何叶松了口气：“我也是，还在担心你会觉得我很没礼貌。” 　　陆津：“看得出来，放心，我没那么想。” 　　何叶笑了笑。 　　陆津：“昨天的事还要跟你说声抱歉。” 　　何叶疑惑地看过去。 　　陆津：“周向明的假咳。” 　　何叶瞬间反应过来，改成看向路面。 　　陆津：“我跟他说过了，以后他应该不会再给你添麻烦。” 　　都过去了，何叶没那么小心眼，语气轻快道：“没关系，说清楚了就好。” 　　陆津看眼地上她的影子。 　　他似乎也没有跟周向明说得太清楚。 　　他不习惯撒谎。 　　确实没有的事可以否认，已经存在又不想提的，他通常都是保持沉默。 　　 　　一公里左右的路，三处红绿灯，小区很快到了。 　　何叶远远就看到一道一瘸一拐的身影。 　　她不由地朝那边挥挥手：“爸！” 　　何勇停在南门旁边，满脸笑容地等着女儿。 　　何叶刹车，跳下来问：“你怎么过来了？” 　　何勇看眼旁边同样单脚撑地的男同学，对女儿解释道：“超市关门了，我猜你差不多也快回来了，就绕过来看看，这是你同学？” 　　何叶瞅瞅陆津，介绍道：“嗯，陆津，我们班一号，也是我们值日小组的组长，一个小区的。” 　　陆津：“叔叔，咱们见过面，我去超市买过几次东西。” 　　何勇：“记得记得，没想到这么巧，既然都是一个小区的，以后放学你们都一起回来吧，还有个伴。” 　　他想过开车去接女儿放学，女儿不想他折腾，让他专心打理超市。 　　只是女儿这样的年纪这样的容貌，何勇怎么可能一点都不担心。 　　“爸……”何叶不赞成地用眼神提醒老爸。 　　何勇憨笑：“我又不是白请小陆帮忙，以后他再来超市买东西，我给他进货价。” 　　陆津笑：“叔叔太客气了，我跟何叶本来就顺路，您放心吧。” 　　两人有来有往，何叶插不上嘴，咬咬唇，她重新骑上自行车，示意老爸坐后座。 　　何勇不跟女儿客气，坐好后，继续跟旁边的陆津聊天：“听小叶说你回回都考年级前五，真厉害啊。” 　　何叶：…… 　　陆津也没有太过谦虚：“还行。” 　　“你们住几号楼？” 　　“10号。” 　　“我们住7号，离得不远，小叶，小陆学习那么好，以后你有不会的题多跟他请教啊。” 　　何叶敷衍地嗯了声，视线投向前面的岔路口。 　　果然，陆津开口了：“叔叔，我从这边走，咱们改天再聊。” 　　何勇：“去吧去吧，一起放学的事，叔叔先谢谢你啦！” 　　何叶使劲儿蹬车，以最快的速度拉开了与陆津的距离。 　　确定陆津不可能再听见父女俩的谈话了，何叶才郁闷道：“我跟他又不熟，爸你说那些做什么。” 　　何勇：“一个小区的，分到一个班，还是一个值日小组，熟起来不是分分钟钟的事？” 　　何叶哼道：“我可没你那么厉害，什么人都能自来熟。” 　　何勇：“没事，爸爸帮你搞定了，这样以后我也不用担心了。” 　　何叶想起爸爸在路灯下一步一步往南门走的蹒跚身影，终于没再说什么。 　　回到家，何叶核实过爸爸白天的餐食小票，这才去洗澡。 　　很晚了，父女俩各自回房。 　　何叶换上睡衣，不过还不困，坐在书桌前又做了一套英语听力。 　　十点四十五分躺到床上，她调低音量播放着“VOA”，一开始还能集中精力，听到眼皮打架，她随手关掉音频，陷入秒睡。 　　 　　第二天，何叶从小区车库取出自行车，想了想，改成从东门这边出发了。 　　虽然稍微绕了一点点，但能最大概率避免掉一些社交，何叶觉得值。 　　南门这边的岔路口，陆津如约停在这里等周向明。 　　七点十分，周向明的身影出现了。 　　陆津直接往小区外出发了。 　　周向明风似的追上来，张嘴就打听昨晚：“你们一起回来的？路上说点啥没？” 　　陆津：“说你了。” 　　周向明：“啊？说我啥？” 　　陆津：“假咳，道歉。” 　　周向明讪了一会儿，又问：“她什么反应？” 　　陆津：“这次原谅。” 　　周向明：“懂了，下不为例！” 　　几分钟后，陆津跟在周向明身后进了教室，视线扫过她的座位，看见她端端正正地坐着，手里拿着英语课本。 　　陆津笑了下。 　　要么就是她起得比他还早，要么就是她社恐发作，特意绕路走的。 　　回到座位，陆津拿出课本早读，余光瞥见周向明从本子上扯了张小纸条。 　　他偏头，看着周向明用水笔龙飞凤舞地写了一个大大的“sorry”，再看着周向明将纸条攒成一团，投篮似的准确投到了何叶的身体与课本中间。 　　天降纸团，何叶吓了一跳，下意识地往后看。 　　周向明一脸憨笑地看着她。 　　何叶皱眉。 　　周向明往前伸着脖子，发出气音：“你看看，就一个单词。” 　　何叶这才展开纸团，看到个皱巴巴的“sorry”。 　　周向明还在盯着她，注意到女孩子的嘴角上扬，牵动脸上的苹果肌，他松了口气，朝陆津使眼色，悄声道：“笑了。” 　　陆津抬头。 　　可惜他与她之间隔了一位男同学，此时她的背影被那位颇有些份量的男同学挡得严严实实。 　　周向明心中一动：“要不咱俩换个位置？” 　　陆津：“背单词。” 　　 　　上午两节课结束后，朱晴、吴圆圆一左一右地挽着何叶的胳膊，有说有笑地走向操场。 　　绝大多数学生都正常地走着路，所以，当周向明猴子似的超过三女，并跳着扑上前面一个高瘦男生的后背时，何叶三个都忍不住关注了一下。 　　被扑的男生发出一声“艹”，然后就高高兴兴地跟周向明勾肩搭背了，转过身，朝三女后面看。 　　不用说，他们在等陆津。 　　何叶发觉周向明看了一眼自己，便迅速移开视线。 　　三个女孩子很快就超过了那两个男生。 　　直到此时，周向明才指指何叶的背影，对身边的李梁使眼色。 　　李梁：“啥意思？这么快你就看上了？” 　　周向明再指指已经靠近的陆津。 　　李梁鼻梁上的眼镜差点掉下来：“铁树开花了？” 　　周向明：“开花不开花我不知道，反正某人的春天是到了。” 　　李梁直接问陆津：“真的假的？” 　　陆津看看这两个朋友，只说了一句：“随便你们怎么想，别去打扰她。” 　　说完，他径直往前走。 　　周向明已经吃过教训了，连忙提醒李梁别闯祸。 　　李梁：“明白，他有自己的节奏，咱们别添乱。” 　　李梁在六班，不过也不着急去排队，揽着周向明的肩膀来了八班这边，跟在陆津身后。 　　他假装认真地跟周向明说话，实则用余光悄悄打量八班的女孩子们，刚刚都没看见那女生长什么样！ 　　都是铁哥们，不可能不好奇的。 　　何叶个子高，排在女生倒数第三位，前面就是吴圆圆。 　　注意到陆津三人的身影，她故意拉了拉吴圆圆的胳膊，两人一个回头一个凑过去说起话来。 　　李梁歪了半天脖子，也只看到了那女生的侧脸，最深的印象就是“白净”。 　　“行了，再看要露馅儿了。”周向明转过他的脑袋，“以后有的是机会。” 　　陆津在自己的位置站定，脸上没什么表情。 　　周向明看看他，突然有点不确定：“机会多是多，不过最终能不能变成自己人，那还得看老陆的。” 　　李梁笑：“就凭他这张脸，追谁追不上。” 　　陆津：“那是不是你们班主任？” 　　李梁立即回头，然后嗖地溜回了六班。 　　 　　晚自习何叶都在专心学习，不知不觉忘了昨晚老爸跟陆津的对话，下课后她自然而然地收拾书包，跟吴圆圆一起下去了。 　　直到在校门口分开，何叶才突然记起那岔。 　　她假装不经意地往后看。 　　隔了几米，陆津、周向明并肩骑着车。 　　何叶迅速回头，心里泛起嘀咕，是巧合，还是陆津接受了老爸的提议？ 　　“我敢打赌，她看见咱们了。” 　　后面，周向明对陆津道。 　　陆津可有可无地嗯了声。 　　周向明：“你这也算护花使者了吧？那你得表现啊，光这么默默跟着有啥用？” 　　陆津没应。 　　周向明受不了，哼道：“我无聊，我要跟小叶同学聊聊天。” 　　说完，他加快速度，转眼就骑到了何叶旁边。 　　陆津这才跟上去，骑在两人中间，落后一个车身的距离。 　　何叶看了眼周向明。 　　周向明：“都是一个小区的，以后咱们一起放学？” 　　何叶尴尬问：“是因为我爸的话吗？其实不用的，他就是瞎担心。” 　　周向明疑惑了：“你爸？” 　　陆津及时做了解释。 　　周向明哈哈笑：“这敢情好啊，咱们顺路的事，还能去叔叔那里拿优惠价。” 　　他的那串笑声十分具有感染力，何叶竟然都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周向明是个话痨，自顾自跟何叶讲起他与陆津的事情来，也不管何叶是否想听。 　　何叶没什么兴趣，不过也不讨厌，有周向明活跃气氛，比她单独跟陆津骑车放松多了。 　　进了小区，何叶朝两人道别，往七号楼的方向骑去。 　　周向明与她有段同路，不过他故意跟着陆津走了，啧啧道：“行啊，你连她爸的好感都开始刷起来了。” 　　陆津：“你可以走了。” 第006章 　　雨点噼里啪啦地打着玻璃，何叶提前闹钟五分钟醒来。 　　安城是个多雨的城市，一年下来，平均两三天就会下一场雨，大家倒也都习惯了。 　　她出去刷牙，发现爸爸已经帮她把雨伞放到了餐桌边上。 　　“今天坐公交车吧。” 　　“嗯。” 　　十几分钟后，何叶走出电梯，撑开手里的蓝色雨伞。 　　还好只是下雨，并没有起风，不用担心湿了鞋面与裤腿。 　　公交站点在东门这边，透过小区外面的铁艺围栏，何叶看见站台那里站着六七道身影，其中四个是二中学生。 　　这种天气，骑自行车的肯定少了，要么跟她一样挤公交，要么家里开车送。 　　等何叶走出小区来到站台，就意外又不是那么意外地发现陆津也在，单肩背着书包，一手拎着一个专门放湿雨伞的收纳袋。 　　其他三个学生都是生面孔，可能是另外两个年级的。 　　何叶朝陆津笑了笑，与他隔了几步站好。 　　她探头望向车来的方向，没看到车，余光里陆津竟走了过来。 　　“一起吧。” 　　陆津展开收纳袋，示意何叶把她的伞放进来：“这样方便点，免得车上不小心碰到别人。” 　　从照顾其他乘客的角度讲，何叶没有理由拒绝，只是她刚要动手，忽然想到一个问题：“你是不是还要等周向明？” 　　如果伞给他了，等会儿两人不坐同一趟车，那就麻烦了。 　　何叶是绝不会陪他一起等那个喜欢迟到的家伙的。 　　陆津笑了笑：“今天周叔叔开车送他。” 　　何叶放心了：“那就谢谢了。” 　　陆津没说什么，在她放完伞后微微整理一下袋子，然后也朝前方看去。 　　公交车来了。 　　市中心的路线，始发站离这边很远，车上早已没了座位，站着的人已经快排到司机这边了。 　　何叶感受到了压力。 　　陆津：“跟在我身后。” 　　何叶点点头。 　　公交车停下，陆津看眼何叶，先跨了上去，何叶紧随其后。 　　这里与学校只隔了一站，那一站附近没有医院或办公大楼，可以预料等会儿下车的人不会太多。 　　为了不耽误下车时的时间，陆津准备挤过中间的乘客，站到后车门旁。 　　有他帮忙开路，何叶轻松多了，只管跟着他一步一步往前挪。 　　挪着挪着，司机开车了，惯性让何叶朝前一歪。 　　她急得想去抓旁边的扶手。 　　可是视线内的扶手都被人握着，就在这时，前面陆津突然握住她的手臂，将她往怀里一拉。 　　何叶完全撞了过去。 　　陆津右手抓紧上方用于悬挂吊环扶手的长杆，双脚站得稳稳，像一根固定在那里的柱子。 　　何叶几乎本能地抓着他的腰。 　　窄瘦，又紧致有力。 　　直到最猛烈的那一晃已经过去，何叶才意识到这个姿势的尴尬，连忙松开了他。 　　“没事吧？”陆津低头，瞥见她红透的脸，额前的碎发有些乱。 　　何叶摇摇头。 　　陆津继续带着她往前走。 　　终于来到后门这边，空间居然比意料的要空些。 　　陆津让何叶站在前面，扶着固定的立柱，他站在她身后，拉着上方的吊环，这样无论后面再有谁挤过来，都不会碰到何叶。 　　随着车身的摇晃，他的胸口会轻轻蹭到何叶背后的书包。 　　何叶微微攥紧了柱子。 　　她坐过很多次公交车，但被人这么照顾还是第一次，爸爸腿脚不方便，每次上车都会有人让座，跟朱晴同车的话，基本是何叶照顾朱晴。 　　公交车慢慢走着，偶尔有微风拂过她的头发，那是身后陆津的呼吸。 　　她尽量将注意力集中在车外。 　　黑色的柏油路被雨水浇打得干干净净，绿化带里的灌木丛绿油油的，一辆辆汽车快速驶过，溅起两排白色的水花。 　　前面就是学校。 　　陆津提前拿了伞出来，蓝色那把递给何叶。 　　何叶低头接过，车停了，玻璃门打开，她立即撑开雨伞跳了下去。 　　清新潮湿的空气扑面而来，取代了车内带着异味的沉闷气息。 　　何叶走开几步，让开下车空间才回头。 　　陆津就跟在她身后，撑着一把黑伞，他比她高了十几厘米，伞下那张白皙清俊的脸完完全全地暴露在她面前。 　　何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笑了笑，转身往前走了。 　　陆津走在她左手边。 　　高三年级所在的教学楼离学校正门最近，收伞踏进教学楼的时候，何叶扫眼旁边的身影，心里一慌。 　　被朱晴发现她与陆津前后脚进门，肯定又要浮想联翩了。 　　纯属巧合也就罢了，关键是今早两人之间确实多了一点传出去容易叫人误会的互动。 　　“差点忘了，我还要去超市买笔。” 　　何叶自言自语似的停下脚步。 　　陆津看看她，道：“那我先上去了。” 　　何叶点头，然后也真的撑开伞出去了，前往校门左手边的学校超市。 　　多了这次往返折腾，她比陆津晚了七八分钟进教室。 　　“没淋雨吧？”坐第一排的朱晴关心地打量好姐妹。 　　何叶笑着摇摇头。 　　朱晴比了个“OK”。 　　何叶往后走，因为座位离得近，后面的男同学又还没到，她不可避免地看到了已经坐在座位的陆津。 　　陆津在看书，长长的睫毛低垂。 　　何叶收回视线，迅速在自己的位置上坐好。 　　陆津这才抬眸，看着她放好书包，与吴圆圆聊了两句，然后小声地读起英语课文。 　　她扎着最简单的马尾辫，下面翘着一些细细软软的碎发。 　　其实在公交车上站在她身后时看得更清楚，包括她后颈上的一颗小黑痣。 　　据说男生通常会在十三四岁时对异性产生兴趣。 　　陆津一直都没有这种兴趣。 　　他还以为自己过于早熟与理智，自动跳过了这个躁动的阶段，没想到会在高三前的暑假，遇到何叶。 　　 　　因为下雨，今天的课间操免除了，同学们一下子多了二十多分钟的自由活动时间。 　　吴圆圆拉着何叶去了卫生间。 　　两个女生回来时，发现班里好多同学都出来了，围在走廊看周向明与陆津打羽毛球。 　　两个都是一米八左右的身形，高高瘦瘦的，突然周向明打了一个高球，眼看着要从陆津头顶飞过去，陆津居然原地一个起跳，挥拍时白衬衫的下摆扬起，露出一截紧致平滑的腰。 　　“哇，腹肌！” 　　吴圆圆激动地拉了拉何叶的胳膊。 　　何叶也……看见了。 　　她鬼使神差地想到了公交车上的那一抱，当时确实能明显感觉到他腰腹肌肉的发力，不然肯定要被她撞歪。 　　这时，陆津跳回地面，视线朝她们这边看来。 　　何叶早避开了，看着周向明跑远几步去捡羽毛球。 　　周向明捡完球看到她，挥挥拍，笑容灿烂地问：“要玩两把吗？打打球锻炼身体。” 　　何叶敬谢不敏，拉着吴圆圆快速从两人中间穿过，进了教室。 　　周向明朝对面的陆津抛个眼色：哥们魅力不行啊！ 　　陆津站在教室后门旁边，朝里瞥去，很快就看见了回到座位的何叶。 　　“接球！” 　　羽毛球在空中飞来飞去，男生们用力挥拍，凌厉的破空声清晰地传进教室。 　　听得多了，何叶往后门那边看了眼，结果刚歪头，就见弯腰捡球的陆津抬头看向了她这边。 　　何叶马上转了回来。 　　 　　晚自习结束，雨还在下着。 　　何叶低头收拾书包，听见周向明问陆津：“我爸来接我，等会儿一起坐车？” 　　她没有听见陆津回答。 　　想到前面两晚两个男生都陪着她一起回家，何叶停下动作，拿出习题册，继续做题。 　　只要她比他们晚离开教室，就不需要周向明出于礼貌或热情邀请她坐车了。 　　或许周向明并没有这样的打算，但能彻底避免最好。 　　吴圆圆：“还不走吗？” 　　何叶头也不抬：“做完这页吧。” 　　“那我走啦。” 　　“明天见。” 　　何叶做题时很专心，连着做了三道计算题，她四处看看，发现最关键的那两个男生已经不在后，松了口气。 　　背上书包，检查一下脚下的卫生，何叶从后门出去了，结果就见周向明、陆津靠在对面的窗台边。 　　光线昏暗，陆津目光难辨地看着她。 　　周向明很直接，大大咧咧地笑：“傻，我还想去叔叔那里拿优惠呢，当然要一起走。” 　　言外之意，两人看出了何叶故意拖延时间的小套路。 　　何叶刷得红了脸。 　　周向明走过来，点了点她的书包：“我肯定要邀请你坐我爸的车啊，教室人多，怕其他同学误会，才想着到了外面再跟你说。” 　　何叶垂着眼，解释道：“真不用，我可以坐公交。” 　　周向明看眼陆津：“也行，那咱们都坐公交。” 　　何叶：…… 　　最终，她还是被周向明热情地劝上了他爸停在校门外的保时捷。 　　周向明坐副驾驶，她与陆津坐了后排。 　　周向明歪着身体给他爸介绍：“何叶，我们班的五号，女学霸，也是咱们小区的。” 　　何叶窘迫得干笑。 　　周父是生意人，穿着一件黑色休闲衬衫，气质随和儒雅，看眼后排道：“学霸好啊，你平时多跟陆津、何叶请教，也把成绩提提。” 　　周向明：“提提提，你快专心开车，别说话。” 　　周父笑着摇摇头。 　　保时捷发动后，周向明也坐正了。 　　何叶怀里抱着书包，余光瞥向陆津那边，两人中间，是放着两把湿伞的收纳袋。 　　陆津偏头，低声与她聊天：“明天好像也会下雨。” 　　何叶：“嗯。” 　　周向明插话：“明早也一起坐车？” 　　陆津：“算了，你起床太晚，我们还是赶公交更快一点。” 　　周向明：“我们？你这人，万一何叶想坐车，被你这么一代表她不好意思坐了怎么办？” 　　何叶忙道：“没有，我也……” 　　对上周向明揶揄的明亮眼眸，何叶懊恼地闭上嘴。 　　什么人啊，当着家长的面也乱起哄。 　　默默当司机的周父看了眼后视镜。 　　斯文清俊的男生放松地靠着椅背，旁边女生脸颊微红，歪头掩饰局促。 　　那是熟悉又久远的青春期暧昧。 　　周父多看了一眼陆津。 　　中青年两代人的视线不期然相遇，周父不掩饰自己的调侃，陆津竟然也从容冷静，坦坦荡荡。 　　周父先惊后笑。 　　好小子，有出息。 第007章 　　这场雨一直持续到了周六中午。 　　朱晴趴在二楼窗台往外张望，见下面没有一个同学带伞，雨确实停了，便示意何叶、吴圆圆都把伞放回去。 　　耽误了一会儿时间，三个女孩子加快脚步往食堂赶。 　　教学楼距离关系，高三生通常都可以比另外两个年级先进食堂。 　　食堂一共三层，除了可以点菜的三楼小食堂，二楼的饭菜公认比较好吃。 　　朱晴个子娇小，脚步却快，也不看前面的人，埋着头沿着楼梯蹬蹬蹬往前冲。 　　“嘭”的一声，撞人了。 　　朱晴捂着脑门往上望，对上周向明痞笑的脸：“饿成这样，没吃早饭？” 　　朱晴瞪他：“要你管！” 　　说完将故意挡路的周向明往旁边一扒拉。 　　空隙让出来了，朱晴先过，吴圆圆拉着何叶也挤了过去。 　　擦肩而过的瞬间，何叶感觉自己的马尾辫被人轻轻弹了一下，她懊恼地瞪向周向明。 　　周向明早已歪过脑袋，假装事不关己。 　　打好饭，何叶三个女生加入了同班几个女生的小圈子。 　　何叶刚吃两口，看见周向明大大咧咧地朝她们对面那桌走去，陆津端着托盘跟在他身后。 　　眼看两人往这边看来，何叶迅速收回视线。 　　朱晴小声嘀咕：“陆津这种学霸，为什么天天跟在周向明后头？好几次都被周向明带的差点迟到。” 　　吴圆圆：“你不觉得你们俩挺像吗，一个班里十六号，一个十七号，好朋友却都是班里的前五名。” 　　朱晴顿时一脸吃到花椒的表情，看周向明的眼神更不快了。 　　周向明抬抬下巴，隔空挑衅：“干什么总盯着我？拿我下饭要收费的，一顿五块。” 　　朱晴险些翻白眼：“卫生间有镜子，没事多去照照！” 　　周向明：“看你也是何叶的好朋友，怎么一点都不如何叶可爱。” 　　朱晴指指陆津：“你也没有陆津叫人顺眼。” 　　周向明：“再顺眼也名草有主了，你少打老陆的主意。” 　　他无心的一句话，竟惹得周围的同学们都望向了陆津。 　　朱晴下意识地看眼何叶，见何叶只是专心吃饭，她忍不住向陆津求证：“你有女朋友了？” 　　陆津神色平静：“没有。” 　　周向明显然还想再说点什么，脚面一痛，他嘴角抽搐，赶紧塞了一嘴红烧肉，证明自己不会再乱说。 　　过了一会儿，陆津看向何叶。 　　她正与朱晴说着什么，眼眸清亮，嘴角带着笑。 　　很显然，她只回避与暧昧相关的话题。 　　 　　周六不用上晚自习，然后周日会放一整天的假，只是住宿生要在傍晚赶回宿舍。 　　朱晴早把要带回家清洗的衣服放进书包了，放学后高高兴兴地挽着何叶一起走向校门口：“明天要不要出去玩？” 　　何叶：“有时间吗？你肯定要睡到中午，傍晚回校，那只有一个下午的空闲，能做什么。” 　　“我们每周末上午都会去爬山，要一起吗？” 　　已经熟悉的男声又从后面插了进来。 　　因为知道是谁，何叶连头都没回。 　　朱晴看眼周向明，再看看落后两步的陆津，狐疑问：“为什么要约我们？” 　　周向明：“大家都是同学啊，人多热闹，你们是不知道，陆津话太少了，跟他爬山一点意思都没有。” 　　朱晴：“这么勉强，你为什么还要跟他一起爬？” 　　周向明：“当然是为了锻炼身体，我可不想天天坐教室把我的腹肌都坐没了。” 　　朱晴目光下移，表情生动地汇聚成一句话：你有吗？ 　　周向明也是豁得出来，随手掀起衣摆。 　　朱晴捂着脸转过头，速度快到可能根本没看见什么。 　　周向明嘿嘿笑：“怎么样，要不要去？爬完山我请客。” 　　朱晴才不在乎那一顿饭，她在乎的是好姐妹的“缘分”！ 　　“要去吗？”她小声问。 　　何叶摇摇头。 　　真去了，在朱晴心里，她与陆津大概会变成“双向喜欢”。 　　周向明遗憾地看向陆津，他这个助攻真的尽力了！ 　　陆津一副可有可无的样子。 　　朱晴要去等公交车，何叶瞥眼选择步行回小区的两个男生，陪朱晴来了站台。 　　“这么点路你还挤公交？” 　　“公交快一点。” 　　过了一会儿，朱晴的车先到，她朝何叶挥挥手，背着鼓鼓的书包硬挤了上去。 　　何叶被高峰期的公交车吓到了，犹豫一会儿，直接往前走了。 　　男生们腿长，走得快，何叶并没有看见陆津二人的身影，到了小区，她先去超市找爸爸。 　　“回来啦，你坐公交车的，怎么比小陆他们慢？” 　　何勇坐在收银台这边，随口一问。 　　何叶惊讶道：“他们来过超市？” 　　何勇：“是啊，刚走一会儿，买了四瓶水，还有点零食，说是明早去爬山。这个习惯好，你就是太宅了，应该多动动。” 　　何叶小声嘀咕：“山里都是蚊子，我才不去。晚饭吃了吗？没吃我买菜回家做。” 　　“没有，知道你今天放学早。” 　　何叶便去了隔壁小区那边的农贸市场。 　　她要买今明两天的食材，弯着腰在一家店前选鱼时，书包突然被人拍了一下。 　　何叶回头，看见之前她刻意回避的两个男生，都穿着白衬衫，干干净净的，跟略显混乱的农贸市场格格不入。 　　何叶下意识地看向他们手里。 　　陆津一手提着超市购物袋，一手提着一袋蔬菜，周向明两手空空。 　　“你们也来买东西啊？”何叶笨拙地打招呼。 　　周向明：“我不买，陪他来的，你还会挑鱼？” 　　何叶默认。 　　陆津看眼她手里的蔬菜，问：“除了鱼，还要买什么？” 　　何叶：“不了。” 　　陆津：“那一起回去吧。” 　　何叶心想，这场同路终究还是没有躲过去。 　　接过老板清理掉鱼鳞的鲈鱼，何叶走到了两个男生身边。 　　袋子里的鲈鱼虽然经过了一连串的酷刑，明显还活着，摇头摆尾扑通扑通。 　　陆津：“我替你拿？” 　　何叶：“不用不用，不重的。” 　　陆津嗯了声。 　　周向明奇怪道：“陆津爸妈出差了，他自己做饭，你们家怎么让你来买菜，叔叔看超市，阿姨下班很晚？” 　　十七岁的何叶依然无法很自然地回答这个问题，垂着眼道：“我爸妈很早就离婚了，放假的时候都是我做饭。” 　　她的落寞难以掩饰。 　　周向明后悔得想抽自己一巴掌，用眼神向陆津求助。 　　陆津：“我也经常自己做饭，只是做得不太好吃，你厨艺怎么样？” 　　何叶笑笑：“普普通通？都是家常菜，没什么技巧。” 　　周向明：“要不你们比一比，我来做裁判！” 　　何叶瞪了他一眼。 　　刚刚的小别扭就这么过去了。 　　在小区分开后，周向明看着何叶渐渐走远的背影，心有余悸地对陆津道：“刚刚吓死我了，我真怕她会哭。” 　　有的女生大大咧咧可以肆无忌惮地开玩笑，何叶一看就是那种敏感细腻的，如果不是陆津动了心思，周向明这辈子可能都不会主动跟何叶产生交集。 　　陆津没有就此事发表任何言论。 　　7号楼，1503。 　　爸爸在超市，家里安安静静的，何叶换好拖鞋挂好书包，提着食材去了厨房。 　　洗菜的时候，一些零零散散的回忆跳了出来。 　　爸爸出车祸那年，六七岁的她已经记事了。 　　曾经高大开朗的爸爸整天躺在床上，不爱说话也很少笑，明艳漂亮的妈妈一开始还很温柔，渐渐就变得爱发脾气了，经常与爸爸吵架。 　　第二年，夫妻俩正式离婚。 　　妈妈没有要任何财产，也没有要她，陪着她睡了最后一次觉，然后在天亮前悄悄走了。 　　爸爸让她不要怪妈妈，要怪就他消沉了太久，耗光了妈妈的耐心。 　　何叶没有怪任何人。 　　她就是，偶尔会特别怀念爸爸出车祸前的那个家。 　　 　　难得的休息日，何叶洗洗衣服做做卫生，上午居然也过得忙忙碌碌，十分充实。 　　中午她去给爸爸送饭，等爸爸吃完再拎着饭盒往回走。 　　到了七号楼下，居然看见周向明趴在单元门前鬼鬼祟祟的，陆津单手插着口袋淡然地站在一旁。 　　何叶顿了几秒，继续往前走。 　　男生们听见脚步声，一起看过来。 　　何叶这才发现，周向明手里还拿着一瓶敞开盖子的纯净水，水只剩一半，里面插着一簇色彩鲜亮的野花。 　　周向明嘿嘿笑，摸着后脑勺道：“昨天说错话可能惹你伤心了，这是我们上午爬山时遇到的，送你当赔礼，完全免费，你别嫌弃。” 　　何叶有点受宠若惊：“没事，根本没什么的，不需要赔礼，你……” 　　周向明：“反正我都摘回来了，当然，你要是不喜欢，那我就扔了。” 　　何叶再看那几朵花，里面有她认识的，一种是红黄混合的虎皮菊，一种是嫩黄色的大花金鸡菊，都很好看，就这么扔了未免可惜。 　　她无奈地笑笑：“算了，还是给我吧，不过你真的不用放在心上。” 　　周向明仿佛卸去了一件负担，见何叶打量那个瓶子，他解释道：“陆津的水，知道我要装花用，瓶口他擦擦洗洗好几遍，保证干净。” 　　何叶：“……” 　　周向明疯狂朝陆津使眼色。 　　陆津这才邀请何叶：“下午四点，我们在小区球场打羽毛球，一起？常打球对眼睛也有好处。” 　　双眼1.5的何叶：“……” 　　周向明：“咱们算是朋友了吧？怎么觉得你还把我们当陌生同学似的？” 　　何叶微微咬唇。 　　关于做朋友这件事，男生与女生的标准是不是有很大不一样？ 　　不过，两人又是送花又是邀请打球的，为的都是弥补昨晚周向明的那个问题？ 　　“行，行吧，只是我不太会打球。” 　　“没关系，输的人请吃棒冰。” 第008章 　　何叶睡了一个午觉，醒来把阳台上已经晒干的衣物收好，再看看书。 　　三点五十分，何叶捏捏很久没打过球的手臂，下了楼。 　　阳光依然刺眼，何叶专挑树荫下面走，绕过几个弯，到了小区崭新的露天羽毛球场。 　　周向明、陆津已经到了，前者坐在长椅上仰头说着什么，陆津站在他旁边，穿着一件白色T恤、一件黑色运动短裤，看着清瘦挺拔，走得近了，就会发现他手臂、小腿肌肉线条流畅，绝不是那种只会读书的书呆子。 　　何叶的不自在随着双方距离的缩小而加重。 　　说实话，她并没有觉得大家已经是朋友的关系了，不是她不想跟他们做朋友，而是大家真的没那么熟，除了一起放学，她对两个男生并没有什么超过其他同学的了解，他们对她差不多也是如此。 　　“何叶，你有没有微信，咱们加个好友吧，以后有什么事方便联系。” 　　周向明喝口水，从裤口袋里掏出手机朝何叶晃了晃，一口白牙在阳光下闪闪发亮。 　　何叶：“有，不过手机放在家里，没带出来。” 　　周向明：“没事，你把号告诉我，我这边先申请好友。” 　　何叶回忆一下，报出号码。 　　周向明低头操作，陆津垂眸，看到他搜出来一位“叶子圆圆”，头像是一高一矮两片圆溜溜的荷叶，简笔漫画风。 　　看头像就知道，一定是何叶了。 　　周向明将手机镜头转向何叶：“这个？” 　　之前没想过会暴露微信名的何叶红了脸。 　　周向明理解地笑：“这有什么，挺可爱的，就是没我的文艺。” 　　何叶好奇问：“你叫什么？” 　　周向明还想卖关子，陆津：“长舟向明。” 　　何叶：“……” 　　确实很文艺，文艺得与周向明本人画风不符。 　　周向明咳了咳。 　　何叶笑起来：“挺好听的，寓意也好。” 　　周向明：“好吧，当时我想了半天呢，哪像陆津，直接用本名，一点文化含量都没有。” 　　何叶朝陆津那边瞥了眼。 　　陆津递出一个球拍：“开始吧，你们谁先跟我打？” 　　周向明朝何叶扬下巴：“你先，我回几条消息。” 　　何叶只好接过球拍，与陆津分别站在场地一头。 　　来的时候她还担心自己力度不够，可能接不住男生们的球，没想到陆津的发球并没有太大的冲击力，何叶与他来回打了七八次，才因为她的失手暂停。 　　宅女的弊端展现了出来，只是这么一点运动量，何叶居然气喘吁吁了，额头冒出汗珠，双颊红扑扑的。 　　她捡起羽毛球，看向长椅上的周向明：“换你？” 　　周向明：“你们继续，我这里还没聊完。” 　　何叶也没有多想。 　　周向明嘴角挂着意味深长的笑，朝另一侧的陆津使眼色。 　　陆津专心打球，没有看他。 　　 　　何叶回到家，已经五点半了。 　　电饭煲蒸上米饭，她去卫生间舒舒服服地洗了一个澡。 　　打球的时候虽然累，现在反倒觉得浑身舒畅起来，可见运动的确有助于身心健康。 　　扎好头发，何叶走进厨房，做了一道小炒肉一道凉拌黄瓜。 　　等给爸爸送完饭刷完碗筷，何叶来到书房，瞥见放在鼠标垫上的手机，才想起周向明要加她好友的事。 　　点开微信，竟然多了两条好友申请，一个“长舟向明”，一个“陆津”。 　　何叶有些意外，因为周向明跟她要微信号的时候，陆津正在摆弄手里的羽毛球拍，似乎对他们的话题毫不在意。 　　她先通过了周向明的，通过陆津那条时，何叶想了想，给陆津改了一个“组长”的备注。 　　朱晴有时候会玩她的手机，如果被朱晴看到陆津在她的好友列表中，那家伙肯定要脑补更多。 　　很快，两个男生都发了消息过来。 　　长舟向明：【怎么这么晚才通过，我还以为你不想加我。】 　　叶子圆圆：【没有，回来后一直在忙晚饭，刚看手机。】 　　长周向明：【那就好，我爸喊我，回头聊！】 　　何叶回了一个“好”，退出与周向明的聊天框，点开陆津的。 　　组长：【加个好友，以后有需要随时联系。】 　　叶子圆圆：【嗯。】 　　第二天，何叶照旧骑自行车从东门出发去上学，路上并没有遇见那两个男生。 　　陆津依然提前在南门这边等周向明。 　　周向明虽然喜欢赖床，骑车过来时已经变得神清气爽，见面就朝陆津挑眉毛：“昨晚我跟何叶已经成了好友，怎么样，要不要我把她的号给你？” 　　何叶的微信号还挺难记的，周向明当时是马上输入，他并不认为低头摆弄球拍的陆津能记下那串数字。 　　陆津取下耳机，神色淡然：“不需要。” 　　周向明一脸不信。 　　陆津径自往前骑车。 　　周向明跟着他，等两人快到学校了，见陆津真的没有一点着急的样子，周向明妥协了：“算了算了，知道你能装，回头我直接发你。” 　　陆津笑了笑，风吹动他额前的碎发，晨光照亮那张未能完全褪去青涩的清俊侧脸。 　　这笑容落在周向明眼里，就成了“姜太公钓到鱼”的得意。 　　周向明突然很气，明明是陆津喜欢何叶，为什么一直主动的都是他？ 　　“将来你真追到何叶了，必须发我一个大红包！” 　　周向明使劲拍了一下陆津的肩膀。 　　陆津不置可否。 　　 　　课间十分钟，有的学生会闲聊玩闹，有的会继续埋头学习。 　　何叶显然是后者。 　　除了有同学找她请教问题，或是去卫生间，何叶基本都会坐在位置上看书、做题。 　　周向明双臂搭在桌子上，下巴垫着胳膊，一双眼睛摄像头似的在班里的女生们身上转动。 　　观察了一圈，周向明戳戳陆津的胳膊，小声道：“你完了。” 　　陆津施舍似的给了他一个眼神。 　　周向明用一根指头指指何叶的背影，继续跟陆津说悄悄话：“根据我的观察，何叶不像是会早恋的类型，她的心里只有学习。” 　　班里的任何男生女生都无法转移何叶的注意力，哪怕有躁动，何叶最多看几眼，然后就又专注于书本。 　　最明显的证据，当陆津走进教室时，很多女生都会暗暗关注陆津，何叶居然没多看过一次。 　　陆津听完好朋友的分析，只淡淡道：“挺好的。” 　　周向明又开始替他操心：“她这样，你怎么追？” 　　陆津睫毛低垂，修长白皙的手指翻了一页书：“没想追。” 　　周向明嗤了一声：“不想追你还主动搭讪人家？” 　　陆津：“说了你也不懂。” 　　周向明：…… 　　又是这句话，有本事陆津说出来啊，不说怎么就知道他不懂了！ 　　 　　知道陆津不需要他这个电灯泡，晚自习一结束周向明就拎着书包走了。 　　方晓卉有人等，也不嫌座位上有同学扫起来麻烦，早早拿起了扫把。 　　等何叶开始清扫时，方晓卉已经扫完了一排。 　　“我先走啦！” 　　两分钟后，方晓卉笑着走出教室。 　　陆津先拖她清扫过后的地面。 　　此时教室里只剩他们两个，何叶扫着扫着，往陆津那边瞥了一眼。 　　清俊挺拔的男生既有耐心也很细心，他会先将同一排的四把凳子放到桌子上，拖完地面再把凳子放下来，这样就不会留下任何卫生死角，不像有的学生会偷懒，随便拖拖就算了。 　　想着这些小事情，何叶的工作完成了。 　　上次是陆津主动开口要她等他，这次…… 　　“你可以先坐到这边看会儿书。” 　　陆津拖完一排，忽然抬起头，看着她提醒道。 　　言外之意，他还是想两个人一起回小区。 　　这句提醒及时打消了何叶的小犹豫，她嗯了声，抱着书包往陆津最先拖过的那一排座位走去，到了附近，发现地面还湿着。 　　何叶下意识地看向自己的鞋子，就这么踩过去，会把干净的地面弄脏。 　　“我还是去外面等吧。” 　　“不用。” 　　陆津提着拖把走过来，把拖把放到她脚边：“在上面踩几下。” 　　何叶没有动。 　　陆津抬眸，发现她的脸有点红。 　　陆津顿了顿，把拖把杆子递给她：“你自己弄，我先把剩下的凳子抬起来。” 　　何叶本能地接过拖把杆子，看着陆津走回去一把一把地将凳子放到桌面。 　　何叶忽然意识到，她可以帮陆津做点事。 　　“你来拖地，我去放凳子，这样快一点。” 　　陆津看看她，道：“也行。” 　　何叶将书包放到讲台上，快速地帮忙抬凳子，全部摆好后她从书包里拿出两张湿巾擦擦脚底，再去把拖过区域的凳子放下来。 　　两人合作，效率比陆津自己弄高了一大截。 　　何叶帮了忙，再接受陆津的“护送”时，心里的负担感也轻了很多。 　　唯一的尴尬，是同行的路上依然一片沉默。 　　陆津突然停了车。 　　他在何叶前面，停好后回头看她。 　　何叶赶紧也停了下来。 　　晚上十点左右，夜黑如墨，路上几乎没有车辆路过，只有不远处的路灯投过来昏黄的光亮。 　　在这样的背景下，陆津看过来的眼神十分认真，仿佛两人离得很近，他能直接看进她的眼睛：“喜欢听歌吗？” 　　何叶明白他的意思了，点点头：“还行。” 　　陆津果然从后座上取下书包，翻了mp4出来，一边按键一边解释道：“我这边英语歌比较多。” 　　何叶：“挺好的，还能锻炼听力。” 　　说完，她看见陆津好像笑了下。 　　没多久，陆津将书包放回后面，mp4放进口袋。 　　两人重新出发时，轻快的音乐从他靠进何叶这侧的口袋里飘了出来。 　　何叶一边骑车，一边分辨那些快速闪过的英语歌词。 　　听着听着，她也在心里跟上了一部分： 　　“Good morning and good night， 　　I wake up at twilight， 　　It's gonna be alright，we don't even have to try 　　It's always a good time.” 第009章 　　周六早上，何勇跟女儿提了一件事。 　　“明天你三叔家的堂哥结婚，要去吗？” 　　何叶疑惑地看向爸爸：“哪个三叔？” 　　何勇是家里的独生子，但他有一些堂兄弟，其中有的跟他是一个亲爷爷，有的爷爷也是堂的。 　　何叶从小在城里住，对老家那一堆亲戚并不熟悉，几乎每次回去都要爸爸提醒她谁是谁。 　　“就是嘴角有颗大黑痣的那个。” 　　这个特征够明显，何叶一下子想起来了，也想起那位即将结婚的堂哥，一个小时候经常抢她零食的大高个。 　　何叶拨了拨筷子：“不想去。” 　　她本来就不喜欢人多的场合，这种婚礼于她简直是折磨，但如果爸爸希望她去，何叶会配合。 　　何勇同样了解女儿，见女儿低着头，嘴唇都微微抿起来了，笑道：“不想去就不想去，又不是亲堂哥，回头我就说你们高三作业特别多，谁还能说啥。” 　　何叶顿时松了口气。 　　何勇：“不过爸爸今晚八点多就得过去了，明天肯定要喝酒，周一上午才回来，你自己在家没问题吧？” 　　何叶：“没问题，明天正好休息日，我还能去超市看着。” 　　何勇：“不用，你在家看书写作业，超市少开一天。” 　　何叶：“我在超市也能写作业，少开一天就少赚一天的钱，你不心疼我还心疼呢。” 　　何勇被小财迷女儿逗得哈哈笑：“行，钥匙我放家里，明天赚的钱也都归你。” 　　喜欢攒钱的何叶顿时更有干劲了。 　　第二天，何叶六点就起床了，简单吃过早饭，背上昨晚收拾好的书包前往超市。 　　趁这时候客人少，何叶快速把超市的地面拖了一遍，再拿着抹布一排排地擦拭一遍货架。 　　教室是公家的，她打扫起来尚且认真，而超市是自家的私有财产，何叶清扫起来一点都不觉得累，反而乐在其中。 　　一切准备就绪，客人们也陆续登了门。 　　何叶一会儿帮忙结账，一会儿看书做题，过得非常充实。 　　“何叶？” 　　对着一道数学大题愁眉不展的何叶忽然听到有人叫自己的名字，抬头一看，发现门口站着一个衣着整洁气质儒雅的中年男人，嘴角带着笑，眼中既有惊讶，也有长辈对晚辈的关心。 　　何叶想起来了，这人是周向明的爸爸，不久前开车接过他们放学的。 　　她连忙站起来：“周叔叔，您来买东西吗？” 　　周父：“家里纸巾要用光了，你阿姨派我来买新的。你爸爸呢？” 　　何叶：“他回老家参加婚礼了，今天我看着超市。” 　　周父看看女孩子面前的书本，难掩羡慕：“瞧你多懂事，我们家向明还在被窝里睡懒觉。” 　　先是陆津，再来一个何叶，周父真的很难不嫌弃自家的懒孩子。 　　何叶尴尬地笑笑。 　　周父：“你坐，我去挑纸巾。” 　　何叶为他指了方向。 　　最后周父买了两提纸巾，还有一些家常用品。 　　何叶对着电脑屏幕，一边录入一边笑道：“之前我爸爸说了，周向明陆津都是我们班的同学，你们两家来买东西给进货价就行。” 　　她不擅长社交，但从小耳濡目染，招待超市客人还算游刃有余。 　　周父哪能占这个便宜：“那不行，你们开超市也不容易，就按货架标价来，真想照顾我们的话，你在学校多给向明讲讲题我就非常感谢了。” 　　何叶笑：“叔叔抽烟吗？” 　　周父：“应酬的时候会抽。” 　　何叶：“那我送您一个打火机。” 　　周父没再拒绝，接过女孩子递过来的打火机，提着购物袋走了。 　　出了超市，周父看看那个廉价的赠品打火机，笑着摇摇头。这孩子再懂事，也都只是个涉世未深的高中生，不知道他这样的商业人士，不可能在外面用这种打火机。 　　忽略这个无伤大雅的小问题，周父还是很欣赏何叶的，所以他一回家，放好东西后就去儿子的卧室门口拍门了。 　　里面传来周向明痛苦的声音：“好不容易有个周末，让我多睡会儿怎么了？” 　　周父：“你就知道睡，人家何叶早早去超市帮忙了，一边看店一边看书，我不指望你替咱们家赚钱，多看书把自己成绩提上去行不行？” 　　听到何叶的名字，周向明从被窝里探出脑袋，敷衍过老爸后，他立即抓起手机，给陆津打电话。 　　电话接通，陆津清冷的音调传了过来：“今天醒的这么早？” 　　都上午十点了，他的讽刺意味过于浓厚，周向明哼了哼，小声道：“谁让我是你好哥们，我爸带回来的第一手消息，今天是何叶看他们家的超市，你是自己去，还是需要我帮你打掩护？” 　　陆津：“不去，不需要。” 　　说完挂了电话。 　　周向明：…… 　　 　　才十一点多，旁边几家饭馆就有炒菜的香气飘了过来。 　　何叶早饭吃得早，看书看店忙碌一上午，被香气一勾，肚子忍不住地咕噜叫唤。 　　别看她总劝爸爸爱惜身体少吃泡面，轮到自己，何叶也有点舍不得放弃泡面，去吃十几块的热菜。 　　再说了，爸爸是长期看店，她就这一天，吃顿泡面对身体影响并不大。 　　摸摸肚子，何叶去货架上拿了一包泡面，录入电脑，再从自己的口袋里掏钱入账。 　　刚要去里面烧开水，门口光线一暗。 　　何叶转身，撞上了陆津带着几分意外的视线。 　　“今天又来帮忙？” 　　短暂的沉默后，陆津走了进来，随口问。 　　何叶点点头：“你要买什么？” 　　陆津提高手里的塑料袋，里面是几样食材：“调料，中午做饭用。” 　　何叶见他两手都有东西，提议道：“要不你先把菜放地上，或者你说，我帮你拿？” 　　陆津：“你帮我拿吧，别把鱼腥味沾到地板上。” 　　何叶便拿出一个购物袋，带着他去了调料区。 　　外面阳光明亮，超市里面没有开灯，被货架阻挡，调料区这边的光线就有些昏暗。 　　何叶心无旁骛地走在前面，扎着一条马尾辫，底下是一截纤细白皙的脖子。 　　陆津的视线在她的侧脸、后颈徘徊，一直到她停下脚步。 　　“生抽、老抽、料酒都要一瓶，八角也要一袋。” 　　何叶按照他的话分别取下商品，两人再回到收银台。 　　陆津注意到桌面上摆着一袋泡面，问她：“中午吃泡面？” 　　何叶没想到他会问这个，看眼泡面，对着电脑屏幕道：“是啊，方便。” 　　陆津：“叔叔不在家？” 　　“嗯，回老家参加婚礼了。” 　　刚说完，何叶的手机响了，她不好意思地朝陆津递个“稍等”的眼色，接通电话：“爸。” 　　何勇的嗓门很大，陆津听得清清楚楚：“吃午饭了吗？我跟你说，不许吃泡面凑合，咱们家的泡面我也都有数的。” 　　何叶撒谎不眨眼睛：“没吃，等会儿去饭馆点一份。” 　　婚礼现场很热闹，连何奶奶都凑过来叮嘱孙女吃饭别凑合。 　　何叶耐心地听完，挂断电话后继续录入。 　　陆津：“你是骗他们的，还是真要去饭馆吃？” 　　何叶无奈道：“超市不能没人，我又不想吃外卖盒子，还是泡面省事。” 　　总不好告诉同学，她是舍不得下馆子的钱。 　　陆津：“泡面没有营养，正好我今天自己吃，鱼买大了，等会儿可以给你送一份，你给我半条鱼的成本价就好。” 　　何叶惊讶地看过来。 　　陆津拎高装鱼的袋子，里面果然很肥一条：“我不喜欢吃剩饭，也不喜欢浪费，你同意的话，十二点左右我能送过来。” 　　他这么推销，何叶如果拒绝，倒好像不愿意出半条鱼的钱似的。 　　她只好问：“会不会太麻烦了？” 　　陆津：“骑车，很快的。” 　　何叶：“……鱼多少钱？” 　　陆津：“一共十四，你可以发我一个七块的红包。” 　　何叶：“好，谢谢了。” 　　陆津笑笑，结完账，提着两手的东西出去了。 　　透过玻璃窗，何叶看见他骑上自行车，很快就不见了身影。 　　收回视线，何叶发了会儿呆。 　　也许，陆津跟她一样，都是非常节俭的性格，舍不得浪费七块钱的鱼？ 　　到了发红包的环节，何叶想了想，给陆津发了十块，多出来的三块算是其他饭菜费与陆津的辛苦钱。 　　差五分十二点，在何叶饿得几乎要忍不住先干掉一包泡面的时候，陆津终于来了。 　　“这个饭盒是新的，我们家没有用过。” 　　将饭盒放到何叶面前，陆津同时解释道。 　　何叶想说话，肚子却不争气地一阵乱叫，叫得她红透了一张脸。 　　陆津仿佛没听见，帮她打开盖子，里面是一荤两素，红烧鱼竟然是去头去尾中间最好吃的那一段。 　　“你先尝尝，如果觉得不好吃，我可以退款。” 　　因为陆津清冷的长相，说话时也没有笑，何叶居然分不清他是认真的，还是在开玩笑。 　　不习惯直视面前男生的眼睛，何叶略带僵硬地坐到椅子上，拿起筷子。 　　饭盒里的米饭粒粒分明，红烧鱼色泽红亮，卖相好，味道也好。 　　何叶忍着快速扒饭的冲动，佩服道：“比我做的好吃多了。” 　　陆津：“那就好，你吃，我去外面看看书。” 　　何叶还以为他带了书来，没想到陆津竟然拿起她放在桌面的一本英语习题册，头也不回地出去了。 　　超市对面是绿化带，栽了一棵香樟树。 　　陆津就跨坐在自行车后座，低头翻起书来。 　　破碎的阳光透过翠绿的枝叶落在他的发梢、肩膀，清俊又清新。 　　何叶下意识吃得很快，吃完再以最快的速度去里面刷干净饭盒。 　　等她擦干水珠走出来，发现陆津已经进来了，站在收银台前等着。 　　“叔叔什么时候回来？”陆津接过饭盒，看着始终不敢长时间与他对视的女生问。 　　何叶：“明天，怎么了？” 　　陆津：“今晚你超市开到几点？” 　　何叶：“九点吧。” 　　爸爸会开到晚上十点，她不敢耽误到那么晚，九点外面人还是很多的。 　　陆津：“晚饭想吃什么？” 　　何叶终于抬眸，清亮的眼错愕又茫然，似乎不明白话题是怎么跳过来的。 　　陆津晃晃手里的饭盒：“一次是送，两次也是送。同样的水电，做双人份更有效率。” 　　何叶：“那，那我还发你红包？” 　　陆津看着她：“真以为我是那种锱铢必较的人？” 　　何叶一怔。 　　陆津忽地笑了：“都是朋友，顺手照顾一下。” 第010章 　　傍晚六点，陆津提着食盒来到超市。 　　收银台前有三四个人在排队，另外也有几个顾客还在货架那边挑选。 　　如果不是陆津绕到了何叶后面，忙着结账的何叶都发现不了这位同学。 　　“你，先放这边吧，我等会儿吃。” 　　何叶现在是真的没空。 　　余光瞥见陆津将食盒放到一旁的台面上，何叶就专心工作了。 　　就在她连着送走两位客人后，陆津突然抢过她手里的扫描仪，在她耳后道：“我来吧，你去吃面，晚了会坨。” 　　何叶难以置信地回头。 　　陆津顺势将她往后面拉了拉，占据她刚刚的位置，一边接过下一位顾客递来的商品一边解释道：“刚刚看你操作，已经学会了。” 　　不等何叶回应，陆津低头扫描起商品来，从他淡然的神色到熟练的操作，竟丝毫看不出他其实是个新手。 　　何叶呆呆的，直到陆津用小腿将椅子推到她身边：“吃吧，吃完接我。” 　　何叶其实更想自己来，可陆津也是好心，再看他确实学会了结账，何叶便不再纠结，坐到一旁吃了起来。 　　食盒里面条与鸡汤是分开的，何叶小心翼翼地将面条挑进汤里。 　　九月中旬的气温还很高，这一路并没能让鸡汤凉多少。 　　为了加快速度，何叶每挑起一股面都要用力地吹吹气。 　　暂且没有客人了，陆津回头，正好看到她噘着嘴吹面的小动作。 　　他笑了下，低声道：“慢慢来，我晚上很空，多帮会儿忙也没关系。” 　　何叶扭头，对上陆津在明亮灯光下更加具有冲击力的清俊脸庞，眼中的笑意中和了五官的清冷，让才勉强熟悉他正常神色的何叶又觉得陌生起来。 　　她垂眸，对着面前的汤面道：“太麻烦你了。” 　　陆津：“反正我也要等你吃完才走。” 　　又有客人来结账，陆津转过去，结束了这场对话。 　　何叶一边吃面一边观察他的操作，陆津越从容不迫，何叶就越佩服，顶级学霸就是聪明，学什么都快。 　　有陆津看着，何叶放心地去里面刷饭盒。 　　嘴唇沾了鸡汤，何叶顺便洗了一把脸。 　　当她出来，陆津看到的就是一个湿了刘海的何叶，双颊白皙，嘴唇比平时更红润。 　　才读高三的女孩子，身形单薄纤细，与她现在担负的超市职工身份格格不入，很容易叫人担心她会不会挨欺负。 　　“今天谢谢了。”何叶双手递过食盒，真心实意地感谢道，“有喜欢的零食吗，我请客。” 　　收银台这边还摆着两排小货架，左边一排是巧克力、口香糖、棒棒糖之类，右边的是些盒装的成年人用品。 　　陆津从左边的货架上拿了一块儿散装的德芙，看着何叶问：“这个，可以吗？” 　　何叶笑：“当然，多拿几块儿吧。” 　　一块儿才两元，远不足陆津今天为她提供的帮助。 　　陆津：“不了，吃多了会腻。” 　　说完，他一手食盒一手巧克力地走出了超市。 　　何叶目送他的背影，身体明显地放松下来。 　　果然还是更习惯一个人待着。 　　 　　小区东门外面这一圈都是商铺，除了各系饭馆，还有理发店、水果店、奶茶店等。 　　陆津将饭盒送回家，骑着自行车又出来了。 　　买了一杯奶茶，陆津将车停在理发店对面的绿化带旁，双脚踩地坐在后座。 　　从他这个角度，正好能看到光明超市收银台的位置，白天或许玻璃会反光，晚上则能清清楚楚地看清超市内部。 　　没有客人的时候，何叶几乎都在埋头看书，来了客人她才会站起来。 　　陆津也没有闲着，戴上耳机，mp4里除了歌曲，还有大量英语听力音频。 　　他也不是一直都盯着超市那边，只在有男客进去时才会留意一会儿。 　　周向明打了电话来。 　　陆津瞥眼放着动感音乐容易泄露他所处地点的理发店，按断通话，发了一条消息过去：【在做听力，有事？】 　　长舟向明：【射两把？】 　　他说的是两人周末晚上经常玩的一款当红射击游戏。 　　陆津：【作业都写完了？】 　　长舟向明：【你是我哥们还是我爸？】 　　陆津：【现在没空，你先写作业，忙完我叫你。】 　　长舟向明：【大概几点？】 　　陆津：【九点半。】 　　长舟向明：【行吧，我先干作业，本来想留到明天早自习的。】 　　 　　周末晚上客流量比较大，何叶看书的时间并不多，但她心里很高兴，因为这意味超市收入的增加。 　　过了八点，流量开始明显减少。 　　何叶检查一圈货架，去里面拿了要补货的商品出来，按顺序放到货架上。 　　门口传来玻璃门被推开的声音，紧跟着是男人疑惑的自言自语：“没人？” 　　何叶连忙道：“有的！” 　　说完，她提着货篮先出去了。 　　进店的是两个流里流气的男人，一个染了黄毛，一个小平头，短袖下黝黑结实的双臂上带着蓝蓝紫紫的纹身。 　　何叶没敢多看，垂着眼绕到收银台里面。 　　黄毛、小平头都盯着她看，过分直白无礼的视线让何叶放在台下的双手隐隐发抖。 　　终于，小平头吐了口烟，声音沙哑地问：“你们这儿卖酒吗？” 　　何叶飞快地看他一眼，指着售酒区道：“卖，啤酒白酒都有，在那边。” 　　小平头一手插着口袋一手夹烟，卖着外八步朝里面晃悠了过去，东张西望的，不知道在看什么。 　　“这么大的超市，就你一个人看？” 　　黄毛侧靠在收银台上，取下一盒成人用品，边研究边打量何叶。 　　何叶再没有社会经验，也看出这两个不像好人，瞅瞅外面道：“我爸去买水果了。” 　　黄毛意味深长地嗯了声，突然把手里的东西扔到何叶面前：“这个怎么卖？” 　　何叶看眼货架，上面明明就标着价格，但她还是说了：“三十六。” 　　黄毛：“这么贵，好用吗，会不会用着用着就漏了？哥我下面……” 　　他还没说完，外面又有人走了进来。 　　何叶用看救命稻草的眼神看过去，没想到竟然看到了陆津。 　　“爸不在？” 　　视线相对，陆津先开了口，语气自然，视线淡淡扫过站没站相的黄毛。 　　何叶反应也是快，一边努力压制心中的慌乱，一边接道：“去买西瓜了，这么久没回来，肯定又跟水果店老板聊上了。” 　　说着话，陆津已经绕到何叶旁边，自然而然地站在了最前面：“我看着，你去给我买杯奶茶。” 　　何叶只能顺着他的话来：“要什么口味？” 　　陆津：“柠檬汁，冰的。” 　　然后他掏掏口袋，塞给何叶一张五十元纸币。 　　何叶马上道：“我有钱。” 　　陆津挑眉，一副哥哥样：“我还能让你花钱？去吧，别忘了给自己买一杯。” 　　何叶咬咬唇，担忧地看他一眼，出去了，三步一回头的那种。 　　陆津这才看向黄毛，再看看那盒成人用品，拿起来问：“买这个？” 　　黄毛嗤了声，扭头看向同伴。 　　陆津径自把那盒放回货架。 　　小平头抱着八罐啤酒回来了，扫眼陆津，没说什么，结账后领着黄毛走了。 　　何叶还在奶茶店这边排队，眼睛一直盯着超市，随时准备着报警。确定那两人往另一个小区的方向去了，她也不买奶茶了，快步跑回超市。 　　“没事吧？”她喘着气，上下打量陆津，就怕对方动手。 　　陆津笑笑：“没事，买完八罐啤酒就走了。” 　　何叶心有余悸，脸色很差。 　　陆津：“以前遇到过这种事吗？” 　　何叶摇摇头，她自己看超市的时候并不多，大多数人也不会欺负她一个孩子。 　　陆津：“我刚刚出来买奶茶，看见他们进来，怕出事，所以过来看看。” 　　何叶不知道该说什么，如果陆津没来，她怀疑那两人可能会动手动脚。 　　后怕让她无法组织感激的话，只能用眼睛向陆津表达感谢。 　　陆津看到的却是一层水色，她绝不是那种胆大的人，今晚肯定被吓得不轻。 　　他朝她空着的手笑了笑：“奶茶？” 　　何叶脸色稍缓，尴尬道：“我以为你只是想打发我走。” 　　陆津：“那我自己买吧，你是继续看店，还是？” 　　何叶哪还有心情开店，反正高峰期已经过了，提前关门一俩小时也没关系。 　　“那你收拾收拾，我去买奶茶，等会儿一起走。” 　　何叶心还乱着，想也不想地点点头 　　几分钟后，何叶锁好超市的卷帘门，陆津也回来了，还给何叶带了一份奶茶：“不知道你爱喝什么，随便买的，压压惊。” 　　前面都好，最后一句简简单单的“压压惊”，何叶突然就湿了眼眶。 　　她不想让陆津发现，低头接过那杯放了冰激凌球的红茶，小声道：“谢谢。” 　　陆津：“客气了，你先坐上来，骑回去快一点。” 　　何叶已经接受了他那么多好意，不在乎再多一次，走到他自行车后座旁，一手拿着奶茶，一手扶稳车座坐好。 　　陆津骑得并不快，却带起一缕微风。 　　何叶闻到了小区里桂花的香气，也闻到了陆津衣服上清新的洗衣液香。 　　这些都让她纷乱的心慢慢地平复了下来。 　　七栋楼到了。 　　陆津停车，何叶跳了下来，手里的奶茶还一口没喝，冰激凌球融化了一些。 　　陆津望望楼上：“我送你上去？送佛送到西。” 　　何叶哪好意思一直麻烦他：“不用了，你快回去吧。” 　　陆津：“带手机了？” 　　何叶摸摸口袋，点头。 　　陆津：“那我先走了。” 　　何叶站在一旁，看着他骑出一段距离，才转身进了单元门。 　　等电梯的时候，微信进来新消息。 　　组长：【进电梯了？】 　　何叶看看才降落正缓缓打开的电梯门，回复：【嗯。】 　　组长：【叔叔不在家，你自己我有点不放心，确定你进家了我再走。】 　　何叶眼睛又是一酸：【谢谢。】 　　组长：【奶茶好喝吗？】 　　何叶赶紧吸了一口，冰冰凉凉又甜甜的：【好喝，下次我请你。】 　　组长：【好，我等着。】 　　电梯门打开，何叶走出电梯，走廊里灯光亮起，何叶看看同楼层的另外两户门口，快速开锁进门。 　　按亮客厅的灯，何叶终于获得了完全的安全感，通知陆津：【我进家了。】 　　组长：【早点休息，我回去了。】 　　何叶再次道谢，走到阳台这边，往下一望，很快就发现了陆津骑着自行车的身影。 　　这一刻，她依然认为自己与陆津并没有多熟悉，可她知道，陆津是个值得信任的好同学。 　　 　　陆津没有直接回家，而是拐到周向明家楼下。 　　周向明带着满满的疑惑赶下来，看到陆津递过来的奶茶，他愣住了，感动了：“这么好？” 　　陆津：“上去吧。” 　　说完骑车走了。 　　周向明握着加冰的奶茶，心里却是暖呼呼的！ 　　他就知道，陆津只是看着冷，其实心里也很在乎他这个好哥们！ 第011章 　　何勇从婚礼现场给女儿带回来几份用小红盒子包装的喜糖，都是新人多预备的，剩下的给自家亲戚们分了。 　　第二天上学，何叶分了好朋友朱晴、同桌吴圆圆一人一盒。 　　“我喜欢吃巧克力的。” 　　“我喜欢这种硬糖。” 　　课间，两个女孩子围在何叶身边，一边吃糖一边闲聊。 　　隔了一排，周向明暗暗冒着酸气，朝陆津嘀咕：“凭什么她们俩有，咱们就没有？” 　　陆津：“你可以去要。” 　　周向明：“送的才是心意，要来的算什么？” 　　因为喜糖的事，晚上三人一起骑车回家，周向明都不爱说话了，只不停地拿目光偷瞄何叶。 　　他当然不在乎几颗糖，可他在乎何叶有没有把他与陆津当朋友。 　　虽然是陆津喜欢何叶，这阵子周向明也付出了很多，同时也是真心把何叶看成自己人了。 　　真是越想越伤。 　　周向明夸张地叹了口气。 　　何叶骑在前面，疑惑地回头看他。 　　周向明藏不住话，酸溜溜地道：“小叶同学，你辜负了我的一腔热情。” 　　何叶茫然：“我怎么了？” 　　周向明扭头哼哼：“你做了什么你心里清楚。” 　　何叶：…… 　　陆津解释道：“他看见你送朱晴她们喜糖了，嫌你没送他。” 　　何叶先是吃惊，跟着笑了，停下车，从书包里翻出另外两盒喜糖，分别递给面前的两个男生：“也给你们准备了，班里不方便，本想到小区门口再给你们的。” 　　不提陆津帮了她那么大忙，只算二人每晚陪她一起回家的同学之谊，这份喜糖也不能少。 　　周向明顿时多云转晴，拆开盒子，扔一颗糖进嘴，哼着歌往前骑去。 　　陆津还停在旁边。 　　何叶小声道：“还欠你一杯奶茶，你哪天想喝了告诉我。” 　　昨晚值日，回小区时她想请陆津喝的，可陆津说他暂且不想喝。 　　陆津笑笑：“怎么觉得你好像着急还债？” 　　何叶低头，可不就是债，人情债。 　　陆津看着她不安攥动车把的手，一边骑车一边道：“最迟这周末，我会通知你。” 　　何叶就笑了。 　　 　　转眼到了周日中午，何叶继续去超市给爸爸送饭。 　　以前何勇都是笑呵呵地迎接女儿，今天他的脸色却罕见地沉重，等客人走了，他立即盯着女儿问：“上周你遇到小混混了？怎么不告诉爸爸？” 　　何叶呆呆的：“你怎么知道？” 　　何勇：“上午陆津来过，说他那天来买东西，正好撞见那人欺负你。” 　　何叶不想爸爸担心，连忙解释道：“爸你别着急，那人才说了一句不正经的，陆津就来了，后面也没闹事。” 　　都过去一周了，何勇能急什么，他就是生气，恨不得抓到那个黄毛狠揍一顿。 　　何叶默默地打开饭盒，偷偷观察爸爸，见爸爸没那么气了，才小声嘀咕：“陆津来买东西？” 　　陆津帮了她不假，可是为什么要说出来让爸爸白生气一回？ 　　何叶有一点点小埋怨。 　　何勇：“不是，他是特意跟我说这事来的，劝我在超市里安装监控，既能防小偷也能震慑那种人。” 　　何叶愣住了。 　　何勇叹了口气。 　　他以前也是开超市的，老小区的小铺面，地方不大，一眼望过去没有多少死角，就从来没有想过装监控，那会儿也没有几个小超市装这个。 　　搬到这边后，何勇暂且也没有考虑到这点，但被陆津这么一提醒，何勇立即决定要装上。 　　“你这个同学真不错，他还特意在网上搜了几款让我选，刚刚我已经下单了，过两天就送到，他还说到时候教我用呢。” 　　何勇本来就欣赏准清北苗子陆津，如今对陆津的观感更是升了一大截。 　　何叶刚刚对陆津的那点小埋怨也变成了由衷的感激，原来他不是多嘴，而是为了劝爸爸安装监控。 　　趁爸爸在吃东西，何叶走到货架那边，给陆津发消息：【我听我爸说了，超市装监控挺好的，谢谢你啊。】 　　组长：【我不说叔叔以后也会想到，私人监控会越来越流行。】 　　叶子圆圆：【回去我研究研究，安装的时候就不麻烦你了。】 　　组长：【可以，有问题的话再叫我。】 　　叶子圆圆：【嗯，我现在在小区外面，要不要给你带杯奶茶回去？】 　　组长：【行，还是柠檬汁。】 　　叶子圆圆：【你住十栋对吧？等会儿到了我再叫你。】 　　组长：【OK】 　　聊天结束，何叶收起手机，等爸爸吃完，她提着饭盒先走了。 　　等奶茶用了几分钟，何叶一手撑着遮阳伞，一手提着饭盒袋子、奶茶往小区里面走。 　　她想着去十栋楼的路线，再加上伞面放得比较低，并没有注意道路两侧的行人。 　　直到旁边传来一声车铃响，何叶下意识地看过去，然后就愣住了。 　　树荫下，陆津坐在自行车上，微微笑着看着她。 　　何叶：“你，你怎么……” 　　陆津：“十栋离这边挺远的，你都请客了，我哪还好意思让你在高温天走过去。” 　　说完，他调个头，示意何叶坐上来：“来都来了，送你一段。” 　　何叶莫名心虚，前后都看了看，上周末她也坐了他的车，但那时候是晚上，不怕被谁看见。 　　好在现在烈日当空，整条路上也就她跟陆津两个人。 　　客套了一下，在陆津的坚持下，何叶收了伞，快速坐到车后座。 　　阳光很晒，陆津骑得也很快，带起一丝凉风，吹得何叶耳边的碎发跟着晃动，擦着脸有点痒痒。 　　很快自行车就停到了七栋楼前的一片树荫下。 　　何叶下车，把他的冰奶茶递过去。 　　陆津一手接奶茶，一手从宽松的上衣口袋里掏出一个透明的便携盒，里面是装了七分满的剥好的红石榴颗粒。 　　“我妈爱吃石榴，剥多了，这盒送你。” 　　何叶：“阿姨剥的？” 　　陆津：“我剥的，还有几颗，她想吃了我再剥，还新鲜。” 　　说着，他把盒子塞到何叶手中，骑车走了。 　　风吹起他敞开的衣摆，在空中轻快飞扬。 　　何叶看向手中，便携盒似乎刚从冰箱里拿出来，还是凉的。 　　回到楼上，何叶洗洗手，坐在餐桌旁开吃。 　　石榴肉多核小，甜甜的特别好吃。 　　何叶刚冒出给爸爸留半盒的念头，就又给按了下去，留什么留，爸爸问起石榴哪来的，她怎么解释？ 　　只能说陆津这人真是太会交朋友了，像何叶，她就做不到这么面面俱到。 　　过了两天，何勇网购的监控器到了。 　　何叶也完全搞定了监控器的安装与使用方法，当晚花一个小时搞定了安装与爸爸的新手指导。四十岁的何勇竟然跟拿到了好玩的玩具似的，指挥女儿在超市里走来走去，他坐在屏幕前观察效果。 　　父女俩回到家，都快十一点半了。 　　何叶想了想，给陆津发消息：【监控装好了，我爸特别喜欢，一直夸你。】 　　组长：【叔叔会用吗？】 　　叶子圆圆：【我教他了，挺简单的，还是要谢谢你。】 　　组长：【不客气。】 　　叶子圆圆：【也没有别的事，早点睡吧。】 　　组长：【嗯，晚安。】 　　放下手机，何叶又听了会儿英语音频，很快就睡着了。 　　 　　月底这一天，学生们明显比平时躁动，因为明天开始就要放国庆假了，虽然高三生只有可怜巴巴的三天。 　　下了晚自习，何叶几乎把全科的书本习题册都塞进了书包，准备这三天在家继续奋斗。 　　“一看你这书包，我就知道你没想出去玩。” 　　离学校远了，周向明凑到何叶身边，唏嘘着道。 　　何叶：“留了那么多作业，本来也没有时间玩。” 　　周向明：“时间就像海绵，挤挤总是有的。再说了，2号陆津生日，他都安排好了，请咱们去漂流。” 　　何叶：…… 　　“咱们”，是她理解的那个意思吗？ 　　一直骑在后面的陆津终于凑到何叶右边，解释道：“那边景色挺好的，离市区也近，很适合一日游，除了咱们，还会叫上李梁，你应该见过？” 　　何叶当然见过李梁，瘦高个，戴眼镜，经常来八班找陆津、周向明玩。 　　何叶：“你们男生一起，我就不去了吧？” 　　大家根本还没熟到相约同游的份上，更何况只有她一个女生，光是脑补出行场景何叶都觉得不自在。 　　周向明：“都是朋友，分什么男生女生，而且那边漂流艇都是两人座，你不去，我们还得拉个外人凑数。” 　　何叶咬唇。 　　陆津看看她，道：“不想去也没关系，还是看你喜欢。” 　　周向明：“何叶真不去，那你找外人吧，我要跟李梁一起。对了，你买票了吗，能不能退一份？” 　　陆津：“明天再买也来得及。” 　　何叶松了口气，笑道：“那你们好好玩，我更想在家看书。” 　　陆津：“嗯。” 　　周向明：…… 　　在小区分开后，周向明忍不住吐槽好哥们：“我都替你搭好台了，只要你说已经买了票不好退，何叶肯定会去，傻啊，非要说实话。” 　　陆津只是淡然地骑着车。 　　周向明：“行，你自己都不积极，以后我也不管了！” 　　陆津：“嗯，多看书，少分心。” 　　周向明：…… 　　 　　何叶虽然不想跟着三个男生去漂流，可既然都知道陆津二号过生日，总要表示一下，毕竟陆津计划出游还算了她一份。 　　问题是，何叶从来没有给男生送过礼物，毫无经验。 　　网上搜出来的五花八门，何叶越看越没主意，只好求助最熟悉陆津的周向明：【陆津喜欢什么？我也给他准备一份礼物。】 　　长舟向明：【嘿嘿。】 　　叶子圆圆：【？】 　　长舟向明：【我想想，他这人没什么爱好，更讲究实用性。】 　　何叶也希望能送一份比较有意义的礼物，那种买来就丢在一旁的，纯属浪费钱。 　　几分钟后，长舟向明：【腰带、剃须刀、钥匙扣，你选一个吧，都是他最近提过想买的。】 　　叶子圆圆：【那就钥匙扣吧。】 　　腰带好像太暧昧，剃须刀怪怪的。 　　说起来何叶都没太注意，陆津长胡子了吗？ 第012章 　　国庆第一天，何叶一直在家里看书，吃过晚饭天气凉快点了，她才搭公交去了一家她与朱晴常去的礼品店。 　　周向明的推荐为何叶节省了很多时间，进店后直奔钥匙扣所在的区域就好。 　　绝大多数钥匙扣都是为女孩子准备的，颜色粉嫩清新，挂着各种可爱风的玩偶挂件。 　　何叶克制住给自己也买一个的诱惑，弯着腰打量那几款适合男生的。 　　最终，她选了一款黑色的，上面搭配了一只圆滚滚的熊猫挂件。 　　何叶想，这种黑白色应该比较符合陆津的清冷气质。 　　 　　早上七点，何叶刚收拾好厨房，就收到了周向明的语音消息。 　　“起床了吗？” 　　“我跟陆津还在小区，马上要出发了，这是你加入我们的最后机会，要不要来？” 　　“我们也不急，你现在起床洗脸吃饭都来得及。” 　　何叶笑，回复文字：【真不去了，你们玩得开心。】 　　长舟向明：【好吧，下次再约！】 　　何叶去了书房。 　　好奇心使然，何叶去搜了搜漂流的内容，看到很多男女面对面坐在一条艇上的画面，何叶更加庆幸自己没答应了。 　　下午一点多，微信传来多条消息提示音，竟然是周向明发了他们的游玩照片。 　　有三人合照的，也有陆津或周向明的单人照，可能拍摄者是周向明，所以陆津的单人照更多。 　　照片中陆津一身是水，有坐在艇上的，也有刚从水里上岸的，看表情都是周向明的偷拍。 　　何叶不怎么追星，但她觉得，陆津这些照片如果传到网上，会比一些男明星更吸粉吧，既有这个年纪的青春朝气，又有一种超出高中生的冷淡与成熟，当然，除了气质，最重要的还是他无可挑剔的俊美五官，明明可以靠脸吃饭的人，偏偏还是个省级大学霸。 　　在这丝淡淡的酸气冒出来之时，何叶果断退出聊天框，午觉也不睡了，继续看书。 　　周向明陆续又发了一些照片，有爬山照，也有烧烤照。 　　何叶一开始还回复，后来也懒得回了，因为实在不知道还能说什么。 　　晚上七点多，微信又响了一下。 　　何叶无奈，打开微信，没想到这次居然是陆津：【在家吗？我来送蛋糕，叔叔的已经送过了。】 　　何叶一怔，连爸爸都有？ 　　叶子圆圆：【在的，谢啦，我马上下来，你稍等。】 　　组长：【不急。】 　　何叶抓起放在书架上的小礼盒，快速下了楼。 　　还没出单元门，就看见陆津的自行车停在路灯下，他单腿支地坐在上面，一手拿着一份带包装盒的三角蛋糕。 　　他身上的衣服换了一套，照片中湿漉漉的短发也恢复了平时的清爽。 　　“蛋糕订的太大，大家都分一点。” 　　陆津将蛋糕递过来，看着她道。 　　何叶笑：“谢了，白天光顾着看周向明发你们的照片了，都忘了跟你说声生日快乐，给，一点心意，你别嫌弃。” 　　第一次给男生送礼，见面词也是现编的，何叶哪哪都别扭，脸上微烫。 　　陆津略显意外，接过礼盒微微晃了晃，问：“是什么？” 　　何叶小声道：“钥匙扣，我也不知道送什么好，随便选的。” 　　陆津：“挺好的，正好我之前的那个坏了。” 　　何叶在心里笑，请教周向明是请教对了。 　　陆津收起礼物，很自然地问：“礼尚往来，你哪天生日？” 　　何叶尴尬道：“不用了，你这次我也是碰巧知道……” 　　陆津：“我也是随口客气客气，你先告诉我，到时候我记着就准备一份，忘了就算了，反正你大概也不会请我吃蛋糕。” 　　何叶：…… 　　他怎么知道她就是这么想的呢？ 　　“七月八号，那时候咱们都放假了。” 　　陆津：“这么晚？那你比我小了差不多整一岁，明年暑假才成年。” 　　何叶笑笑，垂着眼，看见他从口袋里掏出手机。 　　陆津：“我备注一下，省着真忘了。” 　　何叶：…… 　　“上去吧，明年别忘了我的蛋糕。” 　　看眼她懊恼抿着的唇，陆津摆摆手，骑车走了。 　　何叶心情复杂，还有那么久呢，又赶上高考后的暑假，他不会真要还礼吧？ 　　假后开学，何叶依然比陆津二人先到教室。 　　二人踩着铃声进来时，何叶都背完一篇文章了。 　　过了一会儿，最后一排响起周向明不算高却足够何叶听到的夸张声音：“这钥匙扣哪买的？还带个熊猫，跟你以前的风格不太像啊。” 　　何叶：…… 　　 　　除了陆津过生日这个小插曲，何叶的十月份过得与九月份没有太大的差别，几乎每天都是扎在书本之中。 　　十一月初学校进行期中考试，按照升级那次的成绩排名，何叶被安排在第二考场，还是倒数的位置。 　　何叶想提高成绩，但也不会因为一次的排名问题太过焦虑，考试时心态还是很平和的。 　　上午是语文，考完交卷后，何叶慢悠悠收拾好书包，反正朱晴还要从楼上赶过来与她汇合。 　　拎着书包往外走时，看到陆津出现在了教室门口，穿着一件白衬衫，眉眼清冷又淡然，一点考试的氛围都没有。 　　“一起去食堂？” 　　当何叶带着明显的茫然走出教室，陆津提出了邀请。 　　知道他过来目的的何叶尴尬道：“我跟朱晴约好了。” 　　陆津了然：“那我先走了。” 　　何叶下意识地问：“你不用等周向明？” 　　陆津似乎考虑了两秒，然后点点头：“也行。” 　　何叶：…… 　　难道男生们都不喜欢一起行动吗？ 　　出教学楼的楼梯就在一考场旁边，两人保持几十厘米的距离站在楼梯口，何叶始终望着楼梯上面，没多久，朱晴出现了，周向明竟然就跟在她身边，两人似乎在讨论着什么，都比较激动。 　　看到何叶，朱晴眼睛一亮，跑过来问：“小叶，文言文第二个选择题是选B吧？” 　　周向明：“明明是选C！” 　　何叶：…… 　　不是说好了考完试不对答案的吗？ 　　她本来挺确定的，两人这么一争执，何叶就看向身后的超级学霸：“陆津，你选的是？” 　　陆津：“你先说。” 　　何叶越发没有信心了，在三人的注视下小声道：“我选的A。” 　　陆津笑：“就是A。” 　　何叶不由地也笑了出来。 　　朱晴、周向明：…… 　　敢情他们争执了一路，居然都是错的？ 　　何叶聪明地转移话题：“你们俩在一个考场？” 　　周向明：“是啊，她在前排，我在后排，不过下次就不一定了。” 　　朱晴：“天天早自习迟到的人，也不知道哪来的这份自信。” 　　周向明：“谁天天迟到了？你别血口喷人。” 　　朱晴朝他做个嘴脸，挽起何叶的胳膊径直往前走了。 　　 　　比起考试，最叫人焦虑的是等成绩。 　　总成绩排行贴到教室公告栏时，几乎三分之一的同学都挤了过去。 　　何叶见朱晴去了，她就没有动。 　　过了会儿，朱晴喜滋滋地跑来汇报：“小叶，这次你考了咱们班第三，年级第六十二。” 　　何叶努力笑得矜持，虽然没能进第一考场，但这已经算是她较好的发挥了。 　　朱晴往后看看，又羡慕又佩服地道：“陆津年级第一。” 　　何叶也没什么意外的，那家伙就没有出过年级前五。 　　以前陆津对何叶而言就是一个象征着顶级学霸的名字，现在两人有了些交集，学霸成了身边活生生的存在，天天都能看见，晚上还一起放学，那么陆津自然而然地也给何叶带来了一定的正向刺激作用。 　　中午从食堂回来，何叶立即翻出上午才发下来的语文试卷。 　　有人从她旁边经过，修长白皙的指尖轻轻敲了下桌面，留下一个小纸团。 　　何叶心里一惊，一边用最快的速度捂住那个小纸团，一边朝后歪头，恰好捕捉到陆津的背影。 　　等心跳平复下来，何叶悄悄展开纸团，就见上面写着：“放学带上所有试卷。” 　　何叶不懂他要做什么，但还是照做了。 　　晚自习后回到小区，周向明仿佛有什么急事似的，加速骑走了。 　　陆津看看腕表，问何叶：“叔叔晚上会忙到几点？” 　　何叶：“他十点关门，再收拾收拾，回家基本都十点半了。” 　　陆津：“那去你们楼下吧，我帮你看看卷子。” 　　何叶还是不懂：“看什么？错题老师都讲过了。” 　　陆津：“分析下你的薄弱环节，我才好帮你推荐辅导资料。” 　　像何叶这种年级前一百的成绩，不再需要有人随时陪在身边帮忙解答疑问，而是需要针对薄弱项的专门练习，有了合适的辅助资料，她自己领悟的效果会更好。 　　何叶又惊又喜，她听周向明说过，陆津的爸妈都是科研工作者，读书时也都是顶级学霸，可想而知陆津接触的辅导教材或课外读物肯定比他们这种普通同学多的多。 　　“真是太谢谢你了！”再感激，何叶都只会说这一句笨笨的。 　　陆津：“都是朋友，不用客气。” 　　每栋楼的一层都是公共空间，摆了木制长椅供居民休息，还有一个供小孩们玩耍的游乐角。 　　两人并排坐着，何叶取出四份试卷，近乎虔诚地交给身边的学霸。 　　陆津专看她做错的题。 　　何叶的数学、理综都很好，扣分点几乎都是后面的大题，语文、英语算是偏科严重了。 　　“语英这两科，你以前的丢分点都在哪？”收起试卷，陆津问。 　　何叶当然很了解自己，仔仔细细地照实回答。 　　陆津：“知道了，周末我去书店看看，一起？” 　　何叶：“好啊，到时候我再请你喝奶茶。” 　　陆津笑笑，拎起书包走了。 第013章 　　“爸，陆津要带我去买课外辅导书，迎春路那边的新华书店，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要是晚了，午饭你自己去饭馆解决吧。” 　　周末吃早饭的时候，何叶对爸爸道。 　　二中附近好几个小书店，以前何叶都是在那边挑选辅导资料，从来没有想过去比较远的新华书店。 　　何勇放下碗：“他带你去？” 　　何叶：“嗯，他常去那边逛，比较熟了，而且他看过的书多，更容易找到我需要的。” 　　何勇看看低着脑袋认真吃饭的女儿，尽量语气自然地问：“你们两个挺熟的了啊。” 　　何叶顿了顿。 　　很熟吗？ 　　大家同班，可是在教室里，何叶几乎没有与陆津或周向明说过话，在其他同学看来他们根本不怎么认识。 　　晚自习放学后，三人同行，但路上热闹的都是周向明，她与陆津都是沉默话少的性格。 　　思考过后，何叶回答爸爸：“也不算熟，他挺乐于助人的。” 　　女儿的单纯坦荡让何勇的猜测动摇了。 　　他也有过那个年纪，如果他喜欢哪个女孩子，就算要追求，也绝对会背着双方家长。 　　陆津呢，这孩子都跑去超市建议他安装监控器了，大大方方的，一点都看不出有什么其他心思。 　　或许是他把孩子们想得太复杂了吧，尤其陆津还是个超级学霸，与女生相处的脑回路与普通人大概也不一样。 　　“去吧，真晚了，中午你们就在外面吃。” 　　说着，何勇一瘸一拐地去了卧室，回来往女儿面前放了五张崭新的百元钞票。 　　何叶：“太多了，我们俩能吃多少。” 　　何勇：“人家帮了你大忙，挑个稍微好点的餐厅。” 　　何叶只好将钱装进了书包。 　　新华书店九点开门，两人约好八点半在小区南门集合，因为要去另一个站点赶直达书店的公交车。 　　何叶八点二十下楼，沿着树荫往南门那边走，刚拐到主干道上，就看到了坐着自行车等在小区南门口的陆津。 　　下一秒，男生朝她骑来。 　　何叶攥了攥手。 　　高兴陆津帮她挑选辅导资料是真的，为这一路的相处感到别扭也毫不掺假。 　　从小到大，何叶最羡慕的不是成绩比她好的，而是那些活泼大方擅长交际的同学，包括朱晴，也包括周向明。 　　很快，陆津调转车头，停在何叶旁边：“上来吧。” 　　何叶抱着书包坐了上去，明媚的阳光从对面洒过来，刺得她朝陆津的后背偏过去。 　　开始降温了，他穿了一件薄款的黑色外套，没系扣子，衣摆随风后扬。 　　安静片刻，何叶试着说点什么：“你有要买的书吗？” 　　陆津：“嗯，有几本杂志该出新了。” 　　何叶放心了，如果陆津是专门为了陪她跑这一趟，她会很有压力。 　　“我爸说了，如果回来晚，让我请你吃饭。” 　　“你去哪都会跟叔叔汇报？” 　　“差不多吧，不然他以为我在家，会等我送午饭过去。” 　　陆津看眼地上属于她的影子，很想跟她开个玩笑，最终还是放弃了。 　　显而易见，心里只装着学习的何叶同学，根本没有怀疑过他是否别有居心。 　　 　　公交站到了，陆津停好自行车，与何叶一起站到站台前等。 　　虽然是周末，但他们要坐的这趟公交正好会经过本市人气最高的景点。 　　所以，当陆津护着何叶挤上车，里面已经没有任何座位了。 　　“去后面。” 　　陆津熟练地带着何叶往里挤。 　　后面比前面空多了，陆津依然站在何叶身后，避免了其他人碰到她。 　　走了三站路，何叶旁边一位老奶奶下了车。 　　何叶回头看陆津：“你坐吧。” 　　陆津：“你坐，我……” 　　他还没说完，一道身影从他后面快速挤过来，转眼就占据了那个空位。 　　何叶：…… 　　她肯定要不高兴啊，视线扫过中年男人不太和善的脸，何叶不敢发作，却也懒得待在这人旁边，抿着唇换了个地方。 　　陆津跟过来，看看她，笑了，在她耳边问：“生气了？” 　　何叶嘴唇噘得更高了。 　　陆津：“下次再有空位，你只管坐，免得便宜外人。” 　　现在他们两个是一伙的，其他人可不都是外人。 　　何叶没有多想，只是陆津开口时气息似有若无地落在她耳朵上，有种陌生的痒。 　　又过了两站，何叶还没反应过来，陆津突然从她旁边跨过去，占据了一个刚刚空出来的座位。 　　何叶正佩服他的速度，陆津朝她递了个眼色。 　　何叶摇摇头，示意他自己坐好。 　　陆津站了起来。 　　眼看周围有乘客蠢蠢欲动，何叶赶紧挪过去，然后就被陆津拉到了椅子上，他则站到旁边，左手扶着椅背，右手抓着车壁上方的横栏，完完全全将何叶包围住了。 　　何叶如果往右偏头，看到的就是陆津的腰腿。 　　怪尴尬的部位，何叶只好保持端坐，要么看前面，要么看窗外。 　　也就没发现，陆津始终垂着眼，视线几乎没有从她的脸上移开过。 　　 　　新华书店，光是高中辅导教材就单独占了很大一片区域。 　　何叶眼睛发亮，恨不得把这些书、试题册都搬回家。 　　“我帮你挑，你看看有没有什么自己想买的。”陆津叫何叶随便行动，不用特意待在他身边。 　　何叶点点头，安静地走开了。 　　来书店买书的学生不少，何叶挑着挑着，无意间抬头，忽然看到了班里的二号学霸陈萱。 　　陈萱身边还有一个陌生的女孩子，两人说说笑笑地往店内走来。 　　瞥眼距离她只有几步远的陆津，何叶迅速躲开了，一直躲到最里面的书架丛中。 　　“陆津？” 　　肩膀突然被人轻轻拍了一下，陆津皱眉回头。 　　陈萱笑容惊喜：“果然是你，好巧，你也来买书吗？” 　　陆津神色冷淡，嗯了声就又转过去了，表明了无意继续社交。 　　陈萱学习好，长得也漂亮，从来都是男生们积极地往她身边凑，还是第一次被人公然冷落。 　　她很没有面子，漂亮的脸蛋也白了。 　　同伴体贴地挽走她：“这就是你说过的校草学霸？长得是挺帅，脾气太差了。” 　　稍微恢复过来的陈萱露出一抹苦笑：“我也没想到他私底下竟然是这样，明明在教室的时候，有人找他请教问题，他都愿意帮忙的。” 　　陆津听不到女生们的对话，转身的瞬间，他将视线投向刚刚何叶所在的位置。 　　但那里并没有何叶。 　　他给她发消息：【去哪了？】 　　叶子圆圆：【里面，陈萱走了你通知我。】 　　组长：【为什么要躲她？】 　　叶子圆圆：【我怕她误会。】 　　组长：【误会什么？】 　　叶子圆圆：【误会咱们。】 　　组长：【你都不怕叔叔误会，还怕她一个外人？】 　　叶子圆圆：【那怎么一样，我爸知道你乐于助人，也知道我绝不会早恋，陈萱又不了解咱们，万一她说出去，解释都解释不清。】 　　朱晴经常跟她聊班里班外的八卦，在这个青春躁动的年纪，真暧昧与捕风捉影的暧昧，都太容易发生。 　　何叶可不想成为被同学们八卦揣测的对象。 　　陈萱未必多嘴，但她要避免这种可能。 　　陆津的目光在“我绝不会早恋”上停留了几秒，其次是“你乐于助人”。 　　他笑了笑：【好，她们走了我再叫你。】 　　等何叶出来，都已经是半个小时后了。 　　陆津敲敲手里的书：“挑好了。” 　　何叶如获至宝，接过来分别看了看，数学理综的都是大题精解，语文专攻阅读阅读理解和作文，英语是语法精练。 　　“我去别的地方看看。” 　　见她看得全神贯注，陆津交待一声就走开了，隔了一段距离回头，发现何叶还捧着那些书，根本没留意他要去哪。 　　她穿的甚至是二中的校服裤子，上面一件白色外套。 　　普普通通的马尾辫，唯一不普通的，是她好看又认真的脸。 　　两人离开书店时，才十点半。 　　新买的书都放在何叶的书包，再由陆津挎在肩上。 　　陆津做主道：“回去吧。” 　　何叶：“啊，说好了要请你吃饭。” 　　陆津：“太早了，不如买菜自己做。” 　　何叶跟着他往车站那边走：“你爸爸妈妈今天又不在家？” 　　陆津：“嗯。” 　　何叶：“他们都没有周末的吗？” 　　陆津：“偶尔有，最近都赶上忙的时候了，要不是你请客，中午还得我自己做饭。” 　　何叶：…… 　　在外面餐厅请客当然没问题，邀请陆津去自己家里吃，好像有点奇怪？ 　　知道她在纠结什么，陆津解释道：“我把饭盒给你，你下楼去超市前通知我一声，我过来。” 　　这样就简单多了，何叶只提前强调道：“我做的没有你做的好吃。” 　　陆津：“没关系，我不挑。” 　　下了公交后，陆津先带何叶去农贸市场买菜，去十栋楼取了一次自家饭盒，然后再把何叶送回七栋楼下。 　　何叶按照约定准备了三份午饭。 　　她想骑车给陆津送过去的，所以没有提前发消息，只是陆津居然早早就在七栋楼这边的树荫下等着了，没给她当外卖员的机会。 　　“等多久了？”何叶一边递过饭盒一边问。 　　陆津：“五分钟？猜着时间来的。” 　　何叶笑笑，等着他先走。 　　陆津将饭盒夹在后座，双手按住车把，似乎马上就要走了，他忽然偏头，看看旁边的女孩子，低声嘱咐道：“这么请客的事就别告诉叔叔了，如果叔叔问起，只说我没用你请。” 　　何叶意外地看过去，对上他那双漆黑狭长的眼。 　　陆津：“怕叔叔误会，上次我给你送饭，也没告诉他。” 　　何叶一怔。 　　陆津：“你说了？” 　　何叶连忙摇摇头，因为并没有特意提这事的必要。 　　陆津笑：“那就好，明天见。” 第014章 　　期中考试之后紧跟着秋季运动会。 　　十月的安城还太热，十一月阳光明媚风也清凉，刚刚好。 　　虽然高三生重在学习，但运动会也是要参加的，一到课间，体育委员就开始了四处动员。 　　何叶低头做题，拒绝与体育委员产生任何视线接触。 　　除了做实验动手能力不错，体育、舞蹈这些方面她真是一点天分都没有。 　　尽管她浑身都写满了拒绝，体育委员还是溜达了过来，半是玩笑半是鼓励地道：“何叶，女生里你个子高，要不要报个跳远？” 　　何叶连连摇头：“我真不行。” 　　用曾经某一届体育老师的话讲，她躺下去可能都比原地起跳跳的远。 　　体育委员还想再劝，后排传来一道清冷声音：“我报两项田径。” 　　是陆津。 　　体育委员马上走了，何叶长长地松了口气。 　　努力了一上午，体育委员终于把项目凑齐了，只剩最后一个趣味团队项目，需要八个学生，四男四女。 　　中午休息时间，体育委员直接走到后面几排：“同舟共济，也就是毛毛虫比赛，个子越高腿越长越占优势，大家谁来？” 　　周向明瞥眼何叶，攥住陆津的手举了起来：“我跟陆津算一份！” 　　陆津皱眉，没说什么，看着体育委员记下两人的名字。 　　男生最先凑齐，女生…… 　　吴圆圆一边举手，一边撺掇同桌的何叶：“咱们一起去吧？高中最后一年运动会了，别的项目不行，这个纯属玩的，特别简单！” 　　体育委员趁热打铁：“是啊，最后一年了，大家珍惜机会啊，争取给高中三年留点特别的纪念！” 　　何叶还是不太想去，可不知道是吴圆圆鼓励的眼睛太明亮了，还是被“特别纪念”戳到了，在吴圆圆连连的鼓动下，何叶也冲动了一把，点点头。 　　吴圆圆比自己参加还兴奋：“何叶也报名，快记上！” 　　第一排的朱晴羡慕嫉妒恨：“还差两人，我去行不行？” 　　周向明：“身高腿长，你自己去照照镜子！” 　　同学们爆发出一阵哄笑，朱晴气得离开座位，抓起一把扫帚过来打周向明。 　　 　　运动会一共要举行三天。 　　开幕式过后，非参赛学生按照规定待在各自班级的休息区。 　　不同于高一高二年级的热血，高三这边的学习氛围更浓厚一些，很多学生都带了习题册。 　　何叶就是其中一员。 　　将一张语文试卷放在膝盖上，何叶低着头专心做题，远近的喧嚣随着风在她耳边经过，分不走她多少注意力。 　　“该男生八百米了，看到陆津了吗？” 　　熟悉的名字让何叶抬起头，只是八百米的起点离这边太远，她随意望一眼，便又低下头。 　　过了一会儿，朱晴走过来，轻轻撞她的胳膊：“大家都去给陆津加油了，你不去？” 　　何叶这才发现，周围的座位几乎都空了。 　　她再不去，显得她一点都不关心集体荣誉似的。 　　“走吧。” 　　压好试卷，何叶跟着朱晴来到跑道附近。 　　随着一声枪响，第一组参赛学生同时冲出了起点。 　　陆津在最外侧的8号跑道，穿了一身黑色运动服，短裤短袖，胸口贴着显眼的远动员编号。 　　或许是同班同学滤镜的原因，何叶觉得这八人里陆津跑步的姿态最好看，双腿修长肌线流畅，像一道黑色的风，迅速超过前面的一个个同学，经过八班所在的位置，陆津已经冲到了第一名。 　　到了第二圈，陆津的优势更加明显。 　　风吹动他额前的碎发，秋意融融的暖阳照亮他俊美的脸。 　　何叶听见朱晴小声的嘟哝：“太帅了……” 　　何叶也觉得这样的陆津优秀到了一个新高度。 　　欣赏之外，她还羡慕，羡慕这些同学可以肆无忌惮地在赛场上享受青春。 　　何叶的青春，除了书就还是书，乏善可陈。 　　确定陆津得了同组冠军，何叶第一波返回了休息区，继续做题。 　　不断有班里的同学参加项目，休息区的学生也在走走回回，有时候会有女生坐到何叶身边请教问题，有时候也有男生来搭讪两句，说些在何叶看来没什么意义的社交言语。 　　忽然，一道身影从左侧笼罩过来。 　　何叶扭头，先看到一双露在黑色运动短裤下面的修长小腿，没等她往上看，那人在隔壁的小板凳上坐下，而这板凳明明属于不知道跑去哪里的吴圆圆。 　　对上陆津微微泛红的脸，何叶迅速看向试卷，心里七上八下。 　　他为什么要坐到这里？ 　　被朱晴看见了又要起哄了。 　　“这是你的水？” 　　陆津弯腰，捡起何叶板凳腿旁边的一瓶农夫山泉。 　　何叶目不斜视地点点头。 　　陆津：“我可以喝吗？渴了。” 　　何叶还是点头，水瓶还没开封。 　　陆津便拧开瓶盖，仰着头咕咚咕咚灌了几口，跟着站起来，像一些男生逗弄女生那样随意地揉了揉她的头：“借用一下，回头还你。” 　　说完他头也不回地走了，态度自然到仿佛他真的只是来何叶这里借瓶水，或许他都不认识她，只是口渴需要，恰好何叶这里有。 　　几个默默围观的同学甚至都没有产生任何暧昧的猜测。 　　何叶的心跳渐渐恢复平稳，只有那份陌生的紧张悄悄留了下来，组成将来高中回忆的一部分。 　　趣味运动赛安排在运动会闭幕之前。 　　何叶作为参赛选手，与吴圆圆、陆津等人提前来到比赛场地。 　　读了这么多年的书，这还是何叶第一次参加运动会。 　　八班分到是的一条天蓝色的充气毛毛虫，男女错位坐上去。 　　周向明自动担当了队长，安排四个女生先坐好，何叶完全听从安排，刚坐稳，还没去看男生们，身后忽然有人跨坐过来，何叶回头，看到了陆津。 　　“合作愉快。”陆津朝她笑了笑。 　　何叶就也笑了，抓着前面的环状把手，随时准备出发。 　　腿长玩这个游戏确实有优势，何叶只需要保持身体平衡并配合队友们的节奏就好。 　　近处的号子声，远处的助威声与灿烂的阳光融合在一起，在这种竞争又欢乐的氛围中，何叶忘了被同学围观的压力，一会儿专心前行，一会儿又因为瞥见有人滑稽地扑倒而笑。 　　“咔嚓”一声，一个担当摄影师的同学不知道什么时候走了过来，对着正好偏过头的她拍了一张特写。 　　何叶：…… 　　她尴尬地低下头。 　　达到终点后，比赛的氛围也如潮水褪去，何叶被吴圆圆拉着手跑向休息区，再也没有往后看。 　　幸运的是，他们班拿到了年级第二，奖品是笔记本。 　　八个笔记本只有颜色不同，女生先挑，何叶选了一本苹果绿封皮的。 　　何叶很开心，这样，她的高中生涯终于也有了一份值得特别回味的纪念。 　　 　　第二天，何叶已经将这场运动会抛到脑后了。 　　中午在食堂吃过午饭，何叶回到教室就继续看书。 　　看着看着，前排突然有人咋呼：“何叶，你上咱们二中的公众号新闻了！” 　　何叶疑惑地抬起头。 　　二中禁止学生带手机进校，但总有几个学生喜欢违反规定，刚刚叫嚷的宣传委蒋玲玲就是如此。 　　怕何叶不相信，蒋玲玲捧着手机凑到何叶面前，滑动屏幕让她看。 　　页面宣传的是二中这次的秋季运动会，何叶的照片就展示在毛毛虫比赛一栏。 　　照片中，扎着马尾辫的女孩子笑得青春洋溢，眼睛亮亮的，露出两排小白牙。 　　何叶都不知道自己还能笑成这样。 　　“哎，陆津是不是在看你？” 　　蒋玲玲后知后觉地注意到陆津也入了镜，披着一身阳光，狭长的眼看着何叶，平时总是清冷的气质被浅浅笑意取代，竟有种隐隐约约的温柔。 　　蒋玲玲这么一说，围过来的其他女生也都发出了暧昧的起哄。 　　“这种抓拍，什么效果都可能出现，可能陆津只是在看前面。” 　　陈萱客观地分析道。 　　何叶：“对，就是这样。” 　　蒋玲玲不肯放过她，盯着何叶嘿嘿笑：“你好像有点紧张哎。” 　　何叶心想，换成哪个女同学即将变成八卦对象，能不紧张？ 　　朱晴自己打趣好姐妹可以，并不想其他人闹何叶：“好了好了，蒋玲玲你快把手机收起来，小心被老师看见。” 　　因为何叶一看就不是会早恋的那类型，女生们开开玩笑就散开了。 　　朱晴离开之前，意味深长地朝好姐妹笑了笑。 　　何叶：…… 　　等陆津、周向明吃完饭回到教室，蒋玲玲又举着手机起了一次哄。 　　陆津神色冷淡，不解释也不回应，弄得蒋玲玲很自讨没趣。 　　晚上放学，何叶一门心思地往前骑车，唯恐被其他同学撞见她与陆津在一起，引发更多的猜疑。 　　周向明看看她的背影，对着陆津幸灾乐祸：“我看你别叫陆津了，叫陆蝎吧，让何叶避如蛇蝎的蝎。” 　　陆津淡淡扫了他一眼。 　　回到家，陆津翻到二中的公众号，点开那张高清照片，保存到手机相册。 　　照片中的何叶，笑得特别好看。 　　陆津转了转她送的钥匙扣，给何叶发消息：【抱歉，照片的事给你惹麻烦了。】 　　叶子圆圆：【没关系，大家就是起下哄，过阵子就忘了。】 　　组长：【作为补偿，送你一份小礼物。】 　　何叶愣住了，这也值得送礼物？ 　　她赶紧发了“不用”的话过去，陆津却没有反应，然后，他发过来一张图片。 　　何叶点开，竟然是一道数学大题。 　　组长：【有点难，别熬夜。】 　　何叶笑了，这个礼物好，她喜欢。 第015章 　　进了十二月，安城的气温明显降了一大截，上半月穿着厚外套还能对付，月中又下雨，最高气温跌破十度，何叶不得不翻出更保暖的羽绒服。 　　星期一，天气预报大雨转雨夹雪。 　　伴着哗哗的雨声，父女俩说说笑笑地吃着早饭，何叶放在卧室的手机忽然响起视频提示音。 　　何勇意外地看向女儿。 　　何叶也纳闷谁会在这个时间找自己，跑进去一看，居然是周向明。 　　她接通视频。 　　对面周向明居然还坐在床上，顶着一头睡得乱糟糟的头发。 　　何叶立即将手机转了过去。 　　周向明语气无辜：“我穿着睡衣，严严实实的，至于吗？” 　　何叶在他看不见的地方嘟嘴：“有事吗？” 　　周向明：“外面雨太大了，我爸说今天他负责接送，你跟陆津都捎上。七点钟你直接去地下车库等我们，就在你们七栋的单元门口。” 　　何叶有点犹豫，七点钟，她自己坐公交车去的话，可能都到教室了。 　　周向明：“你可别犯傻，越是下雨天挤公交的人越多，别到时候车没上去，还弄湿一身衣服。” 　　这话很有道理，何叶只好同意了：“那你替我谢谢叔叔。” 　　周向明：“谢我就行了，没我他也不会捎你。” 　　何叶：…… 　　她挂了视频，回到餐厅再跟爸爸解释一遍。 　　何勇：“嗯，他爸爸去超市也跟我聊过天，听说话挺周到的一个人，怪不得周向明那么有礼貌。” 　　何叶附和地点点头。 　　吃完早饭，她在家里背了一遍单词，再搭电梯前往地下车库。 　　等了五六分钟，有些熟悉的保时捷开了过来，周向明从副驾驶位探出车窗朝她挥手。 　　何叶对着开车的周父笑笑，等车停好，她拉开后车门钻了进去。 　　陆津已经坐在里面了，穿着一件黑色冲锋衣，衬得他的脸更白了，气质也更清冽。 　　“早。”何叶打声招呼，低头系安全带。 　　自从运动会的照片事件后，两人说话的次数更少了，也就每周一值日夜能多交流两句。 　　倒是周向明，何叶已经能比较自然地跟他相处。 　　或许陆津的外在形象与性格，本身就比周向明更有距离感。 　　保时捷开出车库，雨水顿时哗啦啦地浇打下来。 　　周向明盯着车外看了会儿，爆出一句粗口：“这已经是雨夹雪了啊，最受不了这种天气，要么痛痛快快地下雨，要么干干脆脆来场大雪，混在一起算什么，想玩雪都不行。” 　　何叶看向不远处的街道。 　　就像落在窗玻璃上的小冰晶转眼就融化成水一样，湿漉漉的马路地面也积不起任何雪。 　　保时捷开到了二中校门口。 　　下车前何叶看看腕表，七点零五分，还有十五分钟早自习，应该不会迟到。 　　她翻出雨伞。 　　“先别动。” 　　何叶疑惑地看向陆津，却见他推开车门，“嘭”的一声再迅速关上。 　　雨下得很大，陆津撑开伞的姿态却不紧不慢，随后，他绕到了她这边。 　　透过车窗，何叶看到伞下男生白皙清俊的脸，狭长的眼与她对视，显然在等她下车。 　　“陆津这孩子，从小就会照顾人。” 　　驾驶位，周父回头看看，笑着道。 　　何叶听了，默默往陆津身上贴了一个“绅士”的标签。 　　“叔叔再见。” 　　道完别，何叶推开车门，车外陆津稍微侧身，伞面却稳稳地撑在何叶头顶。 　　“谢谢。” 　　何叶快速打开自己的伞，拉开与他的距离。 　　周向明别有深意地看眼陆津，再跟老爸挥手。 　　小男生们，周父摇摇头，开走了。 　　恶劣的天气让所有学生都撑着伞，急匆匆地往校园里赶，谁也没去留意其他同学。 　　陆津对何叶道：“我去超市买盒牛奶，你先进去吧。” 　　这话正中何叶的小心思，她笑着朝两个男生挥挥手，踩着湿漉漉的路面混入人群之中。 　　陆津还看着她脚上的黑色小皮靴。 　　周向明啧了啧：“你这么暗戳戳的，似有若无，她什么时候才能发现？” 　　陆津像往常一样，自动屏蔽了他的话。 　　 　　晚自习结束后，值日组的何叶、陆津都留了下来，周向明因为要等两人一起坐车，也没有急着走。 　　有他帮忙搬动凳子，陆津的地拖得更快了。 　　九点五十分，三人关好教室门，周向明哼着小曲走在前面，何叶位于中间，陆津沉默地跟在最后。 　　周向明：“现在基本是雪了，兴许明早能堆个雪人。” 　　何叶嘴上没说，心想：堆雪人，你起得来吗？ 　　到了楼下，周向明撑开伞，大大咧咧地往外走，何叶站在台阶上，刚要跨下去，前面的周向明突然“哎”一声，脚底打滑，转眼就坐在了地上。 　　亲眼目睹这一幕的何叶、陆津：…… 　　周向明被摔愣了几秒，回神后连忙撑站起来，又笑又骂地提醒看戏的同伴：“这里地滑，你们小心点，我就是你们的前车之鉴！” 　　何叶已经注意到大理石地面上铺着一层泥泞的薄雪，被他说得不敢走了。 　　陆津伸过来一条手臂：“扶着我，慢慢来。” 　　他的手握成拳，显然是让何叶攥他的手腕。 　　这样更容易叫人接受，何叶小心翼翼地连着袖子一起攥住他，两人同时跨下台阶。 　　陆津个子高，伞也撑高，在上面与何叶的伞重叠。 　　他稳稳支撑着何叶紧张下施加过来的力量，视线落在她脚下，防着她跌倒。 　　单独行动的周向明早站在马路中间等着了，看着两人酷似手牵手的身影，忽地有些羡慕。 　　谈恋爱真好，哪怕只是暗恋，也比只能当电灯泡强。 　　 　　期末考试安排在一月的24、25号，26号开始放寒假。 　　书本太多，何叶已经提前多搬一些书了，只是23号这晚离开教室时，她的书包依然塞得鼓鼓的。 　　周向明在离开学校一段距离后追了上来，陆津微微落后。 　　周向明负责搭讪：“何叶，你寒假有什么计划吗？” 　　何叶：“没什么特别的，考完试我就回老家了，陪我爷爷奶奶过完年再回来。” 　　周向明：“你们老家在哪？” 　　何叶：“就在郊区。” 　　周向明：“还是你们近，我们老家在宁市，得开三小时的高速，陆津更爽，一家都是土生土长的安城人。” 　　何叶笑笑。 　　周向明看眼好兄弟，继续打听：“我们初四回来，你们初几？” 　　何叶：“初六吧。” 　　周向明：“挺好的，到时候咱们一起写作业。” 　　何叶：…… 　　两天考试很快过去，考完何叶收拾几件衣服，自己坐车回了老家。 　　何爷爷、何奶奶都很喜欢这个学霸孙女，围着何叶嘘寒问暖的，准备了一大堆零食。 　　村里人喜欢串亲戚，不过二老知道孙女爱学习，并不会强迫何叶下楼招待客人，何叶也就继续她做题的备考生活，要么帮爷爷奶奶做些家务，或是打扫卫生，或是准备三餐。 　　她孝顺懂事，何奶奶并不想孙女辛苦，握着孙女白皙细嫩的小手，笑容里满是自豪：“我们家小叶聪明，将来要考名牌大学的，毕业后再找个好工作，可别学奶奶，围着几亩地跟家里的厨房过了一辈子。” 　　何叶：“您那时候条件不一样，放现在，肯定也能考大学。” 　　何奶奶哈哈笑，最后还是将孙女赶出厨房，随便何叶去看书或看电视。 　　何勇在腊月二十八那天回来的，一家人团聚，更有过节的气氛了。 　　除夕夜，何叶陪着家人看春晚，手机不时收到几条同学们群发的拜年消息。 　　遇到没兴趣的节目，何叶就玩手机。 　　周向明@全体：【新年快乐！】 　　他还发了一个拼手气红包，人人有份。 　　何叶点击红包，抢到0.01元的“巨款”，成功垫底。 　　周向明@何叶：【平均每人五块钱，你的财运是有多差！】 　　何叶咬唇，这时，陆津也发了一个拼手气红包。 　　同学们都在抢，何叶继续点。 　　风水轮流转，这次何叶居然抢到了“88.88”，而陆津发的红包金额跟周向明是一样的。 　　周向明：【666.jpg】 　　朱晴：【666.jpg】 　　蒋玲玲：【666.jpg】 　　何叶赶紧凑了个一百块的红包发出去，转移大家的注意力。 　　聊天框上方跳出来一条私聊，组长：【春节快乐，万事如意。】 　　中规中矩的祝福，何叶笑着回复：【也祝你春节快乐，心想事成。】 　　 　　陆津的这个春节过得与往年并没有什么不同。 　　正月初五，他叫上周向明早早去爬山。 　　爬到山顶，一轮红日慢悠悠地穿破灰蓝色的云层，远处的湖面泛起粼粼水波。 　　周向明站在大石头上，学了几声狼叫，叫完歪头，看见陆津身姿挺拔地站在一旁，侧脸清冷目光内敛，不太像这个年纪的高中生。 　　可周向明知道，至少从去年的暑假开始，陆津冷的只剩外表，他的心跟某些男生一样，被一个女孩子牵制了。 　　“明天何叶该回来了，这么久不见，想没想？” 　　“你不说我也能猜到，是不是像小说里写的那样，一日不见，如隔三秋？” 　　“哎，再待会儿啊，这就下去了？” 　　柔和的阳光照亮山间小路，也照亮那一前一后的两道男生身影。 　　第二天上午，陆津去东门那边买水果。 　　光明超市重新打开了卷帘门，隔着玻璃窗，能看到何叶帮忙打扫店内卫生的身影，忙碌着，也笑着。 　　陆津也笑了。 　　新年快乐，何叶同学。 第016章 　　这个年何叶过得特别充实，之前上学忙着写作业，趁寒假时间多，何叶终于将陆津推荐的那四本辅导书都看完了。 　　虽说不至于一下子就能帮她将成绩提到一个特别高的层次，可何叶确实多了一些领悟，特别是语英这两科，就像武侠剧中的某个弟子因为得到了更高层次的内功心法，日后只要持之以恒地修炼，内力定会大有进益。 　　这都是陆津的功劳。 　　开学第一天正是星期一，到最后晚上教室里只剩他们两个，何叶看看因为隔了一个寒假又觉得陌生了的陆津，主动提起辅导书的事：“感觉对我帮助挺大的，真的太谢谢了。” 　　陆津专心拖着地，很随意地道：“有帮助就好，下次我看到不错的辅导书，再推给你？” 　　何叶求之不得：“好啊，你可以直接买双份，回头我发你红包。” 　　“嗯。” 　　 　　下学期的高三生活，可以简单地总结成四个字：高考冲刺。 　　无论本来就爱学习的学生，还是分心体育、文艺甚至暧昧的，都老老实实地埋头于题海之中。 　　每一天都有一叠叠印满习题的试卷被分发下来，坐在前一排的学生早已习惯了把试卷传给后面同学的机械动作。 　　三月初举行了第一次摸底考试，何叶继续考了班级第三名，但她的年级排名居然从上学期的六十多突破进了前五十，虽然也是掉尾巴——第四十八。 　　何叶在同学们面前矜持，晚上回家看到爸爸，便忍不住笑得眼睛都弯了，开心地把她特意准备的夜宵小馄饨端出来，父女俩一人一碗。 　　关于女儿的考试成绩，何勇不敢再像去年那样开口就夸了，怕一不小心给女儿增加压力。 　　就好比他心里想着，女儿如果保持这个劲头，会不会有希望上清北？但何勇绝不敢说出来。 　　“不错不错，爸爸不会夸人，也不知道你喜欢什么礼物，奖励你一千块钱吧，想要什么自己去买。” 　　何叶：“不需要这种奖励，我就是想你跟着我一起开心。” 　　学生阶段，她唯一能回馈爸爸的就是一个好成绩。 　　何勇：“爸爸开超市，赚一万块也没有今晚这么高兴，所以还是要奖励你。” 　　不由分说地给女儿转了一千块钱。 　　何叶当然只能美滋滋地收下啦。 　　 　　一摸成绩出来后，尽管有些学生因为成绩不如意感到焦虑，考前的紧张氛围整体还是放松了下来。 　　天气也终于有了春天的样子，一连好几天放晴，气温升高，大家都迫不及待地换上了轻便的衣服。 　　趁周末，何叶还跟朱晴跑去景区踏青了。 　　中午，两人在景区小卖部买了满满一桶关东煮，再找个清静点的空亭子，坐在长椅上开吃。 　　何叶吃了一串鱼丸，低头剥茶叶蛋。 　　朱晴嘴里咬着牛肉丸，视线渐渐被何叶纤细白皙的手指吸引，她伸出自己的手跟何叶比了比，发自肺腑地羡慕道：“都说一白遮百丑，你本来就长得漂亮，白成这样连我都忍不住盯着你看。” 　　水嫩嫩的，玉般莹润，是天生的好肤质。 　　类似的话何叶听好姐妹说过很多遍了，她瞄眼朱晴的手，实话道：“你也没比我黑多少。” 　　朱晴：“黑一度效果就完全不一样，再说，我还长痘了。” 　　她指了指左颊中间的小红点。 　　何叶笑：“谁让你吃得那么辣，快高考了，这三个月都注意点吧，考完再随便吃。” 　　朱晴刚要说话，突然意外地盯着某个方向看着。 　　何叶回头，就见周向明正笑着朝这边挥手，旁边跟着陆津，以及那个叫李梁的男生。 　　隔着一百多米，男生们朝这边走来，手里也都抱着小卖部同款食盒。 　　朱晴朝何叶笑：“还说没缘分？” 　　何叶：“……那也可能是你跟他们的缘分。” 　　朱晴：“好好好，就算我的，你只是我的绿叶行了吧？” 　　何叶笑着摇摇头。 　　男生们跨进凉亭时，何叶刚剥好茶叶蛋，两只手都沾了油汁，尴尬地应了周向明的招呼，然后就小块儿小块儿地掰着蛋白吃起来，垂着睫毛，一心听朱晴与周向明聊天。 　　周向明：“你们出来玩？” 　　朱晴：“这不废话吗？你们三个男生是来赏春，还是拜佛？” 　　周向明：“我们一早就出来爬山，刚刚才从旁边的山上下来，顺道来拜个佛，这不是要高考了，求佛祖保佑我超常发挥，多的不求，能上一本就行。” 　　朱晴：“自己不给力，佛祖也没办法。” 　　周向明看向她的食盒：“你吃的不是丸子，是粪球吧？” 　　朱晴：…… 　　“你恶不恶心！”她丢下丸子，跑去打周向明，后者猴子似的跑出凉亭，把朱晴也带跑了。 　　突然就落单的何叶：…… 　　对面，陆津默默地吃着东西。 　　李梁坐在他旁边，本来在看着亭子外的两人傻乐，过了会儿才意识到亭子里的情况，两男一女，很明显他是那个多余的。 　　“那个，你先吃，我再去买瓶水。” 　　放下食盒，李梁姿态还算自然地离开了。 　　何叶目送他的背影，察觉陆津好像在看这边，她试探着看过去。 　　一上午的爬山运动让陆津的脸有些红，眼睛倒还是那么清冷冷的，很容易让被他注视的人产生一种压力感。 　　何叶低下头，掰了最后一块儿蛋白，蛋黄她不喜欢。 　　陆津：“逛多久了？” 　　何叶想了想，道：“两小时吧，到这里都快十点了。” 　　陆津：“等会儿还要继续逛？” 　　“对，难得出来玩一次。” 　　陆津：“我们吃完东西，再去拜个佛就走。” 　　何叶努力找话：“爬这么远的山，你们都挺厉害的。” 　　陆津：“习惯了，以后你也可以试试。” 　　何叶敷衍地点点头。 　　手还脏着，她打开提前拿出来的湿纸巾盒子，抽出一张仔仔细细地擦拭手指。 　　陆津：“洗一下？我帮你倒水。” 　　何叶抬头时，就见他已经从登山包里拿出一瓶满满的矿泉水，拧开了盖子。 　　手上确实还有点油，何叶只好接受同学的帮助，走到亭子外侧。 　　她往前伸手，陆津倾斜瓶子，倒出一条细细的水流。 　　亭外，朱晴追不上周向明，喘着气放弃了，回头看见这一幕，她哼了哼，小声审周向明：“你说实话，陆津是不是喜欢何叶？” 　　周向明怎么可能干出卖兄弟的事，马上否认道：“你别瞎说，陆津只是绅士，才没有你那种不纯洁的思想。” 　　朱晴意味深长地笑：“正常情况下，你该震惊我怎么会问这种毫无根据的问题，你急着替陆津撇清，反倒暴露了。” 　　周向明：“……” 　　他讪讪地摸了摸鼻子，靠近朱晴，放低身段商量道：“这是陆津的秘密，你可千万别告诉何叶，何叶还一点都没察觉呢。” 　　猜测彻底得到证实的朱晴暗暗激动，表面却一副早就看穿的淡定：“我懂，我家何叶根本还没开窍，才不会考虑感情问题。” 　　周向明：“正好，我看陆津也是不想打扰她学习。” 　　因为这点，周向明反而更加佩服自己的好兄弟，其他男生喜欢谁直接就追了，哪会考虑会不会打扰人家女生读书。 　　两人窃窃私语的时候，陆津与何叶又分开了，泾渭分明地坐在相对的两条长椅上，各自吃着东西。 　　午餐结束，男生们去拜佛，已经上过香的女生们继续去赏景，看起来就是普普通通的同学交情。 　　 　　明朗的好天气持续了十多天，这天晚上，回老家过夜的何勇在女儿放学后打来电话：“小叶啊，我看天气预报说明天有雨，你别忘了带伞，也别骑车了，坐公交吧。” 　　何叶答应得很痛快，挂掉电话又做题到十二点才钻进被窝。 　　睡了一觉，醒来早把爸爸的提醒抛到了脑后，自己弄好早饭，吃完背上书包就出发了。 　　外面是阴天，不过安城阴天很常见，未必就会下雨。 　　何叶没想太多，骑着自行车从东门这边出了小区。 　　骑着骑着，天突然黑了，何叶抬头，发现后面飘过来好大一片黑压压的云，她甚至能看到从乌云深处垂下来的雨幕奇景，连通天地。 　　可以预见，一旦这片云追上来，肯定会把她淋成落汤鸡。 　　何叶咬牙，加快速度往前骑。 　　光顾着看天的何叶没发现，一辆公交车稳稳停在了她才通过的十字路口，靠近下车门的地方，站着一道熟悉的影子。 　　陆津也才认出前面的何叶。 　　他是因为天气预报才搭公交的，并不知道预报中的雨会在几点落下。 　　只是，当公交车从何叶身边经过，几点雨滴也打上了窗玻璃。 　　前面就是公交站点，车停了，陆津也第一个跨了下来。 　　公交车前脚开走，后脚何叶也骑着自行车赶到了，渐渐密集的雨点让她没有余力观察路边的行人，直到听见有人喊她的名字。 　　双脚踩着踏板不动，何叶看向右手边的公交站台。 　　陆津撑着伞追上来。 　　何叶错愕地停下车：“你怎么在这儿？” 　　陆津将她笼罩在伞下，解释道：“坐的公交，刚刚晕车不舒服，下来透口气。” 　　何叶表示理解，只是眼下这情形…… 　　陆津看看腕表：“一起走吧，来得及。” 　　随着他这话落下的，还有噼里啪啦的大雨，幸亏陆津反应快，及时拎出何叶放在车筐里的书包，不然肯定要被淋湿。 　　这样的雨，容不得何叶拒绝。 　　“我来推车。” 　　陆津把伞柄换到左手，右手接过自行车一侧车把。 　　何叶局促地站着。 　　陆津：“靠近点。” 　　何叶更不自在了，却也注意到陆津竟然把伞偏向了她这边，如果她不靠近，就会变成他自己淋雨。 　　她赶紧靠了过去。 　　陆津：“担心被同学看见的话，你可以走里面。” 　　何叶确实有这层顾虑，主要是陆津太优秀了，随便哪个女生离他近一点，都容易激起别人的八卦猜测。 　　两人重新调整了下方位，变成陆津左手扶车，右手撑伞，何叶走在内侧，身影被他笼罩。 　　知道他的绅士，何叶不敢走远了，哪怕两人的肩膀偶尔会撞到。 　　雨水将步行道铺着的红砖浇打得干干净净，鞋子踩在上面，发出啪嗒啪嗒的声响。 　　何叶小声后悔：“昨晚我爸都提醒我会下雨了，我出门时居然忘了。” 　　陆津：“到学校后这把借你，我再去买一把。” 　　何叶：“别，你自己用，我去买新的。” 　　陆津：“我这把是旧伞，本来也该换了。” 　　是吗？ 　　何叶仰头，想要观察观察，视线一转，不期然撞上陆津看过来的眼。 　　她顿时不敢再打量，急急收回视线。 　　雨带起的风吹动耳边的发丝，细细软软的，一下一下蹭着女生白皙的脸边肉。 　　男生的视线在那里逗留片刻，移开了。 第017章 　　因为出发够早，两人走进二中时也才七点钟，正是走读生进校的高峰阶段。 　　何叶跟着陆津来到超市外面。 　　陆津把伞给她，视线扫过她的自行车：“你先去教室，车我帮你停好。” 　　何叶：“还是我自己来吧，今早谢谢你了，还要让你多买一把伞。” 　　陆津笑笑，转身进了超市。 　　何叶一手推车一手撑伞，走得并不快，没多久，身边忽然多了一把青面伞，伞面上还印了两只卡通小海豚。 　　以为是哪个女同学的何叶看向伞下…… 　　陆津很自然地跟她换了伞：“我的伞一看就是男生常用的，或许有同学还能认出来，给你用新伞更合适。” 　　何叶恍然大悟，确实啊，真叫人发现她用陆津的伞，简直比运动会那张照片还解释不清。 　　“那这把就是我的伞了，多少钱？” 　　何叶坚持道。 　　陆津：“两杯奶茶，以后慢慢请？” 　　何叶笑笑，这样也好。 　　解决了伞的问题，好像就没什么话可说了。 　　何叶偷偷留意前后，担心被认识的同学撞见。 　　“真不用我推车？” 　　“嗯。” 　　“那我先走了。” 　　何叶松了口气，看着陆津的背影，继续慢慢推着车。 　　进了教学楼，她在门口甩了几把伞，这才前往教室。 　　住宿生几乎都到了，朱晴正在座椅上打哈欠，瞧见她挥挥手。 　　教室后面，陆津已经在看书了，旁边周向明的座位空着。 　　何叶只扫了一眼便收回视线，朝正在整理桌面的同桌吴圆圆笑了笑。 　　吴圆圆的神色却不太对劲，笑得一脸暧昧。 　　何叶不明所以。 　　她才坐下，吴圆圆就凑了过来，在她耳边问：“你跟陆津是不是那个了？刚刚我看见他帮你撑伞。” 　　成年人谈到男女话题时，“那个”通常指代睡觉，高中生们单纯些，“那个”更多的是暗示“谈恋爱”。 　　何叶心跳一快，居然还是被人瞧见了！ 　　好在她跟陆津清清白白，没必要心虚。 　　“没有，你误会了，我跟他都不怎么熟。” 　　何叶同样小声解释道，再把陆津晕车碰巧遇见她的事说了。 　　吴圆圆瞪大眼睛：就这？ 　　何叶指指自己微湿的头发、上衣，遇到陆津之前，她已经淋了一点雨。 　　这是两人半路才相逢的证据。 　　吴圆圆还是难以接受，可是，要说陆津故意跳下公交照顾何叶，他真有那么喜欢何叶，平时在学校肯定会表现出来，偏偏陆津与何叶几乎是零交流。 　　所以，真的是巧合吧？ 　　何叶见她终于信了，补充道：“你别往外说啊，我怕大家误会。” 　　“放心吧，我连朱晴都不说。” 　　何叶还是很相信吴圆圆的，拿出英语书，开始晨读。 　　 　　经过这次撑伞事件，何叶再也没有忽视过天气预报，哪怕当天是大晴天，她也会在书包里放一把伞，有备无患。 　　还完陆津的两杯奶茶，何叶无债一身轻，继续埋头备考。 　　四月初高三第二次摸底考试，何叶排了年级第四十三名，比上次又有进步。 　　何勇高兴地又奖励女儿一千块，心里想，如果女儿真能进清北，他就奖励女儿一万零花钱！ 　　五月初，第三次也是最后一次摸底考试，何叶稳定发挥，年级排名又前进了两名。 　　这是高中三年，何叶考过的最好成绩，而且三次摸底考的成绩非常稳定，并没有多大起伏。 　　何叶对自己的状态非常满意。 　　她向往清北，但一早就知道自己没什么机会，之前她根据实际情况设定的最理想大学目标，是上海交大——名校，有她心仪的王牌专业，离家还近，高铁一个小时就能到。 　　去年这个目标还显得难以企及，今年距离一下子就近了，只要高考保持摸底考的水平，应该没问题。 　　态度与努力决定了成绩，成绩又会带来自信。 　　有了自信，面对高考也就不会太紧张。 　　无论其他同学如何焦虑或摆烂，何叶只管按照自己的计划复习。 　　“来来来，大家休息休息，该咱们班去拍毕业照了！” 　　下午第二节 自习课结束，班主任来了，笑着宣布道。 　　八班一下子热闹起来，很多女生都翻出了小镜子，抓紧时间整理头发。 　　何叶摸摸自己的马尾辫，确定自己没有重新梳头的必要。 　　离开教室，她跟着朱晴、吴圆圆一起往外走。 　　熟悉的走廊，熟悉的校园风景，想到很快就要彻底告别这座校园，何叶有点不舍，却也期待着。 　　前面还有一个班级，八班的学生先在指定地点排队。 　　“按照身高来，女生两排排前面，男生两排在后。” 　　这种排法，何叶笑着安慰安慰身材娇小的好姐妹，跟吴圆圆站到了第二排。 　　轮到八班，大家直接按照队形转移过去就行了，老师们在前面坐椅子，学生分别占据一层台阶。 　　何叶听见周向明的声音，好像在跟她后面的男生说话：“兄弟，咱们换换位置？反正大家脑袋都是错开的，不用担心被挡住。” 　　男生同意了。 　　后面响起脚步声，没多久，何叶的马尾辫被人轻轻碰了下。 　　她以为身后就是周向明，直接瞪了回去。 　　没想到那里站着的居然是陆津，周向明在隔壁。 　　何叶：…… 　　陆津居高临下地看着她，清冷的眉眼一本正经：“不是我。” 　　瞪错人的何叶脸上发热，她当然知道陆津没那么幼稚。 　　“好了，大家看这里，不要说话啦，拍完咱们回教室再好好聊。” 　　扎着一条小辫子的摄影师举着相机调侃道。 　　何叶连忙站正，不再分心。 　　照片很快拍好，队伍也散了，何叶也没有再去找周向明算账。 　　毕业照的拍摄正式拉开了学生们留照纪念的序幕，接下来，陆续有同学带着手机或相机来教室，趁课间午后拉同学拍照，或是随意地拍些班级镜头。 　　何叶被叫出去过好几次，无论男生女生叫她，她都笑着配合。 　　毕竟这是大家最后一次同班了。 　　“陆津，我可以跟你合张影吗？” 　　这天中午，何叶刚从外面拍完回来，才坐到椅子上，就见陈萱从旁边经过，朝最后一排的陆津提出了邀请。 　　说实话，基本没有哪个同学会拒绝最近的合照邀请。 　　陆津却是特殊的那一个，他甚至都没有抬头去看走过来的女生是谁，对着桌面上的试卷淡淡道：“抱歉，我不喜欢拍照。” 　　陈萱漂亮的脸浮上委屈，只是她是鼓足勇气来的，不想就这么放弃，放软声音哄道：“就一张，你不想去外面，在这里拍也行。” 　　何叶听见陆津依然冷淡的回答：“抱歉。” 　　教室里一片死寂，仿佛在座的所有人都在悄悄关注这场发生在公认班花与班草之间的好戏。 　　周向明突然咳了咳，用和事佬的语气劝说陈萱：“他就是这么别扭的人，连我给他拍照都得抓拍，你别理他。” 　　陈萱勉强得了一个台阶，恼怒地看眼陆津，抓紧相机走开了。 　　何叶想起去年国庆周向明发来的漂流照片，陆津入镜的确实都是抓拍。 　　或许陆津真的抗拒拍照，而他又是一个不会勉强自己的人？ 　　小念头一闪而过，当同学们恢复谈话，何叶也继续看书了。 　　星期一，周向明也带了相机来学校。 　　毕竟是关系比较特别的男同学，何叶多留意了一下周向明的站位，然后就发现周向明往她这边拍了好几张。 　　周向明没有半点被撞破的尴尬，还笑着朝何叶勾勾手：“何叶，咱们也去外面拍一张？” 　　何叶假装没看见。 　　周向明夸张脸：“我没得罪你吧，凭什么别人邀请你你都同意了，对我就不一样？” 　　朱晴呸了一声：“你长得叫人不顺眼呗。” 　　周向明：“我不信，何叶，我要听你亲口说！” 　　同学们都看着，何叶尴尬又好笑，放下笔，先出去了。 　　周向明施舍地看向朱晴：“你也来吧，我看都没几个人找你合拍，怕你自尊心太受打击，影响高考。” 　　朱晴：…… 　　吵归吵，三人在走廊里拍了好几张。 　　教室里，陈萱偷偷往陆津这边瞄了好几眼，见陆津始终低着头做题，她忽然舒服了很多——原来他对所有女同学都是一样的冷漠。 　　晚自习下课，何叶与陆津留下来打扫卫生。 　　其他同学走光后，教室里变得特别安静，只有何叶收放凳子的声音，以及陆津的拖地声。 　　突然，有人在前面敲门。 　　何叶抬头，就看见去而复返的周向明靠在教室门上，手里举着相机。 　　何叶：“……” 　　她朝后看去，陆津明显也被周向明抓拍到了，才低下头。 　　“咱们什么关系，当然要拍些合照留念。”周向明检查完刚刚的照片，笑着对何叶道。 　　何叶拿他没办法。 　　周向明看向陆津：“马上毕业了，咱们仨来一张？” 　　陆津没反应。 　　周向明主动走到他身边，再朝何叶招手。 　　何叶想起陆津拒绝陈萱的态度，继续搬椅子：“还是算了吧。” 　　周向明偷偷戳陆津，嘴上继续怂恿。 　　陆津看看何叶：“那就拍一张。” 　　他都这么说了，何叶便也走了过来。 　　周向明让她站到他与陆津中间。 　　何叶对着镜头笑了笑。 　　连拍三张，周向明趁何叶走开之前跳到前面，热情道：“来来来，你们俩也拍一张，不用动，就这么站着。” 　　何叶下意识地听从他的指挥。 　　她没有回头，也不知道身后的陆津是什么表情。 　　到了周末，周向明通知何叶照片都洗出来了，他有事要出门，陆津会把她的那份送过来。 　　与陆津确认好时间后，何叶提前三分钟下了楼。 　　五月下旬，阳光耀眼，她站在一片树荫下等着。 　　远处树上知了叫个不停，天空蓝蓝的，没有一丝风。 　　余光中出现一道身影。 　　是陆津来了，穿着一件白衬衫，在烈日下亮得刺眼。 　　“给。” 　　自行车停下，男生递过来一个没有封口的信封。 　　何叶还挺好奇照片效果的，捏着信封底部，往手心里倒出几张照片，有她与朱晴的合照，有她们加上周向明的，有她站在两个男生中间的，最后两张，是她与陆津的双人照。 　　一张是两人合作值日的抓拍，隔着两排桌椅，陆津在左，她在右。 　　一张她站在前面，脸上带着标准的镜前微笑，陆津竟然改成了侧身抵着课桌的姿势，松散自然，低垂的眼不知在看哪。 　　白日里坐满同学的教室在灯光下明亮又空旷，后面黑板上标注着大大的高考倒计时。 　　因为陆津就在旁边，何叶没看太仔细，夸了夸周向明：“他还挺会拍的。” 　　陆津：“相机比较靠谱。” 　　何叶笑了。 　　陆津见她额头有细细的汗珠，攥住车把道：“上去吧，注意休息。” 　　何叶点点头，一路小跑进了单元门，发现陆津还停在原地，她在里面朝他挥挥手。 　　陆津笑笑，走了。 第018章 　　高考前两天，二中给高三生放了假。 　　何叶一个人待在家里，早早把进考场要带的文具证件都准备好了，一样不落地放进收纳袋。 　　闲着是不可能闲着的，她也不需要什么特别的放松方式，照旧刷着重点类型习题，只是晚上八点多就睡了，没再熬夜。 　　同学群里很热闹，七嘴八舌地分享着在家里的状态，何叶看了一会儿就把消息暂且屏蔽了，避免分心。 　　长舟向明：【何叶，要不要出来打羽毛球？】 　　叶子圆圆：【不了，我怕胳膊酸。】 　　长舟向明：【那你出来看我们玩？一直待在房间多闷。】 　　叶子圆圆：【算了，太阳还很晒。】 　　长舟向明：【你真是太懒了！】 　　何叶笑，瞅瞅窗外的阳光，宁可在舒舒服服的空调房待着。 　　羽毛球场，周向明放下手机，朝站在一旁摆弄球拍的陆津吐槽：“你们家小叶子太懒了，又怕累又怕太阳晒的。” 　　陆津低垂的睫毛微动，视线落在旁边一棵香樟树上，烈日暴晒，碧绿的叶子也显得无精打采。 　　周向明：“说错了，还不是你们家的小叶子，怎么样，忍了整整一年，高考后是不是要真正开追了？” 　　陆津挥挥拍子，走向球场一侧，淡淡道：“考完再说。” 　　 　　安城采用新高考模式，除了常规的四大科目，还有六十分的自选科，连考三天，满分八百一。 　　何勇终于不总盯着超市了，每天亲手为女儿准备一日三餐，唯恐女儿因为饮食出现问题，影响了高考。 　　当爸爸的连话都不敢多说，眼里装满了忐忑与关心，逗得何叶直想笑。 　　怎么说呢，她感觉自己发挥得还不错。 　　最后一科考完之前，除了同学群有人交流，好朋友们都默契地不提考试相关。 　　一直到九号下午，同学群彻底沸腾了，有人把非官方公布的各科答案发了上来。 　　虽然是非官方来源，其实差不多也就是真的了，何叶按照答案给自己估了一下分，估完心跳快到要失控。 　　从来没有主动给陆津发过消息的她，第一次发去私聊：【你看到群里的答案了吗？觉得可信吗？】 　　组长：【我认为可信，你估了多少？】 　　何叶不好意思说，怕自己估得太乐观。 　　组长：【我大概能有775。】 　　何叶：【……你也太厉害了，去年理科状元好像都没这么高吧？】 　　她还真去搜了搜，果然那位理科状元比陆津自估的分数还要少五分，或许今年的状元就是陆津了。 　　组长：【该你说了，能过700吗？】 　　有他先报成绩，何叶一半窃喜一半不确定地回道：【过了，或许能有730。】 　　组长：【按照你的性格，实际分数应该还要再多一点。】 　　何叶：【反正最高就是733吧，肯定不会更多了。】 　　组长：【稍等。】 　　何叶不知道他要去做什么，正好朱晴、吴圆圆以及几个同学都私聊她了。 　　过了几分钟，组长：【我刚刚跟班主任聊了聊，他估测你这个分数大概能压线清北。】 　　何叶的心跳更快了，去客厅转一圈稍微冷静下来，何叶重新拿起手机：【还是等最终成绩吧，也可能我估的不太准。】 　　组长：【嗯，想过要读什么专业吗？】 　　何叶：【机械工程。】 　　组长：【有点意外，怎么会想到这个专业？】 　　何叶：【我爸腿不好，将来老了可能更需要人照顾，以后机器人发展会越来越快，我想朝这方面努力，或许能帮我爸设计一款护理机器人。】 　　组长：【很巧，我对机器人也有兴趣。】 　　何叶：【那你想读什么专业？好像好几个专业就业方向都适合这个。】 　　组长：【计算机。】 　　何叶懂了，也猜到了陆津会去哪个学校，那里确实也最适合他这样的顶级学霸。 　　 　　在高考成绩正式下来之前，大多数学生其实都处于一种比较焦虑的状态，反正何叶就没有心情做别的，哪怕去参加同学聚餐，跟好姐妹们出去玩，甚至在超市帮爸爸的忙，何叶都无法彻底投入其中，心底总是忍不住去惦记高考分数，忐忐忑忑患得患失。 　　二十二号晚上十点，可以网上查询分数。 　　何叶怕自己在家里太紧张，准备在超市帮爸爸的忙。 　　结账的活儿被女儿抢了，闲下来的何勇开始心慌，他明白，他是跟着女儿一起紧张了。 　　何叶的手机突然响了，是周向明打来的视频。 　　何叶当着爸爸的面接通，看到周向明坐在一间明亮的客厅里，旁边有人走过，是陆津。 　　“你在超市？”周向明盯着镜头问。 　　何叶点头，顺便给他看了看身后的爸爸。 　　周向明笑得一脸灿烂：“叔叔好，是这样的，今晚要出成绩，我们肯定都惦记着这个，就想叫何叶过来跟我们一起等着，打打牌看看电影，人多了更容易转移注意力。” 　　何勇觉得这个主意太好了，女儿有同学陪着，他一个人也能比较淡定地等着。 　　“好啊，我给你们装几包零食。” 　　眼看何勇的身影消失了，周向明扯着嗓子道：“不用了叔叔，我这里小龙虾都买好了！” 　　何叶确实看到了满满一茶几的吃食。 　　但何勇还是坚持装了一购物袋的小吃，冰镇可乐、棒冰都有：“之前憋了那么久，现在可以随便吃了，不怕闹肚子！” 　　何叶好笑地接过这一大包，跟爸爸道别。 　　夜幕才刚刚降临，何叶从东门这边拐进小区，没走多远，忽然看见了陆津。 　　他穿着一件黑色短袖，骑着自行车停到她身边，摆明了是来接她的。 　　何叶：“……又不远，不用来接的。” 　　陆津没说话，只是歪头看着她，眼睛…… 　　何叶没敢多看，垂着眼绕到车座一侧，慢慢坐好。 　　持续了一日的高温在夜里变得更加闷热难耐，陆津骑得比较快，带起轻微的风。 　　何叶看到路边有年轻的父母带着孩子在散步，也看到了牵着手的成年情侣。 　　好像还有学生。 　　不管对方认不认得自己，何叶悄悄地往陆津那边偏了偏头。 　　她从来没有考虑过恋爱这件事，也窘迫于被认识的人误会。 　　十栋楼到了。 　　何叶跟着陆津去停车，这时才想到一个问题：“叔叔阿姨在家吗？” 　　陆津：“都出差了，我爸后天回来。” 　　何叶莫名好笑，陆爸陆妈对儿子可真够散养的。 　　“上去吧。”陆津接过她手里沉甸甸的购物袋，走在前面带路。 　　十栋楼与七栋楼的公共空间没太大区别，进电梯后，何叶看见陆津按了“8”。 　　陆家住在801。 　　何叶还是第一次来一个男同学的家，隔着厚厚的防盗门，她听见周向明好像在唱歌。 　　“哎呦，终于来啦，我还以为你们俩丢下我自己玩去了！” 　　门一开，周向明故意挤眉弄眼地开玩笑。 　　何叶早习惯他的口没遮拦了，没往心里去。 　　陆津拿出一双新拖鞋，白色的，放到何叶脚下。 　　何叶穿的是凉鞋，光着脚，脚指头圆圆润润的，在男生的视线下难为情地缩了缩。 　　陆津：“我去给你倒杯水。” 　　何叶趁机换好拖鞋。 　　周向明仿佛是陆家的另一个儿子，热情地将何叶请到沙发上坐着，拿着遥控器点开电影频道，问何叶想看哪个。 　　“我都可以，你挑吧。” 　　周向明：“看点刺激的吧，太平淡的对咱们不管用。” 　　陆津警告地看他一眼，随后把水杯递给何叶，他坐在了何叶另一边。 　　陌生的客厅，也不算太熟悉的同学，何叶拘谨地捧着水杯，眼睛盯着电视屏幕。 　　“侏罗纪公园，看过吗？挺经典的。” 　　何叶摇摇头，她平时不怎么看电视电影。 　　“那就这个了，来，咱们边吃边看。” 　　周向明直接在茶几前席地而坐，也不带手套，抓起一只麻辣小龙虾开剥。 　　陆津俯身，也剥了起来，剥好的放在盘子里。 　　何叶闻着小龙虾诱人的香气，没动，认真地看电影。 　　不知过了多久，陆津走开了，是去厨房洗手。 　　等他再回来，就把那一盘子剥好的小龙虾放到了何叶面前：“吃吧。” 　　何叶受宠若惊。 　　陆津：“我已经吃过了，专门给你剥的。” 　　周向明：“喂，我跟何叶都是客人，你怎么不给我，重女轻男是不是？” 　　陆津：“你不算客人。” 　　何叶被逗笑了，笑意压下了那点异样，垂眸从陆津手里接过筷子。 　　电影太精彩，何叶并没有吃多少小龙虾，剩下的被周向明抢走干掉了，理由是放凉了会变味。 　　一部看完，九点半了。 　　何叶帮着两个男生收拾客厅卫生，忙完距离十点还剩五分钟。 　　陆津带着他们去了书房。 　　书房里两把座椅，南边是飘窗。 　　周向明没骨头似的侧躺在飘窗上，一手撑着脑袋，逗何叶：“如果分数不理想，你会不会哭？” 　　何叶：…… 　　周向明哈哈笑：“别慌，我都知道了，你这次考得不错。” 　　何叶小声道：“不一定的。” 　　周向明：“一定一定，我拜佛的时候说了，让他也帮忙关照关照你。” 　　何叶又被他逗笑。 　　周向明瞅瞅她身边的陆津：“你们俩怎么都站着？我特意把椅子让的你们。” 　　陆津看看腕表，差不多可以开始了。 　　他坐到笔记本前：“先查谁的？” 　　周向明：“女生优先。” 　　何叶紧张：“还是你们先吧。” 　　陆津刷出查分页面，修长的手指快速输入考生号等信息。 　　何叶站他左边，周向明守在右边，三双眼睛一起看着页面跳转。 　　何叶最先看到了陆津的总分，776！ 　　周向明爆了一句粗口。 　　第二个查的是周向明，总分635。 　　周向明：“哈哈，超常发挥，比我估的高了20分！” 　　“你们俩慢慢查，我要回家跟我爸妈报喜了！” 　　刚说完，人已经跑得不见影。 　　陆津看向何叶：“你自己来，还是我帮你？” 　　何叶的手隐隐发抖：“你来吧，考生号是……” 　　很快，何叶的成绩也出来了，语文125，数学143，英语129，理综281，自选分55，合计：733 　　陆津没有回头，但屏幕上映出了何叶的影子。 　　她一手扶着椅背，情不自禁地俯下了身，白皙的脸颊就在他旁边，认真紧张的神情渐渐被惊喜的笑容取代，有点傻，有点可爱。 　　“恭喜。”陆津站起来，看着她道。 　　何叶真的太高兴了，她都不知道该跟陆津说什么，放在口袋的手机响起了铃声。 　　爸爸打完是朱晴，得知朱晴同样考出了636的好成绩，何叶更开心了。 　　“走吧，我送你回家。” 　　“不用了，我去超市找我爸！” 　　“那我送你去超市。” 　　路灯照亮小区里面的马路，何叶神采飞扬地坐在自行车后座，第一次没有考虑被前面的男生载着是否合宜。 　　733，她也很厉害嘛！ 第019章 　　成绩下来后，二中又把高三生们叫回学校，做填写志愿前的指导。 　　时间是上午九点到十一点。 　　八点钟，陆津发来消息：【醒了吗？】 　　叶子圆圆：【……我又不是周向明。】 　　组长：【等会儿一起去学校？】 　　叶子圆圆：【好啊。】 　　过了半小时，何叶下楼，发现陆津、周向明都在下面等着了。 　　陆津瞧着跟平时没什么不同，纵使大夏天他身上也有一种清冽的气质，周向明就憔悴多了，顶着两个明显的黑眼圈。 　　“昨晚我兴奋得一夜没睡，光琢磨报考哪个大学了。” 　　察觉何叶的小眼神，周向明打着哈欠解释道。 　　这个话题跟陆津没得聊，因为最顶级的大学已经给陆津抛来了橄榄枝，大众考生需要面对的则是一池塘的大学鱼，考生既要考虑哪条大学鱼好吃，还要评估自己有没有精准捕捉人家的能力。 　　周向明问何叶：“你报清华？陆津说你有希望。” 　　何叶苦笑：“听听班主任怎么说吧，我感觉希望不大。” 　　真能上清华她当然高兴，但如果只是压线的成绩，大概率要接受专业调剂，可何叶有非常明确的目标，不想将就。 　　周向明看向陆津。 　　陆津并没有发表任何意见。 　　到了教室，班主任已经到了，坐在讲台前，周围围着一圈学生，都在咨询志愿问题。 　　陆津出现在门口的一瞬间，同学们不约而同地安静了下来，目光齐齐落在前者身上。 　　作为班里的第一名兼班草，以前陆津就够引人注意的，如今高考考出776高分的他，简直就像一道光，耀眼明亮。 　　周向明朝何叶使个眼色，何叶抿唇笑，两人默契地停下来，让陆津独自享受这高光时刻。 　　班主任用看得意门生的慈爱眼神看着陆津：“接到电话了吧？” 　　陆津点头，余光注意到了同伴们的小动作。 　　班主任：“去清华？” 　　陆津：“嗯。” 　　教室里顿时响起一片羡慕的议论。 　　陆津回到座位，何叶才跟着周向明往里走。 　　班主任朝那个安静又低调的女生笑了笑：“何叶稍等一下，待会儿我再跟你聊。” 　　何叶配合地点点头。 　　她坐到自己的座位，看着讲台上的班主任，心里还是紧张的。 　　过了十几分钟，班主任朝何叶招招手。 　　大家都知道班主任要跟何叶说什么，有的人保持距离关注，也有本来就聚在讲台周围的，选择留下来旁听。 　　何叶忐忑地来到班主任身边，一抬头，发现陆津、周向明也都跟来了。 　　周向明一副跟班主任很亲热的姿态：“您也帮我参谋参谋？” 　　班主任：“老老实实排队。” 　　周向明立即做了一个封口的手势。 　　只是他这么一打岔，其他同学再看陆津，就自动理解成陆津是陪着周向明来的。 　　班主任拿出两张表格，一张是今年二中考生前五十名的成绩，一张是往年几所top高校在二中的录取情况。 　　再看看何叶，班主任平易近人得好像一位老朋友：“何叶考得很不错，排了校内第三十六名，前面三年清北在咱们校录取的人数分别是25、31、35，今年你如果不限专业的话，应该可以试试。” 　　听到这话，同学们也都羡慕地看向何叶。 　　何叶的脸上却没有任何惊喜。 　　班主任：“怎么，你有特别想读的专业？” 　　何叶攥攥手指：“嗯，我更倾向于机械工程、计算机、电气工程自动化这些。” 　　班主任皱起眉头，都是热门专业，录取的分数自然也会水涨船高。 　　何叶明白了，不知道为什么，她反而有了种卸下重担的轻松感。 　　她梦想的就是上交大，清北是突然从天而降的诱饵，看似触手可及，却又伴随着重重顾虑。 　　但是，如果她放弃这个诱饵，事情就会变得非常简单。 　　“老师，如果我报上海交大这些专业，成功被录取的可能大吗？” 　　班主任：“那基本没问题，就是能冲清北的话，去交大多少有点可惜。” 　　尽管交大的一些王牌专业并不逊色清北，论全民认可度，交大还是差了一截。 　　何叶笑笑：“没关系，这已经是我超常发挥了，我挺满足的。” 　　不是强颜欢笑，大家都能看出来，她是真的很开心。 　　班主任：“行，你自己好好考虑考虑，回家再跟长辈商量商量，综合参考各方面的意见，反正还有三天才填志愿。” 　　何叶真诚道谢，再把位置让给下一位同学。 　　朱晴、吴圆圆到校后，何叶就跟好姐妹凑到了一起，讨论彼此的报考计划。 　　三个女生聊得热闹，最后一排，周向明看着何叶只剩轻松满足的笑脸，暗暗替陆津着急。 　　他把陆津叫到走廊，小声道：“何叶不想报清华，你赶紧使使劲吧，她一直佩服你，或许愿意听你的。” 　　两人就站在教室后门附近的走廊窗边，从陆津的位置恰好能看到座位上的何叶。 　　他看着那边，回应显得有些漫不经心：“上交挺好的，专业也适合她。” 　　她虽然安静社恐，却一直都很清楚自己的目标，如果为了清华的光环而去读一个不喜欢的专业，那可能会变成一种折磨。 　　周向明难以置信：“你不想跟她读一个学校？真一南一北，那就是四年，整整四年，我跟你说，异地恋特别容易分！” 　　发现朱晴朝这边张望，陆津看向同伴，不以为意地道：“平时视频，周末寒暑假都可以见面，不算太异地。” 　　周向明嗤道：“寒暑假是可以，周末你做梦呢，时间都浪费在路上了。” 　　陆津：“高铁五小时，也还好。” 　　周向明：“……敢情你都查过了！” 　　陆津默认，再次看向里面的何叶。 　　周向明被他这种一切尽在掌握的样子刺激到了，故意奚落道：“准备再多有什么用，人都没追到，最后被何叶拒绝那就搞笑了。” 　　陆津淡淡瞥他一眼。 　　周向明哼了哼，居然真的有点期待何叶给陆津吃个大瘪了，到时候他一定跑去陆津面前大笑三声！ 　　 　　关于女儿的专业选择，何勇没有掺和什么。 　　他才高中毕业，见识有限，更何况这些年国内的科技发展日新月异，有些东西他都没听说过，还不如女儿懂。 　　“交大就交大，离得近方便回来，也不用再去适应北方的气候了。” 　　知道女儿就喜欢交大，何勇当然挑女儿爱听的说。 　　得到爸爸的支持，何叶再也没有任何顾虑，二十六号去学校填报志愿，第一志愿毅然填写了上海交大。 　　填完志愿，八班的同学们在教室里聚了聚，交流彼此的选择。 　　朱晴占了何叶前面的座位，朝后倒坐，双手托着下巴叹气：“挑来挑去，我还是报了咱们省的财经大，以后肯定在这边找工作，外地普通一本在省内知名度不高，重点一本我的分数又难上。” 　　何叶听了，意外地看向后排。 　　陆津察觉她的动作，抬眸。 　　何叶看的却是周向明，对朱晴道：“你们报的同一所。” 　　之前朱晴跟她聊的都是另一所大学，反倒是周向明，早就定了财经大。 　　朱晴：…… 　　周向明：…… 　　两人面面相觑，当朱晴露出嫌弃的表情，周向明乐了：“你该不会暗恋我吧？考大学都跟我考一所。” 　　朱晴：“呸！鬼才知道你要考财经大！” 　　周向明：“别掩饰了，我跟何叶说过，何叶肯定跟你说了。” 　　何叶：“我没有。” 　　她都不怎么跟朱晴聊这两个男生的事，怕朱晴八卦之火燃烧得越来越旺。 　　周向明：“你不用替她打掩护，没事，暗恋我的人那么多，加她一个……” 　　他还没说完，朱晴已经拿着扫帚冲了过来，周向明熟练地从陆津后面挤出去，转眼两人又去走廊里你追我赶了。 　　何叶又好笑又羡慕，其实有熟悉的同学一起读大学，也挺好的吧？ 　　短暂的聚会结束，同学们各回各家。 　　之前有成绩、志愿牵绊着，大家没心情跑远了玩，现在大事都解决了，班级群里便开始了各种“旅游宣传”。 　　朱晴的堂姐要去宁城海边自驾游，朱晴叫上何叶搭了一次顺风车，在那边玩了三天。 　　回来后朱晴还想去四川、云南旅游，何叶就没再去了，一来嫌机票贵，二来她另有计划。 　　整整两个月的暑假，何叶打算找份兼职，争取把大学学费赚出来，帮爸爸减轻负担。 　　七月二号，何叶坐在书房浏览本市招聘家教的兼职帖子，放在旁边的手机收到一条新消息。 　　组长：【还在宁城？】 　　叶子圆圆：【昨天就回来了。】 　　组长：【接下来有什么计划？】 　　叶子圆圆：【兼职吧，不然闲着也怪无聊的。】 　　她说的是真心话，习惯了高三复习的紧张节奏，突然无事可做，真的很闷。 　　组长：【蓝海科技那边有实习机会，一起去？】 　　蓝海科技是全国有名的上市公司，总部就在安城，也是本市的荣誉企业。 　　何叶心动了：【实习内容是什么？】 　　组长：【有几样可选的，但我认为软件测试比较适合咱们，能学到东西。】 　　叶子圆圆：【太难了，我都没接触过这方面。】 　　组长：【入门还算简单，也不会给咱们太难的任务，14号开始，这两周我可以先教你。】 　　教不教的，何叶也很关心另一个问题：【那个，实习有工资吗？】 　　另一头的陆津笑了笑：【有，不过不高，毕竟咱们只做一个月，完全是奔着积累经验去的，工资四千，另有餐费交通费补助。】 　　他没有告诉何叶，蓝海的暑假实习机会通常只给有专业基础的大学生，他能拿到机会，除了自身因素，也是因为蓝海有他认识的长辈。 　　陆津要的是经验，没太考虑工资问题。 　　眼下何叶却把工资放在经验前面：【那我还是更想做家教，据说七百分以上的高中生能拿到100块的时薪。】 　　按照每天辅导两个学生，一个人两小时计算，一个月工作二十天，总收入就能达到八千块。 　　做两个月赚一万六，够三年大学学费了，等她在大学学了专业知识，假期再考虑大公司兼职也来得及。 　　找不到这种学生，还能去培训机构，工资也很多的，就是更辛苦点，不如自己辅导自由。 　　内容发送后，何叶突然意识到什么，连忙补充道：【还是要谢谢你啊，能进蓝海实习肯定能学到很多经验，是我更想赚钱，浪费你一片好心了。】 　　组长：【谈不上浪费，只是有点可惜。】 　　叶子圆圆：【是啊，挺难得的机会的，不过你有编程经验，我完全零基础，真不太适合，压力太大了。】 　　陆津又笑了。 　　他能想象出何叶现在又认真又傻乎乎的模样。 　　或许只有他把话说开了，她才能明白？ 　　 　　何叶自己发了一条家教辅导广告贴。 　　她的高考成绩非常亮眼，很快就有家长联系她，是个准初三男生的妈妈，需要数学辅导，但要求何叶上门的时候带上她的身份证、高考准考证、高考成绩单。 　　这都是正常操作，何叶欣然同意。 　　她找出自己读初三时的数学课本与习题册，包括那一叠收拢得整整齐齐的数学试卷。 　　四号上午，陆津给她推荐了一本机器人相关的书，顺便问：【家教找得如何了？】 　　叶子圆圆：【有一个，明天先去面试。】 　　可怜的初三生，暑假第一天就被家里安排了课外辅导。 　　组长：【我陪你去。】 　　叶子圆圆：【啊？】 　　组长：【你太小了，也要考察对方家长、学生性格如何，宁可谨慎一点。】 　　何叶顿时想起之前看过的一些女孩子遇害新闻，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既然有顾虑，她便觉得第一次登门确实有个可靠的同学陪着比较好，但又怕给陆津添麻烦：【你不忙吗？】 　　组长：【很空，月中才开始实习。明天几点出发？】 　　叶子圆圆：【八点吧，有点远，早点出发，九点到。】 　　组长：【好，明天见。】 　　放下手机，何叶看着这些聊天记录，发了一会儿呆。 　　陆津是不是太乐于助人了？ 　　可爸爸要看超市，朱晴吴圆圆都在外面旅游，何叶确实没有其他可以叫上的人选了。 　　她也不想叫，找兼职是为了独立，本来就该勇敢地跨出第一步，因为陆津主动提议陪她，而且最近他确实有空，何叶才接受了他的好意。 　　嗯，明天请他喝杯奶茶吧，赚到钱后再请他跟周向明吃顿小龙虾，好姐妹们那边单独另请。 第020章 　　“爸，我们班几个女生约了中午聚餐，午饭你自己解决吧。” 　　“行，手里还有零花钱吗？爸再给你点？” 　　“不用，我都攒了三万五了，以后都不用再跟你要钱。” 　　何叶现在是个货真价实的小富婆。 　　三次高考摸底考试，爸爸就奖励了她三千块，高考成绩出来后，爸爸、奶奶又分别奖励她一万，往年的压岁钱零花钱攒下来也有一万多。 　　何叶把整的都存在卡里，五千块留着日常消费。 　　何勇：“你的是你的，爸该给还得给，等你大学毕业找到工作了，爸再把你当大人看。” 　　何叶只是笑。 　　今天去学生家里算是试讲，如果对方满意签了合同，她再跟爸爸分享自己的第一份兼职。 　　何勇早早去超市了，何叶坐在沙发上，拿着备课内容，又一次在脑海里演练试讲过程。 　　七点五十分，陆津发消息说他在楼下了，何叶这才收拾好书包，坐电梯去与他汇合。 　　酷暑时节，何叶一出单元门，外面的闷热气息瞬间笼罩了她。 　　再看陆津，穿着一件白衬衣坐在自行车上，神色清冷又平和，一点都不受高温影响的样子。 　　“谢谢你啊，你不说我都没想那么多。” 　　何叶抱着书包跨下台阶，有点不好意思地向男生道谢。 　　陆津的视线在她身上过了一遍。 　　眼前的何叶，跟正准备去二中上学的高三生没什么区别。 　　好在做这种家教也不需要穿得太正式，家长更看重的是何叶的高考成绩与待测的讲课能力。 　　唯一的不足，是何叶太面嫩了，弄不好容易被人欺负。 　　“上来吧。” 　　这次的出发公交点跟去图书馆的那次是一个，都要多走一段路。 　　何叶熟练地坐到后座。 　　阳光很晒，何叶翻出备课教案遮在头顶，主动挑起话题：“周向明最近在做什么？都没怎么联系。” 　　自从填完志愿，周向明仿佛人间蒸发了一样，不像以前，有事没事都会找她聊两句，约爬山约打球的。 　　陆津：“周叔叔去国外出差，他也跟着去了。” 　　何叶：“怪不得。” 　　陆津：“不过他走之前说了，会回来替你庆祝生日，你要分蛋糕的话，别忘了算上他。” 　　何叶：“……” 　　她愣了好久，才有些结巴地问：“他，他怎么知道我快生日了？” 　　陆津：“我提醒的。” 　　何叶：“……” 　　自行车不紧不慢地移动着，路旁绿化带才浇过水，绿油油的草叶子上挂着水珠，将洒过来的阳光折射成彩色。 　　陆津偏头，看见她高举的教案，语气寻常地解释道：“去年你送了我生日礼物，我一直都记得。” 　　何叶记起来了，当时陆津确实存了备忘录。 　　他愿意客气，何叶没法管，小声嘟哝道：“那也不用告诉周向明啊，他生日是不是已经过了？我都没什么表示。” 　　陆津：“他正月初二生日，大家都在过年，不方便聚。今天我陪你出门，叔叔知道吗？” 　　何叶：“没告诉他，怕面试失败白高兴一场。” 　　陆津就问她都做了哪些准备。 　　站点到了，公交车来得很快，最后一排居然还有两个空位。 　　陆津让何叶挨着窗坐，他坐外面。 　　何叶拿出教案给他看。 　　何叶仔细搜过该如何做好一个家教，她虽然是为了高工资才做的这种兼职，但也会认真履行自己的职责，必须帮学生提高成绩才行。 　　陆津看完之后，给了肯定的意见：“他们要冲刺明年的中考，你这个知识点足够了。” 　　何叶笑了笑，接过教案放回书包。 　　车里开着空调，她刚刚在外面热红的脸渐渐恢复白皙，窗边明亮的光线让她全身笼着一层柔光。 　　似乎察觉了他的注视，女孩子微微低头，不安地摸了摸书包。 　　陆津看向前面。 　　中间还换了一次公交，目标站点下车后，还要再走几百米到学生家的小区。 　　何叶从书包里拿出遮阳伞，打开后看向陆津：“一起撑吧？” 　　安城夏日的紫外线太高了，女生们习惯打伞了，男生们可能不在乎晒黑，又或是主流观念问题，都不会特意为了防晒打伞。 　　陆津没有拒绝，自然而然地接过了伞，走在能替何叶挡阳的一侧。 　　“跟家长说过吗，今天会有同学陪你一起来。” 　　“忘了，我现在打个电话？” 　　“嗯，就说我送完你就走，不会打扰你们讲课。” 　　何叶在心里总结好语言，拨打电话。 　　阿姨姓李，声音温柔又带着一种干练，听起来并没有反感何叶的行为，笑着重复了一遍门牌号。 　　何叶松了口气。 　　几分钟后，何叶呼叫完门禁，与陆津一起进了单元门。 　　电梯很快抵达，两人转出电梯厅，发现李阿姨就站在01户的门口。 　　何叶礼貌地打招呼。 　　李阿姨惊讶地笑：“长得可真好看，你同学也很帅嘛，你说带了同学过来，我还以为是个女生。” 　　陆津笑笑，接话道：“何叶第一次做家教，他爸爸不放心，让我陪着走一趟。” 　　李阿姨：“应该的应该的，快，都进来坐，水果都准备好了，先凉快凉快。” 　　何叶点头，跟在后面，换上拖鞋。 　　初三生长得很文静，有点内向的感觉，一直在旁边看着她们，除了母子俩，还有一位挺有气质的奶奶。 　　李阿姨很热情，安排两个年轻人坐在沙发上，不着急讲课，先了解何叶的读书情况。 　　奶奶：“太厉害了，这么高的分数，是不是报了清北？” 　　何叶：“没敢报，怕去不了想去的专业，报的上海交大。” 　　李阿姨：“上交也很好啊，我老公就是上交毕业的，现在在上海出差呢，这就是缘分。” 　　何叶也很意外。 　　奶奶瞅瞅陆津，笑眯眯道：“你同学考得怎么样？” 　　老人家笑得暧昧，“你同学”三个字，有种看破不说破的味道。 　　初次登门暗暗紧张的何叶没有察觉，很高兴地替陆津介绍道：“他一直都是我们班第一名，这次清华抢着要招的。” 　　她没有直说陆津的分数，免得人家网上一查就彻底对上他的身份。 　　李阿姨、奶奶看陆津的眼神顿时不一样了，要不是陆津对做家教没兴趣，何叶都要担心自己被刷掉。 　　陆津要离开时，两位长辈还特别舍不得，一直送到陆津进电梯。 　　彼此都了解完情况，何叶去书房给学生讲课了，书房门开着，能听见客厅里女人们低声的闲聊。 　　讲完一小时，中间休息十分钟，男生去卫生间了，何叶趁机从书包里拿出静音模式的手机，发现陆津离开不久发来一条消息：【我在小区外面的奶茶店。】 　　叶子圆圆：【啊，我刚看见，你没有回家吗？现在还在？】 　　组长：【在，这里有空调，刷刷网页，跟在家没区别。】 　　叶子圆圆：【要不你还是先回去吧？我还得再讲一小时。】 　　组长：【慢慢讲，我不急。】 　　这时，李阿姨来给何叶送水了，何叶连忙收起手机，再拿起自带的矿泉水，笑道：“您不用客气，我都带了。” 　　李阿姨笑：“行，那我就端走了，对了，你跟小陆，不是普通同学吧？” 　　何叶面露迷茫。 　　李阿姨懂了，男孩子有意，女孩子还蒙在鼓里呢，不过，有那么优秀的男生陪在何叶身边，她就一点都不用担心儿子与文静漂亮的女家教产生什么不该有的感情了。 　　 　　十一点半，何叶婉拒了两位长辈的午饭邀请，一身轻松地走向了电梯。 　　她在电梯厅给陆津发消息，然而一出单元门，就见陆津坐在休息区的木椅上，不知等了多久。 　　何叶错愕又愧疚：“你不会一直都坐在这里吧？” 　　陆津收起手机站起来：“没有，知道你要结束，才从奶茶店出来。” 　　他还给何叶准备了一杯奶茶，包装凉冰冰的，也是他那话的证据。 　　何叶特别别扭：“说了我请你，反倒让你请了。” 　　陆津：“习惯就好。” 　　何叶：“……” 　　她还在琢磨这话的意思，陆津打开手机一个软件，页面有三家餐馆，都在附近的一家大商场：“饿不饿，选一家吃完再回去？” 　　何叶真饿了，早饭吃得早，一上午又在忙，费脑费力。 　　“这家吧，这回我请你。”何叶很高兴可以马上还了陆津的人情。 　　陆津不置可否。 　　两人这就直奔那家大商场，依然是陆津撑伞，何叶捧着奶茶挨在他身边。 　　中午比早上更热了，何叶清晰地感受到胸罩内有微微的汗意浮现，她偷偷瞥向陆津，男生瞧着依然清爽。 　　马路上车辆来来往往，阳光灼热到产生了扭曲效果。 　　何叶心虚地吸了口奶茶。 　　从高三上学期开学，朱晴就猜测陆津对她有点不一样，一直到高考结束，何叶都把这种话当成无稽之谈。 　　在她的认知里，陆津外表冷淡，人却绅士，他的确帮过她很多次，但每次都没超过同学的交情，没有过任何暧昧。 　　与那些帮忙相比，两人之间更多的是在一个教室而毫无交流，是高考前的各自冲刺，包括她填报志愿，陆津也都是不太所谓的态度，还没有周向明关心的多。 　　今日之前，何叶真的没冒出过陆津会喜欢自己的这种可能。 　　可是现在，他在默默等了她两小时之后，陪着她走在这条暴晒酷热的马路上，一种她没事绝不愿意出门受罪的天气。 　　手腕突然被人攥住了。 　　何叶呆呆地看着那只扣在她手腕上的男生的手，修长、白皙、有力。 　　“红灯。” 　　陆津松开手，有些疑惑地打量她：“在想什么？” 　　何叶脸红了，她在想一些与他有关的暧昧问题，所以没注意到红绿灯。 　　不过天气太热，她的脸本来就是红的，再红一点也不是很明显。 　　随着她歪头看向别的地方，陆津也继续看对面的指示灯。 　　红灯变绿，撑着同一把伞的两个人各怀心思地踩着斑马线往前走。 　　本来何叶单独跟男生相处就容易不自在，有了那种猜测后，她在陆津面前更是不知所措。 　　或许，是她想太多了？陆津也有可能单纯就是陪她陪到底？ 　　何叶努力用这个念头让自己保持自然。 　　服务员端上了三道菜，何叶太饿了，美味的饭菜暂且让她忘了那些胡思乱想。 　　吃饱喝足，也该回家了。 　　商场路口越来越近，外面的高温艳阳也越发叫人抵触起来。 　　商场外面就有个公交站。 　　何叶撑着伞研究路线时，一辆黑色网约车缓缓停了过来。 　　陆津这才叫何叶：“走吧。” 　　何叶：“……” 　　从这边到小区，打车要几十块吧？ 　　只是陆津都替她拉开了车门，司机还歪头看着，何叶不好再磨蹭，心情复杂地坐了上去。 　　凉爽的空调迅速取代了高温。 　　何叶节约朴素的心紧跟着被享受主义腐蚀了一个窟窿，反正一上午赚了两百块，花几十也还好？ 　　半小时后，网约车停在了两人出发的那个公交站点。 　　何叶还想看看陆津的界面被扣了多少钱，结果他直接把手机收口袋里了。 　　下车了，司机扬长而去，何叶小声表示困惑：“你付款了？” 　　陆津撑开遮阳伞，低头看她：“设置的自动扣款。” 　　何叶：“这钱该我出。” 　　陆津：“真要算这么清楚，那我陪你的这一上午，值什么价？” 　　何叶：“……” 　　她的家教时薪都有一百块，陆津这个准清华大一生两百都算少的吧？ 　　她脸颊通红，垂着眼道：“你说值多少，我连着车费一起转你，不然饭是你抢着付的，车费再你出……” 　　明明说好中午她请客，这人竟然打着去卫生间的借口，提前结了账。 　　她窘迫得像只烤熟的虾，陆津只是笑笑：“我说值多少，你就给多少？” 　　何叶点头。 　　陆津：“可以，先回家，具体数目我算好后发你消息。” 　　说完，他去给停在车棚下的自行车解锁。 　　何叶闷闷地坐上去，总觉得哪里怪怪的。 　　陆津一直把她送到七栋楼下，何叶走进单元门，回头，看见陆津骑在自行车上，不加掩饰地朝她笑了笑，那个笑容在阳光下过于帅气了。 　　进了家门，何叶便拿出手机，等着陆津给她“算账”。 　　陆津的消息来得很快：【首先说明，我每个月的零花钱很充裕，这么多年奖学金也攒了很多，包括这次高考的各级奖励。】 　　何叶看完这条，立即变成了一片酸叶子。 　　组长：【所以，陪你出门，我更看重精神价值。】 　　组长：【发我一个红包吧。】 　　何叶等的就是这句：【多少？】 　　组长：【52.69】 　　何叶盯着这个数字，忽然明白了：【车费？】 　　组长：【首字母，不懂可以问周向明，朱晴也行。】 　　作为四人里面的第二学霸，何叶有一点点被陆津看低的郁闷。 　　她在脑海里过了一遍拼音：wu、er、liu、jiu。 　　首字母就是：W、E、L、J。 　　“LJ”一下子就让何叶想到了陆津的名字，再加上烂大街的“520”、“521”…… 　　何叶傻了，呆呆地看着手机，直到屏幕变黑，再变亮。 　　组长：【懂了？】 　　何叶咬牙：【不懂。】 　　组长：【不懂也没关系，发红包吧。】 　　何叶怎么可能给他发这种暗示意义的红包，估算了下他上午的花费，发了一个两百元的红包，紧跟着再发一个一百的。 　　等陆津点开了，她再回复：【两清。】 　　组长：【那你今天的家教岂不是亏了？】 　　叶子圆圆：【吃一堑长一智，以后都不用你送了。】 　　组长：【我愿意送。】 　　叶子圆圆：【我不需要。】 　　组长：【等你过完生日再说。】 　　叶子圆圆：【说什么？】 　　组长：【成年人可以说的。】 第021章 　　何叶七月八号生日，七号上午，朱晴、吴圆圆都来了何叶家里。 　　一个是何叶从小到大最好的朋友，一个是高三同桌，友情浓厚且新鲜。 　　吴圆圆离得近，先到，等朱晴来的时候，吴圆圆盯着她看了会儿，扑哧笑道：“你好像晒黑了。” 　　朱晴捂着脸痛苦哀嚎：“能不黑吗，云南那边阳光太好了，我这还天天涂防晒霜呢。” 　　何叶笑着听她们交流旅游经历。 　　朱晴很快就将话题拐了回来：“明天小叶生日，我有个提议，咱们一起去拍汉服照吧！” 　　高中生没那闲功夫，现在彻底解放了，就要打扮漂漂亮亮地去玩一场。 　　朱晴显然是有备而来，打开一个汉服店的宣传页面，三个女孩子坐在一起看。 　　吴圆圆：“这种会不会很贵？” 　　朱晴：“最低一千五一套，但是呢，店长是我亲表姐，咱们自己拍的话，服装免费，每人出个一百块的妆造费就行，毕竟表姐也不好意思让造型师白忙活，咱们好歹意思意思。” 　　吴圆圆立即抱着她亲了一口：“有关系就是好啊，一下子省了那么多！” 　　何叶也挺心动的。 　　朱晴朝她眨眼睛：“周向明昨天联系我，说他跟陆津也想替你庆祝生日，问我有没有什么特别计划。我想啊，咱们拍照都是半吊子，周向明又有专业的摄影机又有技术，你们俩要是没意见，明天就让他给咱们当摄影师？” 　　何叶：…… 　　吴圆圆：“等等，什么情况？他们怎么知道何叶要生日了？他们跟何叶什么时候又这么熟了？” 　　朱晴嘿嘿笑：“那你得问小叶，我也是最近才知道，他们三个整个高三差不多都是一起放学回家的。” 　　何叶：…… 　　一直藏着的秘密被当众揭穿，何叶控制不住自己的脸红。 　　吴圆圆将她的脸红理解成了另一层意思，恍然大悟地“哦”了好几声，指着何叶道：“我就知道，你跟陆津关系不一般，你还骗我你跟他不熟！” 　　朱晴突然意识到自己错过了某些信息，追着吴圆圆问：“怎么说？” 　　“就是有次下大雨，三月份吧，那天早上我看见她跟陆津撑一把伞，离得可近了！” 　　何叶试图解释：“那次真是误会，我……” 　　朱晴非常敏锐：“那次是误会，哪次又不是误会？” 　　何叶：…… 　　在两个好姐妹的连番审问下，并不擅长撒谎掩饰的何叶很快就招架不住了，支支吾吾地交待了陆津陪她去面试家教的事。 　　朱晴大叫：“我就知道！刚开学那会儿我就看出来了，陆津对你不一样，你还总不信！” 　　高中不许早恋，但哪对儿男女中间稍微有点迹象，都逃不过周围同学的眼睛。 　　“原来陆津偷偷摸摸做了那么多事，也就是你一心学习，换成我早察觉了。” 　　“但我其实早就确认了，那次咱们去景区玩不是撞见他们了，我诈了一把周向明，那个缺心眼的当时就露馅儿了，我怕你备考分心才没说。” 　　事到如今，何叶也无法再反驳陆津对她是单纯的“乐于助人”。 　　就像一道解密题，不知道答案前，很多线索都被忽略了，一旦知晓了答案，再重新推一遍，那些曾经被忽略的线索便成了铁证。 　　何叶低着头，脑海里乱乱的。 　　激动完毕的朱晴坐到她身边，抱着她问：“怎么这样，你不喜欢陆津吗？” 　　吴圆圆抢坐到另一边，困惑地看着何叶，如果有个陆津那么帅气的男生喜欢她，哪怕对方高考考个零蛋，她也愿意。 　　何叶：“就是，从来没想过这些，不知道该怎么办。” 　　朱晴还是了解何叶的，笑道：“这有什么可愁的，你只说你对陆津有没有感觉，就是他靠近了你会紧张，看见他的时候会心跳加快，还有点窃喜？” 　　何叶：“紧张会有，我在不熟的人面前都这样，包括女同学，就是想说话不知道该说什么，不说话又怕冷场尴尬。” 　　朱晴：“心跳加快那些呢？” 　　何叶摇摇头。 　　吴圆圆：“那你觉得陆津帅不帅？喜不喜欢他的脸？” 　　何叶：“帅，谈不上喜欢吧，跟看明星海报差不多。” 　　吴圆圆：“就没幻想过这么帅的人跟我谈恋爱该多好？” 　　何叶还是摇头。 　　吴圆圆看向朱晴，朱晴耸肩，这大概就是能考七百多分的学霸与她们这些普通女孩的区别。 　　沉默了一会儿，朱晴翻翻她与周向明的聊天记录，试探着问：“那明天只叫周向明给咱们拍照，不叫陆津了？” 　　明天的所有活动都是为了给何叶庆祝十八岁的生日，何叶的心情最重要，叫上陆津反倒会让何叶尴尬放不开。 　　何叶咬唇。 　　周向明肯定跟陆津提过大家一起出行的计划了，临时不请陆津，陆津会怎么想？ 　　那是一个帮过她很多次的同学。 　　甚至可以说，如果不是陆津推荐的那四本辅导书，何叶的语文英语成绩可能还在一百一的水平上晃悠，高考总分少三四十，还能上其他重点大学，但交大根本去不了。 　　何叶对陆津没有男女方面的喜欢，却有对一个帮过自己大忙的同学的好感，带着感激。 　　这种情况下，何叶不想让陆津太难堪。 　　她一直不说话，朱晴又改口道：“算了，咱们自己用手机拍吧，连周向明也不叫了，咱们女生自己玩，男生都一边凉快去。” 　　何叶脑海里又浮现出周向明委屈的脸，那次她只是晚点送他喜糖，周向明都幽怨了，嫌她不把他当朋友。 　　“别，都约好了，还是叫上吧。” 　　“你真没问题？” 　　“嗯。” 　　 　　本来八号何叶还要面试一家家教的，但为了过生日，她特意推迟了一天。 　　一大早，女生们先去朱晴表姐的汉服写真店做造型，服装昨天都选好了，一人两套。 　　“哇，何叶长得可真漂亮！” 　　“真羡慕你们这个年纪的女孩子，简单保个湿皮肤就超好。” 　　“我告诉你们，拍汉服照最重要的是自然，想象自己就是那个时代的女孩子，气质拿捏准了，出片肯定漂亮。” 　　表姐与造型师都很热情，笑着跟十八岁的小女生们分享拍照经验。 　　两个小时后，何叶三人到达景区门口。 　　周向明已经到了，脖子上挂着摄影机，旁边站着戴眼镜的李梁同学，怀里抱着拍照神器打光板。 　　看到女生们的新扮相，周向明戏谑地吹了声口哨，李梁居然脸都红了。 　　朱晴疑惑道：“陆津没来吗？” 　　周向明看眼何叶，笑道：“他对自己的气场有自知之明，怕你们放不开，说是晚上聚餐再来。” 　　有谁会放不开呢？ 　　朱晴、吴圆圆都是开朗大方的性格，只有何叶容易拘束。 　　朱晴真没想到陆津会这么体贴，趁男生们走在前面，她小声对何叶道：“小叶，给陆津一个机会吧，以前你是没开窍，可能在一起了就会喜欢上呢，陆津这种极品，跟他谈次恋爱绝对不亏。” 　　何叶没说话，可她确实感受到了陆津的体贴。 　　周向明已经不会再给她带来什么社交压力，李梁则是个非常幽默的人，看似话不多，一出口就能把人逗笑。 　　上午拍了一个景区，下午换套衣服再去另一个景区。 　　全部拍完，周向明累瘫了，抱着摄像机躺在一张长椅上，幽幽地看了眼何叶：“怪不得陆津不来，他其实是想躲懒吧，苦活累活都给我们，他在空调房里享清福。” 　　何叶：…… 　　损陆津就损陆津，为什么要看着她说？ 　　李梁坐在他脚底下，拿女生们的道具扇子扇着风，咬牙道：“明天非得宰他一顿大餐。” 　　这话透露出一层意思，虽然陆津没来，但他要为今天周向明与李梁的辛苦劳动付出报酬。 　　何叶听懂了，默默低下头。 　　出了景区，女生们去汉服店还衣服，男生先去餐厅与陆津汇合。 　　餐厅是陆津推荐给周向明、周向明再推荐给朱晴后订下的，约好费用六个人均摊。 　　陆津已经在包间了，如周向明预料的那样，坐在舒舒服服的空调房里，穿着一件白衬衫，清俊又有气质，叫人嫉妒得想揍他一顿。 　　“以后我们追女朋友，你也得鞍前马后地出力。”周向明连灌半瓶水，哼哼着提要求。 　　陆津扫眼他放在桌面上的相机，道：“能帮就帮。” 　　周向明敲敲相机，坏笑道：“要看吗？今天何叶打扮得特别美，你想象不出来的漂亮。” 　　陆津没说话。 　　周向明：“我给你看她的单独照，你给我看看你准备了什么礼物。” 　　陆津：“不需要。” 　　李梁起哄：“就是，你有点职业道德行不行，哪有摄影师私下传播照片的，看老陆多有操守。” 　　周向明：“呸，他就是能装，心里不定多想看！” 　　李梁：“伪君子也是一种本事，至少人家克制住了。” 　　陆津：…… 　　五点半，包厢外面传来了朱晴的笑声，女孩子们到了。 　　陆津抬眸，看到何叶走在朱晴身后，已经换回了平时的衣服，扎着一条简简单单的马尾辫。 　　视线相对，她迅速避开，白皙的脸却红了起来。 　　陆津笑了笑。 　　朱晴：“笑什么，今天属你最轻松，还不快给我们倒水。” 　　陆津从善如流地站起来，衬衣袖口挽到肘部，提起茶壶给女生们分别倒好。 　　餐桌是圆的，一共六个座位，朱晴、吴圆圆不可能跑去挨着陆津，于是陆津右手边的空位自然而然地留给了何叶。 　　何叶的脸快红透了，这完全是一种不受控制的生理反应。 　　陆津看向周向明。 　　周向明赶紧打岔，话题一敞开，大家说笑起来，何叶的脸也就渐渐降低了温度。 　　她一心一意地吃着饭，一眼都不往陆津那边瞅，只有余光能扫到他端玻璃杯或拿筷子的动作。 　　这家伙，居然还给她夹了几次菜，仿佛猜到朱晴她们都知道了，一点都不再掩饰。 　　何叶又不能给他夹回去，只能默默吃掉。 　　六点多，周向明去找服务员要了陆津带来的生日蛋糕，很大的一个蛋糕，上面插着粉色的“18岁”蜡烛。 　　烛光轻轻晃动，本来没什么的，可因为陆津之前那句“成人可以说的”，那个“18岁”就好像多了点叫人心慌的意义。 　　“恭喜我们小叶子今天正式成年！” 　　在朱晴真挚的笑声中，何叶心一横，吹灭蜡烛，闭眼许愿： 　　祝我的亲朋好友身体健康生活顺利； 　　祝我暑假兼职计划成功； 　　祝大家都收到心仪大学的录取通知书，将来学业有成。 　　恋爱什么的，试试就试试吧，反正也没有什么可怕的！ 第022章 　　吃完蛋糕，还不到晚上七点。 　　陆津挑的这家餐厅所在商场位于安城最繁华的经济圈，里面有各大奢侈品店，外面除了娱乐氛围浓厚的文化广场，几百米外就是湖边景区，无论本地年轻人还是外地来旅游的，都喜欢来这边打卡。 　　何叶给爸爸打个电话，说她跟朋友们在外面玩，晚点回去。 　　何勇理解并支持，女儿过生日，玩得尽兴最重要。 　　接下来，何叶就跟在朱晴、吴圆圆身边走走停停，尽管如此，她也能感觉到陆津的视线似乎一直停留在她身上。 　　玩气球射击游戏时，何叶看中一款迷你版的小熊玩偶，可以挂在书包或钥匙链上的那种，一轮十发子弹，射破三个气球可以任选一件迷你玩偶，难度似乎并不高。 　　何叶付了钱，有些兴奋地举起游戏枪。 　　第二发就射破一个气球，这给了她信心，可惜好运气似乎用完了，一直到第九颗子弹，才射破第二个。 　　何叶手心出了汗，能不能拿到小熊玩偶，就看这最后一发了。 　　耳边忽然传来陆津低沉清冽的声音：“我试试？” 　　何叶回头，发现陆津不知何时站在了她身后，灯光与夜色融合成半明半暗的氛围，男生静静地注视着她，等着她回答。 　　何叶下意识地看向旁边的好姐妹。 　　朱晴笑得一脸暧昧。 　　何叶逃跑般把枪塞给了陆津。 　　她躲到十几步外，却又好奇陆津能不能射中，暗暗关注着，就见陆津神色平淡地举起枪，并没有浪费多少时间瞄准，随随便便地扣动机关。 　　“嘭”的一声，一颗绿色的气球爆了。 　　陆津放下枪，目光在周围一扫，准确地锁定何叶。 　　何叶心里是高兴的，又不想表现出来，避开了视线。 　　朱晴笑着拉她过去挑选奖品。 　　何叶选了那款因为造型可爱而只剩三只的迷你小熊。 　　把广场上好玩的游戏都玩一圈，六个人边说边笑地慢慢走向湖边。 　　湖边全是游人，朱晴看看手机，指着音乐喷泉的方向道：“还有十五分钟，八点场的要开始了，咱们去看看？” 　　这个提议获得了大家的一致同意。 　　到了目的地，距离开始还有三分钟，六人挤到前面最适合观赏的位置。 　　八点整，音乐响起，湖面的喷泉也升腾而起，映着变幻的灯光，伴随着旋律跳跃。 　　这是安城的经典夜景项目了，但何叶记忆中只来看过一次，那还是爸爸出车祸之前，爸爸妈妈一起带她来这边玩。 　　后来两人离婚了，跛了一条腿的爸爸不方便再带她来，乖乖读书的何叶也绝不会在夜晚出门。 　　伤感只是一瞬，何叶的注意力很快就被晶莹又华丽的喷泉拉回。 　　身边似乎过于安静了，这不符合朱晴、吴圆圆甚至周向明的性格，何叶疑惑地偏头…… 　　左边的好姐妹们不见了，右边…… 　　何叶多看了几眼，终于确定，此时此刻，她身边就剩陆津这一个熟人。 　　何叶：“……” 　　陆津解释道：“周向明说，他们先回家了。” 　　何叶就算自己没有经验，也见过高中生们是怎么起哄又默契配合别的小情侣的，马上就明白了朱晴四人的意思。 　　只是围观是一回事，亲自陷入这种场景又是一回事，何叶浑身僵硬，完全不知道该如何应对。 　　周围不断传来其他游客的喧哗，有小朋友们的尖叫，有大人们在拍照。 　　“换个地方？这一带都能看见，那边人少点。” 　　挡开一个只顾着拍照差点撞到何叶的游客，陆津提议道。 　　何叶心里慌慌的，胡乱点点头。 　　人太多，她又心不在焉，连着两次被游客冲开两人的距离后，重新退回何叶身边的陆津突然抓住了她的手。 　　何叶：…… 　　喷泉再美，七月的夜晚仍然是闷热的，陆津的手却如他散发的气质一样，凉凉的。 　　或许也不凉，只是他的体温比何叶低，握在一起自然产生了温差。 　　何叶想要收回来的，可陆津察觉了她的意图，微微握紧了些。 　　何叶就这么尴尴尬尬别别扭扭地被他牵着，一直往前走了一两百米，身边的游客总算少了。 　　陆津带着她走到一棵两人腰粗的香樟树下。 　　这里也能看到不远处的喷泉，只是树干挡住了路灯，显得黑漆漆的，是大人绝对不允许小孩子驻足停留的危险地带。 　　在两人站稳的那一刻，陆津松开了手。 　　何叶低着头。 　　背后的树干距离堤岸边缘只有五十多厘米，她跟陆津堵在这里后，其他游客是别想再通过了，只能走后面的主道。 　　倒映着微光的湖水轻轻地拍打着岸石，带有规律的声响像她无所适从的心跳。 　　今晚玩了这么久，她的马尾辫有些松了，耳边垂下一缕碎发，随着微风拂动着，有点痒。 　　何叶很想抬手把那缕头发别到耳后，可陆津就站在那里，她居然不想动，仿佛她一动不动，两人就会一直这么沉默地站下去，不会发生其他什么事。 　　陆津有些好笑地看着她。 　　这样的何叶，好像犯了错的同学，被班主任叫到外面，即将迎接一顿最严厉的批评。 　　可他不是班主任，他没想批评她，而是…… 　　“何叶。” 　　他一开口，何叶心跳就是一快，拿余光往他那边瞥。 　　陆津：“今天是你十八周岁生日，没错吧？” 　　何叶点点头。 　　陆津：“十八岁成年，所以，我可以正式追求你了。” 　　虽然早就猜到他会说这些，何叶还是紧张得朝另一侧偏头。 　　陆津转过来，目光追着她逃避的脸：“早就喜欢你了，怕影响你学习，没敢表现得太明显。” 　　他越说，何叶就越恨不得缩到背后靠着的树干里面，闷闷道：“我有什么好喜欢的？” 　　她真的不懂。 　　学生阶段会谈恋爱的，通常都是那种很耀眼的人物，要是长得特别漂亮，要么活泼灿烂像个小太阳，要么文艺方面有突出表现，真没有几个她这样的书呆子。 　　非要挑一样，她长得确实还可以，但班里有陈萱那么漂亮明媚的女孩子，放在整个二中美女更多，就更不显何叶了。 　　而且何叶总觉得，陆津不至于那么肤浅。 　　就是很奇怪，他怎么会喜欢自己。 　　陆津：“说不好，就是有感觉。” 　　何叶：…… 　　就在这时，音乐喷泉的曲子变了，变成了一首旋律轻柔的英文歌。 　　何叶忽然有种“心弦被拨动”的玄妙感，怔怔地看向水面的喷泉。 　　歌曲空灵，喷泉也跳得温柔起来。 　　“Amarantine，”注意到她在听歌，陆津低声报出歌名，“意思是永不凋谢的花，或永恒之爱。” 　　何叶：…… 　　歌很好听，可是爱什么的，这个时候听他说出来，她的鸡皮疙瘩都要起来了。 　　陆津看出了她脸上的小纠结，笑了：“不提这个，继续说刚刚的。” 　　何叶重新垂下视线，轻轻咬着嘴唇。 　　她的唇形小巧而饱满，在里面偷偷地咬，外面也看得出来。 　　陆津定定地看着，看着她不敢直视他的眼，看着她白皙泛红的脸，最后是那好看诱人的唇。 　　“何叶。”他靠近一步，身影彻底将她笼罩。 　　何叶下意识地往后贴紧树干，双手紧紧地抵着粗糙的树皮。 　　陆津扣住她一只手，看着她紧张乱眨的睫毛：“何叶，成年了，谈场恋爱吧，给我一个机会，做你的男朋友。” 　　这一次，他清凉的手终于热了起来，捂得何叶手心都要出汗了。 　　喷泉的音乐还在继续，一次又一次地重复着“amarantine”，像是在蛊惑她快点接受男生的追求，快点尝试一段恋爱。 　　何叶从来没有想过会在高考后马上谈一场恋爱，前面的十八年，她就没考虑过这个问题。 　　可是，现在她成年了。 　　陆津是个好同学，给了她很多帮助。 　　如好姐妹所说，他的确是个极品，长得帅学习好，跟他谈恋爱绝对不亏。 　　何叶说不出口答应的话，但她很慢很慢地点了点头。 　　陆津笑了，揉揉她的头，将过于乖巧的女朋友拉到怀里。 　　何叶再度僵硬，还害怕：“小心掉下去。” 　　本来就窄的地方，陆津这么站着，一不小心就掉湖里去了。 　　陆津：“嗯，再换个地方。” 　　说完，他牵着她的手，跨出这片树影。 　　大都市的灯光重新闯入视野，两人的手像来时那般牵着，只是与那次又不一样，这一次，陆津牵得堂堂正正。 　　何叶依然扭捏，强迫自己去习惯这样的场合，她知道，谈恋爱牵手是很正常的举动。 　　音乐喷泉又换了一首歌曲，这曲结束，喷泉表演也结束了。 　　何叶看看时间，八点十五。 　　她对陆津道：“回家吧。” 　　陆津：“好。” 　　他带着她去路边，打了一辆车。 　　何叶还没有适应“陆津女朋友”这个新身份，一上车就拿出手机转移注意力。 　　吴圆圆、朱晴都发了消息来，打听她与陆津的进展。 　　何叶暂且没有回答，给爸爸发消息，说他们聚会结束，已经在回家路上了。 　　这时，一条消息跳了出来。 　　组长：【礼物在家放着，回去送你。】 　　何叶目光微动，回：【是什么？】 　　组长：【一个适合给暗恋的女同学，一个适合给女朋友。】 　　何叶脸红了。 　　抵达小区后，何叶先去超市找爸爸，省着爸爸担心，陆津从南门进了小区。 　　等何叶从超市出来，拐到东门，就见陆津骑着自行车，停在路边的树荫下等着。 　　她垂着眼走过去。 　　陆津坐在车上，递过来一大一小两个礼物盒，大的扁平，小的是巴掌大的正方体。 　　何叶笨笨地接到手里，坐上车后座。 　　一两分钟的路，两个人都没有说话。 　　到了七栋楼下，何叶跳下车要进去了，陆津才问：“明天要出门吗？” 　　何叶看着自行车：“有个家教面试。” 　　陆津：“我陪你去，几点出发？” 　　何叶犹豫几秒，报出时间。 　　还是同学都接受他的陪同了，现在成了男女朋友，更加没有理由拒绝。 　　抱着两份礼物，何叶上了楼。 　　她走进自己的卧室，关上门，带着好奇心先拆开了那份扁平的大礼物盒。 　　里面是一个可以放在桌面上的原木风相框，相框里夹着一张漫画风的图片，图片中的女孩子站在两排超市货架中间，怀里抱着一大包泡面，有些发愁地仰头望着顶排货架。 　　何叶一眼就在女孩脸上看到了自己的影子。 　　组长：【相框后面有字。】 　　何叶翻转相框，在边缘内侧发现几个英语字母—— 　　Crush at first sight. 第023章 　　这个相框礼物，让何叶想起了她与陆津真正意义上的第一次见面，也就是在自家的小超市。 　　所以，那个时候陆津就对她有“感觉”了？ 　　这么一想，何叶不得不佩服起朱晴来，居然真的都被她猜中了。 　　再看相框里的漫画女孩，或许是氛围的关系，确实挺好看的。 　　叶子圆圆：【谁画的？】 　　组长：【我小姑，美院毕业生。】 　　叶子圆圆：【你给她看过我的照片？】 　　组长：【去年运动会那张。】 　　叶子圆圆：【那你怎么跟她说的？】 　　组长：【不用说，都懂。】 　　何叶服了，换成她喜欢谁，肯定不会叫长辈知道。 　　组长：【喜欢吗？】 　　何叶实话实说：【嗯，你小姑真厉害。】 　　组长：【都拆完了？】 　　何叶见了，先没回复，打开第二份礼物。 　　精致的小礼盒像是首饰方面的包装，里面果然也是一条银色的项链。 　　何叶没接触过这些，她甚至分辨不清那细细的链条究竟是什么材质。 　　最先吸引她的，其实是项链的吊坠，那是一枚绿汪汪的“荷叶”，边缘不是那么规则，但总体形状是圆圆的，就像何叶的微信昵称“叶子圆圆”。 　　吊坠大概有一元硬币那么大，清凉圆润翠绿，静静地躺在何叶手心。 　　名字的关系，何叶很难不对这条项链心动。 　　惊艳过后，何叶想到了价格问题，连忙问陆津：【玉吗？会不会很贵？】 　　组长：【翡翠，在我外公家的店订制的，选的普通品质，不用有压力。】 　　叶子圆圆：【……你们家亲戚真是多才多艺。】 　　陆津发来一张图片，是何叶送他的那个钥匙扣，只是现在上面多了一条同款的翡翠荷叶挂件，比何叶的项链吊坠要小很多，不细看可能都发现不了。 　　叶子圆圆：【挺好看的，其实也送我这个就可以了。】 　　她总觉得项链会贵很多。 　　组长：【项链更合适。】 　　叶子圆圆：【我平时又不戴，有点浪费。】 　　组长：【以后出去玩的时候戴。】 　　叶子圆圆：【好吧，谢谢。】 　　组长：【关系不一样了，不用这么客气。】 　　叶子圆圆：【不说了，我还要准备明天的面试。】 　　组长：【好，明天见。】 　　其实何叶的备课教案都准备好了，只是不知道该继续跟陆津说什么，才结束了聊天。 　　这时，朱晴又发了消息过来：【回家了吗？】 　　何叶才回答，朱晴便拨了视频过来。 　　何叶心虚，眼神躲闪。 　　朱晴笑得很开心：“一看你这样子，我就猜到陆津得逞了，快跟我说说，他怎么跟你告白的？” 　　吃瓜人比何叶这个瓜主还兴奋，何叶躲不过，只好简单总结道：“就，就一起看了喷泉，然后他说喜欢我，问我要不要谈场恋爱。” 　　朱晴一脸羡慕：“真想亲眼看见这一幕，你们俩这种颜值，什么告白词都浪漫。” 　　何叶没有什么浪漫感受，当时光顾着紧张了。 　　“对了，他送的什么礼物？” 　　礼物还在何叶面前摆着，她调整镜头让好姐妹看。 　　“哇，这个相框好有感觉，不愧是学霸，送的礼物都跟普通男生不一样。” 　　“项链！还是荷叶项链！” 　　何叶就听好姐妹哇哇叫了好一会儿。 　　看完礼物，朱晴忽然暧昧一笑：“那个，湖边那么好的氛围，陆津有没有亲你？” 　　何叶：“……没有，你想哪去了。” 　　朱晴：“对对对，我们家何叶还是个孩子呢！” 　　何叶被这个问题弄得心慌：“不会真的这么快吧？我们才刚在一起。” 　　虽然她确实已经成年了，可前面十几年的学生生涯还是让何叶下意识地把自己当个学生看，决定与陆津尝试恋爱已经够突破了，她还无法想象亲吻这种太过刺激的画面。 　　朱晴一副专家脸：“这种事情没有标准，得看男女双方的性格吧，有的人可能恋爱很久才有亲密动作，有的人可能认识第一天就什么都做了，好多电影都是这么演的。陆津那家伙，看起来是冷淡禁欲系，具体是什么风格，只能由你慢慢摸索了，嘿嘿。” 　　何叶：…… 　　她一点都不想摸索。 　　 　　因为与朱晴的这番对话，第二天再在楼下见到陆津，何叶除了刚确定恋爱关系的不适应，还有一点点对亲密举动的防备，很怕陆津突然就要亲过来。 　　不过这些都是藏在心底的小想法，陆津看到的女朋友，还是那个有点社恐有点内向的何叶同学。 　　“今天面试的是什么情况？” 　　等何叶坐到自行车上，陆津一边骑车一边问。 　　只能看到他后背的何叶感觉放松多了，解释道：“是一对儿要升高三的双胞胎姐妹，也是咱们二中的，需要补习数学、理综，明年想考重点一本。” 　　陆津：“两个人怎么收费？” 　　何叶笑：“优惠一点，一小时一共一百八，他们家希望一周补习两天，上午数学，下午理综。” 　　陆津：“你这个兼职果然比我那个赚的多。” 　　何叶谦虚：“还不一定能拿到手呢，越是这种高目标的家长要求越高。” 　　陆津：“要求高才需要你这样的。” 　　何叶笑了笑。 　　这次公交不需要换车，八点五十两人顺利到了对方家小区，路上陆津像上次一样帮何叶撑伞，并没有做什么特别举动。 　　双胞胎以及他们的父母都在家，夫妻俩来开门时，两个女孩子也来了门口迎接，然后她们双双认出了陆津。 　　这回都不用何叶帮忙介绍，两个女孩子就把陆津的学霸成绩叫了出来！ 　　两个家长的眼神也不一样了。 　　陆津跟一家人打过招呼，确认何叶在这里的安全应该没有问题，便婉拒了家长的邀请，对何叶道：“慢慢来，我去外面找个地方等。” 　　说着，他从书包里取出自带的一本专业书，再把书包递给何叶。 　　告别之后，陆津走了，何叶也开始了她今天的试讲。 　　两位家长坐在沙发上，展开了一场简短的讨论。 　　爸爸：“这俩孩子是不是在谈恋爱？” 　　妈妈：“应该是。” 　　爸爸：“会不会对咱们女儿产生点不好的影响？” 　　妈妈：“谈恋爱影响就不好了？学校老师还都结婚了呢，就会瞎担心。再说了，就算有影响也是积极的影响，让她们知道，真正优秀的男生也只会喜欢同样优秀的女孩子，先把自己的成绩提上去，考个好大学，将来不怕没有好的男朋友挑，哼，我那时候就是不懂这些，不然能嫁得更好。” 　　爸爸：“……” 　　书房里，两个女孩子一左一右地簇拥着何叶，都想先听听她与陆津的恋爱故事。 　　何叶：…… 　　等何叶带着签好的合同走了，那对儿家长也从女儿们口中知道了陆津竟然是高考后才追的何叶。 　　妈妈：“看看，陆津这样的才叫真喜欢，学生期间就是要以学业为主，毕业后再考虑感情问题。” 　　双胞胎姐姐：“我更佩服何叶，天天对着那么帅的一张脸，她都能做到不分心。” 　　妈妈：“人家知道自己真正想要的是什么，你们都好好学着点。” 　　何叶不知道学生家里在讨论些什么，在楼下见到陆津，对上他询问的目光，何叶忍不住笑了。 　　陆津并不意外，何叶在教室帮其他同学讲题时，态度耐心条理清楚，很容易叫人明白。 　　她或许不擅长交际，沟通表达能力却很优秀。 　　“中午还在外面吃？” 　　“回家做吧，外面太贵了。” 　　“那就打车回去，不然午饭做好都得一点多了。” 　　出租车很快，路上只花了二十分钟，回小区才十一点半。 　　何叶坐在陆津的自行车上给爸爸打电话，说午饭要稍微晚一点。 　　何勇笑呵呵地表示没问题。 　　何叶收起手机，听见陆津问：“我们的事，叔叔知道吗？” 　　何叶：“……我没说，你告诉你爸妈了？” 　　陆津：“还没机会，这两天他们都不在家。” 　　何叶马上道：“你先别说。” 　　大家住在一个小区，她怕哪一天在路上撞见陆津的父母，那多尴尬。 　　陆津：“可以，等你做好准备我再正式介绍你们认识。” 　　何叶根本都还没有考虑这些事情，见家长什么的，感觉距离她好远。 　　自行车沿着树荫，慢悠悠地骑到了七栋楼下。 　　见女朋友绕到靠近单元门的这一面，垂着眼跟他打声招呼就要进去，陆津拨了一下车铃。 　　何叶疑惑地回头。 　　陆津黑眸戏谑：“上次陪你你还答应中午请客，现在成男朋友了，待遇反而变差了？” 　　何叶的白脸蛋立即变成了红脸蛋：“那，我做好了给你打包一份？” 　　陆津往楼上望：“太麻烦了，不如我也上去，还能帮你的忙。” 　　何叶咬唇，低头拒绝：“不要，我怕被邻居看见，回头告诉我爸。” 　　陆津：“那去我们家做，我不怕撞见邻居，那边的邻居也不认识你。” 　　何叶摇头：“还是帮你打包吧。” 　　陆津：“也行，这次你做，下次我做，回来晚就在外面吃。” 　　何叶同意了。 　　陆津这才叫她进去。 　　何叶松了口气，站在电梯里时想，除了对话内容，两人的相处跟做同学时也差不多。 　　 　　因为何叶的高考简历足够吸引家长，没过多久，何叶就把整个七月份的家教日程排满了，一天教课四至六小时，一周休息两天。 　　陆津陪着她把那些家教地点都跑了一遍，期间也帮何叶挑选学生对象，整理出一张最合适的出行图，譬如将住址离得近的学生安排在同一天，这样就能少坐几趟公交。 　　学生多意味着何叶会变得很忙，除了白天赶路，晚上还要花时间备课，一点都不比高考冲刺轻松。 　　朱晴听说后都感慨：“别人约会去景区去电影院，你们俩的约会都在公交车出租车上了，星期一陆津也要去蓝海实习了吧，那你们哪还有时间谈恋爱？” 　　何叶：“谈恋爱又不是必须天天见面。” 　　朱晴：“随便你们吧，是我境界低，理解不了学霸们的恋爱模式。” 　　因为两人的“约会”太过无趣，朱晴等知情的朋友的八卦心也越来越低。 　　何叶觉得这样还挺好的。 　　然后，陆津就发了一条特别的消息过来：【劳逸结合，周末去看场电影？】 　　叶子圆圆：【天气预报说周末中雨转大雨。】 　　组长：【打车过去，保证不会让你淋雨。】 　　叶子圆圆：【你真不怕麻烦。什么电影？】 　　陆津把当天上映的几部片子截图发过来，让她选择。 　　确实想放松一下的何叶，选了那部正当红的好莱坞商业大片。 第024章 　　天气预报很准，周日果然下着雨。 　　陆津买的电影票是下午一点场，只是他约了何叶十点钟出发，到了商场可以玩玩游戏，再吃个午饭。 　　在外面吃就意味着中午何叶无法给爸爸送饭，那她就必须提前跟爸爸打声招呼。 　　借口还是女同学。 　　何勇：“这么大的雨还要出去玩啊？” 　　何叶努力掩饰心虚：“谁让我只有今天有空。” 　　女儿平时又乖又懂事，何勇不但一点都没有怀疑，还挺心疼女儿：“别人暑假都在玩，你接一两份兼职也挺赚钱的，别排那么满了，弄得比专职上班的还累。” 　　何叶：“我喜欢赚钱。” 　　何勇：…… 　　去超市的路上，何勇都在反思，难道他平时给女儿的零花钱太少了，才导致女儿小小年纪就这么热衷赚钱？ 　　吃完早饭才七点，何叶在书房待了两个多小时，这才开始做出发准备。 　　现在外面应该是中雨，其实也挺大的，雨点噼里啪啦地砸在水泥地面，溅起一团团水花。 　　何叶趴在窗户边看了会儿，果断放弃了穿长裤的打算，换上一条快到膝盖的牛仔短裤。 　　电影两个小时，坐着一动不动，大概会招蚊子，出门之前，何叶抓起驱蚊液，将露在外面的胳膊腿都喷了一遍，包括脖子。 　　一切准备完毕，何叶一口袋装钥匙，一口袋装手机，拿着折叠伞下楼了。 　　陆津站在单元门外，穿着一条黑色运动风短裤，上面一件白色短袖，修长挺拔，清冽干净。 　　看到何叶，他晃了晃手里还在滴水的伞：“撑一把？” 　　何叶：“还是一人一把吧，更方便。” 　　两个人的话，有个人多多少少都会淋到一点雨。 　　陆津笑笑，没再坚持，跟着她跨入雨中。 　　何叶穿的是凉鞋，雨水很快就打湿了她的脚，好在夏天这种感觉还挺舒服的。 　　陆津走在她旁边，因为伞的关系，两人中间隔了一米多的距离，所以就算他偏头，也只能看到女朋友的伞面以下。 　　十八岁的何叶，长了一身牛奶似的莹白皮肤，在这湿漉漉的雨天，她露在外面的一双腿纤长笔直，仿佛散发着一层柔光。 　　她忽然看过来，似是在疑惑他为何一句话都不说。 　　陆津早在察觉她的动作前便及时移开了视线，看着她的眼睛道：“实习一个月，接下来不能再陪你去做家教了。” 　　何叶：“没关系，你好好实习，我这边都熟练了。” 　　其实早就不需要陆津陪了，是他非要坚持。 　　陆津：“晚上下班了，可以出来见见。” 　　何叶：“……” 　　自从两人确定关系，每次见面都是在去做家教的路上，还从来没有专门为了“谈恋爱”而见面，今天这场约会算是第一次。 　　见面可以说什么？ 　　何叶不知道，可陆津都那么说了，她也没有理由拒绝，毕竟大家是男女朋友了，肯定跟做同学还是要有区别的。 　　“嗯，你实习的话，几点下班？” 　　陆津：“说不准，不加班六点左右，加班可能八九点，太晚就不见了，免得打扰你休息。” 　　他知道她每晚备课有多忙。 　　两人聊了些陆津实习的事，不知不觉到了小区南门外，何叶家的超市在东门那边，为了不让家长瞧见，以后约会基本都会从南门出发。 　　陆津叫了车，他撑着伞让何叶先上，然后再收伞坐到何叶旁边。 　　密密的雨点微微打湿了他的头发肩头，何叶心想：明明下雨，为什么非要挑今天出门？ 　　周末再加上大雨天，路上车辆不多，商场很快就到了。 　　商场十点钟开门，这时候人流量也不大，陆津带着何叶走到导引台这边，各个楼层商家都看过，适合他们的娱乐项目还挺多的。 　　“会滑冰吗？” 　　何叶连连摇头。 　　陆津笑：“我可以教你。” 　　天生没什么运动细胞的何叶红着脸拒绝：“还是算了，我不敢。” 　　陆津：“电玩厅？简单一点。” 　　这个技术含量不太高，何叶同意了。 　　陆津想冲五百块的游戏币，何叶急得扯了扯他的衣摆，背着收银员小声嘀咕：“充那么多做什么，一百就够了。” 　　陆津学她的低声：“以后也可以再来玩，充五百优惠大。” 　　何叶：“如果不来不就浪费了？还是玩一次充一次的好。” 　　陆津：“行，听女朋友的。” 　　何叶：“……” 　　她丢下他先进去了。 　　没多久，陆津端着一盒子游戏币凑到她身边，让她挑项目。 　　游戏厅很大，何叶认认真真逛了一遍，发现有的项目是直接抓取实物奖励，有的是赢取积分，再用积分兑换奖品。 　　一百块的币很难赚取足够兑换好礼品的积分，何叶最终决定抓娃娃，好几款玩偶都挺可爱的。 　　陆津端着盒子跟着她，何叶负责抓，他负责投币、看。 　　何叶很快就发现，陆津不是在看抓娃娃的钩子，而是在看她，离得那么近，他的视线似乎凝成了实质，带着难以忽略的温度。 　　她瞅瞅旁边的机子，劝他：“光看我抓有什么意思，你也去玩啊。” 　　后面有人走过，在游戏厅略显嘈杂的背景音效中，陆津靠近女朋友的耳朵，说：“看你更有意思。” 　　何叶这半边脸立即像被火撩了一样。 　　只是被陆津这么看着，她有点抓不下去了，抢走装游戏币的盒子，非要陆津去抓。 　　陆津笑笑，捡出三个币投进去，目光终于投向里面。 　　何叶飞快地看了他一眼。 　　灯光明亮闪烁，男生脸庞白皙俊美，嘴角带着浅浅的愉悦笑意，确实……挺帅的。 　　“咣当”一声，一只嫩黄色的小老虎玩偶掉了出来。 　　何叶：…… 　　陆津捡出玩偶，见女朋友一脸佩服，他解释道：“玩这个有技巧的，我教你？” 　　何叶当然想学。 　　陆津让她站到机器前，他站在她背后，一只手撑着何叶左侧的游戏机台面，一只手在右边投币。 　　被他虚虚贴着的何叶僵硬了。 　　陆津投好币，自然而然地握住她右手攥住摇杆，下巴轻抵她的肩头，眼睛看着里面的抓钩，一边带着她移动摇杆，一边在她耳边讲解技巧。 　　何叶哪还有心情听技巧，他的手他近在耳侧的脸，都叫她无法集中注意力。 　　陆津按下确认键，抓钩下降，抓住第二只小老虎，在惊险的最后一秒放进出口。 　　“记住了？”陆津松开何叶的手，人却依然笼罩着她。 　　何叶慌慌地点点头。 　　陆津这才退开。 　　抱着两只小老虎的何叶：“换个游戏吧……” 　　陆津还是随她挑。 　　这回，何叶挑了一款双人射击闯关游戏，每一层关卡都要打一堆怪物，根本不可能再分心。 　　中间可以稍微放松一下的时候，何叶偷偷偏头，发现坐在另一边的陆津还在打怪物，目光专注，只是他心情好像很好，要笑不笑的样子。 　　何叶纳闷了，他一个快要上清华的学霸，居然还喜欢这种突突突乱射的幼稚游戏？ 　　在游戏厅突突了一个小时，两人选了一家本地菜餐厅。 　　何叶做主点了两荤一素，足够他们吃了，而且防着陆津结账，这次她先付了款。 　　上菜还要晚一点，陆津看看被何叶放在桌面的两只小老虎，道：“一人一只，你要哪个？” 　　何叶：“……都一样的吧？” 　　陆津：“不一样，情侣款。” 　　何叶突然发现，这位气质清冷的学霸还挺喜欢逗弄人的。 　　吃完饭才十二点，两人接着逛商场，经过一家女装店，陆津忽然说：“好像没怎么见你穿过裙子。” 　　何叶：“骑车上学，穿裙子不方便。” 　　陆津：“现在可以穿了。” 　　何叶兴趣寥寥地摇摇头。 　　陆津朝店内多看了几眼。 　　三楼有家日用百货店，何叶挑了两支笔一个笔记本，陆津拿了一盒口香糖。 　　付过款，陆津一边往外走一边拆开口香糖的包装，自己吃一颗，另一颗递给何叶：“要吗？” 　　他这么讲究，何叶也就接过来了，是很清新的柠檬薄荷味。 　　接下来就是去看电影。 　　何叶没有看过《变形金刚》系列，因为新奇，虽然前面有人嘀咕说这第四部 好难看，何叶居然觉得还行。 　　陆津：“喜欢的话，下次可以在家里一起补前面的三部。” 　　何叶：“你也没看过前面的？” 　　陆津点头，看看腕表，问：“才三点，附近有个公园，去逛逛？” 　　何叶：“这么大的雨……” 　　陆津：“就是下雨天才适合去，晴天太热了。” 　　何叶佩服他的游兴，反正回家也没什么事，陪他走走也好。 　　陆津手里提了一个大购物袋，里面装着老虎玩偶、日用杂物以及两人单独收纳的伞。 　　走出商场，中雨已经变成了大雨，好在没有风，不怕雨水乱飞。 　　陆津拿出他那把黑色大伞，左手拎购物袋，右手撑伞，示意何叶来挽他的胳膊。 　　何叶扭捏：“我自己撑……” 　　陆津意味深长地看着她：“早晚都要习惯。” 　　何叶扛不住他的眼神，慢慢凑了过来。 　　陆津负责带路，走了十来分钟吧，到了他口中的那个公园。公园挺大的，浓绿的树木在大雨中静静伫立着，几样游乐设施被雨水冲刷得干干净净，一眼望去，除了他们再也没有别的市民，别有一种清幽的意境。 　　何叶怕下雨出行麻烦，真克服了那种心理身临其境，便觉得这样的环境也很好。 　　“那边有个亭子，去坐会儿？” 　　“好。” 　　亭子位于一片池塘附近，后面是层层叠叠的景观植物，哪怕在晴天这里也肯定特别凉快。 　　坐在亭子里，能看到池塘里一圈一圈不断的涟漪，里面居然还种了几株荷花，可怜花瓣都被打得垂落下去。 　　何叶看着看着，忽然发现陆津举着手机正在给她拍照。 　　她别扭地低下头。 　　陆津坐到她身边，手机递到她面前。 　　何叶看见了自己，双手扶着椅子，歪着头，被后面的浓绿衬得特别白净。 　　“拍张合照？”陆津问。 　　何叶想，谈恋爱就是这样的吧，于是点点头。 　　陆津把手机改成自拍模式，右手举着，左手绕过何叶的肩膀，揽住她。 　　何叶：…… 　　她尴尴尬尬地朝他那边歪头，再看向镜头。 　　因为她不够放松，这一张的效果并不是很好，尽管如此，陆津依然看了很久。 　　他看照片，何叶双手搭在身前，歪头看另一边转移注意力。 　　毫无预兆的，耳边响起他的声音：“何叶，试试接吻吧。” 　　何叶震惊地转过来，就见陆津不知何时坐正了，黑眸俯视着她，里面浮动着叫她心慌的情绪。 　　她本能地低下头。 　　他又问：“可以吗？” 　　那声音低低的，有点哑。 　　何叶又慌又乱，没有一点准备，自己都分不清可以还是不可以。 　　然后，陆津试探着压了过来，一手抱住她，一手抬起她的下巴。 　　何叶紧张地闭上眼睛，嘴唇也抿得紧紧的。 　　陆津开始亲她了，何叶清晰地感受着他压迫她唇瓣的动作，从生涩笨拙毫无章法到渐渐熟练。 　　何叶抓着他的衣摆，默默等他结束。 　　原来这就是接吻，感觉怪怪的，想不通为什么情侣会喜欢做这个。 　　“张开。” 　　雨声里，何叶听见陆津这么说，语气有些急，呼吸有些重，还有点哄求的意思。 　　什么张开？ 　　何叶不懂。 　　陆津忽然亲向她的脖子。 　　何叶急得“哎”了声，痒不痒的，那里抹了驱蚊液啊！ 　　结果这个念头才从脑海里闪过，陆津便重新堵住了她的嘴，并且突破了她之前紧咬的牙关。 　　何叶只来得及发出一声“呜”，后面就全不受她控制了。 　　像一场突然变大的雨，陆津紧紧地抱着她，压着，吻着，陌生得像变了一个人。 第025章 　　一开始何叶还抓着陆津的衣服，很快她的手就没了力气。 　　耳边听到的是哗啦啦的大雨，感受到的陆津却是阵雨，好几次都觉得他终于要停了，下一秒他又重了起来。 　　尽管她被陆津抱在臂弯，长时间的仰头动作还是让何叶脖子发酸。 　　她又一次试着推他的肩膀。 　　陆津停了，他抬起头，扣着女朋友的后脑让她靠在他怀里。 　　何叶如溺水的人大口呼吸，等她渐渐平静下来，忽然听到了陆津的心跳，砰砰，砰砰，那么清晰。 　　看着近在眼前的胸膛，何叶眨了眨眼睛。 　　除了小时候被爸爸抱着背着，这还是她第一次与一个男生挨得这么近。 　　她以为要喘不上气的只是自己，没想到陆津也是差不多的状态，甚至持续的时间比她还长。 　　陌生的体验让她保持着安静，等着陆津来打破沉默与尴尬。 　　不知过了多久，陆津终于动了，他低头蹭了蹭她的头发，在她耳边问：“刚刚，什么感觉？” 　　何叶看不到他的脸，只有温热的呼吸落在耳畔，她缩了缩肩膀，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这种事情还要交流的吗？ 　　至于她的感觉，嘴角发酸，嘴唇舌头都肿肿的，实在说不上多好，但也没有太反感，非要总结的话，那就是古怪，越发不明白接吻为什么会成为情侣喜欢的亲密动作之一。 　　“我很喜欢。”陆津低头，看着她说。 　　何叶早在目光接触的瞬间就赶紧移开了视线，她真做不到大大方方讨论这个。 　　她的脸还因为长时间的缺氧而红着，低眸的表情很像害羞，也特别叫人想继续喜欢她，欺负她。 　　陆津喉头滚动，手重新捧上她的脸。 　　何叶心头一跳，在他亲上来之前及时捂住嘴，整个人往后躲。 　　陆津动作僵住，疑惑与紧张同时浮现在他黑沉的眼中：“不喜欢？” 　　何叶摇摇头，睫毛低垂，声音低低的，闷闷的：“跟我想的不一样。”很不习惯。 　　陆津愣住，随即了然，也有点想笑，看着她问：“你想象中的我，怎么亲的？” 　　那语气戏谑，是坏男生在逗弄自己的乖女友。 　　何叶：“……” 　　她根本没有幻想陆津会怎么亲她，她的意思是这个吻与她想象中的恋人亲吻完全不一样！ 　　可这种事越解释越尴尬，何叶只好瞪他一眼来表达抗议。 　　她长了一张过分清纯的脸，黑亮的眼情绪分明，陆津也怕她真的生气，收起调侃，认真解释道：“抱歉，我也没想刚开始就这样，就是，没忍住。” 　　理智上知道该循序渐进，可真的抱着她，哪里都是软软的，陆津心里便多了一头野兽。 　　亲成这样已经是他克制后的结果了，真让他随心所欲…… 　　陆津垂眸，禁止再往下想。 　　两人谁也没有看谁，各自沉默了一会儿。 　　清凉的雨意逐渐镇压住过高的体温，何叶扫眼公园外面，小声问：“几点了？” 　　陆津看看腕表，指针显示四点。 　　两人三点离开电影院，走过来最多用了十五分钟，再加上拍照占用几分钟，也就是说，刚刚的接吻竟然持续了半个多小时。 　　“三点半。”陆津取下腕表装进口袋，神色如常地道。 　　何叶自然也在心里快速计算了一把，想到一场接吻竟然能持续十来分钟，她越发觉得不可思议。 　　陆津从购物袋里翻出两人的伞：“去拍拍照片吧，这边氛围还可以。” 　　何叶确实也不敢再在这里坐着，跟着他出去了。 　　陆津挑选地点让她站着，泛着圈圈涟漪的池塘边，被雨水浇打得鲜翠欲滴的香樟树下，清幽古韵的凉亭外，何叶撑着一把青伞，尽量自然地摆姿势。 　　陆津想起一件事：“你们拍的汉服照，什么时候能拿到照片？” 　　何叶：“朱晴发给她表姐，说是帮忙修修图，下周能拿到相册吧。” 　　陆津看着她：“送我两张。” 　　不是商量，是强要。 　　何叶：“……” 　　将公园逛了一圈，两人重新回到凉亭，毕竟购物袋还放在这边。 　　陆津拿出他的水，仰头喝了几口。 　　何叶本来没觉得渴，听着他的咕咚声，便也拿出自己的苹果汁。 　　陆津看她一眼，放下水瓶走到里面的亭柱前，好像发现了什么，认真看了好一会儿。 　　何叶喝完果汁，好奇地看着他。 　　陆津：“过来看看，这里有字。” 　　何叶一边猜测是不是那种“某某到此一游”，一边走了过去。 　　她站在陆津身边，微微歪着头去打量，还没看出什么，肩膀突然被人一转，等何叶靠着亭柱抬起头，陆津已经亲了下来。 　　她急急地闭上眼睛。 　　似是吸取了教训，这一次陆津亲得很克制，何叶不肯张开嘴，他也没有再哄她张。 　　“这样，可以吗？” 　　分开后，陆津笑着问。 　　何叶心里乱乱的，推开他跑到购物袋那里，一手提袋子一手撑伞，快速步入雨中。 　　陆津居然提着伞追上来，挤到她伞下。 　　何叶难以置信地看着他瞬间被雨水打湿的短发与肩膀。 　　陆津抢过她的伞，一手搂住女朋友的肩膀。 　　这跟挽着胳膊还不一样，何叶怕被人看见。 　　陆津：“这么大的雨，没人会注意别人。” 　　他不肯松开，何叶就这么被他半搂半夹地走出公园，直到车来了，陆津才一本正经地拉开距离。 　　到了车上，何叶拿出手机，居然都要五点了。 　　奇怪，好像也没做什么吧？ 　　组长：【今天我爸妈在家，你不介意的话，我可以去你们家当厨师。】 　　叶子圆圆：【不用。】 　　组长：【那你给叔叔送饭前跟我说一声，我陪你去，止步东门。】 　　叶子圆圆：【不需要。】 　　消息发出去，余光就发现低头玩手机的陆津朝她这边看了过来。 　　何叶看向窗外。 　　组长：【明天我就要去实习了，你都不想多跟我待一会儿？】 　　叶子圆圆：【……有什么好待的？又没什么话说。】 　　组长：【不用说话，就想看你。】 　　叶子圆圆：【……可以看照片。】 　　陆津没再发消息，右手把手机放进口袋，左手伸过来，抢过何叶的手握住，轻一下重一下地捏着。 　　何叶很怕被司机看见，想要缩回来，陆津不放，她一咬牙，用另一只手掐了他一把。 　　后排座椅的小小拉锯战终于结束了。 　　何叶背对陆津侧靠着车窗，“一心”欣赏风景。 　　陆津看看女朋友，再看看被女朋友掐出两个小月牙的手背，笑了。 　　 　　十栋楼，陆家。 　　陆纪平系着围裙在做饭，林韵坐在餐桌旁摆弄她搬过来的一盆盆栽。 　　古色古香的白瓷碗状花盆里，种了一株小型荷花，探出几片嫩绿的圆圆叶子，开了一朵洁白的花。 　　陆纪平切完菜往这边看了眼，笑道：“你怎么把儿子的花搬出来了？” 　　林韵：“他肯定恋爱了。” 　　陆纪平：“啊？” 　　林韵指着那朵荷花：“这就是证据，一个书呆子，突然养这种娇气的花，肯定是受了女孩子的影响。” 　　陆纪平想到最近神出鬼没的儿子，没有急着否认老婆的猜测。 　　玄关那里传来开门声。 　　林韵迅速抱起荷花盆栽离开餐厅，等陆津换好拖鞋，就看见亲妈若无其事地从里面走了出来。 　　林韵上下一扫儿子：“去哪玩了？” 　　陆津：“同学聚会。” 　　林韵：“看起来玩得挺开心。” 　　陆津没想笑，眼里的愉悦却躲不过大人们的敏锐观察。 　　林韵笃定道：“跟女朋友约会是不是？” 　　陆津也没有否认。 　　林韵：“高中同学？” 　　陆津：“别问了，该带回来给你们见的时候自然能见到。” 　　陆纪平：“呦，连见家长都考虑到了，这么认真？” 　　陆津只想快点吃饭，径自进了厨房，看看能不能帮上什么忙。 　　林韵追上来：“有照片吗？给我瞧瞧，能让你动心的女孩子肯定不一般。” 　　陆津：“有，不给。” 　　林韵拍了早就比她高的儿子一下。 　　陆津只是笑着。 　　米饭最先蒸熟，陆津给自己盛了一碗，也不等菜了，坐在餐桌旁直接开吃。 　　林韵：“这么急，晚上还要出门？” 　　陆津只管吃饭。 　　林韵朝老公使眼色。 　　陆纪平瞅瞅儿子，暂且没有干涉。 　　陆津吃完饭，去了卫生间，没一会儿就出来了，看架势就是要出门。 　　陆纪平这才追出来，从外面关上房门，低声审儿子：“出去多久，几点回来？” 　　陆津不想说，说了就暴露女朋友肯定是同小区的了，他不在乎，何叶还没做好准备。 　　陆纪平误会成了另一个意思，严肃道：“你那个女朋友，跟你一般大还是才读高一高二？” 　　“一般大。” 　　陆纪平松了口气，扫眼儿子早已超过不少成年人的身形，还是教育道：“刚成年，你把握好分寸。” 　　陆津：“……最迟九点，肯定回来。” 　　陆纪平俊朗儒雅的脸上掠过一抹尴尬。 　　陆津头也不回地进了电梯。 　　七栋楼，何叶提着食盒出门前，特意去照了一下镜子，确定嘴唇看起来没有任何问题，这才出发。 　　没想到陆津居然在下面等着，可能是为了避嫌，他撑着伞站在斜对面的马路上。 　　何叶与他保持一把伞的距离，小声嘀咕道：“说好了不用你来。” 　　陆津：“不来的话，我岂不是白挨掐了？” 　　何叶：“……” 　　陆津靠近几步，朝她伸出手：“够狠的，都流血了。” 　　何叶立即停住脚步，震惊地看过来，结果只看到一只修长白皙的手，手背皮肤好好的，一点问题都没有。 　　她忍不住瞪了过去。 　　陆津看着她笑。 　　何叶就专心走路了。 　　到了东门口，陆津如约停下，何叶想了想，提醒道：“我还要等我爸吃完，你快点回去吧。” 　　陆津只是定定地看着她。 　　何叶没办法了，转身走向超市。 　　何勇不知道有个男生还在外面等自家女儿，一边慢悠悠地吃着，一边跟女儿聊天，问问女儿看了什么电影之类的。 　　何叶瞅瞅外面的雨，莫名有些焦躁。 　　这种情绪，通常只有上学快迟到时才会有。 　　不想催爸爸，又因为让陆津久等而微微愧疚。 　　她耐着性子帮爸爸做了些小事情，理理货架之类的。 　　何勇吃完了，收拾好饭盒，从柜台小货架上抓了两颗散装巧克力递给女儿：“放假反倒瘦了，多补补。” 　　何叶随手装进口袋，拎着饭盒走了。 　　回到东门这边，看见陆津站在一棵树下，仰头在打量什么。 　　何叶慢慢地靠近。 　　陆津回头，清俊的脸不见任何不耐烦，黑眸幽幽地看着她，再看向她的唇。 　　何叶：“……” 　　不会是还想那样吧？ 　　她放低伞面，微微加快脚步。 　　陆津如来时那般走在她身边，也不强行找话，只有规律的脚步声。 　　回到楼下，何叶停在仍然能淋到雨的台阶上，转身对陆津道：“你快回去吧。” 　　陆津默默看她一眼：“好。” 　　他明显是想多送一段的，却没有再纠缠，那种听话的样子，莫名让何叶觉得自己好像在欺负他。 　　忽然，她想起什么，从口袋里掏出一颗巧克力，垂着眼递过去：“给。” 　　好歹没让他白跑一趟。 　　陆津笑了，一手撑伞，一手接过女朋友送的巧克力，顺势握住她的手。 　　白皙，清凉，柔软，碰到了就再也不想分开。 　　何叶：“……” 　　她飞快挣开，扭头跑了进去，知道陆津还在那边望着，她连单元门解锁的时间都嫌长，一直到进去了，那种被他视线锁定的局促感才慢慢褪去。 　　口袋里响起消息提示音。 　　组长：【这算奖励？】 　　叶子圆圆：【嗯。】 　　组长：【不是很喜欢吃，下次换一种？】 　　何叶想到自家超市的各种甜品零食，问：【你喜欢哪种？】 　　组长：【亭子里那种。】 　　何叶：…… 第026章 　　星期一，陆津终于要开始他的暑假实习了。 　　想到今天要自己单独去赶公交做家教，何叶只觉得全身轻松。 　　诚然陆津的陪伴会给她一种安全感，可更多时候还是别扭，因为陆津的视线几乎一直凝聚在她身上，被一个男生近距离地那么看着，何叶连哈欠都不好意思打，天气太热流汗的时候，都要猜测陆津是不是也看到了那滴汗珠。 　　同时，她还要考虑陆津付出的时间与钱。 　　赶公交并不是一件轻松且舒服的事，人少的时候还有座位，高峰期人挤人，恨不得把书包压扁。一想到陆津本可以在家休息却跑来吃这种苦，何叶会有压力，那种无意连累了别人的压力。包括陆津为了等她去奶茶店咖啡厅消费，包括他打车的费用，哪怕陆津条件宽裕，何叶也很难真的不去在意这些。 　　她更习惯像周末那样，两人都空闲，一起去打打游戏看看电影，当然，不接吻就更好了。 　　上午的家教九点钟开始，何叶不着急出发，一个人在家里随便做点事情。 　　七点半，陆津发来消息：【我送你去公交站？】 　　叶子圆圆：【不是要上班了吗？】 　　组长：【九点上班，送完你再去完全来得及。】 　　叶子圆圆：【还是算了， 第一天上班，别迟到，我也不想弄得太赶。】 　　组长：【行，那就晚上见。】 　　何叶：…… 　　她还挺羡慕陆津的精力的，她忙完一天家教下来，又是盛夏的闷热天气，真就恨不得自由时间都躲在空调房里。 　　上午的家教十一点结束，赶回家刚好中午，简单做个饭，午休半小时，何叶便匆匆出发前往下午的学生住址。 　　等下午这场四点结束，何叶今天的授课任务就完成了，与酷暑天奔波相比，晚上的备课显得轻松很多。 　　傍晚给爸爸送完晚饭，何叶舒舒服服地冲了一个澡。 　　洗完出来，发现陆津也下班了，问她吃过饭没。 　　叶子圆圆：【吃过了，你爸爸妈妈在家吗？】 　　组长：【我爸回来了，我还在路上，吃完饭去找你。】 　　叶子圆圆：【外面太热了，不想出门。】 　　组长：【我可以上门。】 　　叶子圆圆：【不要。】 　　组长：【你给我开门禁，我坐电梯到十四楼，再从安全通道去十五层的楼梯间等你。】 　　组长：【既不会被人看见，楼梯间也没有外面那么热。】 　　光看他的描述，何叶都有种身处谍战片的紧张：【太麻烦了，周末再见不行吗？】 　　组长：【想你，见不到会很难受。】 　　他都这么说了，何叶还能忍心叫他难受？ 　　除去那些别扭，何叶必须承认，陆津是个很好的男朋友，早在确定恋爱关系之前，陆津就对她很好了。 　　叶子圆圆：【好吧，你，你别来太早。】 　　晚上七八点还算居民进出高峰期，哪怕在楼梯间见面，也有点危险。 　　组长：【八点半？】 　　何叶同意了。 　　 　　只有何叶一个人在的1503，安静得针落可闻。 　　当玄关的对讲机突然响起来，在书房备课的何叶真的被吓了一跳。 　　父女俩本小区的朋友不多，平时基本都用不到门禁呼叫功能。 　　猜到是陆津来了，何叶跑着去接听，打断那突兀的铃声。 　　对讲机屏幕上显示出陆津的上半身，白色短袖，黑发微湿，大概刚洗过澡。 　　他朝镜头笑笑，跟着身影一闪，不见了。 　　何叶站在玄关，心跳还乱着，她看向客厅挂钟，时间显示八点半，一秒都不差。 　　她怕被邻居撞见，但是说实话，何叶与同楼层的两家邻居并不熟，父女俩都是早出晚归，基本没机会跟邻居打交道。 　　电梯运行良好，还是十几层的高楼，按理说没有谁会去爬楼梯。 　　做好心理准备，何叶提上一个只装了一个空酸奶盒的垃圾袋，悄悄打开门。 　　走廊里安安静静，一个人影都没有。 　　经过电梯厅时，发现一架电梯停在了“14”层。 　　这么快？ 　　何叶更紧张了，硬着头皮来到安全通道这边，关闭的门板很重，她用了些力气才推开。 　　才抬头，就看见了陆津，他背靠着墙，一手插着口袋，一手拿着一个圆盒装的冰激凌。 　　陆津则看到了女朋友手里的垃圾袋，松松的，一看就是掩饰工具。 　　“喜欢吃吗？”等门板重新关闭，陆津把冰激凌递向女朋友，低声问。 　　何叶瞥见了包装盒上的草莓图案，点点头。 　　陆津就帮她拆开封口，插好木制小勺。 　　垃圾袋被放到旁边，何叶接过冰激凌，舀了一小勺放入口中，半融化状态的冰激凌又凉又甜。 　　“不会是在我们家超市买的吧？”何叶忍不住猜测。 　　陆津：“六点多回来的时候顺路买的，不是刚刚。” 　　何叶垂眸。 　　这样还好，如果他是几分钟前跑到爸爸面前买的，再跑过来跟她见面，那也太大胆了。 　　“你怎么不吃，还是吃过了？”又吃了一勺，她朝陆津那边看了看。 　　陆津：“我不太爱吃这种甜腻的，包括巧克力。” 　　何叶：“……” 　　她有点怀疑他是故意的，故意提醒她昨天发过的微信消息。 　　“今天实习，感觉怎么样？”何叶聪明地转移话题。 　　陆津笑：“第一天光入职培训了，没什么难度，明天再安排任务。” 　　何叶偷偷打量他，确实没在他身上发现什么入职愁闷的情绪，也可能是太厉害了，去哪里都能游刃有余。 　　冰激凌的盒子很小，很快就吃完了，正好放进旁边的垃圾袋。 　　楼梯间是声控灯，因为两人都是悄悄说话，已经黑了一段时间。 　　何叶取出手机，八点四十。 　　她征询陆津的意见：“要不，就这样？” 　　好像没什么可聊的了。 　　陆津没说话，手机屏幕的幽幽光亮中，何叶对上了他看过来的视线。 　　就像食物链的动物遇到上一层的天敌，何叶本能地看懂了陆津想要表达的意思。 　　她僵硬得一动不动。 　　陆津上前一步，一手握住她的手，一手取走她的手机帮她收进口袋。 　　何叶被他带着转了方向，因为他的前进不得不后退，再靠到墙上。 　　陆津低了下来，熟练地捧起她的脸。 　　刚吃过冰激凌，何叶的嘴唇是凉的，亲起来特别舒服。 　　她还是紧张地闭紧牙关，陆津却已经掌握了一点小技巧，他会突然往下亲她的脖子，再趁她吃惊迅猛闯入。 　　一开始他还就着何叶的身高，慢慢的他便一手搂着她的腰迫使她踮起脚。 　　这样，何叶的整个上半身都紧紧地贴住了他，不知道是不是错觉，何叶总觉得陆津搂得越来越用力，她也越来越尴尬。 　　她抗议地推了推。 　　陆津松开她的腰，吻得更深了，没过多久，他又那样。 　　何叶感觉自己要烧起来了。 　　与昨天在亭子里还不一样，当时下着大雨，只能听到雨声，现在，黑漆漆的楼梯间太过静谧，她居然清晰地听到了两人的接吻声。 　　身上的，口中的，耳边的，各种窘迫同时袭来，推了几次都没用的何叶，气得掐他的胳膊。 　　陆津终于松开了，在她头顶喘着气，脖颈正对着何叶的脸。 　　何叶听见了他喉头滚动的声音，她第一时间挤出他与墙壁之间，只是胳膊发软，她居然没能推开旁边那两扇厚厚的门板，脚步声倒是震亮了声控灯。 　　下一秒，陆津从后面笼罩过来，他转过心慌意乱的女朋友，将她抵在微微晃动的门板上，又开始了新的一轮。 　　门会响，何叶不敢乱动，反倒助长了他的气焰。 　　但陆津并不喜欢这扇门，因为怕突然撞开，他根本不敢太用力。 　　所以他重新将女朋友拉到一侧的墙壁前。 　　何叶的后脑都被压疼了，指甲陷进他手臂。 　　陆津停下来，在她耳边一股一股地吐着热气。 　　何叶不高兴，一不高兴就把心里话说出来了：“我不想再见你。” 　　陆津：“好，对不起，我是很过分，明天不见了，可以吗？” 　　何叶别开脸：“这一周都不想见。” 　　陆津：“太久了，星期三你晚上有课，我去接你。” 　　何叶还是很气：“不用你接。” 　　陆津：“太晚了，不接我不放心，我可以保证，那晚我连你的手都不会碰。” 　　何叶沉默了。 　　她想起她刚决定接下周三晚上那场家教时，爸爸担心晚上出事不想她去做，陆津却让她决定，只要她想，他会陪着她。 　　这个人，除了接吻太过贪婪强势，对她真的没得挑。 　　心软让她的语气也软了下来，闷闷道：“我不喜欢你刚刚那样。” 　　如果他愿意改，见面就也没关系。 　　陆津顿了顿，牵起她的手捏来捏去：“可我喜欢，昨晚想了一晚，何叶，情侣都这样，你试着习惯？” 　　他的声音很轻，轻到谁要是拒绝他，都要反思自己是不是太残忍。 　　可何叶也委屈：“不舒服，头都被你压疼了。” 　　他的舌头要是钉子，都能把她钉在墙上。 　　陆津立即摸向她的后脑，后悔道：“对不起，下次肯定注意。” 　　一边说，他还一边轻轻地揉着她被压疼的地方。 　　何叶的不满就被他这么一点一点地揉平了。 　　趁他揉，何叶又拿出手机，然后就被吓了一跳，九点五十，再有十来分钟爸爸就要关超市了！ 　　“你快走吧。”何叶拨开他的手，着急道。 　　陆津知道不能再拦着她，帮她推开楼梯间的厚门，低声道：“周三晚上见？” 　　何叶没应，一心往对面挤。 　　陆津抢着拉住她一只手，堵在门缝中间，黑眸坚持地看着她。 　　那一瞬间，何叶有点茫然，恋爱真能让一个人变化这么大？她都快想不起陆津那副清冷不太爱搭理人的样子了。 　　她敷衍地嗯了声，挣脱他手，急急地走了。 　　一直到关上家门，何叶才如释重负，去卫生间检查自己的状态。 　　头发有些乱了，嘴唇特别红。 　　脑海里立即浮现出刚刚被陆津反复吸咬的画面，仿佛这是什么好吃的，吃不够。 　　何叶摇摇头，拧开水龙头洗脸。 　　手机连着叮叮了好几声。 　　何叶擦干脸才去看消息。 　　组长：【真的抱歉，下次一定改。】 　　组长：【别生气了？】 　　组长：【下次我保证不超过十五分钟。】 　　叶子圆圆：【最多五分钟！】 　　组长：【十分钟？】 　　叶子圆圆：【不许亲了。】 　　组长：【行，五分钟，一秒都不多。】 　　叶子圆圆：【……不说了，我还要备课，浪费了那么久。】 　　楼梯间，陆津靠着墙，目光在“浪费”两个字上面停留了足足一分钟。 　　然后，他转向身后的墙壁。 　　他一点都不觉得浪费，甚至还嫌时间过得太快。 　　可女朋友的体验确实好像很糟糕。 　　太过用力，还是技巧问题？ 　　好在都有办法解决。 第027章 　　晚上九点半，何叶笑着跟学生一家告别，拿着雨伞离开了。 　　等电梯的时候，她从书包里取出手机。 　　组长：【我到了。】 　　爸爸：【回家了跟爸爸说一声。】 　　陆津那条发自半小时之前，爸爸是踩着她下课的点发的。 　　何叶先给爸爸打电话，聊着天走出电梯，就见陆津坐在一楼大厅的休息区，身边椅子上放着一个购物袋，脚边有把湿漉漉的伞。 　　目光相对，陆津提着东西站了起来，走到何叶身边，默契地没有开口。 　　“知道了，我打车回去，差不多十点到，直接去超市那边找你。” 　　“不用过来了，你直接回家，早点休息。” 　　“也行，那先不说啦。” 　　挂掉电话，何叶好奇地看向陆津手里的袋子。 　　陆津：“路过水果店，买了几个梨，吃了润喉。” 　　何叶不由地吞了吞口水，这么连续着讲课，喉咙确实不太舒服。 　　陆津又从袋子里掏出一个白色保温杯：“自泡的菊花茶，也有类似功效，放心，杯子是新的，我没用过。” 　　何叶：“……” 　　都被他那样亲过了，现在再特意强调杯子问题，故意的吧？ 　　她接过保温杯，背对他喝了两口。 　　茶水微苦，温温热热地流经咽喉，很舒服。 　　她拧杯盖时，陆津在后面取下她的书包，将水果以及盖紧的保温杯都塞了进去，再随手抛到左肩。 　　“上学时就想帮你拎书包，怕太过乐于助人，吓到你。” 　　何叶：“……” 　　她就是傻子，真以为他喜欢帮助同班同学。 　　“走吧。” 　　陆津撑开他那把黑色大伞，先一步站在淋着雨的台阶上，偏头看她。 　　淅淅沥沥的雨让这个夜晚显得更加幽静，想到他也是下班后再特意赶过来接她的，何叶就狠不下心维持前天约好的惩罚，真的连手都不给他碰。 　　她垂着眼跨到他的伞下，不是那么熟练地挽住他的胳膊。 　　陆津笑了：“这可不算我犯规。” 　　何叶转移话题，问他今天在公司都做了什么。 　　陆津边走边给她讲，何叶对这方面还挺感兴趣的。 　　出了小区，两人站在路边等车，路况不好，估计要等七八分钟。 　　伞面挡住了路灯，陆津看向身边的女朋友，夜色朦胧，她的脸颊莹白细腻，唇形小巧饱满。 　　那念头像野草，从看见她的第一眼就开始疯长。 　　或许每个男人都是衣冠禽兽，只是被迫或自觉地遵守着社交规则，直到遇见唯一匹配的猎物。 　　“何叶。” 　　他低声叫她的名字。 　　何叶疑惑地抬起头，却只看到他的脸迅速靠近。 　　蜻蜓点水的一个吻，快到她还没来得及反应，陆津已经重新站直了，若无其事地观察远近车辆。 　　何叶咬唇，左右看看，还好没人留意这边。 　　一辆车快速经过，带起的风吹动她耳边的发丝，也吹起了他衬衣的衣角。 　　水面倒映着路灯，清清亮亮。 　　无人说话，陆津伸过手，握住了她的。 　　何叶有点奇怪。 　　天热的时候，他的手比她凉，今晚有点冷清，他的手又比她热了。 　　车到了，何叶弯腰要进去的时候，陆津才松开她。 　　“晓风雅居，南门下车，对吧？”司机大叔回头跟陆津确认地点。 　　陆津瞥眼坐在一旁的女朋友，说：“是。” 　　何叶曲了曲手指，歪头望向车外。 　　过了二十来分钟，车稳稳停在路边。 　　何叶提前跟陆津要了手机，下车后，她站在陆津撑着的伞下，在他的呼吸能吹到的范围内心虚地给爸爸打电话：“爸，我到小区了，马上回家。” 　　何勇：“快回吧，早点睡觉，不用等我。” 　　何叶看眼时间，不出意外的话，还有半小时左右爸爸就会回家。 　　“走了？”她转向陆津。 　　陆津点头，却牵着她走到不远处的公交站台。 　　站台那面长长的广告牌像一架屏风，隔绝了小区外围行道与马路，也挡住了灯光。 　　小雨滴滴答答，屏风后幽幽暗暗。 　　陆津放低伞面，低到就算有人路过，也瞧不见他们的脸。 　　“这个时间，应该没什么人。” 　　那也是公共场所，何叶紧张地低下头。 　　陆津一手撑伞，另一手抓着肩上垂下来的书包，不方便再去抱她。 　　“站好，别动。” 　　他在她耳边提醒，然后歪着头去亲她的嘴唇，再带着她慢慢地仰起脖子。 　　因为他异常地温柔，何叶也没有太抗拒，只是还是会在某些瞬间想要后躲，想避开他的舌。 　　碰碰嘴唇还符合她对恋爱的幻想，舌头会把人拉回现实，过于成人的现实。 　　现实没错，可大多数才高中毕业的女孩子，都还停留在最单纯的学生心态。 　　陆津没去追，顺势划过她的上颚。 　　何叶慌慌地抓住他的衬衣。 　　她甚至都没发觉自己软软地哼了一声。 　　陆津听得清清楚楚，冲动下不顾书包，一把将她压入怀里，又变得急切起来。 　　何叶猛地推开了他。 　　担心回家晚了，也怕那种怪异的难受。 　　防着他再来，何叶翻出自己的伞，匆匆往前走。 　　陆津原地站了一会儿，再跑过去追上她。 　　听见他的脚步声，何叶慢慢放低伞面。 　　陆津弯腰往里面瞧，看见女朋友偏过头，脸红红的，也有点气的模样。 　　“何叶。” 　　被叫的人不理他。 　　陆津伸手淋了几秒雨，再朝她那边弹。 　　何叶瞪过来。 　　陆津笑，黑眸定定地看着她：“真好看。” 　　不是逗她，是真的好看，认真学习的何叶很静，发小脾气了就变得格外灵动。 　　何叶：…… 　　前面拐个弯就是七栋楼了，何叶终于停下脚步，朝他索要书包。 　　时间不早，陆津看眼超市的方向，配合地把书包还给女朋友。 　　多了水果与保温杯的份量，何叶没有准备地胳膊一沉。 　　陆津眼疾手快地提了一把。 　　何叶有点尴尬。 　　陆津：“怪我，梨买多了。” 　　何叶：“……” 　　她又瞪了他一眼，挎着书包走了。 　　要进单元门时，她偏头看了看，发现陆津还站在那个拐角。 　　何叶赶紧进去了。 　　电梯里就她自己，带着一丝好奇，何叶试着用舌尖去划自己的上颚…… 　　在陆津那里才体验过的悸动顿时又窜了上来。 　　何叶偷偷地脸红，同时也确定了，陆津肯定搜索过接吻技巧，迫不及待地往她身上用。 　　手机叮叮两声。 　　组长：【生气了？】 　　组长：【应该没超过五分钟。】 　　何叶咬牙，回家后才回他：【以后五分钟也没有了。】 　　组长：【这种事，应该顺其自然。】 　　叶子圆圆：【你的自然跟我的自然不一样。】 　　组长：【轮着来？今天顺你的，明天顺我的。】 　　叶子圆圆：【不要。】 　　组长：【说错了，今天算顺我的，明天顺你，周五再顺我。】 　　叶子圆圆：【……你走了吗？】 　　组长：【自己看。】 　　何叶真的去了阳台。 　　方便女朋友锁定，陆津站在了拐角对面的路灯下，伞面后移，露出他模糊的脸与白衬衣。 　　何叶服了，坐到沙发上：【怎么还不走？我爸快回来了。】 　　组长：【走路打字不方便。】 　　叶子圆圆：【别打了，我要准备睡觉了。】 　　组长：【好，早点休息，明晚见。】 　　叶子圆圆：【……你自己说的，明天该顺我的。】 　　组长：【可以。】 　　叶子圆圆：【那你还要见？】 　　组长：【……明晚当面说。】 　　何叶想，如果明晚他再食言，她就再也不信他了。 　　 　　周四何叶只有白天上课，两人还是约了八点半楼梯间见。 　　这种事没有一回生二回熟，何叶依然提心吊胆，做贼一样。 　　因为两人都是刚过来，声控灯亮着。 　　陆津背靠着墙壁，左肩挎着书包。 　　他个子高，面无表情地俯视着何叶，忽然又变成了教室里那个高冷的一号学霸。 　　与前几天的反差太大，何叶不太习惯，还有点莫名，好像自己惹他生气了似的。 　　“刚下班？” 　　她瞄着他的书包问。 　　陆津：“早下了。” 　　何叶更加奇怪：“那里面是什么？” 　　陆津看她一眼，从她身边经过，坐到了最上面的台阶上。 　　何叶看着他从书包里取出笔记本，看着她的超清照片屏保一闪而过，尴尬得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教你编程，学吗？” 　　打开一个教案课件后，陆津语气淡淡地问。 　　何叶眼睛一亮，也不管台阶脏不脏了，立即挨着他坐下：“学，会不会太难？” 　　陆津看着屏幕：“从基础开始，就怕你不感兴趣，觉得浪费时间。” 　　何叶刚要摇头，忽然回过味来，“浪费”这两个字有点耳熟。 　　短暂的沉默后，何叶小声道：“我那天就是随口一说。” 　　谁让他亲了那么久，完全超出了她的意料，对于还要熬夜备课的她，可不就是……浪费时间。 　　然而这个解释并没能让男朋友的脸色变好。 　　何叶看看他放在腿上的笔记本，试着道：“要不，去我们家讲？这里太不方便了。” 　　讲东西肯定要一直说话，说话声反倒容易吸引人过来查看。 　　陆津挑眉：“不怕被邻居撞见？” 　　何叶脸热：“小心点，应该没事。” 　　怎么小心呢？ 　　何叶先去打开家门，确定电梯没有动，邻居那边也没有要出门的动静，再给陆津发消息。 　　陆津拎着书包，快速闪进女朋友的家。 　　何家的装修风格没有陆家那么精致，但新房子总是打扫得干干净净的，随时都可以招待客人。 　　陆津走在女朋友身后，视线简单扫视一圈，最后进了书房。 　　书桌上铺着何叶明天的备课内容，何叶整理到一旁，把主位让给陆津。 　　陆津：“你太忙了，平时我只教半小时，休息日可以增加时间。” 　　何叶赞成且感激，看他的眼神就像学生看老师。 　　陆津：“……” 　　女朋友求知似渴，男朋友再说其他的就真的是浪费时间了。 　　就这样，陆津先给何叶当了半小时的私教。 　　学了新知识的何叶感觉收获满满。 　　陆津自觉收拾好书包：“你继续备课，我走了。” 　　他的脸还是冷淡的，像高三八班的陆津同学，不像暑假才恋爱不久的男朋友。 　　何叶：“你，是不是生气了？” 　　陆津停在玄关，一手握住门把手，回头看她：“生什么气？” 　　何叶说不清楚，完全是种感觉。 　　她一副知错却又有点无辜茫然的样子，陆津握紧门把，下一秒拉开门板，出去了，并且将女朋友关在了里面。 　　这种态度，更加证实了何叶的猜测。 　　她在门口发了会儿呆，回到书房，刚好收到他的消息。 　　组长：【喜欢你所以想见你，不是为了接吻才见。】 　　叶子圆圆：【……对不起，昨晚我不该那么说。】 　　组长：【需要我明晚继续讲课来自证吗？如果需要，我可以整个暑假都不亲你。】 　　叶子圆圆：【不用了，我知道了。】 　　组长：【那就顺你的时候学编程，顺我的时候，顺其自然？】 　　叶子圆圆：【……嗯。】 　　第二天晚上，漆黑不见五指的楼梯间。 　　陆津一手托着女朋友的后脑抵在墙上，一手捧着她的脸，深深浅浅、轻轻重重地吻着。 　　按照约定的方式，顺其自然。 　　何叶快要把他的衣服攥皱了，隔着薄薄一层衣料，手指偶尔会碰到他结实的手臂或腰肌。 　　那触感让她发慌，因为清晰地意识到他不再是那个高三生，而是一个超过一米八的贪婪男友。 　　“够了吧？” 　　他终于停下来，何叶抵着他的肩膀，浑身都是软的。 　　这家伙作弊，找对了地方便追着不放。 　　“不喜欢？”陆津低下来，在她耳边问。 　　何叶偏头：“我还要备课。” 　　陆津：“好，再亲五分钟。” 　　何叶：“……” 　　 　　汉服照的照片出来了，朱晴问何叶是给她寄过去，还是大家一起去店里拿，顺便聚一聚。 　　何叶当然选择聚一聚了。 　　挂掉电话，她给陆津发消息：【明天我跟朱晴、吴圆圆出去玩，顺便拿照片。】 　　组长：【重友轻色？】 　　叶子圆圆：【……天天都见的。】 　　组长：【但只有周末能凑一整天。】 　　何叶给自己安排的两个休息日，一个是周五，一个是周日。 　　叶子圆圆：【你也可以趁机去找周向明、李梁，都挺长时间没见了吧？】 　　组长：【没必要，我重色轻友。】 　　叶子圆圆：【……随便你，反正我们三个已经约好了。】 　　到了周日，何叶一身轻松地去见好姐妹。 　　三人的套餐是一样的，除了放在相册里的二十四张照片，还有两个桌面相框，一张单人照，一张三人合照。 　　女孩子们聚在一起，互相欣赏，再挑选出各自最好看的几张。 　　“别说，平时都没看出来，何叶居然还挺有料的。” 　　吴圆圆指着何叶的一张照片道。 　　这张何叶穿了一套唐风装，浅绛色的薄纱对襟，高高束起的齐胸豆绿裙，露出好大一片雪白皮肤。 　　朱晴嘿嘿笑：“沟哎，那天陆津没去真是可惜了。” 　　何叶脸都红透了。 　　朱晴逗她：“怎么样，最近跟陆津有什么进展？” 　　何叶假装翻看照片，还好脸已经红了，不怕再露出破绽。 　　她的气质太乖，吴圆圆下意识地替她挡了回去：“他们刚在一起，能有多大进展，最多牵牵手吧。” 　　何叶连连点头，表示就是这样。 　　朱晴哼了哼：“我怎么不太相信？陆津能隐藏一年才出手，说明他心机深沉，这种腹黑男，吃起何叶来能不吐骨头。” 　　吴圆圆：“你这人，思想太不纯洁了。” 　　朱晴：“……” 　　何叶侥幸在夹缝里生存。 　　“对了，本科一批的录取通知书快发下来了吧？” 　　“好像是，咱们大学离得近，可能这两天就会到。” 　　何叶当然也在牵挂着这件事。 　　结果第二天中午就有快递，崭新别致的交大通知书，何叶高兴地一路跑到自家超市：“爸，我拿到通知书了！” 　　何勇特意去洗了手才接过来看，笑得红光满面容光泛发，乐呵呵地给二老打电话报喜。 　　何爷爷：“嘿嘿，咱们镇十几年都没有谁考得比小叶好，行了，你们俩挑个空日子，回家吃席来！” 　　按照老家的习俗，孩子考上好大学家里都会邀请亲戚们来吃席。 　　何勇双手赞成，何叶社恐发作：“咱们自家吃一顿就行了，别请亲戚吧？” 　　何勇：“为什么不请？前年那谁考个二本他们家都办酒席了，我还给了八百礼钱，现在我女儿考得更好，就算不为了收回礼钱，我也要风风光光地办一场。” 　　何叶：…… 　　大人们非要办，何叶只能配合，而且日子就定在了这周日。 　　那可是陆津非常在意的约会日。 　　何叶瞒不了，当晚在楼梯间说了这件事。 　　陆津正在看她拿出来的汉服照相册，闻言抬眸，眼里有笑：“你的好日子，我要不要随份礼？” 　　何叶感受到了浓浓的调侃：“你清华，家里不办席？” 　　陆津：“学霸太多，光考大学不值得庆祝，正式带女朋友回家还算够格。” 　　何叶：“……” 　　陆津连着从相册里取出四张照片。 　　何叶急了：“你不是说只要两张？” 　　每一张照片都是唯一的，她也想自己留着。 　　陆津：“放我两次鸽子，给点补偿？” 　　何叶：“……” 　　声控灯又黑了。 　　陆津暂且将相册放到地上，拉着女朋友的手将她抵在墙上。 　　熟悉的吻法，却又有了不同。 　　手指悄悄探进她的衣摆。 　　才碰到腰，何叶便猛地抓住他手，警惕到全身都绷紧。 　　僵持几秒，陆津配合地离开了，只是将她抵得更紧吻得更深，像是另一种发泄，亦或—— 　　占有。 第028章 　　因为要办席，周六下午何叶做完家教就跟着爸爸一起回了老家。 　　爷爷奶奶轮流看了孙女的名校录取通知书，笑得每一条皱纹都染上了自豪的味道，傍晚吃完饭出去遛弯都带着手机，何叶完全能想象出二老拿着录取书照片跟别人显摆的画面。 　　大人们热闹，何叶待在三楼的卧室看书。 　　是一本入门编程，陆津送她的。 　　组长：【在做什么？】 　　何叶对着桌面的书拍一张，发过去。 　　组长：【没陪爷爷奶奶？】 　　叶子圆圆：【他们出去逛了。】 　　组长：【自己在家？】 　　叶子圆圆：【嗯。】 　　两秒后，陆津发了视频邀请。 　　这好像是两人第一次聊视频。 　　何叶有点别扭，很奇怪，在黑暗中被他压着亲都已经开始习惯了，却依然没怎么直视过他的脸。 　　大概是因为那张脸过于出众，散发的冲击性太强。 　　她刻意去看陆津身边，猜测他也在家。 　　“你爸爸妈妈呢？” 　　“客厅。” 　　何叶下意识放低了声音。 　　陆津也观察了一圈她身后，问：“爷爷家具体位置在哪？” 　　何叶：“做什么？” 　　陆津：“放心，明天不去，就是随口问问，提前了解一下。” 　　何叶不需要他了解，她也不认为陆津有必要知道，更怕陆津真的会跑过来找她。 　　“好了，没事我继续看书了。” 　　陆津眼中的女朋友，微微垂着眼，一看就是不好意思跟他这样面对面。 　　陆津能理解她的害羞，可他很喜欢这样的何叶，喜欢她明明紧张，却又乖乖软软地给他亲。 　　男人的劣性根，她越放不开，他越想欺负她。 　　或许也不算欺负，就是想一点点教她放开，去享受恋人间的正常亲密。 　　 　　何家的酒席订在了镇上的一家饭店，附近居民办红白喜事，宴席基本都在这里。 　　十几张圆桌上都铺了一次性的塑料餐布，光开空调不够凉快，上面的旋转风扇也呼呼地转动起来，吹得一些餐布跟着晃动。 　　何叶尴尬地坐在席位中间。 　　她穿着自己的衣服，却按照奶奶的要求系了一条大红发绳。 　　各个年龄层的亲戚们都过来夸她，何叶不停地笑着，直到服务员开始上菜。 　　何勇跟几个同辈分的男性长辈坐在隔壁的一桌。 　　男人们更喜欢喝酒，喝着聊着。 　　“我说阿勇，你是不是该再找个老婆了？以前你不找，是怕影响小叶学习，现在小叶考上名牌大学了，除了寒暑假都不回家，也不用你再像以前那么操心，时机正合适，大家说对不对？” 　　“对对对，不然一个人过多孤单，再说小叶过几年也要结婚嫁人，你给自己找个伴，还省着孩子操心你。” 　　“行行行，大家都是为了我好，我听进去了，不过今天咱们先吃饭，不提这个？” 　　何勇举起酒杯，有点尴尬地劝道。 　　怎么能当着女儿的面聊这个？ 　　男客们笑闹着聊起了旁的。 　　何奶奶担忧地观察身边的孙女，她都听见了，孙女不可能没听到。 　　就这样，还有同桌的女客亲戚逗何叶呢：“他们说的没错，小叶都大了，不怕你爸再找一个。” 　　何叶始终保持微笑。 　　不是没有人劝过爸爸，特别是在她还读小学的时候，有的大人不把她当回事，都会当着她的面说。 　　记忆中，爸爸总是笑呵呵的：“没那心思，就我们父女俩过也挺好的。” 　　爸爸不想找，何叶就没有太在意这件事。 　　如今，她都成年了，也从陆津那里了解到男人有个伴，并不光光是简简单单多个人说话的事。 　　回家路上，何叶偷偷看了爸爸好几次。 　　她的爸爸，今年刚刚四十一，长得高大俊朗，在老家这边也算家庭条件还不错了，唯一的遗憾就是跛足。 　　确实，当她读大学了，四年都没时间在家，爸爸一个人该多孤单？ 　　喝了酒的何勇睡了整整一下午，傍晚洗个澡，人总算精神了。 　　何叶在厨房帮奶奶打下手。 　　爷爷坐在沙发上，儿子一来，他就聊起礼钱的事：“一共收了九万。” 　　何勇：“这么多？” 　　爷爷：“镇上奖励了五万，我们厂听说小叶考的好，也奖励一万，剩下的都是亲戚随礼。这是小叶自己出息，钱也都存她卡上吧。” 　　爷爷会些修理技术，闲不住，又被曾经的工厂返聘了，虽然工资不算高，这次厂子给的子女高考奖励倒很大方。 　　何勇：“六万奖励给她，随礼的你们收着，办酒席都是你们花的钱。” 　　爷爷：“我们又不差这点钱，你把她卡号给我，明天一早我就去弄。” 　　二老喜欢孙女，何勇没再客气，把女儿卡的照片发给老爷子。 　　爷爷：“小叶做家教兼职，是不是也能挣万八千？” 　　何勇骄傲脸：“人家跟我说了，一暑假能搞定三年学费！” 　　爷爷笑眯眯：“比你有出息，将来肯定差不了。这孩子懂事，不用我们太操心，倒是你，真不打算再找了？” 　　何勇：“……” 　　何叶并不知道长辈们的谈话，只是晚上九点多回到小区，父女俩慢悠悠往家里走的时候，何叶忽然笑了笑，主动问：“爸，你这么多年都不考虑二婚，不会还惦记着我妈吧？” 　　何勇：“……惦记啥，又不是演电视剧，大家各过各的，早没联系了。” 　　再婚的男女有了新的家庭，为了不影响夫妻关系，基本都会跟原来的家彻底断绝来往，如果有，大多也都是因为子女抚养费，又或是住得太近，抬头不见低头见。 　　何勇有能力单独抚养女儿，不需要跟远嫁的前妻要钱，她自己过得好别反过来给孩子添堵就行了。 　　至于感情，刚开始确实舍不得，这么多年下来，早淡了。 　　何叶：“那你赶紧趁年轻再找一个吧，找个对你好的，有个头疼脑热互相照顾，还省着我总惦记你。” 　　何勇看向女儿：“你真这么想？还是听别人胡说瞎想的？” 　　何叶认真道：“我真这么想，你心疼我，我也心疼你，还有几十年呢，你也该多替自己考虑考虑了。” 　　何勇犹豫。 　　何叶笑道：“放心吧，就算你给我找个恶毒后妈，也影响不了我在外面读大学，她对你好就行。” 　　何勇：“瞎说，我真找，也要找个愿意对你好的。” 　　何叶挽住爸爸的胳膊。 　　何勇拍拍女儿：“爸再攒两年钱，也给你买套房子，据说以后要涨价，越早买越便宜。” 　　“我还读大学呢。” 　　“你以为房子买了马上就能住？连盖带装修，怎么也要两三年，正好你也毕业了。” 　　 　　八月二号，星期六。 　　晚上何叶去楼梯间见陆津，发现这家伙居然抱着一个粉色的心形礼盒。 　　肯定是礼物吧？ 　　浪漫吗？ 　　何叶不知道，反正她一看见那个礼盒就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什么啊？”她尴尬地红了脸。 　　陆津笑：“七夕礼物。” 　　何叶压根都没留意农历，不过知道陆津不是莫名其妙突然送礼，她反倒舒服了一些。 　　陆津打开盒子，里面是铺得满满的九朵玫瑰，有粉有白，缝隙用几朵青色的小洋桔梗填塞。 　　粉粉嫩嫩的，叫人的心情都变得松松软软，这大概就是颜值的魅力。 　　盒盖上贴了一张卷起来的漂亮信纸。 　　陆津：“看看？” 　　何叶怕上面写着太暧昧的话，小声道：“回去再看。” 　　陆津：“也行，那种常见的花束不好藏，我特意选了这种。” 　　何叶很满意他的心细，如果他真抱着一大捧玫瑰花来，她肯定不敢带回家，这种盒子倒是可以留到花枯了再扔。 　　她接过礼盒，抱在怀里：“谢谢。” 　　陆津：“明天周日了，要不要出去玩？” 　　何叶幽幽地看了他一眼：“不是说周日可以多学一会儿编程？” 　　陆津思索片刻，道：“那就不出门了，去我家，上午学编程，中午自己做饭吃，下午看《变形金刚》的前三部？” 　　何叶：“你爸妈……” 　　“他们去北京出差了，周三才回来。” 　　何叶想了想，同意了。 　　陆津：“那你早点休息，明天见。” 　　何叶有点意外，今天他居然没想接吻，第一次走得这么快。 　　但这对她是个好消息，至少今晚不用再担心会不会有人突然爬楼梯撞见他们那样。 　　她先抱着礼物回了家。 　　礼盒放在床头柜上，何叶取下那卷信纸。 　　精致漂亮的信纸上，陆津写了两句话： 　　【何叶，我爱你。】 　　【是Amarantine。】 　　何叶才看一遍，便立即卷起信纸，整个人打了个激灵。 　　爱不爱的，太肉麻啦！ 　　 　　第二天，何叶照旧搬出跟朋友们出去玩的借口，何勇也继续没有怀疑。 　　既然上午的计划就是学编程，何叶七点半就背着书包来了十栋楼下。 　　陆津下来接她。 　　何叶跟他保持距离，假装两人不认识，然后她也从七楼出电梯，再爬楼梯到八楼，这时陆津已经打开了801的门。 　　何叶用最快的速度溜进去，门一关，她深深地松了口气。 　　陆津指指对面的阳台窗帘：“知道你怕被人撞见，窗帘我都拉上了。” 　　何叶看看客厅明亮的灯光，有点不好意思：“会不会太浪费电？” 　　陆津笑：“那先做一道物理题，看看今天一共能用多少千瓦时？” 　　何叶：“……” 　　她低头换拖鞋，陆津随手将房门反锁：“以防万一，虽然我早上跟他们视频过，非常确定他们不会回来。” 　　何叶心虚：“万一呢？” 　　陆津：“躲我房间，他们走了你再出来。” 　　这也是反锁的意义，能争取躲藏的时间。 　　他计划周全，何叶就没什么需要太担心的了。 　　陆津带何叶去了书房。 　　陆家的书房很大，一整面的大书柜塞得满满当当，很多都是复杂的专业书。 　　何叶满眼向往。 　　书桌都整理好了，陆津问：“现在开始，还是休息一会儿？” 　　何叶不需要休息！ 　　两人讲一小时再休息一会儿，陆津切了水果，等第二节 课结束的时候，何叶想用下卫生间。 　　陆津坐在椅子上，对着笔记本屏幕道：“我房间有，外面也有。” 　　何叶当然用外面的了。 　　很别扭的经历，哪怕隔着两道门，也怕他会听见。 　　再回书房，她脸有点热，陆津倒是没察觉的样子，继续给她讲。 　　到了十一点半，陆津要去做饭了。 　　何叶想帮忙，陆津让她歇着。 　　何叶反倒自在，在书房翻看男朋友家的藏书宝库。 　　吃完午饭，下午就要看电影了。 　　“客厅，还是在我房间？” 　　客厅直对着玄关，万一有人敲门那就太惊悚了，何叶看向书房。 　　陆津：“电影太长了，坐椅子不舒服，沙发床上还能靠靠。” 　　何叶拒绝去靠他的床：“客厅吧。” 　　陆津：“那我再给他们打个电话。” 　　何叶安静地坐在沙发上，透过电话听说陆爸陆妈还在北京某家研究所的餐厅吃饭，后顾之忧彻底没了。 　　陆津端了水果放在茶几上，然后坐在何叶身边，打开电视，找到电影频道。 　　何叶还挺喜欢那些汽车人的，机械快速组合变形的魅力恰好符合她的专业兴趣。第一部的女主很漂亮，身材更是超级性感。 　　当女主双手撑着引擎盖露出纤细平坦的小腰，那么清晰刻意的镜头特写，何叶：…… 　　她用余光偷瞥陆津。 　　陆津神色淡淡地插了一片切成块的西瓜。 　　反倒是电影里的男主偷偷地喘着气。 　　再后来又有一幕，是男主坐在副驾驶位，女主坐到了男主腿上。 　　何叶：…… 　　面前多了一片西瓜。 　　何叶毫不犹豫地接过来，一口咬住，心里盼着这里的剧情快点过去。 　　幸好后面没有这种尴尬镜头了，全是打打打。第一部看完，快三点了。 　　陆津：“休息一会儿？” 　　何叶点头。 　　陆津关掉电视，刚刚为了观影效果而关了灯的客厅瞬间失去光源，变得一片漆黑。 　　何叶的眼睛还没有习惯黑暗，陆津突然坐了过来，抱着她将她压在了沙发靠背上。 　　何叶：…… 　　亲就亲吧，反正每次见面他都要亲的。 　　不知过了多久，何叶紧紧地扣住了男朋友不老实的手。 　　这一次，陆津没有再放弃，也没有强行往上，他密密地吻着她的耳朵。 　　何叶徒劳地缩着脖子，却一次次地被他追下来。 　　“就一下。” 　　他低低地哄着，蛊惑着，何叶耳朵越来越软，心也越来越软。 　　心软的女孩子，理智与力气被蚕食得更快了。 　　最终，她还是松开了手。 　　窗外阳光暴晒，景观树蔫蔫地垂着叶子。 　　蝉鸣阵阵，又是一个闷热的午后。 第029章 　　运气不错，何叶挤上公交车刚走一站，旁边座椅上的乘客就下车了。 　　她坐了上去，再把背上的书包抱到腿上抱着。 　　里面传来手机的震动。 　　何叶垂下睫毛，过了会儿，她拿出手机，不想叫其他人瞧见，打开消息时，她将屏幕歪向窗户。 　　组长：【晚上我去接你。】 　　何叶抿唇，反扣手机。 　　算上周日，她已经有两天零一晚没有见过陆津了，也没有回他一条消息。 　　一开始陆津还向她道歉，她不理他，他也不再说那些话，只把该讲的编程教案ppt发过来，再像什么事都没有发生一样，跟她说早安晚安，说实习遇到的趣事，再有就是刚刚那条。 　　何叶可以不理会之前的，现在…… 　　她回：【不用，我不想见你。】 　　组长：【我很想你。】 　　何叶看了，按黑屏幕，将手机丢进书包。 　　车内空调发出呼呼的声响，车外阳光刺眼，即便才是八点的上午。 　　前面座位上的中年乘客脑袋抵着窗户，好像在抓紧时间补觉，旁边站着的西装男拿着手机，不知在看什么。 　　何叶重新看向窗外，那个下午发生的事却又闯入脑海。 　　他说话不算数，说好就一下，其实数不清，她被他压着挤着歪倒在沙发上，陆津居然直接推起她的上衣…… 　　何叶慌慌忙忙地跑回家时，都已经傍晚了。 　　身上被衣料摩擦，不舒服，心里也不舒服。 　　她不喜欢那样，偏偏那时候一点力气都没有，每次想开口，发出来的声音她自己都觉得陌生。 　　客厅越黑越空旷，那些声响就越明显。 　　陆津像一条狼，咬住猎物就再也不肯松口。 　　何叶闭上眼睛。 　　她还是更习惯高三上学时的陆津，现在这个，越来越陌生了。 　　成年就要发生这种变化吗？ 　　那何叶宁可继续当高中生，宁可不去谈什么恋爱。 　　 　　给学生辅导时的何叶会非常专心，今晚她甚至没有提醒学生已经结束了，多讲了十分钟。 　　如果不是学生家长因为好奇来查看，何叶还可以继续讲。 　　“你这老师真负责，以前请过的家教老师基本到点就走。”家长看着何叶收拾书包，满意地夸赞着。 　　何叶受之有愧，如果不是抗拒见陆津，她大概也会准时下班。 　　“天气热，路上吃吧。” 　　告别时，家长热情地塞了何叶一盒冰激凌，价格并不便宜的那种。 　　何叶先给爸爸打过电话，再跨进电梯。 　　她戴上耳机听英语，手里撕开冰激凌的盖子。 　　走出电梯，何叶一眼就看到了陆津，穿着他常穿的白色短袖，清俊挺拔地站在明亮的灯光下，因为长了一张冷淡系的脸，很难让人想象到他会在黑暗里变成那副贪婪模样。 　　何叶及时收回视线，谁也不认识似的往前走。 　　她没有回头，却也知道陆津就跟在身后。 　　路灯会将他长长的影子投过来，渐渐变短、消失，再在新的路灯下出现。 　　何叶去了公交站点，这班车要晚上十一点才停运。 　　公交车来了，车内很空，何叶挑了中间右侧一个单人座位。 　　陆津坐到了她前面，侧着。 　　他看过来的眼睛黑黑沉沉，或许有歉意，或许有别的，何叶没细看，低下头，继续吃自己的冰激凌。 　　一分钟后，面前多了一个手机屏幕，上面打着字：【真的一句话都不要跟我说了？】 　　何叶没反应。 　　陆津继续换字：【这算我们第一次吵架吗？】 　　何叶看向窗外。 　　陆津：【对不起，是我太过分了。】 　　何叶不想看，绷着脸离开座位，站到了司机旁边。 　　司机神色古怪地往后望，就见那个长得特别清俊的男生还坐在原位，垂着眼，不知在想什么。 　　小情侣吵架吧？ 　　司机专心开车了。 　　还剩最后几站时，何叶开始焦躁，因为这辆车会停在小区东门，爸爸应该也会在超市里面等着她。 　　真被爸爸撞见她与陆津一起下车…… 　　她悄悄朝陆津那边看了几眼。 　　陆津突然站了起来，走到出口处，单手握着吊环，挺拔的身躯随着车微微晃动。 　　倒数第二站，陆津看眼前面的女朋友，长腿一迈，下了车。 　　何叶从车上往后看，看见他拿出手机。 　　她的手机轻轻震动，组长：【没多远，我走回去。】 　　何叶再回头，那道已经离得很远的身影果然在行道上慢慢地走了起来，夜色昏暗，整条路边就他一人。 　　好像有什么戳了一下心头，就那么酸了起来。 　　接下来的一周，陆津没有再提出要跟她见面，只是每晚八点，他会准时发来符合何叶进度的编程教案。 　　他是超级学霸，教案做得特别漂亮，因为不是当面授课，他细心地做了很多备注，ppt张数也比之前多了一倍。 　　何叶一开始是很气的，连他发来的教案都不看，自从周三那晚过后，她又学了起来，只是依然不回他任何消息。 　　转眼又到了有夜课的周三，中雨。 　　天气不好，今晚何叶没有再加时间，九点半准时离开了学生家。 　　陆津就在楼下等着。 　　何叶早早撑开伞，隔绝他的视线。 　　还是那辆公交车，车上还是零零散散的几个疲惫面容的乘客。 　　何叶才选好位置，陆津也在她前面坐了下来，继续歪坐着，黑眸沉沉地看过来。 　　何叶别开脸。 　　只是心情不一样了，在他执着的视线下，何叶脸上的热度不受控制地攀升。 　　毕竟，有过那么多次的亲密。 　　就在何叶想要换个位置时，陆津举起手机：【不气了？再有半个月就要开学了，想见我也见不到。】 　　这是事实，今天都八月十三号了。 　　陆津：【我实习到周五，周六开始，我还像以前那样，天天送你？】 　　何叶没有答应，也没有反对。 　　雨水不断地拍打着窗玻璃，车上人越来越少，不知不觉又到了倒数第二站。 　　陆津捡起放在旁边的伞，离开座位时，他伸手揉了揉女朋友的头。 　　后车门重新关上，何叶才朝外面看去，隔着玻璃，对上了陆津投过来的视线。 　　不需要她刻意回避，行驶的公交车主动远离了路边的那个人。 　　接下来的两天仿佛过得特别快，周六上午，何叶背着书包走单元门，又看到了陆津骑着自行车等在树荫下的身影。 　　清冷的脸，干干净净的白上衣。 　　这样的陆津，与何叶记忆中的高三生对上了。 　　何叶抿抿唇，在他的注视下绕到自行车后，抱着书包坐好。 　　陆津笑了，带着女朋友前往南门的公交站。 　　阳光透过树叶的缝隙，照亮男生神采飞扬的眉眼。 　　到了晚上八点半，何叶刚接收完陆津发过来的ppt课件，暂停两周的门禁也突兀地响了起来。 　　何叶慢吞吞地走向玄关。 　　这算是和好了吧？ 　　那好像也没有理由再拒绝去楼梯间见他。 　　只是有些事情还是不一样了，再次站在狭窄寂静的楼梯间，何叶垂着眼，全身都写满了警惕。 　　陆津背靠墙壁，双手插着口袋，静静地看着她。 　　谁也没有说话，头顶的声控灯很快就暗了。 　　黑暗中，何叶听到陆津换了姿势，他走过来，牵起她的手，带着她走向墙壁。 　　重新被他抵在墙上，何叶下意识地抬起手，挡在两人中间。 　　陆津语气无奈：“这么怕？” 　　何叶：“我不喜欢那样。” 　　楼梯间也算公共场所，为了不叫人发现，两个人用的都是气音。 　　陆津蹭了蹭她额头：“你一开始也不喜欢接吻，多亲几次就习惯了。” 　　何叶难以置信地抬起眼。 　　陆津摸她的唇角：“我也不想太急，可我忍不住，看见你就想。” 　　何叶的呼吸变得急促，她想走，陆津双臂撑着墙，她左右都出不去。 　　“你……” 　　陆津抱住胆小的女朋友，安抚地亲她的耳朵：“何叶，我是很过分，可我对你是认真的，这辈子我也只会对你这样。” 　　又是那种低低的哄求语气，好像她拒绝就是她太无情。 　　“何叶，再试试？这次我注意，不会再亲那么久。” 　　何叶不想试：“你……” 　　陆津打断她的话：“你在心里计数，数到二十提醒我，我马上停。” 　　他一边哄一边亲着她的耳朵，虽然抱着她，却也没有特别用力，仿佛她坚持拒绝，他会放了她。 　　何叶很想离开。 　　可她想到了前两周他的好，想到了夜深人静他孤零零走在路边的身影，也想起，很快大家就要开学了。 　　他那么喜欢她，又，又已经有过一次了…… 　　心软让她又倾向妥协，却还傻傻地挣扎了一下：“十，数到十，你必须停。” 　　陆津笑了，托起她的下巴：“好，但接吻不算。” 　　何叶咬唇，下一秒就被他强势分开。 　　他吻了多久，手就不老实了多久，最后再将何叶抵到楼梯间的角落，用他的背影挡住她的身体。 　　“十，到了！” 　　何叶数得极快，快到陆津连另一边都没照顾到。 　　但他如约停了下来，放下她的衣服，捧起她的脸又是一场深吻。 　　何叶的心砰砰砰地跳，哪怕现在稍微安全了，她仍然在后怕刚刚那一幕会被谁瞧见。 　　她根本没有心情再应付陆津，歪过头躲开他。 　　陆津单手撑墙，在她头顶喘着气。 　　何叶闷闷的：“我走了。” 　　陆津握住她的手：“明天周日，出去玩，还是学编程？” 　　何叶不假思索地选择了前者，在外面他怎么都要收敛，在家的话，无论谁家，他肯定又要那样。 　　陆津：“那就去商场，发工资了，我给你买点东西。” 　　何叶皱眉：“不用，需要什么我自己可以买。” 　　陆津：“不一样，第一份工资，意义不同，我早想好要送你什么了。” 　　何叶：“那也要我喜欢才行，不许送太贵的。” 　　陆津：“好，你做主。” 　　在别的事情上，他都会顺着自己的女朋友。 第030章 　　周日的商场还是挺热闹的。 　　何叶跟着陆津直接来了二楼，这里都是各种牌子的服装店，女款居多。 　　商场空调开得很足，所以手被陆津牵着，何叶也没有什么汗腻感，不像刚刚在外面，真是不想给他牵。 　　周围也有很多年轻的情侣，他们这样并不突兀，除了回头率有点高。 　　大多都是偷偷打量陆津的女孩子。 　　而何叶余光里的陆津，修长挺拔，光是这身形就够引人注目，何况他还长了那样一张脸，清冷的气场越发彰显了存在感。 　　包括他还不认识她的时候，何叶就已经听朱晴夸过陆津无数次了。 　　何叶看向别处。 　　按理说，能拥有这样的男朋友，她应该高兴且自豪，刚得知陆津喜欢她时，何叶也确实有点受宠若惊。 　　但凡他长得丑点，或者成绩没那么出众，突然冒出一个不是很熟的男生向她告白，何叶都不会答应。 　　除了优秀的外在因素，陆津对她还特别好，多热的天气都愿意陪着她去做家教，那么耐心地教她编程。 　　只是，怎么交往越久，跟他在一起时反而越来越不自在了？ 　　何叶还记得陆津第一次约她看电影，她还是比较放松的，直到亭子里，他突然那么灼热地吻了她。 　　好不容易她开始习惯了那样的吻，他又…… 　　手被轻轻拉了一下，何叶回神。 　　陆津指着旁边一家店：“这家怎么样？” 　　何叶先看向门口上面的品牌名，很熟悉，是以前她跟朱晴逛街，通常只看不买的那种。 　　她们这种普通家境的高中女生，爱美归爱美，零花钱有限，绝舍不得花大几百买一件衣服。 　　“太贵了。”何叶将准备进去的男朋友往回拉。 　　陆津：“先看看，不超过我给自己买衣服的预算就不算贵。” 　　何叶这才去关注男朋友身上的衣服品牌，从下往上，先看到的是鞋。 　　行吧，光这双鞋应该就不便宜。 　　人已经被陆津牵进了店。 　　年轻的导购小姐笑着走过来。 　　没等对方开口，陆津客气又疏离地道：“我们随便逛逛。” 　　导购小姐理解地点点头，笑着停在原地。 　　来都来了，何叶一件一件地打量经过的衣服，有的款式过于成熟，她一秒扫过，有的符合她的选衣标准，但考虑到价格因素，何叶也没有太认真地看。 　　转个弯，前面是一排裙子。 　　何叶一眼就看到了一条白色的连衣裙，上面印着稀疏的樱粉小花，清新的绿叶点缀。 　　高中三年她很少穿裙子，但那都是为了活动方便，并不代表何叶不会被漂亮裙子打动。 　　可是下一秒，何叶就注意到这是一条吊带裙，虽然也不是那种会暴露太多肩胸的款式，何叶还是在脑海里打了个“pass”。 　　“喜欢这个？” 　　陆津拉住要走开的女朋友，简单地打量着那条裙子。 　　何叶小声道：“算了，我不习惯穿吊带。” 　　陆津：“为什么？高温天正合适。” 　　何叶脸上拒绝，眼睛忍不住又朝裙子瞄去。 　　陆津见了，示意导购小姐过来。 　　“这条很好看啊，正适合你们这些小女生穿，先试试吧，穿多大尺码的？” 　　对上导购小姐期待热情的眼，男朋友又是十分鼓励的态度，何叶只好道：“M的吧。” 　　她现在已经一米六八了。 　　导购小姐快速找出一条M码的，一路将何叶送到试衣间。 　　关好门，何叶先翻裙子的吊牌，一看价格，899！ 　　只是高考后才暴富的何叶眼睛都瞪大了。 　　她试都没试，在试衣间磨蹭一会儿，再抱着裙子走出去，假装试穿效果不满意，硬拉着陆津走开了。 　　逛了一个多小时，何叶勉强挑了一条价格199的短袖，成功满足了男朋友花工资给她买衣服的心愿。 　　吃完午饭，因为天气太热，何叶哪都不想去玩，两人就这么结束约会，各回各家。 　　何叶洗个澡，舒舒服服地趴到了床上。 　　她好像很久都没有这么放松过了，这阵子不是忙着备课教课就是忙着与陆津约会，终于有一个下午完完全全属于自己。 　　手机静音，何叶破天荒地睡了一个长达三小时的午觉。 　　睡醒了，窗外依然阳光刺眼，何叶揉揉眼睛，靠在床头玩手机。 　　陆津发了她好几条消息。 　　【我在楼梯间。】 　　【在做什么？】 　　一条未接视频提醒。 　　【睡觉了？】 　　【我先走了，醒了回我。】 　　何叶纳闷，给他发消息：【刚睡醒，之前有什么事吗？】 　　组长：【我现在过去？】 　　何叶嘟嘴：【做什么？】 　　组长：【放心，不是你想的那样，今天都不会。】 　　叶子圆圆：【真的？】 　　组长：【真的。】 　　何叶就去洗脸梳头了。 　　五分钟后，她悄悄溜去了楼梯间。 　　陆津手里提着一个印着那家女装店品牌名的白色纸袋。 　　何叶呆住了。 　　陆津递过来：“我想送你真正喜欢的，这个价格确实也不是特别贵，至少我的工资完全付得起。” 　　何叶咬唇。 　　陆津笑：“八五折，不是原价。” 　　何叶：“万一不合适呢？” 　　陆津：“那我再跑一趟，换合适的尺码。” 　　何叶再也拿他没办法。 　　陆津：“去试试？” 　　东西都买了，何叶低着头接过纸袋，回家。 　　拉上卧室窗帘，何叶脱掉外衣，再换上这条新裙子。 　　衣柜里面贴着穿衣镜，何叶一打开，里面就照出了她现在的样子，胳膊肩膀都是白白的，脸泛着红。 　　要说不喜欢，那一定是假话。 　　何叶前后看看，再抬起胳膊，不知道怎么回事，她都十八了，腋下还是光秃秃的，倒是方便了穿吊带裙。 　　组长：【怎么样？】 　　何叶坐到床上，回：【还行吧。】 　　组长：【我还没走，出来给我看看？】 　　叶子圆圆：【不要，你可以走了，谢谢。】 　　楼梯间，陆津笑：【喜欢就好，那我走了，晚上还学编程吗？】 　　叶子圆圆：【学，但不许分心。】 　　组长：【好。】 　　 　　八月二十二号，何叶上完最后两节课，这个暑假的兼职安排也彻底结束了，剩下的时间，她要为开学做准备，也是让自己休息休息。 　　知道她忙完了，朱晴建议大家再出去聚一聚，等大学开学了，各自忙碌学业，很难再有机会凑到一起。 　　她在当初为何叶庆祝生日的六人微信小群里说的。 　　等大家都同意了，陆津才冒泡：【好，我请客。】 　　朱晴：【你早该请了！不吃你一顿，我们就不承认你是我们家小叶的男朋友！】 　　吴圆圆：【就是就是，国际惯例。】 　　周向明：【天啊，我终于等到这顿饭了！感谢两位姐妹给了我蹭饭的机会，你们不知道，这个暑假我约了他好几次，人家就跟不认识我似的，我的心都要凉透了！】 　　李梁：【路遥知马力，日久见人心，陆津这人，重色轻友太甚。】 　　朱晴艾特何叶：【出来管管你男人。】 　　吴圆圆三个也都跟着排队艾特。 　　默默窥屏的何叶：…… 　　陆津直接发了一家餐厅过来，转移了话题。 　　第二天，何叶再出门时，等在七栋楼外的就是陆津与周向明两人了。 　　周向明一脸夸张：“天啊，原来何叶长这样，太久没见我都忘了！” 　　何叶被他逗笑。 　　多奇怪，明明陆津是她的男朋友，她反而觉得跟周向明相处更自在。 　　有了周向明的加入，气氛一下子变得活跃起来，相较于何叶与陆津的实习生活，周向明这个暑假过得异常精彩，几乎一直在旅游的路上。 　　“看我跟陆津这对比，简直是黑白双煞！” 　　何叶笑：“开学后捂捂就白回来了。” 　　周向明：“那你是忘了大学军训，两周下来，我只会黑上加黑。” 　　何叶就不能看他晒黑的脸，认真看了就要笑。 　　走在何叶另一边的陆津仿佛成了多余，就像大家高三放学的路上一样。 　　到了餐厅，被两个好姐妹簇拥的何叶就更不怎么去看男朋友了。 　　火锅端上来，大家边吃边聊，吐槽陆津居然成了最热话题。 　　朱晴威胁脸：“接下来你跟小叶可要异地恋了哦，小叶读机械工程，班里几乎都是男生吧，怎么样，墙角禁得住撬吗？” 　　陆津笑而不语。 　　周向明鄙视朱晴：“这你就不了解他的战斗力了，我跟你说，他老谋深算着呢！想当初何叶要报交大，我都替陆津着急，结果他怎么说？咳咳……” 　　跟着，周向明故意模仿陆津的神态语气，高冷脸道： 　　“平时视频，周末寒暑假都可以见面，不算太异地。” 　　“高铁五小时，也还好。” 　　众人：“……” 　　朱晴最先朝陆津爆发：“不是吧，那时候你都没追上小叶，连北京到上海的高铁都查好了？” 　　陆津始终淡然，只将目光投向自己的女朋友。 　　第一次听说这件事的何叶依然处于震惊中，震惊他不会真的打算以后每周都要高铁往返来见她吧？ 　　周向明哼哼：“你们都别小瞧陆津，他能忍一年才对何叶谋而后动，五小时高铁算什么？有颜有钱有闲，何叶周围男同学再多，也竞争不过陆津。” 　　李梁：“是，老陆要么不谈恋爱，谈了谁也别想撬他墙角。” 　　朱晴抱着何叶开玩笑：“你太惨了，外面那么一大片森林呢，都只能看不能吃。” 　　周向明：“还好啦，我们陆津要脸有脸，要腹肌有腹肌，吃了也不亏。” 　　这话有点荤，何叶脸红了。 　　陆津在下面踹了周向明一脚。 　　这场临别前的聚会一直持续到下午三点才结束。 　　周向明跟李梁跑了，陆津单独送何叶回家，还黏糊着，跟着何叶进了单元门。 　　大白天去楼梯间过于危险，何叶只好将他带进家。 　　怕爸爸突然回来，她也谨慎地反锁房门。 　　到了书房，何叶抢先坐了椅子，示意男朋友去坐飘窗，如此保持距离。 　　陆津看看窗外，随手拉上窗帘。 　　他个子太高，坐在飘窗边沿，一条腿伸到了何叶脚下，勾着旋转座椅将女朋友转到面对他的方向。 　　何叶垂着眼，对着他那条腿问：“以后，你真要每周都往上海跑？” 　　陆津：“嗯，除非课业要求，临时有事。” 　　何叶：“别来了，一来一去高铁也得一千多吧，一个月就是四千多，太浪费了。” 　　陆津：“总比被人撬了墙角强。” 　　何叶瞪他：“我不是那种人。” 　　就算有人想撬，她也不可能背叛自己的男朋友，这是基本原则问题。 　　陆津：“知道，找你是因为想你。” 　　他发暧昧消息何叶都肉麻，当面听他说更别扭，攥着手道：“视频也一样的。” 　　陆津：“不一样。” 　　哪里不一样？ 　　他将何叶拉到怀里，嘴上亲着，手也动着。 　　擅长得寸进尺的人，已经将计数延长到了“四十”。 　　何叶抓进他的短发，一边呜咽，一边又困惑，难道这真是习惯不习惯的问题？ 　　可她忽然又想到，陆津非要每周跑过来找她，为的就是这个吧？不然视频完全足够了。 　　真那样，又成了什么？ 　　听起来更像…… 　　何叶往外推他。 　　陆津以为时间到了，留恋几下才抬起头，来亲她的嘴唇。 　　何叶心里不舒服，挡住了。 　　她一直都是害羞的，陆津改成亲亲她的头顶，主动帮她整理衣服。 　　何叶站到一旁，小声撵他：“该走了。” 　　陆津抓住她的手，黑眸复杂地看过来：“我们二十七号开学，就算当天过去，也只剩三天可以陪你。” 　　何叶觉得还好：“都陪一个暑假了。” 　　陆津将她拉回腿上，无奈道：“看出来了，你是一点都没舍不得我。” 　　何叶心虚地别开脸。 　　陆津蹭她侧颈：“想提前去交大看看吗？” 　　何叶意外地转过来。 　　陆津：“我陪你去，明天一早出发，逛逛校园逛逛景点，傍晚回来，算是开学前的最后一次约会。” 　　何叶知道，从安城到上海，高铁只要一小时。 　　既然这么方便，先去交大看看也不错？反正待在家里也跑不了要跟陆津见面。 　　“大学可以随便进吗？” 　　“基本都可以。” 　　说着话，陆津拿出手机，点开购票软件。 　　何叶静静地看着他操作。 　　需要增添新乘客，陆津竟然直接输入了她的身份证号。 　　她惊讶：“你怎么知道的？” 　　陆津：“见过一次。” 　　他要付款时何叶才反应过来：“我的我自己买。” 　　陆津直接付款，然后再看她：“为什么要分那么清楚？早晚都会变成共同财产。” 　　何叶一愣。 　　陆津紧紧地抱住她，低声在她耳边承诺：“何叶，我对你是认真的，不是随随便便谈场校园恋。” 　　很多老师为了防止学生早恋，都会讲一个道理：学生时期的恋情，没有几对儿能成功走到最后。 　　陆津自己很清楚，也想让何叶明白，他与她，会是长长久久。 第031章 　　陆津的承诺，何叶根本没往心里去。 　　就像之前陆津开玩笑要带她去见家长，对何叶来讲太远了，远到缥缈，也就无须在意。 　　她更关心明天的上海一日游。 　　她还在网上搜索从上海高铁站到交大的路线，陆津直接发来一张行程表。 　　何叶一项一项地往下看。 　　陆津只安排了两个主要景点，上午都在交大，中午吃过饭直奔外滩，把周围一圈好玩的都打卡了，晚上再乘船夜游黄浦江。 　　玩到八点左右，两人赶往高铁站，搭九点的车返回安城。 　　叶子圆圆：【回来的是不是太晚了？】 　　组长：【返程票先不买，玩得快就提前回来，九点是保守计划。】 　　何叶懂了。 　　组长：【叔叔那边，你准备怎么说？】 　　叶子圆圆：【就说我们三个女生去。】 　　组长：【叔叔对我观感好像还可以，你说实话他也未必会反对。】 　　叶子圆圆：【不要。】 　　组长：【发语音说。】 　　叶子圆圆：【？】 　　组长：【你说那两个字特别好听。】 　　何叶懵了几秒，随即就想起一些她在陆津面前说这两个字的场景，她越说，他越过分。 　　现在居然还好意思明目张胆地提出来，真是……太坏了。 　　不想理他。 　　组长：【明早出门，水、零食、遮阳伞、驱蚊水、充电宝我会准备好，你带身份证、防晒霜、手机就够了，放我书包，方便行动。】 　　何叶嘟嘴，以为这样就可以当没坏过？ 　　组长：【生气了？】 　　何叶继续沉默。 　　组长：【去上海，我还想提个要求。】 　　何叶警惕：【什么要求？】 　　组长：【穿我送你的那条裙子，戴上生日礼物，想看。】 　　何叶：…… 　　变本加厉啊！ 　　傍晚她去给爸爸送饭，陆津居然早早骑着自行车在下面等着了，清俊的脸一派正经，仿佛微信里什么暧昧消息都没发过，特别是那双眼，冷冷静静地看过来，倒让何叶心里发虚。 　　她一声不吭地坐到后面。 　　男朋友主动问：“等会儿就跟叔叔说？” 　　女朋友不情不愿地“嗯”。 　　“他不同意怎么办？” 　　“应该不会。” 　　陆津没再说什么，慢慢地骑着，停在东门附近的树荫下。 　　何叶跳下车，提着食盒快步走开。 　　陆津就那么静静地看着女朋友的背影，直到拐弯消失。 　　何叶走到超市这边，发现爸爸在跟人打电话，等她推门进去，通话也结束了。 　　何叶随口问：“跟谁聊天呢？笑得那么灿烂。” 　　何勇：“你三叔，没事瞎扯呗。” 　　何叶没有多想，爸爸吃饭的时候，她试探着提了上海游的计划。 　　上海是国内领先的大城市，旅游安全还是很可靠的，再加上三个女孩子一起出门，何勇并没有担心，只提议给女儿一笔零花钱：“到了上海别太节约了，看到喜欢的尽管买，大学生跟高中生不一样，要学会打扮了。” 　　这样的爸爸让撒谎的何叶心里发酸，哪还会再要爸爸的钱：“我的钱够多了，不用你给。” 　　何勇非要给女儿转。 　　何叶：“我不收。” 　　父女俩闹了一会儿，等何勇吃完饭，何叶便拎着饭盒走了。 　　夕阳似乎比刚刚温和了一些，灿灿烂烂地洒在宽阔干净的主干道上。 　　陆津单脚支地，看着女朋友穿过破碎的明媚光影一步步靠近，看着她低垂的眼：“怎么样？” 　　女孩翘起的嘴角泄露了她的小开心，与男朋友擦肩而过时点点头。 　　不管怎么说，就要看到自己的大学了，她还是挺期待的。 　　陆津就也笑了。 　　车后座多了熟悉的重量，他脚底撑地，自行车往前行了一段距离，再转个弯。 　　点缀在小区各处的桂花又开了，微风送来缕缕甜香。 　　有路过的女士朝自行车上的小情侣看来。 　　何叶熟练地偏向陆津的后背，透过薄薄的夏季衣料，他修长流畅的背腰轮廓隐隐若现。 　　花香里多了些别的味道，淡淡的，应该是他的气息，渐渐熟悉的气息。 　　几分钟后，何叶跨上进楼的台阶，后面的男朋友忽然喊她：“何叶。” 　　何叶回头。 　　陆津迎着夕阳，朝她笑了笑：“裙子。” 　　何叶脸一热，以最快的速度进去了。 　　 　　第二天，爸爸还在家时，何叶故意穿了一身日常装，还把遮阳伞拿了出来，一副正常出游前的准备状态。 　　何勇临走前提醒女儿：“别忘了带充电宝，拍照最费电了。” 　　何叶：“知道啦！” 　　何勇：“有事打电话！” 　　何叶：“好！” 　　爸爸一走，也快出发的何叶赶紧跑去卧室换衣服。 　　刚入夏时朱晴推荐她买过一款无肩带的隐形内衣，这次正好派上用场。 　　吊带裙则是宽肩的，领口属于保守型，何叶试过了，只要她别弯腰，基本不会露什么。 　　为了少露一点后背，何叶将头发放了下来。 　　她的发质细细软软，早上才洗过头，这会儿柔顺地垂落，长度刚好触及后面的裙子。 　　穿好裙子，何叶再把之前藏得严严实实的生日礼物拿了出来，笨拙地对着镜子戴好。 　　白皙漂亮的锁骨下面，多了一抹鲜艳翠绿。 　　何叶都忍不住多看了几眼。 　　不管陆津想不想看，今天是去上海玩，她自己也想打扮得漂亮点，拍出来的照片也更有纪念意义。 　　组长：【叔叔出发了？】 　　叶子圆圆：【嗯。】 　　组长：【那我现在过去接你？】 　　叶子圆圆：【好。】 　　组长：【别忘了身份证。】 　　何叶重新检查一遍，喷完驱蚊水再往手腕上套一条发绳，这就出发了。 　　旅游的雀跃一直持续到电梯抵达一楼，跨出门的瞬间，何叶低头扫了一眼，想象陆津看到自己这副扮相可能会露出来的表情，紧张局促立即席卷了她。 　　她别别扭扭地往外走，隔着玻璃门看到陆津的瞬间，何叶全身都微微发烫起来。 　　不光是陆津，上个月她换完汉服出去见姐妹们，也窘迫了一会儿。 　　但陆津的气场要超过两个好姐妹的总和。 　　她都不好意思去看他。 　　陆津骑在自行车上，就那么看着女朋友一步步走出来，阳光打在她白皙细腻的肩颈，都不及他的视线灼热。 　　何叶跨下台阶，他看着她。 　　何叶绕过自行车，他看着她。 　　何叶羞答答坐到车上了，他依然朝后歪着头。 　　何叶受不了了，脑袋往后偏，伸手拧他的后腰：“走了。” 　　早知道他表现得这么夸张，她绝对不会这么穿。 　　挨了掐的男朋友终于收回视线，刚要将肩上的黑色背包递给女朋友，动作微微一顿，改口道：“东西给我。” 　　连衣裙没有口袋，何叶把自带的手机防晒霜等物都递过去。 　　陆津一一装好，背上背包，再看一眼白得发光的女朋友，骑车出发。 　　何叶轻轻呼了口气。 　　自行车停在南门的公共停车点，陆津叫了一辆车前往高铁站。 　　坐到车上，何叶两条小腿都露了出来，察觉陆津偶尔瞥过来的视线，何叶偏头看向窗外。 　　两个人在一起，除了辅导编程时本来就没什么话说，现在更沉默了。 　　司机好奇地看了几眼后视镜。 　　到了高铁站，一下车，陆津便牵住了女朋友的手，公共场所人来人往，气氛反倒轻松了些。 　　何叶边走边问：“你怎么跟家里说的？” 　　陆津：“爬山，他们不怎么管我，随便什么理由都能用。” 　　何叶想，家长对儿女的态度本来就不一样吧，女儿可能更容易担心一些。 　　检票登车，陆津选的双人位，让何叶坐里面。 　　这时才刚刚八点。 　　为了让一个小时的车程没那么无聊，陆津居然准备了一盒斗兽棋，怪幼稚的。 　　何叶笑着摆好自己的棋子。 　　陆津：“赌点什么？” 　　何叶下意识地嘟哝：“不要。” 　　他是超级学霸，玩棋肯定也很在行，她傻才要跟他赌彩头。 　　结果一出口就想起昨天两人的消息，再去看陆津，他果然意味深长地看了过来。 　　何叶脸热，低头走棋：“我先来。” 　　事实证明，她的判断是正确的，陆津真是太能布局了，连玩三把都是何叶输。 　　偏偏何叶是越挫越勇的性格，她就不信自己一局都扳不回。 　　女朋友皱着眉头一脸专注，细软的乌黑发丝垂落肩头，衬着白皙透粉的脸颊，比教室里的何叶同学多了一丝慵懒、柔媚。 　　这是陆津从来没有见过的何叶，美好到让他觉得一周过来一次都不够。 　　 　　上海到了。 　　陆津继续打车，尽管如此，去交大的路上还是耗费了四十多分钟，到学校都十点了，跟安城一样的高温天。 　　好在何叶足够兴奋，并不介意这点热。 　　校区很大，临近开学，大二大三大四的学生差不多已经完全返校，好多人都背着沉甸甸的书包，或是走路前往教室，或是骑车前往图书馆，自发学习着。 　　何叶感受到了阔别两个月的学习氛围。 　　她对自己的专业有充分了解，课程多考试压力大，想要继续在大学保持优秀，她势必要比高中付出更多的努力。 　　坐在图书馆斜对面的树荫下，何叶认真地问身边的男朋友：“你觉得，大学会比高中轻松吗？” 　　陆津：“看个人选择，有的人到了大学会松懈下来，有的人会保持自律。” 　　何叶：“你肯定是后者吧？” 　　陆津笑：“为了不让女朋友失望。” 　　何叶只想劝他：“那你就别周周往这边跑了，来回来去浪费多少时间。” 　　陆津：“我不会浪费时间，高铁可以看书，也有信号使用笔记本，写作业查资料都不会耽误。” 　　何叶小声嘀咕：“……你厉害，可我周末还想看书呢。” 　　真按照他的计划，周六中午到周日下午走，何叶每周就得空出一天专门陪男朋友。 　　陆津：“我陪你去图书馆，一起看书、吃饭，同校的大学情侣应该也是这么过周末，学业不重的时候再出去逛。” 　　何叶呆住。 　　陆津捏捏女朋友的手，看着她道：“放心，我保证不会耽误你学习。” 　　何叶再也无话可劝。 　　陆津陪着她仔仔细细地在学校逛了一圈，对着指引牌找到机械学院学生可能会上课的教学楼，再去女生宿舍楼下逛逛。 　　何叶又想到一个问题：“那你过来，岂不是还要花钱住旅馆？” 　　陆津揉她的头：“怎么总是考虑钱的问题。” 　　说完，他取出手机，按了几下，再将屏幕递到女朋友面前。 　　何叶看到了他的存款，六位数。 　　何叶现在也有六位数的存款，不过她是“1”打头，陆津的是“6”。 　　她结巴了：“你，你哪来的这么多？” 　　陆津：“从小到大的压岁钱、竞赛奖金、高考奖学金、长辈红包，还有最近的实习工资。” 　　何叶：…… 　　实习他才赚四千，跟他的存款比根本不算什么！ 　　陆津很随意地道：“如果你住不惯宿舍，我们可以在外面租房。” 　　这是个让何叶觉得荒谬到连头发丝都抗拒的提议：“为什么要租房，上海这边房租肯定高得吓人，钱多也没有你那么乱的！” 　　陆津：“……我是怕你的舍友不好相处。” 　　何叶：“你想太多了……” 　　她虽然社恐，但也从来没有跟哪个同学闹过矛盾。 　　 　　逛完学校都十二点多了。 　　两人在附近找了一家看起来还不错的餐厅。 　　餐厅的空调让人犯懒，再看看外面的大太阳，何叶对下午的旅行计划没那么期待了。 　　陆津游兴很足，拉着她去路边打车，在车上度过昏昏欲睡的一小时，终于抵达外滩。 　　景色是真的好，太阳也是真的晒。 　　何叶本来就是个宅女，最初的兴奋过后，她便成了一片晒蔫的叶子，只想找个凉快地方待着。 　　“要不现在就回去吧？” 　　在陆津挑选的拍照地点坚强地摆完姿势，何叶真心地提议道。 　　陆津好笑：“累了？” 　　何叶点头，这些景点可以等以后跟舍友们一起来玩，挑凉快的天气。 　　陆津拉着她找个地方坐下，拿出手机。 　　何叶以为他在订高铁票，没有管，拿男朋友特意准备的一把折扇呼哧呼哧地扇着风。 　　过了一会儿，陆津收起手机，指着前面一家看起来就很贵的酒店道：“我在那边订了一间房，先过去休息，等五六点没那么晒了再出来，外滩夜景很美，我想陪你看。” 　　何叶做梦似的瞅瞅那家酒店，再看向陆津：“现在都三点了，就为了找个地方休息，你……” 　　陆津一脸淡然：“我更追求休息的质量，休息好了晚上才能玩得好。” 　　何叶还想再说，陆津径自牵着她朝酒店走去：“订都订了，别想太多。” 　　何叶的脚底确实已经酸得不行了，看眼男朋友“不差钱”的脸，她好奇地打听：“多少钱？” 　　陆津：“三千五，不能退。” 　　何叶：…… 　　五分钟后，酒店豪华气派的大厅出现在了何叶面前。 　　何叶还是第一次来酒店，她不想表现得太明显，只看正常视线能看到的地方。 　　前台笑容礼貌地跟陆津确认房间：“您订的一间全江景豪华房，对吧？” 　　陆津点头。 　　前台操作一番，需要两人的身份证件。 　　陆津进门前就准备好了。 　　何叶本来站在他身后，没想到还要人脸认证一下。 　　她拘谨地看向扫描镜头。 　　“好了，这是房卡，明天中午十二点退房……有什么需要可以拨打内线联系我们，祝二位住宿愉快。” 　　陆津接过房卡，牵着表情越来越僵的女朋友走向电梯。 　　何叶小声问：“你不会真要在这里过夜吧？” 　　她后知后觉地开始心慌。 　　陆津：“看你的，如果你晚上没逛够夜景，住一晚也没关系。” 　　何叶：“不要，我跟我爸说了今晚回家。” 　　陆津看着她：“那就今晚回家。” 　　他的眼眸黑沉，不知道是想安抚她不用担心，还是因为她的警惕而感到不悦。 　　何叶分辨不清。 　　电梯到了目标楼层，铺着精美地毯的走廊十分安静，仿佛整家酒店只有他们两位宾客。 　　离房间越近，何叶越紧张。 　　只是，钱都付过了，这时候再后悔，那她简直比陆津还要浪费。 　　“滴”的一声，陆津划了房卡，推门。 　　他挡在门前，让何叶先进。 　　何叶强装自然。 　　所谓豪华房，并不是特别大，但里面从卫生间到中间的双人床，每个细节都透露着贵的气息。 　　何叶没有过多打量，一路走到前面的落地窗边。 　　窗外是一大片开阔的江景，总算对得起“江景房”的价格。 　　卫生间传来水声，是陆津在洗脸。 　　何叶也需要解决一下生理问题。 　　陆津很快就出来了，问她：“要用吗？” 　　何叶红着脸进去，关上门。 　　她在里面待了几分钟，主要是洗脸擦胳膊占用的时间太多，还有一部分是犹豫，怕她一出去，陆津就会做什么。 　　没踏进这里之前，何叶猜测过陆津可能会抱抱她亲亲她，再加上几十下别的。 　　然而真的站在这个环境中，何叶忍不住担心更多。 　　做好心理建设，何叶出来了。 　　陆津已经拉上了窗帘，灯也只留了小夜灯，他坐在书桌椅上，偏头看过来，声音清冽如常：“你睡吧，我订了两小时的闹钟。” 　　何叶反问：“你呢？” 　　陆津晃晃手机。 　　何叶不信。 　　她走到窗边的双人沙发前坐下，捡起抱枕抱在怀里。 　　陆津的视线一直追着她，笑道：“怎么不去休息？” 　　何叶幽幽地看了他一眼。 　　陆津不再装傻，他放下静音模式的手机，离开座椅，走向沙发。 　　何叶抓紧抱枕。 　　陆津轻而易举地扯开，将乖乖软软的女朋友压在靠背上。 　　何叶紧张地抓着他的胳膊：“不许那样。” 　　陆津含糊不清地嗯了声，然后就亲了起来。 　　他的手想要不老实，连衣裙制约了他，陆津只好在女朋友耳边哑声商量：“脱了？怕弄皱。” 　　“不要”从何叶的嗓子里发出来，却被他半截堵住。 　　何叶死死地捂着裙摆。 　　陆津亲了她很久很久，再在她放松警惕的时候突然将她抱起，转身便放到了床上。 　　身体腾空的瞬间，何叶双手脱离了裙摆，等她结结实实地陷进柔软的大床，裙摆都被压在了腰间。 　　她很怕，陆津却意外地只是吻着她，一手撑在旁边，一手捧着她的脸。 　　只是何叶再也无法放松，时时刻刻都警惕着。 　　终于，他的手又探向她的背。 　　这是以前有过的，何叶抱着他会及时打住的念头，快速地计着数。 　　她喊停，陆津确实停了，可没等何叶放松下来，他居然往下去了。 　　何叶一把抓住他的脑袋：“陆津！” 　　房间里很暗，她心跳如鼓，他悬空在她身上，呼出来的热气全喷落在她纤薄的肌肤。 　　像野兽进食猎物前的鼻息。 　　未知结果的僵持放大了各处感官，彼此的每一次呼吸都交换着危险与恐慌。 　　不知过了多久，陆津拉下她的裙子，很单纯地亲了亲她额头：“睡吧，我去洗个澡。” 　　他走了，只留下野兽存在过的余悸。 　　当卫生间的门被从里面关上，何叶浑身发软地坐了起来。 　　软是因为极度的害怕。 　　他对她很好，何叶为此妥协了很多，但那一步是她不愿意的。 　　客房太安静了，导致她听见了陆津脱掉上衣的声音，那画面也浮现在她脑海。 　　为什么要洗澡？ 　　何叶又慌又乱，同时也渴得厉害，因为在外面晒了太久，因为口水都被他吃去了。 　　那是一种生理性的难受，仿佛她再不喝水就会渴死。 　　何叶看向陆津放在书桌上的背包，两人的矿泉水都在里面。 　　何叶脚步虚浮地走过去，拉开拉链。 　　往外拿自己的那瓶水时，何叶的手隔着背包碰到了一盒东西。 　　何家有超市，何叶也在超市帮过很多次忙。 　　有很多商品包装是这样的形状与质地，譬如扑克牌，但在这一瞬间，何叶只想到了一样。 　　她偷偷地打开那个内藏袋。 　　就着小夜灯昏黄的光线，何叶看到了熟悉的成人用品，自家收银台小货架上摆了很多款的那种。 　　视线僵硬地投向卫生间。 　　水声哗哗，她的男朋友已经开始洗澡了。 　　一个可以轻轻松松将她丢到床上的成年男人。 　　 　　一墙之隔。 　　陆津站在淋浴间，闭着眼睛冲着水。 　　他很想，甚至从提议上海之行时就已经做好了计划，周向明说他老谋深算，一点都没冤枉他。 　　可她那么怕，怎么亲都不肯放松下来。 　　一边是理智，一边是情与欲。 　　陆津都不知道等会儿出去了，他会做出什么事。 　　所以，这个澡他冲了很久，二十分钟，还是半小时？ 　　可笑的是，冷水冲也没有用，想要的还是坚持着。 　　套回短袖，穿好裤子，与镜子里的自己对视一眼，陆津攥住门扶手，拉开。 　　客房里很静，静到连她的呼吸都听不见。 　　陆津转过来，视线迅速扫过书桌、落地窗边的沙发，最后是那张奢华舒适的大床。 　　床上空空的，只有被人压过而变皱的被子。 第032章 　　面对那张空空的床，陆津愣住了。 　　从走出卫生间到站在这边的过程中，视线收集到的信息无声地在脑海里加工运转。 　　陆津忽然看向书桌。 　　那里放着他的黑色背包，只是背包的位置变了，旁边也多了一瓶矿泉水。 　　陆津冲到书桌前。 　　背包的拉链开着，那盒东西扎眼地放在表面。 　　她的手机、身份证不见了，防晒霜还在，因为那并非出行必需。 　　陆津全身发冷，他抓起手机，经过玄关时取出房卡，边走边给她打电话。 　　手机里只有嘟嘟的声音，就在陆津已经赶到电梯前，就在他以为她不会接听时，电话通了。 　　心却依然悬着，陆津冷静几秒，晦涩开口：“何叶，你在哪？” 　　他没注意到，他的声音是抖的。 　　对面的女孩子应该也没注意，因为她在哭：“陆津，我想回家。” 　　她跟着男朋友来了一个虽然有名却完全陌生的大城市。 　　她想自己走的，可她管不住泪，路过的人都惊讶地看着她，她的手抖个不停，连车都不敢打。 　　陆津可以欺负她，出租车司机也可以。 　　坐公交？ 　　站点在哪？她看不见，不知道该去哪边找。 　　换个时候她一定没问题，现在她做不到。 　　所以，何叶还是接了陆津的电话，还是希望他变回她认识的同班同学，再帮她一次。 　　“好，我送你回家，你现在在哪？” 　　陆津收回去按电梯的手，疾步往客房走。 　　“我在酒店外面。” 　　“知道了，等我三分钟，我收拾好东西马上下来。” 　　挂掉电话，陆津刷卡进了客房。 　　并没有什么需要收拾的，所有随身物品都放在背包几乎没动，陆津捏紧那盒东西丢进垃圾桶，离开时面沉如水。 　　她被吓哭了，他就是个畜生。 　　电梯高速下降，半路停在七层。 　　等待电梯的是一对儿熟男熟女，男人精英打扮，女人妆容精致，说说笑笑的气氛很好，没想到一转身就见电梯里站着一个五官极俊却冷得吓人的男……大学生？ 　　男大学生似乎才洗完澡，头发湿漉漉的，发梢挂着水珠。 　　偏狭长的黑眸冷冷地扫过来，仿佛跟他们有仇。 　　熟男熟女互看一眼，默契地站到电梯另一边，保持着沉默。 　　“叮”的一声，电梯抵达一层。 　　几乎门刚开到可以挤出去的程度，陆津便冲了出去，一路跑到前台，随手将两张房卡丢到光可鉴人的大理石台面，再冲向门外。 　　四位前台小姐面面相觑。 　　“这是刚办理入住那两位吧？” 　　“对，女的已经下来一会儿了。” 　　“真有钱，三千五的房间才住一个小时，说走就走。” 　　“再等等吧，说不定还要回来，我喊保洁去房间看看。” 　　酒店外面，陆津一眼就看到了何叶。 　　她已经走出很远了，只是被阳光暴晒的马路边就站着她一个，让陆津找起来没有任何难度。 　　不久前还撑着遮阳伞四处躲太阳的人，现在仿佛一点都不怕晒。 　　真是不怕吗？ 　　是因为被别的情绪占满了，不再在乎这些。 　　那一道被烈日肆意炙烤的单薄身影，比电话里她的哭腔还让陆津难受。 　　陆津翻出遮阳伞，跑到她身边，像来时那样撑在她头顶。 　　何叶低着头。 　　她看见了身上的连衣裙，还是那条漂亮的裙子，现在却让她变成了一个傻子。 　　也许早在他坚持送这件礼物时，就已经算到了今日。 　　“对不起，我……” 　　“打车吧，我想回家。” 　　何叶打断了他的道歉，已经听过很多次的道歉。 　　她音色轻软，软到此时此刻，都像是在跟男朋友正常谈话。 　　陆津很喜欢听她的声音，在高三八班最后一排坐了一年，每一次课间，他的视线都会落在何叶身上，看她认真地写作业，听她耐心地给同学们讲题。 　　她并不知道，低垂的脸一片苍白，浑身都写满了对他的抗拒。 　　如果这里是安城的某个酒店，她肯定一个人走了，不会给他机会来追。 　　心知她的怒气需要发泄，就像月初冷了他两个星期一样，陆津暂且咽下歉意，掏出手机打车。 　　三分钟后，一辆白色汽车缓缓停了过来。 　　陆津走向后排，何叶却脱离他的伞，坐了副驾。 　　陆津顿了顿，配合地坐后面。 　　他看见何叶在用手机，放好背包后，陆津低头编辑消息。 　　删删改改了很多次。 　　组长：【何叶，这次我真的知错了。我不该因为自己太想就对你那样，不该动机不纯地安排这趟旅行，不该让你害怕，不该惹你哭。我不好，你怎么生气都是应该的，可我跟你保证，以后我什么都听你的，你不想见面，我给你发消息，你不想接吻，我也可以做到，绝不会再无赖地哄你答应。】 　　直到你消气了，开心了，愿意原谅我为止。 　　消息发出去，陆津抬头，看着前面的女朋友。 　　她靠着椅背，头也靠着，双手一动不动地放在腿上，没有去管手机。 　　陆津看了很久，后知后觉地才注意到她的头发还乱着。 　　陆津打开背包，里面有他准备的梳子。 　　脑海里浮现出上午在交大，拍照前他偷偷取出梳子为她梳头时她惊讶抬起的脸，单纯明媚，陆津更加后悔。 　　他从副驾驶位右边的空隙将梳子递过去。 　　她没有动。 　　陆津用梳齿碰了碰她的胳膊。 　　何叶闭着眼睛在休息，买完票就把手机调成了静音模式。 　　胳膊传来痒意，她才偏头去看，不想理他，可想到等会儿要坐高铁，何叶还是接了过来。 　　司机朝这边歪头。 　　何叶垂着眼，只管梳自己的。 　　才梳完，陆津的手又伸了过来，修长白皙的掌心托着一包便携湿巾。 　　何叶犹豫片刻，收下，仔细擦了擦脸。 　　“给我吧，我跟其他垃圾放一起。” 　　何叶没给，下车后找个垃圾桶扔了。 　　陆津走在她身边，一边观察女朋友的表情一边核对高铁班次信息：“五点四十四有一趟，走过去有点赶，买六点的？” 　　何叶：“我已经买好了，你自己买吧。” 　　陆津脚步一顿。 　　何叶头也不回地往前走。 　　陆津很快追上来，语气平静地问：“你买的几点？” 　　毕竟是一起来的，何叶没有太狠心：“六点二十八。” 　　她很节约，不想买早了却因为迟到而浪费票钱，所以订票时充分考虑了堵车延误因素。 　　陆津迅速划到那趟车，跟何叶核对过班次无误再下单。 　　进了高铁站，何叶直奔卫生间，在卫生间待到快要验票了才出来。 　　陆津在不远处等着她。 　　何叶不关心陆津买在哪个车厢哪个座位，陆津也没有问她的，只是一直跟在何叶身后。 　　何叶的座位在一排三人位的最里面。 　　陆津就站在后面一排，默默地看着自己的女朋友。 　　像上次吵架何叶不理他，他也不纠缠打扰，只保持距离地陪着她赶公交。 　　一个小时很快过去。 　　两人一前一后地下了高铁。 　　何叶打的车，瞥眼始终站在身后的陆津，没说什么，默许他跟了上来。 　　当小区近在眼前，何叶提醒司机：“师傅，麻烦先绕到南门。” 　　“行。” 　　出租车停到南门，何叶总算看了陆津一眼，他的自行车停在这边。 　　陆津沉默地下了车。 　　出租车重新出发，前往何叶预定的东门下车点。 　　夜色如雾，陆津孤零零地站在行道上，望着那辆车载着生气的女朋友快速走远。 　　 　　何叶下车后，先去了超市。 　　何勇差点没认出女儿：“这，这是在上海买的新衣服？” 　　何叶笑道：“上次跟朱晴她们出去玩买的，一直没穿。” 　　何勇懂了，别人家的女孩子买了新衣服可能会跑去妈妈面前显摆，自家只有他们父女俩，女儿也不是那么活泼的性格。 　　“吃饭了吗？” 　　“吃了。” 　　“那快回家休息吧，玩一天也够累的。” 　　“嗯，对了爸，你回去的时候我可能已经睡了。” 　　“睡吧睡吧，我又不用你等。” 　　何叶笑着走出超市，夜色包围过来，八月底的安城夜晚，总算有了些凉意。 　　她收起笑，加快脚步。 　　绕进东门，发现陆津骑着车停在前面，天气热，他离开酒店时的湿发已经干了。 　　何叶只瞥了一眼便移开目光，更不会去坐他的车。 　　一直到身影消失在陆津的视野，何叶都没有回过一次头。 　　进了家，何叶第一时间换下那条连衣裙，项链也扯下来丢到桌面，去卫生间洗澡。 　　泡沫抹在身上，清洗到小腹时，何叶的动作停了下来。 　　那是陆津去洗澡前，最后亲到的地方。 　　如果她没有及时离开，他会不会又去抱她亲她，再用那种容易叫人心软的语气哄她答应？ 　　何叶一点都不喜欢，她明明说了让他不要那样的。 　　为什么非要做那些，简简单单地约个会不行吗？ 　　还说什么周末过来会陪她去图书馆看书，或许也会去，但他现在就敢开房，以后肯定也会哄着她去酒店开房吧？白天看书，晚上那样，按照他的计划，确实不会耽误她学习。 　　千里迢迢地跑回来，就为了开房。 　　这不是何叶想要的恋爱。 　　洗完澡，卧室的空调也发挥了作用，清清凉凉的，叫人心也跟着变平静。 　　何叶披着半湿的头发坐在床上，目光依次扫过地上的裙子、桌面的项链。 　　她终于打开手机。 　　一目十行看完陆津发过来的所有消息，何叶回他：【分手吧，我不想再跟你谈恋爱了。】 　　【项链我会还你，裙子无法退了，我转你钱，你再把我的照片都还我。】 　　【如果还有其他你认为该双方平分的恋爱支出，列个统计表，我会给。】 　　当然，那三千五的开房钱，陆津别想跟她要。 第033章 　　送完何叶后，陆津没有回家。 　　今天爸妈都休息，可能正在客厅看电视，陆津不认为自己能成功掩饰脸上的情绪。 　　他骑着车，随便在小区里面转着，最后坐在了一张长椅上。 　　从这个位置，他能远远地看到七栋楼，看得见她家的窗。 　　陆津就这么呆呆地望着。 　　做那个计划前，他想的全是要拥有她，想跟她变得亲密无间，想何叶抱着他的肩膀软软地喊他的名字，她肯定会哭，他会一边吻她一边哄，等她克服了羞涩与不适，他再让她感受他到底有多喜欢她。 　　黄浦江的夜景他早看过了，可陆津想陪何叶去看一次，就像陪她去逛交大校园，他先陪着她走一遍，那么以后就算她单独走在校园里，视线扫过两人曾经驻足过的地方，她应该也会情不自禁地想念他这个男朋友吧？ 　　异地恋无法避免，只能想办法保持亲密的距离。 　　陆津甚至已经幻想过到了周末，他远远地赶过来，她会在高铁站笑着等他，也许初见时她还会变得不自在，但到了晚上，在酒店的房间，她会重新抱住他的脖子，哭着唤他的名字，因为时间、空间凝结出的隔阂，会在那样的抵死缠绵中消失得干干净净。 　　他规划了很多，考虑了很多，唯独低估了她对这件事的抗拒。 　　事后再代入她的角度，偷偷在背包里放那种东西的男朋友，会是什么好人？ 　　手机来了消息。 　　妈：【晚上还回家吗？】 　　陆津：【回，同学聚会，可能会晚点，不用等我。】 　　妈：【信你才怪，这个年纪谈恋爱是正常的，但要尊重女孩子。】 　　陆津翻转屏幕，仰头。 　　安城的天空很高，很远，一年到头没多少大晴天，仿佛永远都笼着一层雾。 　　看不到星星，只有一栋栋高高的楼顶。 　　又有消息进来。 　　陆津不抱希望地去看。 　　是她发来的。 　　陆津迅速切换聊天框。 　　叶子圆圆：【分手吧，我不想再跟你谈恋爱了。】 　　呼吸忽然变得滞涩，后面好像还有其他话，可陆津只看到了这一条。 　　看了一遍，再看一遍，一个字一个字地看。 　　怎么可以这么说。 　　明明暑假才在一起。 　　何叶的消息以一条转账结束，她甚至在转账里留了言：裙子价格899×0.85=764.15 　　陆津再看一遍前几条，突然心悸地意识到，她是认真的，认真地要跟他分手。 　　陆津站起来，给她打电话。 　　何叶看着屏幕的来电显示，过了很久才接听。 　　手机里传来他低哑的声音：“何叶，别这样，别说气话。” 　　何叶看向窗外，心平气和地道：“不是气话，我路上就已经想清楚了，我们真的不合适……” 　　“我会改，除非你明确同意，我以后都不会再对你动手动脚，我真的能做到。” 　　“还有，你不想我周末去上海找你，我也听你的，我只给你发消息，发视频。” 　　“何叶，我错了，但我真没有那么坏，不是随随便便追求到一个女朋友就迫不及待要去开房的那种人。” 　　陆津有点语无伦次了。 　　他开始不确定何叶能不能理解他的意思。 　　何叶根本不在乎他如何解释，与陆津的急切相比，她已然率先走出了这段关系，那么她接这通电话的唯一目标，就是跟陆津说清楚这件事，和和气气地分手。 　　“不需要你改，是我对谈恋爱这种事没兴趣了，你改成什么样我都没兴趣。” 　　“你也不用担心，我知道你没那么坏，你帮过我很多，我会一直记得那些好。” 　　她越这样，陆津越慌越急，举着手机原地转了一圈，陆津突然道：“我现在过去，我们当面说？” 　　何叶瞥眼要退给他的项链，想了想，道：“可以，去羽毛球场吧，在那里说，你先过去等，别再来接我。” 　　陆津：“好，我先过去。” 　　此时此刻，除了不能分手，无论何叶说什么，他都不敢有半点违背。 　　手机装进口袋，陆津再望一眼七栋楼的那扇窗户，骑车出发了。 　　到了羽毛球场，陆津停好车，站到了球场外围一棵树下。 　　路灯的光照不到这里，黑夜淹没了他的身影，有小孩子追逐着从路上经过，谁也没发现树下还靠着一个人。 　　陆津怔怔地看着对面的球场。 　　看着看着，一个熟悉的身影东张西望地出现在视野内。 　　陆津皱眉，走出黑暗。 　　周向明看到他，一脸茫然：“就你自己？何叶呢？她刚刚打电话，叫我来这边找你们。” 　　他问得随意，却见陆津仿佛突然被人抽走了魂一样，整个人都不对劲儿了。 　　周向明终于意识到不对：“你们，吵架了？” 　　陆津没有回答，不知道是没听见，还是不想答。 　　周向明忽然看向来时的路口。 　　陆津顺着他的视线望去，看到了自己的女朋友。 　　她穿着一套高三时曾经穿过的日常装，扎着以前常扎的马尾辫，脸上平平静静的，比她第一次来找他们打球时显得从容多了。 　　可陆津记得，就算两人恋爱了，每次刚见到他的时候，她都会拘束一会儿，再慢慢放轻松。 　　他目不转睛地看着何叶，周向明的视线却在他们俩身上转悠。 　　既然陆津哑了，周向明跑到何叶身边，急得挠心挠肺：“你们俩到底怎么回事？” 　　何叶看着周向明因为着急而显得有些傻的脸，竟然觉得特别安心。 　　就好像如果突然把她与这两个男生丢到一个荒岛，就算陆津更有能力，何叶还是会更信任周向明一些。 　　因为周向明单纯真挚，帮她就是帮了，不会带有目的，陆津，可能会要求她付出某种回报。 　　她还是更习惯这种单纯的同学感情。 　　“我跟陆津要分手了，请你做个见证。” 　　何叶这么说。 　　其实是她担心陆津不够冷静，担心陆津纠缠不放，有周向明在，他怎么都会收敛一点。 　　在这两个平均身高超过一八五的男生的衬托下，何叶的身影显得小小的，然而她却是此时最平静的人。 　　陆津垂着眼，唇线紧抿。 　　周向明张大了嘴：“不是，昨天吃饭时还好好的，怎么就闹成这样了？” 　　何叶看向陆津，简单解释道：“今天刚发现的，我们有处观念严重不合，不适合再在一起。” 　　分手归分手，何叶没想闹得太难看，在共同的朋友面前给陆津留了面子。 　　周向明没那么傻，反应过来，他很不客气地推了一下陆津：“你是不是欺负何叶了？” 　　何叶多软啊，那么好脾气的人，能有什么观念不合，肯定是陆津犯了大错。 　　陆津似乎终于接受了何叶如此决绝的现实，他抬起眼眸，定定地看着何叶，对周向明道：“我想单独跟她谈一谈。” 　　周向明：“谈个屁，你到底干什么了？” 　　陆津依然看着何叶：“你不用走，站远点，能看到我们就行。” 　　这样，她也不用担心他会动手。 　　周向明是知道陆津有多“目标坚定”的，他能够在追到何叶之前就为异地恋做好准备，说明他有自信何叶必然会变成他的女朋友，现在他想跟何叶单独谈，周向明也不可能有办法改变陆津的决定。 　　他看向何叶。 　　何叶同意的，也有点愧疚：“这么晚喊你出来，给你添麻烦了。” 　　周向明差点吐血：“咱们什么关系，你还说这种话。” 　　何叶垂眸，心里泛出些酸酸的遗憾。 　　因为陆津喜欢她，所以周向明才热情地往她身边凑，都是为了撮合两人，现在她与陆津要分手了，少了这层关系，周向明与她的友情大概也到了尽头。 　　“唉，不管怎么说，我还是希望你们能好好的。”依然缺乏信息的周向明摸摸头，瞅眼明显要被甩且不甘心的好兄弟，周向明到底还是帮着劝了一句：“何叶，陆津真的很喜欢你，他就是太能装了，藏得太深，可能不擅长表达，如果不是不可挽回的地步，你再给他一次机会？” 　　何叶别开脸。 　　周向明懂了，朝陆津使个眼色，他跑到了球场另一边。 　　何叶把手里的项链盒子递给对面的人：“项链还你。” 　　陆津没接，看着她始终不肯正视自己的眼：“别分，行吗？我受不了。” 　　受不了喜欢了一年的人说不要就不要他了，明明这个暑假他们也有很多好的回忆。 　　“你不喜欢的，我都改，以后我什么都听你的。” 　　他很想走过去抱住她，抱着她说这些，可他不敢，怕加深她的抵触。 　　何叶虽然没有抬头，可她听得出来，陆津很难受。 　　这是一个默默喜欢了她一年的男生，一个真心帮过她很多次的人。 　　何叶不想让他那么难受，全都说清楚了，他也就死心了，可以不再惦记她这个人。 　　“对不起，我好像并没有喜欢你。” 　　“高考之前，我一直都把你当普通同学，不太熟的那种，后面发现你喜欢我，我挺吃惊的。” 　　“你长得好看，成绩更是厉害，对我也很照顾，我，我好像没有拒绝你的理由。” 　　“所以你跟我告白，我想着试试也行，就答应了。” 　　她真的不讨厌陆津，甚至也有一定的好感，这丝好感让她在明明不习惯的情况下，还是配合了他一次次的亲密举动。 　　就在今晚，决定分手的那一瞬间，何叶好像摆脱了一个巨大的包袱，全身都放松下来。 　　于是，她终于意识到，她并没有喜欢陆津。 　　喜欢一个人，应该会经常想对方吧？会想频繁地见面，也会想抱一抱亲一亲，就像陆津对她。 　　可何叶对陆津，完全没有类似的感觉。 　　“对不起，或许我一开始就不该答应你，那时候拒绝了，你可能更容易接受。” 　　何叶攥着项链盒子，为自己这边的错感到内疚不安。 　　陆津不信，他宁可她骂他精虫上脑不尊重她，也不想听这些。 　　“真不喜欢，为什么愿意跟我接吻？” 　　隐忍了许久的人，终于逼近她一步，黑眸冷冽犀利，似是要撞破她故意气人的谎言。 　　何叶很尴尬，头更低了：“我，我以为谈恋爱都会那样，那我都答应跟你在一起了，总要，总要试一试吧。” 　　试一试，又是试一试。 　　陆津都被气笑了，想继续质问，看着她那副缩头鸵鸟的样子，又没了脾气。 　　怪谁，谁让他太急，她还在试试的阶段，他都计划开房了。 　　陆津深深地吸了口气，试图让自己的语气听起来像个理智又正常的人，他甚至笑了笑，放低声音哄她：“我懂了，就当咱们做了一次恋爱实验，因为我操作不当导致实验失败。何叶，做实验是允许失败的，咱们重新再来一次，这次你指挥我操作，我保证每一步都听你的。” 　　不喜欢也没关系，再试一次，这次他会慢慢让她喜欢上跟他谈恋爱这件事。 　　何叶动了动睫毛。 　　陆津一直都有种清冷学霸的气质，刚刚他的那番话，居然让她想起了他给她辅导编程的时候，条理清楚，循循善诱。 　　只是，谈恋爱跟做实验不一样，实验是理智的，恋爱充满了感官因素。 　　她已经知道，陆津非常渴望并享受亲密接触，他甚至能为了那种事每周都往上海跑。 　　他可以顾忌她的情绪选择妥协，何叶却不想背负勉强一个人迁就自己的压力。 　　再说了，大学有那么多的功课，为什么非要谈恋爱？ 　　“不了，我想专心学习，我没有你的高智商，做不到两者兼顾。” 　　何叶明确且坚定地做了选择。 　　她将项链盒子塞到陆津怀里，转身就要跑开。 　　陆津一把抓住了她的手。 　　何叶不得不停下来，恳求地道：“陆津，好好上大学吧，我真的对谈恋爱没兴趣。” 　　陆津紧紧地握着那只曾经乖乖给他牵给他亲的手，同样也只剩恳求的力气：“没关系，我可以等你毕业，这四年都可以不见面，保留我男朋友的名分，可以吗？” 　　何叶摇头：“我不想有任何负担。” 　　陆津还想再说，何叶看向球场对面的周向明：“松开，不然我喊他了。” 　　真到了那个地步，大家都难堪。 　　陆津还是攥着她。 　　僵持间，何叶想到一件事：“对了，照片你明天还我。” 　　“不还。” 　　那拒绝异常干脆，干脆得不讲道理。 　　何叶难以置信地抬起头。 　　路灯的光亮静静地洒过来，陆津逆光站着，昏暗中他仿佛变了一个人，冷冷地俯视着她：“送就是送了，没有往回要的。” 　　说完，他将项链盒子塞回何叶手中，带着一身煞气走了。 　　走得那么快，连自行车还停在这边都忘了。 　　何叶呆呆地看着他的背影。 　　周向明跑了过来，忧心忡忡的：“你们俩，还是分了？” 　　何叶咬唇，要把项链盒子给他：“你帮我转交……” 　　周向明瞬间后退好几步，无奈地看着何叶：“饶了我吧，我真把这个带回去，他能跟我绝交。” 　　何叶发愁：“那怎么办？” 　　像她送他的照片、钥匙扣，那都是不值钱的东西，这条翡翠项链不一样，留着她嫌烫手，扔了又太可惜，而且万一哪天陆津又跑来找她要呢？ 　　周向明倒是好奇起来：“里面是什么？” 　　何叶打开给他看。 　　周向明吸了一口气：“他外公家专门做玉器生意的，我经常跟陆津去那边玩，多少也长了点眼力。” 　　何叶更愁了：“很贵？” 　　周向明：“至少至少五位数。” 　　何叶立即就要把盒子塞给周向明，周向明猴子似的跳到陆津的自行车上，边往前骑边大声劝何叶：“留着吧，就当是初恋纪念，反正陆津不差钱，你真把项链砸了他也不会找你索赔！” 　　何叶：…… 第034章 　　陆津走得很快，但他并没有走远。 　　亲眼目睹好兄弟被甩的周向明心情复杂地骑着好兄弟的自行车，拐个弯，突然就看到了前面的陆津。 　　他站在一簇三米多高的绿竹下，整个身影都被黑暗笼罩，歪着头看着一个方向。 　　周向明扭头，顺着好兄弟的视线，看到了被小区景观稀疏遮掩的羽毛球场，也看到了正慢慢朝七栋楼那边离开的何叶。 　　周向明叹了口气。 　　他没谈过恋爱，可陆津这副模样，叫他也跟着心酸。 　　没有谁比他更清楚陆津有多喜欢何叶。 　　他停在陆津身边，低声打听：“到底怎么回事？” 　　陆津置若罔闻，视线追着远处的身影，侧脸与脖颈绷出固执孤寂的线条。 　　从周向明的角度看，好兄弟这张侧脸完美到无可挑剔，为情所伤的气质更能让女孩子们心疼，可惜遇到分手这种事，长得再帅都没用，该被甩还是被甩。 　　“真没可能复合了？” 　　等何叶的身影消失了，周向明又问。 　　陆津终于看了他一眼，没有任何情绪的一眼。 　　周向明在这心如死灰的眼神中得到了答案，一时居然也不知道该说什么。 　　问吧，问不出来，安慰吧，失恋的苦是三言两语能安慰好的？瞎说一些大空话只会起反作用。 　　他默默地陪着好兄弟。 　　陆津忽然笑了下。 　　周向明毛骨悚然，很担心好兄弟的精神状态：“你，你笑什么？” 　　陆津没有回答，一手接过左边的自行车把，垂眸道：“不早了，你回家吧。” 　　周向明：“我回家，你去哪？要不我去买几罐啤酒，咱们找个地方喝？” 　　电视上都这么演的，失恋的人喜欢借酒浇愁。 　　陆津：“我也回家。” 　　 　　十栋楼，801。 　　都快十点了，陆纪平坐在沙发上，林韵枕着他的腿，一边看电视一边吃老公喂过来的小零食。 　　播广告的时候，她看眼挂钟，跟老公吐槽：“你儿子今晚不会夜不归宿吧？” 　　陆纪平：“不能？” 　　林韵：“大学生们要开学了，热恋的小情侣，说不准。” 　　话音刚落，玄关那边传来指纹锁解锁成功的提示音。 　　林韵一秒改成了坐姿。 　　夫妻俩齐齐盯着玄关，就见一米八几的儿子面无表情地走进来，面无表情地换好拖鞋，再面无表情地去了房间，从始至终都没有看沙发上的父母一眼，与早上神采飞扬出门的儿子判若两人。 　　林韵：“……热恋结束了。” 　　陆纪平：“像，你去问问？” 　　林韵觉得自己八成问不出什么，但还是走到儿子门口准备试试，结果手按到门把上，里面竟然反锁了。 　　她用最温柔的声音问：“小陆，没事吧？” 　　老公是老陆，儿子是小陆。 　　“没事，睡了。” 　　林韵“哦”了声，回到客厅，朝陆纪平递个爱莫能助的眼神。 　　孩子大了，在处理某些问题时，已经不需要家长再去掺和。 　　卧室。 　　陆津进来就趴到了床上，灯也没开。 　　也不知道趴了多久，手机叮了一声。 　　陆津从口袋里摸出手机，不以为意地看过去，眼睛可以装傻，心里知道他在盼着什么。 　　长舟向明：【别太难受了，能分手就能复合，闹成这样你肯定是惹何叶生气了，努努力或许还能挽回。】 　　陆津丢了手机，重新埋住脸。 　　生气可以去哄，不喜欢怎么办？ 　　马上要开学了，她在南他在北，就是想慢慢地再追一次都没有机会。 　　异地恋可以周末跑去上海，追求时用这种办法，只会加重她的精神负担。 　　不喜欢…… 　　陆津又笑了。 　　她不喜欢，他还一厢情愿地那样吻她抱她亲她，还哄着她去了酒店。 　　他捡起手机，打开相册，里面满屏都是今天他帮她拍的旅游照。 　　第一次在他面前散着长发的何叶，坐在出租车里新奇观察窗外的何叶，穿着漂亮连衣裙的何叶，笑得甜甜地站在上交门口的何叶，餐厅里吃得正香突然发现被他偷拍所以瞪大了眼睛的何叶……教学楼下，靠在他怀里，微笑不再那么僵硬的何叶。 　　明明玩得很开心的，懵懵懂懂就被他拉去了酒店。 　　手机被攥紧，又被松开，再被拿到面前。 　　他给她发消息：【照片还你，别分，行吗？】 　　她不回，他继续发：【偶尔打打电话就好，四年不见都没关系。】 　　【之前我不了解你的想法，现在我知道了，我不会再犯那种错。】 　　【何叶，别这样，别不说话。】 　　漫长的死寂后，恳求得到了回应。 　　叶子圆圆：【陆津，你别这样，你这样会让我内疚，是我不该糊里糊涂地答应你。】 　　组长：【不用内疚，是我没把握好机会，我们重新再试一次，行不行？】 　　叶子圆圆：【对不起，我想专心学习。】 　　叶子圆圆：【陆津，要开学了，你好好准备，我还是更习惯你学霸的样子。】 　　组长：【你答应我再试一次，我会继续考年级前五。】 　　叶子圆圆：【别这样，不说了，我关机睡觉了。】 　　陆津等了几分钟，打她电话。 　　“对不起，您拨打的用户已关机。” 　　他继续趴着。 　　早上五点多，天亮了。 　　六点多，陆纪平、林韵陆续起床，一个去准备早饭，一个洗澡。 　　早饭做好了，林韵来敲儿子的门：“小陆，醒了吗？出来吃饭吧？” 　　“不饿。” 　　林韵：“……” 　　劝说无效，出发去上班前，林韵给周向明发了一条语音：“向明，小陆情绪不太对，早饭也没吃，你们感情好，你有空过去陪陪他？” 　　周向明：“阿姨放心，我保证让他吃三大碗饭！” 　　领了任务的周向明马上来了陆家。 　　他不停地按门铃，没人应答，周向明跟林韵要了一个密码，自己进去了，然后被关在陆津的卧室外。 　　周向明好声好气哄了半天，每句话都如石沉大海。 　　最后他也生气了，重重地踹了一脚门板：“你有点出息行不行？第一次追何叶的时候那么信心满满，被打击一次就不敢追第二次了，就没有自信了？” 　　“昨晚何叶让我把那条项链转交给你，我想着你不可能轻易死心，才没帮忙，你要是真放弃了，那我现在就去找她拿！” 　　激将法并没有用，里面依然一片死寂。 　　周向明冷笑：“行，我还不信了，你真能饿一天都不吃饭！” 　　丢下兄弟，周向明坐到沙发上看电影。 　　从早上到傍晚，任周向明把各种能想到的话车轱辘说三遍，陆津都没有出门。 　　周向明投降了，拨打何叶的视频。 　　何叶才给爸爸送饭回来，视频接通，她先确认了一下周向明身边有没有陆津。 　　周向明站在陆津的房间门口，故意放到最大音量：“放心吧，陆津不在，他把自己关房间里自暴自弃呢，早饭午饭都没吃。” 　　何叶：“……” 　　周向明：“你吃饭了吗？” 　　何叶点点头。 　　周向明想诱她说话：“你们哪天开学？” 　　何叶：“九月七号，那个，没什么事我挂了。” 　　周向明脸色一变，降低音量，走到客厅那边跟何叶商量：“陆津这样，我们劝都不管用，你帮忙劝劝？后天他就要去北京报道了，别给耽误了。” 　　何叶抿唇，挂了视频。 　　几分钟后，她给陆津发了一条消息：【在做什么？】 　　聊天框上方显示对方正在输入，只是过了很久才跳出回复。 　　组长：【看书。】 　　叶子圆圆：【照顾好自己，别让叔叔阿姨担心？】 　　组长：【好。】 　　半小时后，长舟向明：【总算出来了，开门就批我，让我以后别再打扰你。】 　　叶子圆圆：【没事就好。】 　　长舟向明：【没事才怪，魂都没了。】 　　何叶不知道该说什么。 　　长舟向明：【你们俩真没可能复合了？】 　　叶子圆圆：【是，跟他没关系，是我只想专心读大学。】 　　长舟向明：【没事没事，不管你们俩怎么样，咱们还是好朋友，以后该联系就联系，你可别疏远我！】 　　何叶笑了：【不会的。】 　　她朋友不多，周向明算是其中一个了，除非周向明先跟她保持距离，她不会忽略他的任何消息。 　　 　　这一天何叶过得还算平静，第二天夜里，她有点失眠。 　　明天是陆津大学报道的日子，何叶担心他是否恢复了正常状态。 　　这种在意跟喜不喜欢没关系，纯粹是一段短暂恋情带来的附加影响。 　　她提的分手，他才那么难受，如果连报道这么重要的事都耽误了…… 　　手机来了新消息。 　　组长：【睡了吗？】 　　叶子圆圆：【还没。】 　　组长：【明天我要去北京了，早上的飞机。】 　　叶子圆圆：【嗯，祝你一路顺风。】 　　组长：【前两天表现不好，你别介意。】 　　叶子圆圆：【不会的，你别想太多。】 　　组长：【就想告诉你，从恋爱到分手，你一点错都没有，不用为任何事内疚。】 　　何叶忽然有点心酸。 　　组长：【还有，有个建议。】 　　叶子圆圆：【你说。】 　　组长：【如果以后再有人跟你告白，除非你很确定你真的喜欢对方，不然不要答应他们？你太软了，万一对方像我一样着急，我怕你会挨欺负。】 　　叶子圆圆：【放心，我再也不会那样了，对不起。】 　　组长：【别那么说，我没有挑错的意思。对了，有什么建议给我吗？】 　　何叶尴尬了。 　　陆津作为男朋友，哪里都很好，除了在那种事情上太过强势与急切。 　　可这又不好再提。 　　她回：【没，你挺好的，是我不适合谈恋爱，辜负了你的好意。】 　　组长：【何叶，你很好，是我没有照顾好你。】 　　彼此沉默了片刻。 　　组长：【不提了，以后还是朋友？】 　　叶子圆圆：【嗯。】 　　与前两天相比，这是一段心平气和的聊天。 　　可彼此都知道，朋友关系也有熟与不熟的区别，而他们，似乎从来都没有真正的熟悉过。 第035章 　　安城，财经大学。 　　临近期末考试，各年级的大学生都行色匆匆地奔波于宿舍、教学楼、图书馆中间。 　　一场雨夹雪让气温跌破了零度，周向明一手举伞一手握车把，将自行车骑得飞快，最终停在了食堂前面。 　　打好盒饭，周向明走出队伍，四处寻找空位。 　　突然，视线跟一个女生对上了，那女生晦气地瞪了他一眼，假装不认识地低下头。 　　周向明笑了，径直走过去。 　　将书包放在隔壁的空椅子上，周向明一边摆好餐盘一边坐下，问对面的老同学：“怎么就你自己？是不是上午又翘课了？” 　　朱晴瞪他：“你才翘课，我舍友们去东食堂吃了，我要回宿舍拿东西。” 　　周向明不置可否，毫不客气地从朱晴那边夹了一筷子的酸辣土豆丝。 　　朱晴咬牙，从他这里抢了一块儿红烧排骨。 　　周向明：“过分了吧，这是一个价格的东西吗？” 　　朱晴：“先撩者贱。” 　　周向明：“……” 　　两人各自吃了会儿饭，聊聊彼此专业放假的时间，周向明瞅瞅窗外，忽然问：“何叶他们什么时候放假？” 　　朱晴：“十九号，不过她要做家教兼职，可能小年才回来。” 　　周向明听了，拿出手机翻日历，佩服道：“咱们读大学光花钱了，何叶一直在赚钱。” 　　朱晴：“小财迷，聊到赚钱比什么都开心。” 　　周向明：“那也不能除了学习就是赚钱啊，连条朋友圈都不发，哪像你，一天少说三四条。” 　　朱晴瞪他：“少扯，你是不是替陆津来打听的？” 　　周向明：“那倒没有，现在我们联系也不多，毕竟不在一个地方了，而且他特别忙，据说要用四年读完硕士。” 　　朱晴瞪大眼睛：“还可以这样？” 　　周向明：“大牛的经历跟咱们凡人肯定不一样，对了，何叶那边有什么新闻吗，肯定不少人追她吧？” 　　朱晴眯了眯眼睛：“每次见面都要打听这个，要不是知道你跟陆津是好兄弟，我都要怀疑你也喜欢何叶了。” 　　周向明刚塞进嘴里的饭差点喷出来：“你可别瞎说，我对何叶是纯洁的同学友谊！” 　　“到底是不是陆津派你来的？” 　　“真没有，他那人，就算心里惦记何叶，也绝不会在我面前表现出来，但是呢，我作为好兄弟，既然知道他心里惦记，当然要力所能及地帮他了。” 　　朱晴猜到了，都是老同学，她知道什么也就说了：“是有人追她，刚开学就有了，但何叶没这方面的兴趣，你想啊，她连陆津都能甩了，还能看上谁？除非哪天她突然开窍了，不然大学四年估计都悬。” 　　周向明替自家好兄弟露出一个乐见其成的笑。 　　朱晴撇撇嘴，心情忽然低落下来：“她单着，她爸要结婚了。” 　　周向明：“啊？” 　　后妈是个敏感的身份，两人作为朋友，都下意识地担心何叶会遇到一个不好的后妈。 　　朱晴了解一些信息：“听何叶说，她后妈挺好的，有点内向，话不多，但很照顾她，笑起来特别温柔，相处起来没有什么压力。” 　　周向明：“多大了？” 　　朱晴：“三十五？好像离过一次婚。” 　　周向明：“这个年纪，何叶不会要多个弟弟妹妹吧？” 　　朱晴耸肩：“谁知道。” 　　这些都是一些特别现实的问题，从何勇的角度考虑，才四十出头，就这么孤零零过下半辈子确实冷清，但从何叶的角度考虑，感情上爸爸全心全意的爱要分出去给后妈、可能存在的弟弟妹妹，财产继承方面更是少了至少一半，虽然何叶自己不在乎，但朋友们也很难说出“多个后妈是好事”。 　　周向明光是想想都头疼，默默地吃完饭，他嘱咐朱晴：“对了，别告诉何叶我跟你打听过这些，陆津都没有再联系过她，咱们也不知道陆津到底怎么想的。” 　　朱晴：“放心吧，何叶根本不爱听我提陆津，之前我追问俩人为什么分手，都把她问烦了。” 　　 　　何叶一直在学校住到要封校的前一天。 　　女儿第一年放寒假回家，何勇想去高铁站接女儿，被何叶拒绝了，安城离上海那么近，路她也都走熟了，没必要耽误爸爸看超市。 　　上午十点多，何叶拖着行李箱来了自家超市。 　　何勇坐在收银台这边，未婚妻吴莉在仓库整理商品，听见父女俩的说话声连忙走出来，目光柔柔地看着何叶。 　　何叶笑着打招呼：“阿姨。” 　　吴莉：“哎，可算回来了，你爸天天念叨着想你，行，你们俩先聊，我回去准备午饭，菜一大早就买好了。” 　　从十一月份开始，吴莉就搬到这边跟何勇同居了，只等过年何叶放假，再回老家举办婚礼。 　　何叶：“那我跟你一起走吧，隔两天跟我爸打次电话，也没什么好聊的。” 　　何勇呵呵笑，他确实喜欢给女儿打电话，可惜说来说去都是那些日常，问问吃没吃饭，上课累不累，有没有换上厚被子…… 　　吴莉便抢着替何叶拖着行李箱，两人一起回了家。 　　何叶其实很社恐，吴莉能让她毫无障碍地接受，可见两人的性格有多合拍。 　　吴莉关心何叶的生活，却不会一直追着女孩子问问题。 　　待在一个家里，吴莉既不会以女主人的身份招待何叶，也不会表现得她才是一个外人，就好像大家本来就一起生活了很长时间一样，她会顺手帮何叶洗衣服，也会随口安排何叶做些简单的家务。 　　“前阵子一直下雨，昨天才出太阳，我把你的床单被子洗了，今天再晒一整天，下午收进来铺上就行。” 　　何叶进门就看到阳台晒着的床单了，笑道：“我昨天也把宿舍床单洗了，两边天气差不多。” 　　吴莉：“你先去收拾行李箱吧，我去洗菜。” 　　何叶哎了声，提着行李箱走进自己的卧室。 　　窗帘拉开了，照进来一片明亮的阳光，桌子地板都擦得干干净净，她养的那盆绿萝也绿油油的，生机勃勃。 　　爸爸照顾她很仔细，照顾绿植就不行了，好几次都是绿萝黄了叶子才想起来浇水，直到吴阿姨搬过来，接手了房间打扫。 　　这次回家，何叶发现爸爸胖了一些，瞧着也比以前年轻了。 　　这都是吴阿姨的功劳。 　　何叶真心地替爸爸高兴。 　　至于弟弟妹妹财产什么的，何叶没想那么多，爸爸辛辛苦苦将她抚养长大，力所能及地为她提供了良好的生活与学习环境，爸爸已经尽到了他的抚养之责，后面的路何叶自己走就行了，她也有信心能走好。 　　中午，一家三口气氛愉快地吃了一顿团圆饭。 　　收拾好厨房，吴莉确认何叶没什么需要帮忙的，就跟何勇一起去了超市。 　　超市生意还不错，何勇自己支撑其实很辛苦，两个人忙起来就刚刚好。 　　何叶坐在房间，给奶奶打视频。 　　奶奶：“回来啦，家里多了个人，还习惯不？” 　　何叶笑：“挺好的，就是想你跟爷爷了。” 　　奶奶：“那就回来住，反正要过年了，你们都要回来的。” 　　何叶就是这个意思。 　　她与吴阿姨的相处没有任何问题，只是吴阿姨与爸爸都还年轻，肯定会有夫妻生活，家里多个已经成年的女儿，晚上夫妻俩可能不自在，何叶这边也怪尴尬的，所以她决定，以后逢年过节回家，没什么事的话她都去爷爷奶奶那边住。 　　“还要跟高中朋友聚会，明天我再回去。” 　　“去吧，反正房间我都替你打扫好啦，什么时候回来都行。” 　　下午，何叶跟爸爸吴阿姨打过招呼，去与朱晴、吴圆圆汇合。 　　半个学期的分别还不算长，女孩子们重聚一起，很快就打破了那点隔阂。 　　朱晴、吴圆圆默契地都没有提起陆津。 　　晚上在餐厅吃的饭，吃完何叶跟朋友们道别，坐公交车回小区。 　　公交车停在东门站点，何叶又去超市待了会儿，这才回家。 　　路上她有一些紧张，每当有人骑着自行车转过来，何叶都会担心地看向对方的脸，发现那是一张陌生的面孔后再放松下来。 　　回到卧室，何叶默默地收拾要带去老家的行李。 　　因为不会再怎么来这边住了，很多东西都要带回去。 　　衣柜快要清空时，露出了放在最里面的一个盒子。 　　何叶顿了顿，抱着盒子坐到床上。 　　里面是一条连衣裙，一个首饰盒。 　　前者漂亮得何叶舍不得扔，后者贵得她舍不得扔，也没有机会退回去。 　　就像她的那几张照片，陆津也没有还回来。 　　初恋纪念吗？ 　　那就当做纪念吧，毕竟她这种性格的女生，读书期间应该都不会再谈恋爱了。 　　何叶把这个盒子也放进了行李箱。 　　何勇不想女儿搬走，可他改变不了女儿的决定。 　　第二天上午，何叶拖着行李箱出门了。 　　要去南门外的站点搭前往老家的公交车。 　　这条路离十栋楼比较近。 　　何叶走得提心吊胆。 　　大概怕什么来什么，前面的一条岔路上，突然多了一道熟悉的骑自行车的身影。 　　趁他还没发现自己，何叶以五十米冲刺的速度提起行李箱跑到了离得最近的岔路上，迅速躲到一栋楼层后，就这样她还怕陆津会追上来，拖着行李箱继续快走，绕到另一条路上。 　　心扑通扑通地跳，又紧张又有点好笑。 　　后面迟迟都没有人来追。 　　何叶放松下来，胡乱拐了几条路，最终还是要拐向那条主干道。 　　拐弯之前，何叶探出头。 　　然后，她就看见了停在树荫下的陆津，穿着一套黑色衣服，侧脸清冷，漫不经心地注视着某个方向。 　　何叶赶紧缩回脑袋。 　　手机来了新消息。 　　她僵硬地取出手机。 　　爸爸：【小叶，你是不是还是怪爸爸了？】 　　何叶：【没有！就是，我大了嘛，你们新婚燕尔的，我不想当电灯泡。】 　　爸爸：【胡说八道，你是我的小棉袄，才不是电灯泡，回来吧，爸爸舍不得你。】 　　何叶：【不要，我都跟爷爷奶奶说好了，要去给他们当小棉袄。】 　　何勇那边输入了半天，最后发了一个“流泪”的表情包。 　　何叶被逗笑了。 　　要把手机装到口袋时，她也抬起了头，下一秒，整个人仿佛被冻住了，完全僵在了那里。 　　明明停在主干道上的陆津，不知何时停在了几步之外，单腿支地，黑眸沉沉又准确地看着她，杜绝了她怀疑他是不是在看其他地方的可能。 　　半年未见，他的模样好像没什么变化，气势却更强了，眼神也更加让人不安。 　　何叶：“……” 　　与前男友兼关系不是那么熟的高中同学见面，她的社恐双倍发作。 　　陆津忽地笑了，很淡很短的一个笑：“又不是仇人，至于这么怕我？” 　　心思被戳破，何叶从脸红到了耳根。 　　陆津看向她的行李箱：“去哪？” 　　何叶看着地面：“回老家。” 　　陆津：“为什么要回老家？” 　　何叶抿唇。 　　陆津语气平静地推理：“周向明说他去你们家超市买东西，看到店里有位阿姨，跟你爸爸挺亲近的，所以，你爸爸要二婚了，你被排挤了？” 　　何叶不想变成别人脑补中的可怜女儿，认真解释道：“我爸是要结婚了，吴阿姨挺好的，只是我不想当电灯泡，回爷爷奶奶那也更自在。” 　　陆津：“真的挺好？” 　　何叶点头：“真的。” 　　陆津：“嗯，我也希望你过得好，如果以后遇到什么麻烦，可以跟我说，无论学习还是生活。” 　　似乎有些暧昧的话，但他声音冷而平静，又好像只是社交客套。 　　何叶笑笑：“好，谢谢。” 　　陆津：“我送你去公交站？顺路。” 　　何叶始终垂着眼：“不用了，也没有多远。” 　　陆津：“行，那我先走了。” 　　何叶点点头。 　　视野里的自行车调转了方向，很快就骑远了。 　　何叶放松下来，拖着行李箱慢慢地往前走。 　　几分钟后，她站在了熟悉的公交站点。 　　快要上车时，余光里小区门口出现了半个自行车车头，何叶下意识地去看，并没有看见骑车的人。 　　然后，她就上了车。 　　拖着行李箱刚刚在后面站稳，公交车出发了。 　　何叶扶着固定杆，看向渐渐远去的站点，以及那片曾经住过一整年的小区。 　　很多画面在脑海里闪过，有爸爸，有陆津，有周向明。 　　最终，那些画面都消失了。 　　 　　之后的五年多，何叶还是会在过年的时候见到爸爸，却再也没有见过陆、周。 　　周向明偶尔会跟她发几条问候消息，还会在朋友圈分享日常、活动照片，陆津一次都没有。 　　两人互相躺在彼此的好友列表，却仿佛成了彻底的陌生人，从未遇见，也从未相恋。 第036章 　　答辩结束，何叶跟几位研究生同学一起去吃了顿午饭，然后才坐高铁返回安城。 　　这几年国内的科技方面发展飞速，安城也有了很多新变化，其中就包括几条地铁线接连开通，何家所在的晓风雅居西南角就有一个地铁口。 　　地铁方便，何叶自然放弃了慢悠悠的公交车。 　　天空下着小雨，何叶撑开伞，右手拖着行李箱。 　　这个行李箱非常结实，被主人用了六年都还没有坏，只是转轴不够灵活了，偶尔会卡顿一下。 　　但这丝毫没有影响何叶的好心情。 　　上海繁华，可安城才是她的家，这次回来应该就是久住了，周末随时都可以去陪家人吃顿饭。 　　她沿着小区南面的行道慢慢地走着，带着几分怀念的心情观察路边的香樟树，树干粗了，枝叶更茂盛了，被雨水冲刷得碧绿又干净。 　　这就是安城，哪怕是冬天，到处也都是绿色。 　　何叶又看向前方。 　　熟悉的公交站还在，恰好一辆公交车停了过来，前面没人上车，后面牵着手跳下来一对儿小情侣。 　　男生一手撑伞，绕到广告牌这一侧后，男生突然低头，吻住了身边的女孩子。 　　何叶脚步一顿，某些不曾刻意去回忆的画面毫无预兆地从脑海深处浮了上来。 　　曾经也有一个人，牵着她走到那里…… 　　那对儿情侣很快就分开了，亲昵地靠着走向小区南门，说说笑笑地进去了。 　　何叶也继续走了。 　　不过她没有进南门，而是绕到东门那边。 　　何家的店铺还在，但曾经的“光明超市”已经改成了“阳光水果”，毕竟现在年轻人都喜欢网购生活用品，超市效益不如以前。 　　吴莉送了一位客人出来，正笑着，忽然看到只隔了几十米的何叶，她眼睛一亮，高兴地朝里面喊：“老何，小叶到了！” 　　何叶加快脚步，好让爸爸少走几步。 　　吴莉接过她的伞，放在旁边的置伞架上，脸上洋溢着笑意。 　　何勇笑得更是灿烂，捞起一个小板凳给女儿坐：“答辩怎么样，顺利吗？我看手机，经常有大学生抱怨答辩太难的。” 　　何叶：“准备充足就也还好。” 　　吴莉：“我早跟你爸说了，他就喜欢瞎担心，我们家小叶这么优秀，论文答辩什么的就是走个过场。” 　　何叶：“……” 　　真有这么简单就好了，她写论文也头疼啊！ 　　“阿姨你坐，我坐了一路车，就想站会儿。”何叶真不累，把小板凳让给几乎要站一整天的长辈。 　　这么多年下来，何叶越来越喜欢吴莉了，如果不是吴莉只比她大了十七岁，何叶或许早已喊出那声“妈”。 　　吴莉哪闲得住呢，抓了一把红通通的车厘子去里面洗干净，再用一次性塑料盒端出来，叫何叶吃：“这批特别甜，快尝尝。” 　　何叶习惯地肉疼：“你跟我客气什么，留着卖钱多好。” 　　吃个橘子橙子也就算了，车厘子太贵了。 　　吴莉嗔她：“跟你爸一个样，瞎省，辛辛苦苦工作是为了赚钱，赚钱是为了让自己过得好，家里有现成的为什么不吃。” 　　何叶低头笑。 　　何勇暗暗心疼，以前他还不懂女儿为什么那么节俭，被吴莉吐槽过几次，他终于懂了，原来女儿都是从他这里耳濡目染的…… 　　怎么说呢，节俭肯定是好品德，总比浪费强，可做爸爸的，看着女儿傻乎乎不懂享受，心里还真不是滋味儿。 　　何勇转头又给女儿开了一大颗榴莲！ 　　女儿在上海的时候他够不着，现在回来了，至少水果上，他要让女儿吃个够，不吃也得吃！ 　　何叶：…… 　　“现在生意怎么样？” 　　吴莉：“挺好的，咱们小区有钱人多，经常来买水果，就这车厘子，有的人一箱子一箱子买。” 　　何勇：“你说的是周家吧，那家儿子跟小叶是高中同学。” 　　吴莉心思一动：“有女朋友了吗？要不要撮合小叶跟他试试？” 　　何叶险些被车厘子卡住！ 　　吴莉却是认真的，她见过周家那小子，长得又高又帅，见人就笑嘴巴也甜，即便家里条件差点她也喜欢。 　　缓过气来的何叶连忙道：“阿姨想多了，他有喜欢的人了，还是我最好的朋友。” 　　何勇吃瓜脸：“他喜欢小晴？” 　　何叶点头。 　　虽然朱晴不肯承认，两人也没有明确挑破那层窗户纸甚至还是见面就要拌嘴，但何叶感觉的到其中的暧昧，朱晴电话里吐槽周向明的语气，像极了电视剧里一些老婆嫌弃自家男人。 　　何勇：“挺好的啊，他们俩还挺配的。” 　　牵线念头刚冒出来就夭折的吴莉非常遗憾，问何勇：“同小区不是还有一个上清华的吗，跟小叶也是同学，他现在在哪？” 　　何叶默默地咬着车厘子。 　　何勇：“不知道啊，这两年都没见着他了，忘了什么时候听小周说的，他好像出国了。” 　　这话跟何叶听说的消息是一样的。 　　还是去年过年聚会，朱晴无意间提到的，说完还有些懊恼地看向她，怕她不爱听。 　　何叶并没有不爱听。 　　刚跟陆津分手那会儿，她是不想解释两人分手的原因，所以朱晴问了她就抗拒，等这事彻底过去了，大家都不好奇了，朱晴就算提到陆津，何叶也只是心里偷偷起些涟漪。 　　她对陆津，不可能像对其他高中同学一样，听到什么消息也都不是太在意，再怎么说，两人有过很多特别的回忆。 　　但在意的程度也只限于——原来他出国了啊。 　　或许还有一些放松，因为陆津在国外，她回安城就完全不用担心与他碰面了。 　　何叶没有讨厌陆津，也不是害怕陆津，不想见他，完全是太尴尬了。 　　一个曾经肆意吻她吃她口水的男人，一个在无人的地方让她发出那种声音的男人。 　　现在想想，何叶就特别后悔，当时怎么就糊里糊涂纵着他做了那么多羞羞的事？ 　　她都想从科学、生物的角度分析一下十八岁的她的心态，怎么就一步步进展到了那一步。 　　何叶还记得，有一次晚上，大学舍友们笑着分享彼此小时候做过的糗事，那种回忆起来脚底能抠出一栋城堡的黑历史。 　　轮到何叶，她表面笑得平静：“我还好，天天就知道看书写作业，没什么精彩回忆。” 　　只有她自己知道，与陆津在一起的那个暑假就是能让她偷偷抠出一栋大别墅的人生黑历史。 　　 　　傍晚，何叶做好晚饭，用保温锅带到水果店，一家三口挤在收银台后面一起吃。 　　超市还可以提前关门，水果容易坏，家里最大方的吴莉都舍不得浪费晚八点前的销售期，更不用说何叶父女俩了。 　　“这次打算在这边住几天？”何勇哼着问，丝毫不掩饰对女儿的埋怨。 　　何叶心虚。 　　她当年那么快就搬去跟爷爷奶奶住，确实没有怨爸爸的意思，但现在想想还是不够成熟，光想着让爸爸可以没有任何顾虑地与吴阿姨相处，该恩爱恩爱，不用担心女儿会不会有什么想法，却忘了爸爸同样也想她这个女儿，忘了长辈们未必需要她这样的“成全”。 　　“住到我面试结果下来吧。”心虚完了，何叶笑着答。 　　何勇：“才答辩完就要找工作？再有半个月就过年了，年后再找多好，哎，你这孩子，跟我一样的劳碌命。” 　　何叶小声道：“看见那边有招聘消息，我就投过去了，再说年前真能搞定工作，这个年也能过得安心了，阿姨你说是不是？” 　　吴莉：“……算了，找的哪家公司，已经通知你去面试了？” 　　“嗯，蓝海机器人，就是蓝海科技下的一家子公司，半年前刚上市的。” 　　蓝海是国内科技巨头企业之一，在何叶读大二的时候成立了机器人子公司，如今也算行业翘楚了。 　　何叶要回安城发展，蓝海机器人便是她不二的选择。 　　何勇：“公司在哪？离你那套房近吗？” 　　何叶笑：“近，六公里多一点，打车地铁都方便，朱晴都羡慕我，说你眼光好，买房会挑地方。” 　　爸爸刚给她买房的时候，也是图那边楼盘相对便宜，符合当时爸爸的支付能力，没想到周边发展一年一个样，当年的有限选择已经成了现在的香饽饽。 　　何勇嘿嘿笑：“可能我天生适合投资吧，还有人劝我炒股呢。” 　　吴莉瞪眼睛：“谁劝的？我现在就打电话骂他！” 　　何叶也表情严肃地给爸爸上了一堂课。 　　何勇：“放心放心，我开玩笑呢，我才没那么糊涂。对了，小叶赶紧把驾照考了，爸爸给你买车，咱们不去挤地铁，以后怎么舒服怎么过。” 　　吴莉：“是啊，自己会开车做什么都方便，想你爷爷奶奶了，随开随到，赶紧学，省着你爸拿钱去炒股。” 　　何叶哭笑不得，暂且答应下来。 　　第二天，上午九点半，何叶提前半小时到了蓝海机器人的总部大楼。 　　用富裕的时间熟悉熟悉总部环境，何叶再前往面试地点。 　　分三轮面试，今天才是第一轮，按照惯例，应该会由发布招聘信息的“运动控制算法组”组长负责审查应聘者的专业资质。 　　休息室坐着十几个面试者，包括何叶在内一共三个女的。 　　何叶坐在窗边，默打腹稿。 　　她在上海一家大公司实习过，有类似面试经历，专业上的自信则让怯场彻底远离了她。 　　“何叶。” 　　何叶收起手机，去了用来面试的小会议室。 　　面试官的位置上坐着一个相当年轻的西装男，看起来跟何叶是同龄人，居然还长了一对儿酒窝，翻着简历朝何叶一笑，一点面试官的架子都没了。 　　“何叶是吧，你是我学妹呢。”程睿笑得十分亲切，“我是一七年计算机系本科毕业，大你一岁。” 　　何叶也很惊喜：“哦，我好像想起来了，你代表学校拿过机器人比赛的奖！” 　　程睿晃晃手里的简历：“后浪推前浪啊，我们当年只拿了第二名，你们小组可是拿了第一。” 　　何叶：“我是读研究生后才拿的，不一样。” 　　她本科期间并没有参加过全国比赛。 　　程睿：“哈哈，商业互捧可以留到以后，先谈正经的。嗯，让我选的话，其实人都不用面了，你就是我想要的新队友，不过我不是组长，组长出差了，临时叫我来面试，这样，我先把你送进二面名单，三面的时候组长也回来了，我让他直接去总监那里把你要过来。” 　　何叶笑：“没关系，按照正常程序走就好。” 　　程睿：“那不行，别的组都有好几个妹子，我们组也得再加一个。” 　　何叶：“……” 　　她脸微红，程睿忙解释：“我开玩笑的，你放心，咱们组风气特别正，绝对尊重女同事。” 　　何叶只能继续笑了。 　　程睿连续面试了十五人，成功完成任务，跑回小组办公室，进门就报喜：“兄弟们，今天我面了一个超级大美女！” 　　四个脑袋从电脑前抬起来，齐齐往这边望，剩下三个没抬的，一对儿是情侣，一位已婚。 　　单身的四位都很激动：“真的假的？比秋羽差的都不算美女！” 　　目前组里唯一一位女士冯秋羽：“你们什么意思？” 　　她的男朋友江绪一边敲键盘一边笑：“意思是你是大家的审美标杆。” 　　以程睿为首的单身党一起呕吐。 　　开过玩笑，程睿认真道：“真是超级大美女，校花那种级别的，还是容易害羞的软妹子。” 　　“害羞？是不是你干了什么抹黑我们运控组形象的事？” 　　“冤枉，我就说我们组急需妹子，她就脸红了，嘿嘿。” 　　“猥琐，笑得太猥琐了。” 　　“唉，美女也白美，有组长在，是个女人都看不见我们。” 　　程睿：“有点自信好不好？没看秋羽都眼瞎看上江绪了。” 　　冯秋羽、江绪：…… 　　程睿拉完仇恨，坐到自己的工位，拿出手机给那些简历拍照。 　　冯秋羽：“发给组长？简历他筛选的，肯定都看过了。” 　　程睿：“……看到美女太激动了，忘了这茬。” 　　他放弃拍照，给不知道去哪里出差的组长打电话汇报面试情况，千叮咛万嘱咐：“组长，你相信我，相信我们交大，何叶绝对是最适合咱们运控的！” 　　众人听不到组长的反应，等程睿挂了电话，问：“组长怎么说？” 　　程睿叹气：“公事公办吧，叫徐总定。” 　　“正常，咱们组长只看技术，不看男女。” 　　“哎，把组长的脸给我多好，我也不至于快三十了还没脱单。” 　　“我不要脸，腿分我十厘米就行。” 　　 　　第二轮面试是人力资源负责，谈的是职业规划、薪酬意向这类。 　　何叶做过心理准备，猜测对方可能会问自己未来几年有没有计划婚恋，还好对方并没有问。 　　“徐总现在不在安城，大概后天回来，他回来了我们再安排终面，你先回去等通知吧。” 　　“好，谢谢。” 　　虽然有信心，等待的时间里何叶还是有点担心，会不会工资要多了？ 　　幸好，最终面试的机会还是来了。 　　徐总看起来四十多岁，身上带着与周向明爸爸类似的成功人士的气质，但说话很和蔼，各方面都跟何叶聊了聊。 　　聊到最后，徐总问：“什么时候可以过来上班？” 　　何叶一喜，笑道：“我都可以的。” 　　徐总：“那就下周一吧，这两天再休息休息。” 　　何叶笑容矜持地走了，一离开蓝海大厦，她便迫不及待地给朱晴打电话。 　　朱晴：“有什么可惊喜的，他们要你简直就是铁板钉钉的事，你那简历，业内公司本来就随便你挑。” 　　何叶：“哪有你说的那么厉害。” 　　朱晴：“少谦虚，晚上请客！” 　　何叶：“你选餐厅吧，我都不知道现在哪里的东西好吃。” 　　好姐妹聊完电话，朱晴想了想，习惯地给周向明发消息：【何叶去蓝海了，这家伙，总算回来了。】 　　周向明：【哦……】 　　朱晴：【哦什么哦，阴阳怪气的。】 　　周向明：【我是在打哈欠，昨晚没睡好。】 　　朱晴：【滚吧！】 　　周向明一点都不困，跑去给好兄弟打电话：“虽然不知道你还在不在意，但我刚刚收到消息，何叶读完研回来了，要去蓝海机器人上班。” 　　“嗯。” 　　“就这反应？陆津我告诉你，我早就受够你了，今天你给我一句实话，你到底还喜不喜欢何叶，你要是不喜欢，我也懒得再狗拿耗子！” 　　对面沉默。 　　周向明咬牙：“行，不说何叶了，你什么时候回国？” 　　对面还是沉默，但不知道是不是周向明的错觉，他好像听到一声气音，似乎陆津笑了一下，那种他非常熟悉的欠揍的不知道陆津在自己愉悦什么的笑。 　　 　　趁周末休息，何叶正式搬进了她自己的家，丹桂嘉园六栋楼的901室。 　　房子早装修好了，何勇夫妻俩专门请的设计师，按照年轻人的喜好设计，也参考了何叶的意见。 　　三室两厅，一个人住非常舒服了。 　　何叶需要做的就是把她常用的东西都搬过来，像高考前的那些教材试卷，继续留在爷爷奶奶那边就好。 　　只有那个“初恋纪念”的盒子，不属于常用物品，却也被何叶转移到了新家。 　　没有别的原因，纯粹是不想让喜欢帮她打扫卫生并且会随手翻翻的奶奶发现。 　　连衣裙还好说，翡翠项链很难解释清楚，因为她就没给自己买过首饰，连耳洞都没扎。 　　忙了一整天，家里终于有了生活气息。 　　朱晴过来参观，由衷地替何叶高兴：“你爸刚结婚的时候，我真是担心你，就怕他们给你生个弟弟妹妹。” 　　何叶：“我也问过他们为什么没要，我爸说他腿脚不方便，不能像小时候带我那样四处玩，有心无力不如不要，他也担心小孩子自尊心强，嫌弃他这样的爸爸。” 　　朱晴：“你阿姨呢？” 　　何叶心酸：“她第一次结婚早，有个女儿，养到八岁生病没了，好不容易才走出来，不敢再要了。” 　　朱晴拍拍她的手：“这样也挺好的，他们自己想得开，也都商量好了。” 　　何叶点头：“我给他们买了去三亚的机票，酒店也订好了，辛苦了一整年，过年也出去玩玩。” 　　朱晴哈哈笑：“海边二人世界，让叔叔也浪漫一回！” 　　何叶逗她：“你跟周向明什么时候也去浪漫浪漫？” 　　朱晴当场炸毛：“谁要跟他浪漫！我看你是皮痒了，叫你不许再提你还提！学霸就可以双标是吧，当年你烦我老提陆津，我怎么配合你的？” 　　何叶连忙跑到茶几另一边，绕着茶几躲她，确实也被自己的双标笑到了。 　　转眼就到了星期一。 　　算法工程师天天跟电脑打交道，对办公着装没有太大要求，女的还讲究点，有的男工程师都能穿得像出门遛弯一样。 　　天气冷，何叶里面毛衫外面羽绒服，脸上只涂了保湿。 　　女孩子爱美，不分文理科，但何叶从来没有对化妆产生过兴趣，没兴趣就没去学。 　　她搭地铁去公司。 　　规定九点上班，毕竟是第一天，何叶八点半就到了公司楼下。 　　这个时间等电梯的人还是挺多的，跨进大厅时发现正好有一架电梯到了，何叶小跑几步，顺利跟着最后一个人跨了进去。 　　算法部在十层。 　　随着低楼层的同事们陆续离开，何叶在电梯的位置也渐渐朝后转移，最后站在了左后角落。 　　到了九层，身边一位壮硕的男士走掉了。 　　空间瞬间变得开阔起来，何叶呼口气，目光扫过两位低声聊天的似乎要前往十二层的女同事，惯性地往电梯右角去了，出于礼貌，她瞥的肩膀以下。 　　意外的，那里站着一位身材非常好的男同事，笔挺的黑衬衫略显宽松的贴合着宽阔胸膛，下摆收入长裤，极具质感的黑色皮带圈出劲瘦的腰。 　　他的腿很长，与上半身构成了非常养眼的比例，以致于连很少关注异性的何叶都忍不住多瞥了一会儿。 　　忽然，男人随意放在左侧口袋里的手抽了出来。 　　在那一身黑的衬托下，他的手格外白皙修长，骨节分明。 　　“叮”的一声，电梯到了。 　　男人率先跨出电梯。 　　何叶反应过来，赶紧也跟了出去。 　　这是何叶第一次来算法部。 　　她下意识地观察左右。 　　已经走出几步的长腿男人似乎是注意到电梯里跟出来一个人，朝后回头。 　　何叶刚要露出礼节性的微笑，忽然就看清了对方的样子。 　　清冷陌生却又有些熟悉的轮廓，一双偏狭长极具气场的黑眸。 　　那双眼起初是漫不经心的，随意一瞥便转了过去，又走了两步，对方迟疑地停下来，再次往后看。 　　何叶早已低下头，心脏因为这场猝不及防的偶遇而砰砰狂跳。 　　无形大别墅的地基悄然在脚下成形，何叶清晰地感受到脸上温度在攀升。 　　不是在美国吗，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社恐也好，尴尬也好，他时隔多年的沉默审视与越发强大的气场也好，反正何叶就那么僵在了那。 　　“好久不见，差点没认出来。” 　　她听见陆津这么说，很淡很淡的语气，就像在跟一位不太熟的高中同学打招呼，还是因为撞见了不得不进行的社交。 　　何叶却因为这样的语气放松了一大半。 　　她最怕的，是陆津用他还记得那年暑假的语气跟她说话，又或是用太复杂的眼神看她。 　　“是，是啊，你在这里上班？” 　　何叶看着他的裤腿说。 　　“嗯，运控组组长，我看见你投简历了，也不是很意外徐总会选你。” 　　“何叶，欢迎进组，以后就是同事了，有问题随时沟通。” 　　何叶呆呆地抬起头。 　　陆津却像完成了身为老同学兼公司领导的社交职责一样，淡漠地点个头，继续往前走了。 第037章 　　陆津的身影都消失在一间办公室门口了，何叶还没有彻底地反应过来。 　　她的初恋男友，也是她新工作的直属上司？ 　　“组长出差了，临时叫我来面试。” 　　“我看见你投简历了，也不是很意外徐总会选你。” 　　两个声音接连在脑海里响起，让何叶不得不接受了现实——生活真的可以这么巧。 　　如果，如果那天是陆津做面试官…… 　　何叶大概会退出这边的竞聘，改去投蓝海科技总部的运控算法组。 　　现在，人力那边都在走合同了，她突然跑掉，算什么？既浪费了公司的时间，也是对同期应聘者的不尊重。 　　再说，陆津都云淡风轻了，她见完面就跑，好像还没走出来似的，以后再巧遇，将会是十万倍的尴尬。 　　“何叶？第一天上班，来得这么早啊。” 　　有些熟悉的声音从身后传来，何叶回头，看到了刚跨出电梯的程睿，今天他换了一身日常装，笑起来露出两个酒窝，更显孩子气，也正是因为程睿的大男孩气质在一群资深理科男里太特别了，何叶才会认出这位同校学长。 　　她收起与陆津重逢的复杂情绪，笑着跟在程睿身边，试探着道：“刚刚我好像遇见组长了……” 　　程睿笑：“帅吗？帅就是咱们组长，不用怀疑。” 　　何叶：“……” 　　程睿：“组长跟你打招呼了吧？正常，毕竟他看过你的简历，不过只凭简历照片就能让组长记住，说明组长对你应该挺满意的，嘿嘿，咱们研发中心好几个交大的，个个都是这个！” 　　他夸张地比划了个大拇指。 　　何叶看着他单纯的娃娃脸，自然不会说出真相。 　　程睿边走边给她介绍经过的办公室，都是搞算法的，调度、视觉、感知等。 　　最后，程睿热情地帮何叶推开了运控组办公室的门。 　　何叶下意识地先观察新办公室的环境。 　　比她想象的大，一眼望去分为办公区、休息区、会议区，休息区旁边的一排书柜塞得满满，充满了学术气息。 　　办公区这边，一共四排工位，分成两组面对面，每排坐三人。 　　现在那边坐着两个人。 　　程睿指着第一排独自占了三个工位大空间的男人背影给何叶介绍：“这位就是咱们组的门面，高冷帅陆津陆组长，你刚刚已经见过了。” 　　何叶眼中的陆津，坐在一张宽大的黑色办公椅上，正在操作电脑。 　　他好像没听见程睿的调侃，视线始终落在屏幕上，侧脸清冷。 　　程睿朝何叶笑：“他就这样，忙起来六亲不认，以后习惯就好了。” 　　何叶其实很习惯这样的陆津，读高中的时候，他便是公认的高冷型学霸。 　　程睿指着坐在陆津对面的一位正看过来的高胖壮男同事继续介绍：“这是胡强，我们都叫他强哥，你想啊，敢于坐在组长对面的勇士，能不强吗？” 　　这样的介绍换来了强哥一记眼刀，随即朝何叶灿烂一笑：“何叶是吧？欢迎加入，以后大家就是一起的了。” 　　何叶笑着打了招呼。 　　“强哥旁边的另外两位勇士是江绪、王威。” 　　程睿把她带到第二组唯一的空位，也就是第四排靠近走道这一边：“学妹，你坐这儿，旁边分别是飞哥、龚航，你对面是冯秋羽、我、宋承州，冯秋羽跟勇士江绪是情侣，嗯，等会儿人到了我再给你介绍一遍，看到脸就好记了。” 　　何叶：“好，谢谢你啦。” 　　程睿：“不客气，来，扫个好友，我把你拉咱们小组群里。” 　　何叶打开手机。 　　程睿扫完，看到何叶的头像，脸上露出被萌到的表情：“好可爱的两片荷叶，果然符合学妹的气质。” 　　何叶已经知道了他的脾气，微微一笑。 　　“成了，你看看。” 　　何叶点开群友列表，目前一共十个人，除了她还没有修改群昵称，程睿等人都是姓名，剩下一个特别的是“组长”。 　　跟高三时一样的头像，一样的昵称。 　　何叶忽然不太确定，这个“组长”是她给陆津设置的备注，还是陆津进群后修改的群昵称。 　　她自己倒是不需要改昵称了，因为早在大一那年，何叶就把“叶子圆圆”改成了姓名。 　　“程睿，你带何叶去领电脑，后面也是你带她。” 　　陆津忽然头也不抬地开口。 　　新员工入职，基本都会安排一位有经验的老员工带一段时间，直到彻底熟悉工作内容与流程。 　　“没问题！” 　　程睿非常痛快地接受了这个任务。 　　两人离开不久，强哥瞄眼门口，呵了一声：“程睿这小子，一口一个学妹的，肯定是看上人家了。” 　　没人理他，对面的组长连眉毛都没抬一下。 　　自讨没趣的强哥：…… 　　同事们快来啊，他需要一个合格的聊天对象！ 　　领办公用品的地方有点远，等何叶二人回来，运控组的同事们已经到齐了。 　　何叶走在程睿身边，微笑着接受大家的注目。 　　冯秋羽：“哇，果然是超级大美女，程睿这次没吹牛！” 　　高高瘦瘦竹竿似的刘飞更是热情，帮忙分了程睿手里的一些办公用品，有些腼腆地对何叶道：“我是坐你旁边的刘飞，你刚来，有什么不懂的尽管问我。” 　　穿着非常讲究、手腕戴着一块儿名表的龚航笑容温雅地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问我也行，我比他懂得多。” 　　冯秋羽：“呦呦呦，修罗场这就来了？我说你们都矜持点，别吓坏我们小叶子。” 　　文文静静坐在一边的宋承州：“你们俩，一个小叶子，一个羽毛，还挺搭的。” 　　都是那种轻轻盈盈的片状物。 　　这四位气质迥异，何叶一下子就记住了。 　　冯秋羽的男朋友江绪长得有点小帅，第三位敢坐陆津对面的勇士王威个子不高但看起来就像IT大佬，也很好记。 　　至此，何叶终于认全了未来的九位同事。 　　 　　何叶的工位与陆津是面对面。 　　好在隔了两排，每组的工位中间还竖着木制屏风板，除非两人站起来，或是特意扬着头张望对方，不然谁也看不到谁。 　　整个上午何叶都在熟悉工作内容，认真起来时间过得特别快，转眼就到了中午。 　　冯秋羽自然而然地挤掉程睿，挽着何叶的胳膊带她前往食堂。 　　何叶不太擅长主动去社交，但刚认识的女同事这么热情，她是欢迎且喜欢的，因为对方缓解了她初来乍到的陌生与紧张，就像在大学，她一个人去教学楼、食堂也完全没有问题，可舍友们亲密地叫上她一起，哪个女孩子又会不喜欢呢？ 　　“三层四层都是食堂，咱们组通常都会去四层吃。” 　　“四层的更好吃吗？” 　　“差不多啦，就是有时候等电梯太久，从四楼爬楼梯可以少爬一层。” 　　“……” 　　“何叶你皮肤好好，比我用了粉底还白，天生丽质就是省钱。” 　　何叶盯着冯秋羽看了看，不是很确定：“你现在没用粉底吧？” 　　冯秋羽哈哈笑：“没用，上班费那事做什么，出去玩打扮得漂漂亮亮还差不多。” 　　两位女士走在前面，从美食聊到化妆，再聊到衣服，偶尔还会扯到一些八卦。 　　八位男同事分成两三组，隔着一定距离跟在后面。 　　程睿看着冯秋羽离开办公室后就没有断过的笑容，对江绪道：“我今天才知道原来羽姐比我话还多。” 　　江绪笑：“本来就多，平时没人供她发挥。” 　　程睿：“不是还有你吗？” 　　江绪：“有些时候，闺蜜比男朋友亲。” 　　程睿：“我懂了，羽姐完全是因为在咱们组太寂寞了，才找了你解闷，如果何叶早点来，你估计还单着。” 　　江绪：“……” 　　到了食堂，何叶与冯秋羽形影不离，打好饭先挑了一片空位多的地方坐下。 　　江绪作为男朋友，肯定要朝她们靠近，程睿也喜欢交朋友，笑着坐在了何叶对面。 　　何叶一边与他们说话，一边用余光观察其他同事。 　　强哥等人也都靠了过来，陆津单手持着托盘，走在最后，与王威面对面地坐在了强哥他们隔壁。 　　他散发出来的感觉，仿佛真的已经忘了两人的那一段。 　　何叶为此感到放松。 　　程睿突然朝那边张望，十分期待地问陆津：“组长，江湖惯例，晚上你请我们一顿，正式欢迎何叶进组？” 　　陆津淡淡瞥来一眼：“你选地点。” 　　他的应许顿时让整个小组兴奋起来，大家七嘴八舌地推荐吃过的美食餐厅。 　　何叶心里有一点点小别扭，但迎新是部门惯例，她没必要因为与陆津的关系而想太多。 　　她笑着听大家讨论。 　　高中时期喜欢简简单单扎一条马尾辫的女孩子，到了大学自然而然地顺应新的潮流，开始尝试新的发型。 　　现在的何叶，留着及肩长发，发丝轻软柔顺，额前是薄薄的空气刘海。 　　天生肤白再加上平时休息的好，她的脸颊看起来跟大屏幕上的护肤品广告女明星一样，水嫩剔透。 　　冯秋羽吃着吃着，突然单手托着下巴，目不转睛地看着对面的何叶，轻声感叹：“我还是第一次近距离接触小叶子这个等级的美女，太好看了，光看她我都吃饱了。” 　　出于一种本能反应，听到这话的其他同事们都朝何叶看来。 　　何叶：“……” 　　她无法控制自己的脸红。 　　龚航笑了笑，作为代表问出了几位单身男同事共同的心声：“小叶，你目前单身吗？” 　　何叶尴尬地点点头。 　　龚航转转腕表，用目光向在座的男同事们表达了他的野心。 　　他会追求何叶，且有信心能追到手，毕竟从外貌到学历到经济条件，他都是组长以下最好的。 　　至于组长，众所周知的工作狂，对女人没有兴趣。 　　面对龚航的挑衅，本来就对何叶没那意思的人露出了吃瓜的笑，有一点点心动的，默默衡量与龚航竞争的胜算。 　　垂眸吃饭的何叶并没有察觉在场雄性中间的暗流。 　　吃过饭，大家陆续回了办公室。 　　龚航是最后回来的，手里提着两大盒洗过的草莓，放到休息区的白色茶几上：“都来尝尝吧，还挺甜的。” 　　本来就坐在沙发上的冯秋羽朝何叶眨眼睛。 　　何叶只能在心里无奈。 　　从大学到研究生，追求她的男生几乎没有断过，五花八门的追求方式让她疲于应对的同时，也让她积攒了丰富的经验，所以，当龚航故意将一盒草莓放在她面前，并且意味深长地瞥来一眼，何叶便明白了龚航那并没有想要隐藏的意思。 　　直接的追求可以明确拒绝，现在龚航只是请大家吃草莓，她不吃反倒显得奇怪。 　　在冯秋羽已经开始吃第二颗的时候，何叶也伸手拿了一颗草莓。 　　刚把草莓放入口中，余光里多了一双大长腿，从办公区走过来的。 　　不用往上看也知道是谁。 　　“组长，这颗最大，给你！”程睿十分狗腿地给陆津送上一颗大草莓。 　　陆津笑笑，接过草莓，看向站在何叶对面单手撑着旁边沙发靠背姿态摆得颇为有范的龚航：“谢了。” 　　龚航：…… 　　组长这话没什么问题，可组长的眼神，怎么让他心里有点发毛？ 　　论年纪，陆津是十人里第二年轻的，才刚刚二十四，只比何叶大一点。 　　可是论气场，整个研发中心的大领导徐总都要输给陆津。 　　电视剧里的高冷男主是演出来的，陆津是真的冷啊，偏偏他的各种成绩该死地撑住了他一身的气场，叫人不服不行。 　　 　　下午五点，程睿瞅瞅对面埋头工作的何叶三人，慢慢地转过头，一本正经地问：“组长，晚上聚餐，咱们几点出发？” 　　有人起哄地咳了咳。 　　在互联网行业996普遍存在的情况下，他们运控组平均每晚七点下班的表现已经够让其他组羡慕嫉妒恨了。 　　陆津双手敲着键盘，问：“餐厅订的哪家？” 　　程睿：“你第一次请客带我们吃的那家私房菜，好吃是好吃，就是有点远。” 　　又有人咳嗽，程睿狠狠瞪了过去。 　　陆津：“十分钟后出发。” 　　程睿猴叫着跳了起来，像个开心过年的小学生：“招新好啊，以后咱们一年一招吧！” 　　冯秋羽：“做梦呢，除非你离职。” 　　怼归怼，她也笑着给今天的工作收了尾。 　　十分钟后，程睿陪着请客的组长走在最前，率领着运控组众人浩浩荡荡地穿过走廊，前往电梯。 　　一间办公室里传来怒吼：“陆津你不要太嚣张！” 　　冯秋羽笑着跟何叶咬耳朵：“视觉组的方老大，加班狂魔，一直看咱们组不顺眼。” 　　何叶笑。 　　程睿跟何叶显摆：“学妹，你该庆幸遇到了咱们组长，换个老大，不到九点都不好意思下班。” 　　何叶看眼陆津，原来他工作后是这个样子。 　　十个人一起进了电梯。 　　程睿：“都谁没开车？” 　　站在左边的何叶下意识地往右看。 　　居然没一个应声的。 　　冯秋羽猜测地看过来。 　　何叶解释道：“我还没考驾照。” 　　冯秋羽笑：“好说，你坐我们的车好了。” 　　龚航：“不想当电灯泡的话，也可以坐我的。” 　　冯秋羽：“想得美。” 　　何叶松了口气，她当然愿意跟唯一的女同事同行。 　　江绪开车，何叶与冯秋羽坐后排。 　　两人一路上都在聊天，弄得江绪像个专职司机。 　　下班高峰，开开停停的，居然用了一个小时才到地方，原来程睿说餐厅远是真的，并不是单纯为了早下班。 　　十人定了一个大包厢。 　　人多就热闹，何叶坐在程睿与冯秋羽中间，再加上压力源头陆津坐在同一排的最边上，这顿饭何叶吃得居然很轻松。 　　八点半，聚餐要结束了，冯秋羽问何叶：“你现在住哪？” 　　何叶报出小区名。 　　强哥：“丹桂嘉园？是不是就在望潮府前面？” 　　何叶听爸爸提过望潮府，是丹桂嘉园后面临江的豪宅小区，好像去年才交付。 　　程睿：“那方便了，可以让组长捎何叶回去，我们都不太顺路，哎，买不起那边的房啊！” 　　何叶：“……” 　　本来还想看看哪位同事住得近的，一听这话连忙道：“不用麻烦了，我打车回去也快的。” 　　龚航笑：“坐组长的车太有压力的话，可以坐我这边，比我回家也就多开十几分钟。” 　　冯秋羽与江绪租的房子完全在反方向，照顾何叶的情绪，她刚要拉何叶继续跟他们同车，电梯另一头忽然有人道：“就坐我车吧。” 　　清清冷冷的声音，无疑来自陆津。 　　冯秋羽马上怂恿何叶：“听组长的，放心，咱们组长只是看着冷，人挺好的，遇到赶进度的时候还会帮忙分一些活。” 　　程睿：“对，都是一个组的，学妹你别跟组长客气。” 　　何叶：“……” 　　真不是客气的事，只是她有苦难言，也无法再拒绝。 　　电梯到了地下停车场。 　　陆津、龚航、强哥的车停在一起。 　　众人要分开时，陆津看向何叶。 　　冯秋羽鼓励地拍拍何叶肩膀：“去吧，咱们组长不吃人。” 　　其他人都笑。 　　曾经真的差点被陆津吃掉的何叶：“……” 　　还好刚在温暖的室内饱餐一顿，她的脸颊本来就是红扑扑的。 　　同去其他地方取车的几位打过招呼，何叶硬着头皮跟在陆津身后。 　　强哥与陆津并肩，龚航态度温和地陪着何叶，终于找到机会搭讪了：“你是安城人？” 　　何叶：“嗯。” 　　龚航：“我宁城的，不过以后也定居这边了。” 　　强哥在前面起哄：“有车有房有存款，就差一个老婆了，是不是？” 　　龚航笑：“你不也一样？” 　　强哥：“当然不一样，我还不着急找老婆，有的人已经急得开屏了。” 　　龚航咳了咳，同何叶聊起了别的。 　　强哥先上了车。 　　又走了几个车位，陆津的车到了，是一辆黑色帕拉梅拉。 　　周围很多黑色车，但陆津这辆特别新特别干净，灯光打下来，这车居然与他的主人散发出了同样强势的气场。 　　龚航扫眼停在斜对面的自己的车，嘴角抽了抽。 　　他的车也很不错，价位却比陆津这辆低太多，问题是陆津一个没有兴趣谈恋爱的单身达人，穿衣开车有必要弄得这么骚气？ 　　陆津径直绕到驾驶座，拉开车门后，抬眸看向即将同车的女同事。 　　何叶扯出一个笑，下意识地走向后排，刚要碰到车门，注意到龚航诧异的眼神，她反应过来，不得不去坐了副驾。 　　坐组长的车还让人家单独在前面开车，把人当司机吗？ 　　她进去了，陆津还站在外面，在龚航看过来时，他与对方多注视了几秒。 　　随后，陆津坐进驾驶位，关上车门，目不斜视地开走了。 　　龚航愣在原地。 　　如果说中午分草莓时组长看他的眼神还只是多了一点模糊的深意，刚刚组长那一眼，警告的意思已经十分明显。 　　不是要跟他竞争，而是直接警告。 　　龚航懂了那个眼神，可他想不明白，平时表现得断情绝爱的组长，怎么突然对何叶爆发了这么强的占有欲？ 　　何叶是很好看，但也没到让陆津一见钟情且情深到直接视为己有的地步吧？ 　　龚航想了一路也想不通。 　　可那些都不重要了，人重在要有自知之明，他不可能去跟组长抢。 　　 　　冬天的安城，夜色如水，无风也有浸骨的凉。 　　车内开着空调，让陆津只穿一件黑衬衫也不会觉得冷。 　　何叶却穿着羽绒服。 　　她很热，无论衣服还是心里抠出来的大别墅都让她全身发热。 　　僵硬地坐在副驾，她一眼都不敢往陆津那边看，好像该说点什么社交的话，她也没有那个好本事。 　　什么叫把人架在火上烤，今晚的此时此刻，她算是真正地领教到了。 　　视野里多了一只修长白皙的手，打开了车载音乐。 　　舒缓的英语歌曲总算稍微化解了车中浓郁到窒息的尴尬氛围。 　　何叶放在包里的手机忽然响了。 　　她像抓住救命稻草一样取出手机。 　　那只手又关掉了音乐，方便她通话。 　　何叶艰难开口：“是朱晴。” 　　那人淡淡地嗯了声，不知有没有领会她需要他保持安静。 　　何叶靠进椅背，接听。 　　朱晴欢快的声音在密闭的空间内传开：“hello，下班了吗？” 　　何叶：“下了，正要回家。” 　　“感觉怎么样啊，同事们好不好相处？都是一群it大佬，应该不需要太多社交吧？” 　　“嗯，氛围挺好的，有个女同事、大学学长都很照顾我。” 　　“那我就放心了，嘿嘿，男同事有几个，有没有帅哥？” 　　何叶咬唇，本来她都怀疑朱晴会不会早通过周向明知道陆津在蓝海了，现在听了好姐妹的语气，显然也是不知情的。 　　“还，还行吧，你知道我不关注这个。” 　　“以前不关注没关系，现在念完书了，也该试试谈恋爱了，你跟陆津那场太短，都不算。” 　　何叶：“……” 　　现在跳车，还来得及吗？ 　　她胡乱换了话题，没聊几句赶紧挂了。 　　驾驶位的人除了开车，始终都没有什么多余的动作，人也沉默得像个得了“静音”指令的机器人。 　　何叶攥着手机的掌心都出汗了。 　　“抱歉。” 　　那人突然开口，吓得何叶的心都跟着一哆嗦：“什么？” 　　陆津看着前面的路，漫不经心道：“作为高中同学，我今天好像没怎么特殊照顾你。” 　　何叶：“……不用，我，我刚刚就是随口跟朱晴一说，没有介意这个的意思。” 　　陆津：“嗯，在小区哪个门下？” 　　何叶想了想：“东门吧，顺路一点。” 　　“好。” 　　惜字如金。 第038章 　　夜里九点半，小区的东门还有些居民进出，外围的店铺也都在营业，一排灯光驱散了黑暗。 　　黑色帕拉梅拉缓缓地停了下来。 　　何叶解开安全带，脸稍稍朝陆津那边偏了偏，程度控制在只能看见他握着方向盘的手，笑道：“谢谢组长。” 　　“嗯，明天见。” 　　社交结束，何叶推开车门，下车后走开两步，转身，再度微笑，朝车里的人挥挥手。 　　驾驶位的男人微微点头，开走了。 　　黑色豪车迅速消失在车流中。 　　何叶长长地呼了口气。 　　寒夜的湿冷正是她现在需要的，随着她走向小区，在车里闷出来的燥热也渐渐褪去。 　　单独走在这样的夜晚，大脑静下来，会很容易想起一些旧事，譬如十八岁的陆津，每次送她回家，都会在楼下停一会儿，直到何叶拐到电梯厅那边了，他才骑车离开。 　　久别重逢，骑自行车的高中生变成了开豪车的IT精英，青涩冲动的情愫也早已被时间冲刷得不留痕迹。 　　挺好的，只要她克服了那些亲密残留下来的影响，以后在公司见到陆津，便可以真正地像普通同事那样相处。 　　爸爸打来了电话。 　　何叶笑着跟爸爸分享上班第一天的经历，因为吴莉动过撮合她与同小区“清华学霸”的念头，哪怕只是随口一提，何叶还是下意识地对爸爸隐瞒了新上司竟然是陆津这件事。 　　但何叶并不认为，她能一直瞒得了自己的好姐妹。 　　与其过阵子被朱晴从别的渠道知晓再跑来兴师问罪，洗完澡后，何叶主动向好姐妹报备了这件事。 　　也就隔了阅读这条消息的时长吧，朱晴的视频便打过来了。 　　何叶接通，在小窗口看到了自己尬到麻木的脸。 　　朱晴却笑得合不拢嘴：“真的假的？真是陆津？他不是在国外吗，什么时候跑回来了，还偏偏跟你在同一家公司？” 　　何叶面无表情地看着她幸灾乐祸。 　　朱晴急着吃瓜：“然后呢？见到你他有什么表现？” 　　何叶嘟嘴：“我们应聘者的简历都是他筛选的，他早知道我会去，只有我才是突然撞上前男友的那个。” 　　哪怕提前半小时让她知道消息，她也不会表现得那么僵硬。 　　朱晴看着屏幕上小委屈的漂亮姐妹，摸了摸下巴：“那个，你别怪我多想，陆津不会还喜欢你吧，故意把你招进去？” 　　何叶不爱听：“你的意思是，没有他我就进不去了？” 　　朱晴连连摇头：“绝对没有，你的专业能力有目共睹，我是套路看多了，大脑的自动反应。” 　　何叶当然明白，郁闷道：“那倒不至于，我终面都过了他才出差回来的，纯粹公事公办吧。” 　　她又讲了今天陆津的表现，作为他早已忘了旧情的证据。 　　朱晴：“换个人我都被说服了，但那可是陆津，一个曾经暗戳戳暗恋你一年都没让班里其他同学发现的高级狼人。” 　　一提这些何叶就起鸡皮疙瘩：“当时大家都小，好几年了，早忘了。” 　　朱晴哼哼：“你等着，我去找周向明问问，我可跟他说过你去蓝海了，他要是早知道陆津在那还一直瞒着我，我跟他没完！” 　　何叶没有阻拦，她也挺纳闷的，据同事们的说法，陆津已经回国一年了，这么久，周向明作为他最好的朋友应该知道，周向明知道了，自然也会告诉朱晴。 　　此时的周向明刚从健身房出来。 　　朋友们羡慕他可以在自家公司上班，其实周向明并没有比普通打工人轻松多少，该忙的必需忙，还得经常跟着老爸参加一些应酬。为了避免年纪轻轻就长出啤酒肚，周向明每周都要安排三次健身。 　　一手提着车钥匙，一手从裤口袋里掏出手机，发现是朱晴打来的视频，周向明笑笑，转身靠在车上，吊儿郎当地看向屏幕：“这个点非要视频，该不会长夜漫漫独守空房，想找我排解寂寞吧？” 　　说完，他扫了一眼朱晴身上的粉色珊瑚绒睡衣，面露嫌弃：“拜托你注意点形象，邋里邋遢的谁会对你有兴趣。” 　　朱晴有正事，没心情跟他斗嘴，靠近镜头，审视地盯着周向明：“陆津去年三月就回国了，一直在蓝海上班，你是不是早知道了？” 　　周向明那不正经的笑容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凝固。 　　朱晴嗤了一声：“装，你还跟我装！” 　　她刚讽刺完，就见周向明竟然一下子红了眼睛，咬牙切齿地爆了一句国骂。 　　朱晴：“……” 　　下一秒，视频被周向明挂掉了。 　　朱晴缓了缓，重新联系何叶，一个字一个字地分享最新消息：“周、向、明、哭、了！” 　　何叶：“……怎么回事？” 　　朱晴心有戚戚：“应该是被伤到了，他把陆津当好兄弟，陆津连回国都没跟他联系。” 　　换成何叶这样对她，她也会委屈加生气。 　　何叶：“……” 　　是挺过分的。 　　姐妹俩通过屏幕面面相觑了好一会儿，最后朱晴总结道：“现在我相信陆津跟你在同公司纯属巧合了，就因为几年异地，他连从小一起长大的好兄弟都能忘，忘了你这个只谈了两个月的初恋女友也没什么稀奇。太狠了，真的太狠了，我都忍不住同情周向明。” 　　健身房外，被同情的周向明使劲儿踹一脚轮胎，等那股难受劲儿过去了，恶狠狠地给陆津打电话，才拨号就挂掉，改成视频。 　　他要看看，陆津有没有脸再面对他！ 　　一分钟后，视频接通。 　　周向明冷笑地看向屏幕 　　陆津似乎刚洗过澡，头发还湿着，穿了一件黑色衬衣。 　　屏幕晃动，周向明看着他走进书房，将手机固定到桌面一侧，随后，神色寡淡的男人坐到椅子上，手里握着一瓶矿泉水，边拧盖子边瞥向屏幕，像以前一样，等着视频发起者先开口。 　　周向明已经将陆津所处的背景仔仔细细观察了一圈，脸上的嘲讽更浓：“行啊，回国了也不跟我说一声。” 　　陆津喝完水，语气散漫：“怎么知道的？” 　　周向明：“你说呢，你都跟何叶……” 　　说到一半，周向明卡住了，再看陆津那熟悉无比的冷淡样，周向明又爆了一句粗口：“艹，为了何叶是吧！怕我跟朱晴通消息，朱晴再转告何叶，何叶如果知道你在蓝海，肯定不会给蓝海投简历！” 　　陆津垂眸，拇指、食指慢慢地转着瓶盖。 　　不否认，也没承认，仿佛别人怎么猜都跟他没关系。 　　周向明恨得咬牙：“装，继续给我装！艹，别以为你有理由我就不气了！你tm高中那会儿就重色轻友，谈个恋爱一暑假都不理我们，天天追着何叶跑，现在你技术牛气了，重色轻友居然也重到变态了！万一何叶一直都不回来，你也就一直都不联系我了，是吧？” 　　陆津抬眼，客观地提醒道：“前晚才一起打过游戏。” 　　周向明吐血：“我说的不是这种联系！” 　　陆津不置可否。 　　周向明：“你住哪？今晚不打你一顿我出不了这口气。” 　　陆津报了地址。 　　周向明：“……那不就在何叶小区后面？艹，之前我跟你说她爸在那边给她买了房子，你跟听我放屁似的，结果……” 　　说到这，再看屏幕中陆津那张仿佛听见什么都无动于衷的脸，周向明莫名一阵心酸：“至于吗？这都多少年了。” 　　陆津：“十二点睡觉，要来早点来。” 　　周向明：“……” 　　上辈子陆津一定救过他的命，这辈子他才会一次又一次地上赶着给他当兄弟。 　　 　　十一点多，何叶看完一篇论文，准备关灯睡觉的时候，周向明突然打了电话过来。 　　何叶猜测这通电话肯定与陆津有关，但她还是低估了周向明对这件事的反应程度。 　　“何叶，我跟你说，陆津他不是人！” 　　上来就这种语气，何叶忍不住担心：“你现在在哪？没喝酒吧？” 　　“在哪？告诉你，我刚从陆津家里出来，回国一年都不联系我，他不把我当兄弟，我也只当从来没认识过他，绝交了！” 　　何叶：“……这么严重？” 　　“呵呵，在我这挺严重的，人家早把我忘了，根本没当回事吧，想想也是，他什么水平，我什么水平，早就不是一个层次的人了。” 　　何叶替他难受：“别这么说，你挺好的，只是大家分开太久，共同话题越来越少，可能他也不知道联系你了能说什么。” 　　“你居然还替他说话？我去，你不会还喜欢他吧？” 　　何叶要冤枉死了：“才没有！你别乱猜，我就是想安慰安慰你。” 　　“不用你安慰，总之你记住，陆津不是人，他忘了你就算了，他要是还想追你，你别理他，反正我跟他绝交了，你只能在我们里面选一个做朋友，说，你选谁？” 　　何叶哭笑不得，被周向明连着催促几次后，只好先哄他平静下来：“选你，肯定选你。” 　　“很好，我总算没有再看错人。” 　　何叶：“那个，你去找陆津，他是不是猜到是我透露的消息了？” 　　“放心，我没那么傻，我说了，是我一个朋友晚上去你们聚餐的地方吃饭，认出他了。” 　　何叶：“……” 　　虽然这个理由也说得过去，可她今天才去蓝海上班，被瞒了一年的周向明马上就发现陆津回来了，陆津不可能一点都不怀疑吧？ 　　被这事闹的，何叶破天荒地失眠了，还好上午九点才上班。 　　睡到八点半的何叶用最快的速度洗个脸，为了不迟到，今早打车去的公司。 　　没想到她居然还是第四个到的办公室，比她早的，只有陆津、强哥、宋承州。 　　陆津高冷、宋承州文静，强哥算是开朗的，笑着给新人科普：“天天晚上加班，上班可以不那么准时，九点半来都行。” 　　何叶懂了，打过招呼就坐到了自己的工位。 　　昨天她一直在熟悉流程，并没有接触真正的工作，正打算看一篇论文的时候，注意到陆津站了起来。 　　何叶有点怀疑，他现在的身高可能达到了一米九。 　　好像朝这边走来了，不知道是找她分工作，还是要去休息区。 　　心理活动很丰富，何叶的表情还算平静，一直看着占满屏幕的论文。 　　很快，那道被黑色身影站在了她的右侧。 　　何叶紧张得要站起来。 　　“不用，我给你分配下任务。” 　　何叶：“好。” 　　她保持坐姿，想听听他要自己做什么，忽然，陆津俯身下来，左手撑着她面前的桌面，右手扣住鼠标，点开了小组群文件。 　　这样近的距离，何叶闻到了他身上的清爽气息，应该是沐浴液的味道。 　　她垂下眼帘。 　　视野里是他骨节分明的修长双手。 　　条件反射的，不合时宜的，何叶想起了就是这双手，曾经不容拒绝地探进她的衣摆，解开她背后的按扣。 　　明明是自己的身体部位，但何叶二十多年来碰触过的时间，可能还没有那个暑假陆津碰触的多。 　　异样的火随着记忆的复苏烧上耳朵，何叶强迫自己集中注意力于眼睛。 　　“哎，学妹你脸怎么这么红？” 　　程睿打着哈欠走到自己的工位，视线往斜对面的何叶这里一扫，顿时被何叶现在的样子惊到了。 　　宋承州听到声音，也好奇地朝何叶看去。 　　何叶就很想找条地缝钻进去。 　　程睿再看看面无表情指导何叶工作的冷面组长，反应过来，笑道：“紧张了是吧？哈哈，正常，每次我们去食堂吃饭，都有年轻妹子在经过组长身边时紧张到脸红，没办法，组长的气场太强了，一般人都扛不住。” 　　何叶确实扛不住，早在陆津才刚刚十七岁，两人才分到一个班时，何叶都会为了避开见他而特意绕路去上学。 　　如今，完全褪去了少年青涩的陆津气场更上几层楼，两人之间也比高三开学时多了很多难以启齿的秘密。 　　“先做这个，有问题随时沟通。” 　　分配完毕，陆津径自走了。 　　何叶的脸色随着他的离开慢慢恢复正常。 　　程睿敲会儿电脑，偷偷抬头。 　　何叶察觉地抬头，撞上他的视线。 　　程睿嘿嘿一笑：“学妹太软了，好像还是高中生。” 　　何叶瞪了他一眼。 　　程睿逗她：“对我这么凶，有本事你也瞪组长试试？” 　　才走进来的冯秋羽闻到了瓜味儿，起哄道：“组长怎么了？何叶为什么要瞪组长？” 　　何叶连忙解释道：“跟组长没关系，程睿总是开玩笑。” 　　冯秋羽：“别理他这个小学生。” 　　强哥突然发笑：“知道了，交大实行教育年轻化，毕业的学生看起来都比实际年龄小。” 　　高中生何叶、小学生程睿：“……” 　　 　　大家各自忙着自己的工作，办公室氛围基本还算安静。 　　突然，程睿发出一声气急败坏的惨叫：“嗷，大壮你太不给力了！” 　　何叶疑惑地抬起头。 　　冯秋羽、宋承州包括敢坐在陆津对面的三位勇士都凑到了程睿的工位，一起盯着他的电脑：“大壮又怎么了？” 　　冯秋羽抽空给何叶解释：“大壮，程睿给测试模型起的名字。” 　　何叶：“……” 　　出于好奇，她也绕了过来。 　　程睿一边给大家演示一边吐槽：“这个台阶，负重四十五千克完全没问题，加五千克它就爬不上去，白瞎我给它起的好名字！” 　　强哥：“正常，多试几百次就成功了。” 　　程睿：“我对它已经没爱了。” 　　看完热闹的冯秋羽准备撤了，何叶后退给她让地方，没想到后背居然撞了人。 　　她急着道歉，一回头，对上了一面被黑色衬衫缚围起来的宽阔胸膛，扣子一直系到最上面。 　　整个小组，只有陆津穿得这么正式。 　　何叶没再去看他的脸，迅速走开了。 　　坐回自己的工位，何叶想了想，私聊程睿，提了一个小建议。 　　没多久，那边就响起程睿噼里啪啦敲键盘的声音。 　　何叶笑笑，专心自己的。 　　中午吃完饭，程睿继续去敲电脑，冯秋羽拉着何叶坐在沙发上休息。 　　她看眼同样在忙的龚航，悄悄问何叶：“昨晚咱们分开后，你们是不是又发生了什么事，不然今天龚航怎么不围着你献殷勤了？” 　　都是成年人，何叶又长得这么好看，冯秋羽很能理解龚航的热情，就是奇怪龚航怎么只热情了一天。 　　何叶回忆片刻，摇摇头，小声道：“可能就是开开玩笑。” 　　冯秋羽：“不可能，他骄傲着呢，但凡没兴趣的女同事，他客气都懒得客气。” 　　那何叶也不知道了。 　　这时，陆津从外面进来了。 　　冯秋羽大大方方地打量自家组长，直到陆津在工位坐下，她才朝何叶嘿嘿一笑：“别说，有个这么养眼的组长，来上班都更有动力了。” 　　江绪可就坐在旁边的沙发上，何叶用眼神示意冯秋羽小点声。 　　冯秋羽：“没事，他知道我对组长只是最单纯的花痴。” 　　何叶：“……” 　　手机震动了一下。 　　何叶拿出来，未解锁的屏幕显示“组长”给她发了一条新消息。 　　冯秋羽只是本能地瞥了一眼，并未看清内容，见何叶做贼心虚地秒速按黑屏幕，冯秋羽暧昧一笑：“谁啊，这么紧张？” 　　安静的午后，哪怕冯秋羽的音量比正常谈话低，还是在办公室里传开了。 　　程睿耳朵一动，从满屏幕的代码里抬起头，望向她们这边：“什么情况？” 　　何叶没法解释，攥着手机单独去了会议室那边，背对众人坐着，还没坐热椅子，担心有人悄悄走过来，她又换到了对角线的位置，离大家最远，也能防着有人靠近偷窥。 　　冯秋羽大笑：“何叶你太逗了，东躲西藏的，是我就直接去走廊里发消息。” 　　何叶心想，如果不是离开办公室要经过陆津的工位，她早出去了。 　　她偷偷往陆津那边瞥，结果就见陆津不知何时抬起了头，清冷目光正对着她这边。 　　何叶连忙低下头，给手机解锁。 　　组长：【你跟周向明一直都有联系？】 　　何叶微微一僵：【算是吧，他跟朱晴读一个大学，朱晴跟我聊天会提到他，跟他聊天会提到我，联系就没断过。】 　　组长：【昨晚他去找我了。】 　　何叶：【……他跟我说了，那个，是不是给你添麻烦了？我不知道你没告诉他你回国的事。】 　　组长：【还好。事情太多，忙着忙着就忘了，本想今年过年聚一聚。】 　　何叶：【这样啊。】 　　心里其实不太信，还是觉得他太冷漠了，辜负了周向明的兄弟情。 　　组长：【你看起来似乎并不信。】 　　何叶：…… 　　聊天就聊天，为什么要往她这边看？ 　　她忍着那隔了很远依然会让她紧张的被注视感，继续打字：【我怎么想不重要，你还把周向明当朋友的话，应该去跟他解释。】 　　没等陆津回复，周向明的消息跳了出来：【何叶，晚上几点下班？我去接你，还有朱晴，咱们真朋友好好聚聚。】 　　何叶：【你要来我们公司？】 　　周向明：【是啊，我要让某人看看他错过了多么好的一个兄弟。】 　　何叶：…… 　　 　　下午五点，没有人离开办公室，到了六点，陆津站了起来。 　　程睿：“组长忙完了？” 　　陆津：“嗯，你们也早点下班。” 　　他先走了。 　　程睿第二个收拾东西，高兴地感谢何叶：“今天学妹帮了我的大忙，明天再干一天，准能搞定大壮。” 　　强哥：“所以人家是高中生，你是小学生。” 　　大家都笑。 　　因为周向明已经到了，何叶简单收个尾，第四个走出了办公室。 　　刚离开大楼，就看到公司门口停着一辆车，陆津站在驾驶位旁边，背对她与一脸桀骜的周向明说着什么。 　　后排车窗降下，朱晴笑着朝她招手。 　　两个男人也朝她看来。 　　何叶快步走了过去。 　　周向明哼道：“何叶上车，别人我不认识。” 　　陆津垂眸，转身就要离开。 　　何叶心软了，再加上两人闹僵多少都跟她有些关系，她下意识地叫住陆津，再去哄周向明：“都是朋友，一起吃吧？” 　　周向明、朱晴一前一后地从车窗里仰头看她，带着同样的难以置信。 　　何叶朝朱晴使眼色。 　　朱晴咳了咳，劝周向明：“算了，别那么小气。” 　　周向明：“我小气？行，我小气，你下车，让他带你们去吃，我自己回家。” 　　默默停在路边的陆津又要离开。 　　何叶急得拽了他袖子一下，再暗示地看向周向明。 　　周向明哼了哼，狠狠刮陆津几眼，施舍地报出餐厅名字，让陆津自己开过去。 　　何叶当然上了周向明的车。 　　朱晴伸着脖子望着陆津那辆黑亮黑亮的帕拉梅拉，啧啧道：“别说，我还真想去享受一把豪车。” 　　周向明：“……” 第039章 　　陆津的车一直稳稳地跟在周向明的车后。 　　周向明好几次想吐槽昔日的好兄弟，一开口就被朱晴堵了回去：“专心开车，安全第一。” 　　周向明只好憋着。 　　朱晴扭头跟何叶聊天：“陆津跟咱们一块儿去吃饭，你会不会尴尬？” 　　何叶苦笑：“差不多也习惯了。” 　　任何经历，刚开始的感触肯定都是最冲击最鲜明，同样的尴尬场面多来几次，抗性会跟着提高。 　　周向明闷闷插嘴：“你就不该心软叫他来。” 　　何叶：“他毕竟是你最好的朋友，真断了，难受的还是你。” 　　朱晴：“就是，昨晚还气哭了。” 　　周向明瞪大眼睛：“放屁，你哪只……” 　　朱晴：“两只眼睛都看到了，好好开车！” 　　周向明：“……” 　　半小时后，两辆车连着开进商场的地下车库。 　　周向明选择了靠近电梯厅的车位，陆津又往前面开了一段距离才找到空位。 　　朱晴挽着何叶的胳膊，三人站在电梯厅外等陆津。 　　很快，陆津下了车，不紧不慢地朝这边走来。 　　他在衬衫外面搭了一件黑色风衣，没系扣子。 　　整体的黑色更加突显了他修长挺拔的身形，里面的皮带将上半身与腰腿分割成完美比例。 　　只凭这样的身材，便能让无意路过他身边的女生怦然心动、偷偷关注。 　　朱晴身体不动，脑袋靠近何叶，小声道：“陆津这人，狗是真的狗，帅也是真的帅。” 　　何叶早在陆津下车后就垂了眼，她没好意思看，心里却是赞成的。 　　周向明鄙夷地挡在两个女人前面，背对陆津提醒她们：“请记住，谁才是大冬天车接车送请你们吃火锅的真、朋、友！” 　　两位女士一起笑：“你！” 　　陆津过来时，看见的就是何叶站在朱晴身边，轻松微笑的模样。 　　只是她身上似乎装了雷达，接收到他的靠近，她不太自然地收起笑，视线也移向了别处。 　　周向明冷哼一声，第一个往里走了，走了几步感觉不对，他往后看，就见朱晴挽着何叶，笑容狗腿地陪在陆津身边。 　　周向明：“……” 　　朱晴径自跟陆津聊着天：“大学霸，别怪周向明生气，你怎么回来了都不跟他说一声？太忙的理由站不住脚，你换一个。” 　　周向明眯眯眼睛，倒想听听陆津能编出什么新花样。 　　陆津瞥过来：“我是没告诉他，但也没有特意瞒他，如果他够聪明，完全可以通过我们打游戏的时间猜到我在国内。” 　　如果他在美国，不可能被周向明随喊随到。 　　周向明怒了：“你放屁！我怕耽误你正事，都是周末才喊你，哪次喊你不是先问你有没有空？” 　　陆津：“其实一直都很忙，才没想起要见面。” 　　周向明：“……” 　　朱晴被他的蠢样子逗得直笑：“行了行了，人家陆津那么忙还特意抽出时间陪你玩那些幼稚游戏，你该知足了，换个人他理都不理，不对，换成其他高中同学，像我们这种，陆津可能连名字样子都对不上。” 　　周向明的火力立即转移到她身上：“你的样子确实可能对不上，何叶他不可能忘。” 　　何叶：…… 　　就非要提那段吗？ 　　朱晴瞪眼周向明，看向陆津：“开玩笑呢，大学霸这么帅，北京国外又那么多美女，这几年女朋友估计一个月一换？就像我们何叶在交大同样受欢迎一样，天天有男生跑去送早餐送奶茶。” 　　何叶偷偷拧她，朱晴坚强地隐忍不发。 　　陆津笑了下：“被甩一次就够了，没再谈过。” 　　周向明震惊地停住脚步，朱晴夸张地吸了口气。 　　何叶：…… 　　她就不该心软，不该试图劝和，然后就不用面对这场景了。 　　陆津看她一眼，语气平淡：“活跃下气氛，没别的意思。” 　　周向明打圆场：“你还是闭嘴吧，只会越说越冷场。” 　　等电梯的人太多，四人默契地暂停聊天。 　　电梯到后，何叶跟着朱晴往里走，挤来挤去，最后她们俩站到了最里面的左边角落，周向明、陆津挡在她们外面。 　　陆津朝外，周向明侧着。 　　他垂眸看旁边的朱晴，一脸坏笑：“这个时候，是不是特别有安全感？” 　　身高只有一米五五的朱晴咬牙，狠狠地踩了他一脚。 　　周向明：“别光踩我，何叶也在笑。” 　　朱晴立即扭头。 　　何叶以为好姐妹要挠她痒痒作为报复，下意识地往旁边躲，然后就撞到了已经尽量避免挤到她的陆津。 　　她脸一热，忙又挤回朱晴身边。 　　刚被“嘲笑”过身高的朱晴故作不满：“个子高就尊贵是吧，不能挤陆津，却好意思来挤我？” 　　何叶只想原地蒸发。 　　下次周向明就是请她们去吃满汉全席，只要陆津在，她都不会再来！ 　　电梯终于到了，跨出那狭窄闭塞空间的时候，何叶长长地松了口气。 　　周向明带路去了火锅店。 　　就四个人，没要包厢，挑了一个比较安静的角落。 　　周向明、朱晴习惯地照顾何叶，让她先选位置。 　　何叶坐好了，朱晴刚要挨着她，周向明突然拉住她胳膊，自己挤了过去，高傲脸：“我不跟网友挨着。” 　　很好，在公司门口陆津还是他口中“不认识的人”，现在已经升级成“网友”了。 　　朱晴只好坐到了何叶对面。 　　陆津坐她旁边。 　　不过就四个位置，再怎么安排，彼此的距离都足够近的。 　　四个人都扫了码，自己点自己爱吃的，最后再删掉重复的菜品。 　　周向明挑衅地看着陆津：“我只买我们仨的单，你的自付。” 　　陆津：“我请客。” 　　周向明：“显摆你有钱是吧？” 　　朱晴：“你可以不吃，少阴阳怪气。” 　　何叶默默地刷着手机。 　　朱晴八卦地采访陆津：“你刚看到小叶的简历时，心里什么感觉？哈哈，别怪我好奇，你们俩真的太狗血了。” 　　何叶咬唇瞪她。 　　朱晴歪着脑袋等陆津回答。 　　陆津看眼何叶，道：“看到名字以为是重名，看到学校才确定是她。” 　　朱晴：“既然你都知道了，怎么不提前跟我们小叶打声招呼，害她没一点准备就撞上前男友，差点社死当场。” 　　何叶已经放弃挣扎了，端着茶水杯小口小口地抿，假装自己什么都听不见。 　　周向明替她讨伐陆津：“要不说他狗，一点人情味都没有！” 　　陆津淡然解释：“这几年都没看见她发朋友圈，还以为早把我拉黑了。” 　　默默抿茶的何叶呛了一口。 　　朱晴又笑又体贴地递过来一张纸巾。 　　周向明咳了咳：“这个纯属误会，何叶只是真的没有发朋友圈罢了。” 　　朱晴坏笑：“没发确实不假，但你怎么知道小叶没拉黑陆津？” 　　何叶连忙解释：“没有，我拉黑他做什么。” 　　周向明：“这不很正常吗，恋人决裂的基本操作，就像我大学一舍友被她女朋友甩了，他还以为女朋友只是在无理取闹，自以为冷了对方好几天，结果再发消息才发现女朋友早把他拉黑了。” 　　朱晴：“他们为什么分手？” 　　周向明：“女的喊他去逛街，男的打游戏不肯去，那边分手通知就发来了。哎，两个人平时就经常吵架，逛街只是导火索吧，话说回来，何叶，当年陆津怎么得罪你了，我跟朱晴猜了六年，至今还没达成统一意见，都快成咱们二中第九大未解之谜了。” 　　何叶：“……” 　　这是嫌她抠个大别墅还不够，非要逼她再抠出一整个地球对吧？ 　　陆津忽然道：“没什么。她想瞒着何叔，我想公开，她不同意，所以……” 　　正在抠太平洋的何叶意外地看过去。 　　陆津笑了下：“谢谢，一直在给我留面子。” 　　他那双眼睛并没有笑，清清冷冷的，非常有距离感，仿佛只是在提及一段早已被放下的幼稚早恋。 　　何叶默认了他的这个说法。 　　周向明无语：“就这？我还以为你跟别人暧昧，气到何叶了。” 　　陆津：“除非决定要追了，我不会跟任何女方暧昧，非单身期间更不可能。” 　　朱晴小小声：“我猜的是你……咳咳，火锅来了，咱们先吃，以前的恩怨都放下，以后还是老同学！” 　　何叶感激地看向服务员，因为朱晴早就猜到过真相，她始终否认罢了。 　　好姐妹的第六感，真的很可怕！ 　　 　　在周向明连续从陆津筷子底下抢走好几片涮肉后，这家伙总算释怀了，彻底放下了对陆津隐瞒他回国的怨愤。 　　朱晴：“呵呵，你的怨愤真不值钱。” 　　周向明：“你懂什么，我这是大度。” 　　朱晴别有深意地瞪了他一眼，视线飞快在陆津、何叶脸上转了一圈。 　　周向明立即给她夹了一片肉，附赠一个同样别有深意的眼神。 　　吃完火锅，周向明提议道：“去看个电影？” 　　朱晴看看手机，拒绝：“一场电影俩小时，回去都十点多了，我妈肯定又要怀疑我在谈恋爱。” 　　周向明：“阿姨就是对亲女儿滤镜太厚了，也不想想谁会看上你。” 　　“皮又痒痒了是不是？”朱晴抡起包去打他。 　　周向明笑着往前跑，朱晴紧追不舍，两个人打打闹闹的，也不在意周围的人是什么眼神。 　　何叶瞥眼站在三步外的前男友，笑了笑：“他们俩一直都这样。” 　　陆津：“嗯，走吧。” 　　他先迈开步子，何叶落后一点跟着。 　　闹够了的周向明、朱晴折回来跟他们汇合，周向明问何叶：“你现在住哪？还是晓风那边？” 　　朱晴：“得了吧，小叶现在是单身贵族，自己有房子，在丹桂嘉园，江边不远。” 　　周向明：“哦哦哦，那我们绕点路，先送你回去。” 　　朱晴住在江北的老城区，周向明虽然住在新开发的豪宅小区，但也是在江北。 　　何叶刚要点头，就听陆津道：“我送吧，顺路。” 　　周向明狐疑脸：“真顺路，还是别有居心？” 　　陆津看向何叶。 　　何叶硬着头皮作证：“真顺路，我们小区挨着。” 　　几分钟后，朱晴站在周向明的车前，目送何叶乖乖兔似的被陆津带往那辆帕拉梅拉，她冷笑一声，审周向明：“串通好的吧？也就何叶看不出来。” 　　周向明举手：“我对天发誓，这要是我跟陆津串通好的，就罚我单身一辈子！” 　　根本用不着串通，他只需要往地上扔把沙子，陆津自动就能建出一条高铁轨道。 　　说是这么说，他愉悦的眼、咧开的嘴都泄露了他辅助好兄弟追老婆的诡计与得意。 　　朱晴挑眉：“连隐瞒回国都是假的？” 　　周向明立即不笑了，咬牙道：“这是真的，我跟他没完！” 　　朱晴：“没完你还帮他套路何叶？” 　　周向明叹气：“两码事，看陆津那样我难受。” 　　朱晴先上车，一边系安全带一边讽刺道：“我看他确实已经放下了，装得挺像那么回事的。” 　　周向明嗤道：“他什么时候不装了？也就在何叶身边他身上还有点人气。” 　　朱晴想起那年暑假，陆津追到何叶后，吃饭会帮何叶倒饮料夹菜，朋友们起哄，何叶羞红脸，陆津却大大方方的，仿佛早已跟何叶恋爱了很多年。 　　“他这些年真的没有再谈过？” 　　“谈个屁，忙得跟陀螺似的，哪有时间谈，更何况他根本没放下过何叶。” 　　“他跟你说的？” 　　“他像会倾吐心事的人？我自己看出来的。对了，你别告诉何叶，让陆津自己慢慢追吧，当年他肯定是因为别的事把何叶得罪狠了，不然不至于像现在这么小心翼翼。想当初我们刚搬到晓风，他才在超市见过何叶一面，第二次见，他就敢直接在小区门口拦住何叶强套近乎。” 　　朱晴震惊：“一见钟情？” 　　周向明：“肯定的，不过你也只能羡慕了，你没那资本。” 　　朱晴：“……” 第040章 　　距离帕拉梅拉还有几米远的时候，陆津脱了风衣，搭在左臂弯。 　　一个很简单随意的动作，因为他身材太好，居然叫跟在后面的何叶看出了几分电影质感的味道。 　　车子解锁，陆津拉开后车门，将风衣搭在椅背上，关门，走向驾驶位。 　　何叶想起昨晚闷了一路的经历，提前脱下厚外套，坐到副驾上。 　　空调开起，暖风呼呼地吹了出来。 　　陆津设置好导航，看了一眼何叶：“今晚谢了，不然周向明没那么快放过我。” 　　何叶笑：“他就不像会真的一直跟谁生气的性格。” 　　陆津：“你倒了解他。” 　　何叶：“是他很好了解，小孩子似的。” 　　陆津：“对于一个二十四岁的成年男人，这似乎也不是什么夸奖。” 　　何叶：“……” 　　车子发动，慢慢地往外走。 　　何叶回头，周向明的车就在后面，朱晴还朝她挥了挥手，不过离开停车场后，两辆车便往不同方向去了。 　　她重新坐正。 　　车里很静，何叶则有一种奇妙的感觉。 　　虽然这顿饭吃得她几度想要蒸发，但当她一直试图回避的话题都被当着陆津的面重新提了一遍，束缚在她与陆津周围的那种尴尬结界仿佛也被一块儿一块儿的戳破了，新的空气涌入进来，也带来了新的感觉，就仿佛，两人可以真正地放下过去，只以老同学的身份继续相处。 　　这里面有很大一部分都是周向明与朱晴的功劳，是他们的插科打诨与开朗欢笑，让何叶在极度尴尬后又快速地放松下来。 　　马路两侧全是商铺，忽然，陆津将车停到了路边。 　　何叶疑惑地看过去。 　　陆津看向十几米远的一家奶茶店：“请你喝奶茶，喜欢什么口味？” 　　那是一家常见的连锁品牌，何叶想了想，道：“焦糖的吧。” 　　陆津：“好，稍等。” 　　他推开车门，从前面绕了过去。 　　何叶没什么事干，目光下意识地追随着他，看着他停在奶茶店旁，看了会儿屏幕上的菜单，再跟服务员点单。 　　他的前面是店内明亮的光线，后面是夜色弥漫。 　　修长挺拔的身形，却又不是那种略显病态的瘦竹竿，他的肩膀宽阔结实，黑色衬衫只在腰部显得松散。 　　手机来了新消息。 　　何叶低头查看。 　　朱晴：【有一说一，陆津这颜值跟身材，当年你没睡一次，真是终身之憾。】 　　何叶有种偷窥被好姐妹隔空撞破的心虚，再仗着好姐妹看不见义正言辞地批评：【别这么色好不好。】 　　朱晴：【真就没一点点旧情复燃的心动？】 　　何叶：【没有，尴尬就够我受的了。】 　　朱晴：【想开点，一般人想要这种尴尬都没得尬。陆津在开车？有没有聊什么？】 　　何叶再次看向车外，就见陆津握着一杯奶茶往回走了。 　　她飞快敲字：【没聊，手机快没电了，先不说啦，专心陪周向明吧。】 　　朱晴发了一个“追杀”的表情包过来，何叶笑笑，在陆津坐进来的时候收起手机。 　　“你不喝吗？” 　　接过奶茶，何叶有点不好意思地问，刚刚还以为陆津自己想喝，顺便请她一杯。 　　陆津偏头拉安全带：“开车，不方便。” 　　“也是。”何叶撕破包装纸，将吸管插进奶茶。 　　试着喝了一口，温的，再喝一口，忽然注意到，陆津握了一下方向盘，却并没有发动汽车。 　　嘴唇还含着吸管，何叶悄悄将视线投向陆津的脸。 　　陆津看了过来。 　　何叶就不好意思喝了，松开嘴，茫然地等着他开口。 　　她的嘴唇红红的，看起来就很柔软，湿润的色泽很像刚刚被人吻过。 　　那是再深刻的记忆也无法完全描绘出来的真实。 　　陆津只看了一眼，速度快到何叶根本没有察觉。 　　他松开方向盘，有些无奈地道：“据我观察，这两天你好像一直都很紧张，是不是很不习惯应对这种场合？” 　　何叶就像一个鼓足勇气才站到舞台上表演诗词朗诵的小学生，突然被人指出她念错了字，登时变得手足无措。 　　她握着奶茶，局促地垂着眼。 　　他又朝她看了过来，沉默片刻道：“你跟那时候，好像一点都没变。” 　　何叶闷闷的，她也想变得像他一样从容，可惜江山易改。 　　“其实，我也没你想的那么放得下，”陆津看向窗外，语速偏慢，似是在筛选用词，“不是说感情，是，当时我表现得不像什么好人，怕你见到我后想起的全是那些负面的，所以我连老同学该有的社交程度都不敢维持，怕你误会……我会继续对你图谋不轨。” 　　何叶只觉得脑海里轰地一声，那已经被刻意淡忘多年的回忆，随着这一声爆炸又真真切切地浮现眼前。 　　拉着窗帘的昏暗房间，哑声哄着她脱掉连衣裙的陆津，将她轻松抱起再压到床上的陆津…… 　　在那个陌生城市陌生酒店的下午，才满十八岁的何叶真的很怕，所以她浑身发软地逃跑了，并因此跟陆津分了手。 　　但何叶从来没有把陆津归于坏人之列。 　　尤其是到了大学，听交了男朋友的舍友们吐槽各自男朋友对亲密行为的渴望与急切，何叶越发清晰地意识到，陆津只是太想那个了，在她死死地扣住他的头明确表达拒绝后，陆津选择了离开，在何叶孤零零站在马路边哭着希望他送她回家时，陆津也毫不犹豫地同意了。 　　如果陆津真的不尊重她只图一时发泄，他完全可以不顾她的反对继续强迫她，如果他有一点点对半途而废的不甘，他都会试着再哄一哄她，而不是干脆利落地陪她返回安城。 　　她不能因为陆津某一次的错，就彻底否认了这个人，毕竟他也给过她很多很多好。 　　“没有，我没那么想。” 　　何叶攥了攥奶茶，努力压制那些回忆带起来的热：“尴尬肯定有，可我绝对没有怀疑你的人品。” 　　“真心话？” 　　“嗯。” 　　“那就好，就像朱晴说的，以前的恩怨都放下，以后还是老同学，正常相处，别影响工作。” 　　何叶点点头：“对，就是这样。” 　　陆津笑笑，开车了。 　　何叶放松下来，继续喝奶茶。 　　大概是关系破冰了，陆津比昨晚的话多了些：“周向明跟朱晴，他们现在算什么关系？” 　　这个话题让何叶非常舒适，笑道：“虽然他们不肯承认，可我觉得他们就是互相喜欢对方，你跟周向明那么好，以前聊天，他没透露过什么？” 　　陆津：“我们基本不聊这些，都是打游戏。” 　　何叶早就好奇了：“你居然也会玩游戏？”而且是工作后都一直有在陪周向明玩的那种。 　　陆津看了她一眼：“不像？” 　　何叶默认，陆津给人的感觉，清冷又成熟，有空闲或许会去爬山健身，却绝不会沉浸于电子游戏。 　　陆津淡淡提醒：“我好像还陪某人玩过游戏厅的怪兽入侵城市。” 　　何叶：“……” 　　就算说开了，也不用马上拿恋爱期间的事举例吧？ 　　她吸着奶茶看向窗外。 　　陆津：“听朱晴的意思，你大学谈过好几段恋爱，跟前男友打交道应该很有经验？” 　　何叶差点又呛到：“她什么时候说我谈过好几段恋爱了？” 　　陆津：“每天都有男生抢着给你送早餐送奶茶，那么多，总会有个喜欢的。” 　　何叶想到那些经历就头疼，当面送的她不要就是，就怕那种拜托其他女生直接把奶茶、礼物送到宿舍的，何叶随便扔了怕人家事后索赔，还得专门提下楼还一趟。 　　“没遇到，我也没兴趣。” 　　“这么说，这几年你一次都没谈过？” 　　“嗯。” 　　陆津忽然笑了：“那我当年还真是荣幸。” 　　何叶：“……” 　　车子停到小区东门，何叶的奶茶才喝了一半。 　　陆津朝她伸手：“外面冷，你先穿上外套。” 　　对比昨晚，这就是放下顾虑后的老同学敢于提供的社交服务。 　　何叶也就没客气，奶茶给他，她坐正了披上外套。 　　陆津看着前方，等何叶拉好拉链再交还奶茶。 　　“谢谢，那我走了。” 　　“明天见。” 　　何叶站在路边，看着那辆已经开始熟悉的黑色豪车开走，与昨晚相似的场景，不同的是她的心情。 　　昨晚的她，其实有那么一点怅然若失。 　　不是想旧情复燃，而是曾经那么亲密过的人，突然变得像完全没认识过一样，会显得那段回忆特别没有意义。 　　可怎么会没意义呢？ 　　何叶不知道陆津怎么想，反正她这辈子大概都不会忘记，在她十八岁的时候，曾经有个喜欢穿白衬衣的清俊男生，他会每天骑着自行车接她出门、送她回家。 　　这晚，何叶睡了一个轻松舒适的好觉。 　　第二天，她早早到了公司，先去四楼吃早餐。 　　食堂很大，早餐种类比大学食堂还要丰富，何叶要了一份小馄饨、一个豆沙包、一个茶叶蛋。 　　她端着托盘选了个空位，专心剥茶叶蛋的时候，对面桌角旁，突然停了一个人。 　　何叶意外地抬头。 　　今天的陆津，换了一件白衬衫，上面的扣子解开一颗，整个人的气场都随着那一颗扣子的变化散漫了几分。 　　“方便吗？何叶同学。”陆津俯视着她问，好像何叶摇头，他就会换个地方的正经模样。 　　何叶被他那句“何叶同学”弄得脸上发热，当然点头了。 　　陆津在她对面坐下。 　　何叶看向他的托盘，牛奶、水果、双份三明治。 　　“你每天都来食堂吃早饭？” 　　何叶继续剥茶叶蛋，随口找了个话题。 　　陆津：“嗯。” 　　顿了顿，他看向何叶：“不会因为我吃食堂，以后你就不来了吧？” 　　何叶：“……” 　　换成昨天早上在食堂遇见，她大概真的会。 第041章 　　何叶与陆津的早饭才吃到一半，桌边又多了一个人。 　　何叶还以为是小组同事，抬头却发现是张完全陌生的面孔，皮肤很白却略显憔悴，眼镜镜框也挡不住泛黑的眼圈。 　　对方很明显地打量了她几眼，再不太客气地跟陆津说话：“你们组新来的美女同事？” 　　何叶：“……” 　　她继续吃自己的饭。 　　听见陆津淡淡地嗯了声。 　　那人绕到陆津旁边坐下，扶了扶镜框，老好人似的提醒何叶：“妹子大学刚毕业吧？我跟你说，我认识陆津一年了，从来没见过他主动跟女同事凑一桌，你小心点。” 　　是那种一本正经的玩笑，不带恶意。 　　何叶笑了，看向陆津。 　　陆津给她介绍：“方员外，视觉组组长，加班狂魔。” 　　何叶恍然大悟。 　　前天冯秋羽就跟她提过方员外，本名方原，因为热衷加班而被视觉组的同事们戏称为“方员外”，类比“周扒皮”。 　　方员外三十出头，长得微胖，看起来平易近人，反倒是坐在一边的陆津更有威严领导的气质。 　　何叶朝方员外点点头。 　　方员外还等着陆津给他介绍何叶，结果陆津竟然就那么把他晾在一边，继续吃饭了。 　　何叶不能学陆津的高冷任性，笑着道：“我叫何叶，叶子的叶。” 　　方员外便热情地跟她聊了起来：“别听他们胡说，我也不想加班，可是我们组的人都不争气，任务完不成徐总肯定得批我，我不想挨批那就只能带着大家加班，你说是不是？” 　　何叶表示理解。 　　她一看就不是社交达人，方员外拿脚踢了踢陆津的脚，当着何叶的面半真半假地问：“何叶有男朋友吗？没有帮我撮合撮合？自从我大学毕业，我妈已经催了我十年了，整个研究中心都没有谁比我更着急脱单。” 　　陆津看眼何叶，淡淡道：“你不配。” 　　大概两人经常这么怼，方员外没生气，只“我去”了一声，然后放下筷子，双手比了一下自己：“我怎么就不配了？除了没你长得帅没你身材好，哦，还没有你学历高，我在咱们蓝海也算一棵中年帅草行不行？再说了，我最近在减肥，瘦下去颜值还能更高，何叶你说是不是？” 　　不等何叶回答，陆津又补了一刀：“太老。” 　　何叶就当在看相声表演了，一边忍笑一边慢吞吞地吃着。 　　显然，方员外并不是真的要追她，而是习惯用这种方式跟陆津打交道。 　　“对了，你还没解释你为什么要跟何叶坐一桌。”方员外胡扯了一圈，忽然又绕回原点。 　　陆津：“老同学。” 　　方员外：“不能吧，你看起来跟我像一个年龄段的……” 　　何叶再也忍不住，歪头笑出声来。 　　陆津抬眸看她，再在她要看过来之前垂下眼帘。 　　旁边方员外突然乐了一下，陆津没有理睬，收拾好餐盘，对已经吃好的何叶道：“走吧。” 　　何叶朝方员外打声招呼，跟着陆津走了。 　　离开食堂一段距离后，走廊里只剩他们两个，陆津看眼何叶，道：“如果你不介意方员外的年龄与身材，其他方面他确实还可以，有兴趣的话，我可以帮忙牵线。” 　　何叶哭笑不得：“他明显是说着玩。” 　　陆津：“试探罢了，你真表现出兴趣，他马上就能认真。” 　　美女有很多种，有的过于明艳叫普通男人望而却步，有的安静乖软仿佛人人都有机会追到手。 　　美貌不分上下，完全是性格带来的不同感觉。 　　何叶是后者。 　　陆津比谁都了解她的软，只有真的被逼急了，她才会露出叶子底下的刺。 　　何叶没有察觉前男友的复杂眼神，接话道：“那还是算了，我才刚入职，还不着急找男朋友。” 　　就算要找，方员外也激不起她的兴趣。 　　陆津停住脚步，一边伸手按电梯，一边看过来：“猜猜公司里有多少单身男？你这样的，用不了多久就又要被人排着队送早餐送奶茶。” 　　这种暗含着恭维的调侃让何叶微微红了脸，或许换个人说还好一点，可他是陆津。 　　他的气场，有一半来自那双漆黑清冷的眼。 　　无论陆津想传达什么情绪，一旦对上他的眼睛，被谈话的人便会感受到双倍的加强效果。 　　譬如刚刚分到一个班的时候，别的同学只会让何叶社恐，陆津能让她恐到绕路。 　　譬如陆津想亲她了，很多时候他还没有任何肢体动作，他的眼睛已经吻上了她。 　　换句话说，在何叶这里，陆津的视线与他的触碰具有等同的感官效果。 　　他对她做过的亲密行为越多，她越难以承受他的注视，那些强烈的尴尬都是这么来的，仿佛他的每一眼都像电影镜头，在彼此视线接触的时候，他也快速地将过往种种画面重新为她播了一遍。 　　电梯到了。 　　似是要替陆津刚刚的话做证明，电梯门打开的瞬间，里面所有男士的视线都在何叶脸上逗留了几秒。 　　就像大学期间，每次何叶走进教室，特别是那种几个班合在一起的大教室，都会经历一遍这样的注目礼。 　　有人去食堂吃饭，让出了空间。 　　陆津先跨进去，再用眼神示意何叶站在他前面。 　　这么一站，何叶对面就是光可鉴人的电梯门。 　　她能看到陆津的白衬衫，却看不清他的五官。 　　每到一层，电梯都要停一下，避避让让的，两人挪到了里面。 　　很像以前一起挤公交的时候，陆津都会照顾他，区别在于，那时陆津会牵她的手或扶一扶肩膀，现在，陆津就算做一样的防护动作，也会与她的身体保持距离。 　　到了办公室后，两人终于分开，各自开始了新一天的工作。 　　 　　中午吃过午饭，基本还有一个小时左右的休息时间。 　　何叶坐在沙发上，捧着一本科研杂志看，冯秋羽坐在她旁边，身后江绪靠着沙发给女朋友按摩肩膀。 　　程睿酸溜溜道：“你们别太过分了啊，公司虐狗是犯法的。” 　　冯秋羽：“赶紧把高级版的大壮研究出来，让他全方位伺候你。” 　　程睿呵呵：“等我活到八十岁，大概可以实现这个梦，哎，学妹累不累，咱们俩换着按？” 　　坐在单人沙发上似乎即将睡着的龚航忽然睁开眼睛，似笑非笑地看了他一眼。 　　程睿：“你那是什么眼神？我对学妹是最纯粹的兄妹情。” 　　这时，陆津推开办公室的门进来了，手里拿着一个大大的水果盘。 　　强哥：“呦，组长又发福利了！” 　　他这么一吆喝，坐在工位上的几位员工都聚集到了休息区。 　　陆津将果盘放到茶几上，坐到程睿与宋承州中间。 　　冯秋羽拿了一颗车厘子，盯着陆津道：“组长穿黑穿白完全是两种风格，黑的是禁欲风，白的更像校园男神。” 　　强哥：“也点评点评我？” 　　程睿：“你就不要自取其辱了，江绪都没这待遇好不好，咱们的颜值级别还不够被点评的档次。” 　　冯秋羽笑眯眯地吃掉了车厘子。 　　何叶一贯的话少，安静地剥着一个砂糖桔。 　　突然，办公室的门再度被人推开，众人齐齐抬头，就见隔壁组的方员外风风火火地走了过来。 　　程睿：“方员外的鼻子真灵，每次组长发福利，方员外都虽远必到。” 　　说完，他往旁边挪挪，让出一个座位给方员外。 　　方员外毫不见外地坐了过来，拿水果的时候扫眼何叶，再问陆津：“怎么样，帮我撮合撮合？我不行的话，还有我们组里的优秀单身组员，随便何叶挑，咱们尽量内部消化，别让其他部门的抢了这千载难逢的脱单机会。” 　　陆津笑了下，瞥向程睿。 　　程睿：“什么意思？方员外想追我们家何叶？” 　　方员外：“这话说的，在座的单身同胞谁不想追？” 　　强哥：“知道你还敢过来抢人？” 　　说着，强哥、程睿、刘飞都放下水果站了起来，齐心协力将骂骂咧咧的方员外给架走了。 　　方员外还不服呢，被推出门时扭着脖子往里面望：“你们光防我有什么用，陆津才是真正的大尾巴狼，今早我还看见他陪何叶一起吃早饭，人家是老同学！” 　　休息区，冯秋羽等人难以置信地看着陆津、何叶二人，特别是陆津。 　　别的不说，大家共事了一年，除了工作需要，什么时候见过陆津主动往女同事身边凑？ 　　冯秋羽最先开口，问何叶：“你，你跟组长是老同学？” 　　何叶尴尬道：“一个高中的。” 　　冯秋羽：“那岂不是早就认识了？” 　　何叶回想这两天两人完全陌生人式的互动，只能找个尽量合理的解释：“认识，就是不太熟。” 　　除了若有所思的龚航，其他几位男同事都接受了这个回答，毕竟组长的冷淡有目共睹。 　　冯秋羽看看始终淡然吃水果的组长，试探着质疑：“不熟，那组长怎么陪你一起吃早饭？” 　　何叶努力掩饰心虚：“聊了下今天的工作。” 　　程睿回过味来，盯着冯秋羽：“你该不会怀疑组长喜欢何叶吧？哈哈哈，怎么可能……哦，我不是说何叶不好，是咱们组长那样，哪有一点喜欢人的态度，还不如龚航第一天的时候殷勤呢，又是送草莓又是抢着送何叶回家的。” 　　冯秋羽指了指茶几上的大果盘。 　　程睿：“这不算，以前组长也请咱们吃过。” 　　冯秋羽还想再说，何叶无奈道：“好了，大家别开这种玩笑了，我跟组长真就是普通老同学。” 　　沉默许久的陆津终于开口：“太闲就去工作。” 　　他谁都没看，但这话又像是针对在场的每一个人说的，气氛瞬间冷了几度。 　　放完冷空气，陆津自己走了。 　　好在大家都习惯了他的高冷样，没多久休息区的气氛又重新热闹起来，冯秋羽还赔罪似的挑了一份水果送过去。 　　冯秋羽心大，何叶有点担心陆津是不是真的生气了。 　　观察了一下午，陆津的表现跟平时并没有任何不同，到了六点多，他最先下班，临走前照旧劝大家都早点回家。 　　冯秋羽从屏风板对面露出脑袋，朝何叶笑：“看，咱们组长够好吧，没有必要绝不强求加班。” 　　何叶回以一笑。 　　冯秋羽咳了咳，眼里仍然带着压抑不住的吃瓜精神：“那个，你们以前真不熟？” 　　这种同级别的帅哥美女，很难不叫人脑补一些故事。 　　何叶一脸坦诚：“真的。” 　　或许陆津很熟悉她，无论性格、家庭还是……身体，但仔细回忆起来，何叶对陆津的认知一直都停留在表面程度，知道他很帅、学习很好、体育也好，再多的就不清楚了。 　　好像也从来没有想过去了解，或许也是没机会，因为那个暑假他们的每次见面，不是在来返家教的公交车上，就是在那黑暗无人的楼梯间。 　　她唯一比普通同学多知晓的，大概就是陆津只有气质冷，那方面其实很贪。 第042章 　　对于何叶的“不熟”论，冯秋羽或许有些怀疑，但鉴于接下来的两天陆津与何叶之间确实没有一句工作外的沟通，冯秋羽也就彻底信了。 　　快要过年，周日还调休，何叶选在周五傍晚回了晓风雅居。 　　何勇、吴莉夫妻俩五点多就吃过饭了，接下来好专心招待顾客。 　　何叶拎着两手食材回了家，自己随便炒个菜，重点熬了一锅鸡汤，七点多天已经黑透了，她再提着保温锅去了水果店。 　　吴莉：“你这孩子，上班就够累了，费这事做什么，早知道你要忙活，我下午提前炖了多好。” 　　何叶站在收银台后面的狭窄空间，小心翼翼地盛出两碗汤，笑道：“我的工作还行，没那么累。” 　　何勇：“我听说这种高科技公司，员工都是996？就咱们小区，好多年轻人九点多才下班过来买东西。” 　　何叶：“搞研发的还好。阿姨，你过来喝吧，我去外面看着。” 　　吴莉找了一条干净的围裙，要帮何叶系上。 　　有这几年的老顾客走进来，看到这一幕，惊讶道：“这是你们新招的服务员？长得可真漂亮。” 　　吴莉随口笑道：“哪里是服务员，这是我女儿……” 　　没说完，吴莉脸色微变，有些担心地看向何叶。 　　那样的眼神，让何叶的心变得又酸又软，也就那么自然而然地叫了出来：“妈，我自己来。” 　　吴莉红着眼圈转了过去。 　　何叶与爸爸递个眼神，反手系好围裙，去招待顾客，结账也是她操作的，就是有的水果价格不太确定，要跟夫妻俩确认一下。 　　顾客走了，何叶拿起扫把簸箕，去打扫店铺前面这一块儿的卫生。 　　还没扫完，就被飞快喝完鸡汤的吴莉抢了扫把，让她去里面待着。 　　何叶就继续充当收银员，顺便陪爸爸聊聊天。 　　店门口进来了新顾客。 　　何叶抬起头，看到陆津的瞬间，她心里就是一咯噔，随后才注意到他前面有位身穿褐色大衣的女士。 　　那位女士简简单单地扎着头发，露出来的脸庞显然已经有了岁月的痕迹，却白皙恬静，像寂静山林中的一湖泉水，气质脱俗，却又低调温柔。 　　她没什么目的地打量着周围摆放的水果。 　　倒是陆津，在对上何勇惊讶的视线后，笑着打起招呼：“叔叔，好久不见。” 　　听到他的声音，前面那位女士意外地停下脚步，朝收银台看来。 　　陆津先给何家三口介绍：“这是我妈，我陪她过来买水果。” 　　何叶：“……” 　　陆津看看她，给母亲介绍：“那是何叶，我高中同学，以前何叔开超市的，我经常来买东西。” 　　林韵眼中的惊讶变成笑意，因为精致的五官与气质而散发出的距离感瞬间消融，自来熟地走到收银台这边，看看何叶，再对何勇道：“我想起来了，以前向明来我们家找小陆，说过小区里还有个女同学，可惜男孩子们跟女孩子们不一起玩，都没机会见面。” 　　何勇笑道：“还行，他们仨挺熟的，除了放学一起走，高考那年查成绩，小叶还是去你们家查的，不过你们当时好像在加班还是出差，没见到。” 　　林韵看眼儿子：“放学都一起走啊？哎，我跟他爸爸确实经常在外面，小陆跟我们也不怎么聊这些，儿子就是不如女儿亲近。何叶是吧，名字好听，长得也好看。” 　　何叶很想大大方方地接受前男友母亲的夸奖，可一想到当年陆津还提过要带她见家长什么的，她就又想抠别墅。 　　她长得白，脸皮还薄，这会儿局促地移动鼠标，回避的眼神、红扑扑的脸，多少都有点那么此地无银三百两。 　　何勇瞧见了，笑着对林韵道：“我们家小叶内向，都研究生毕业了，被长辈夸还脸红呢，当年我请小陆小周陪她下晚自习，她也别别扭扭的，嫌我给同学们添麻烦。” 　　林韵：“顺路的事，不叫麻烦，小叶在哪读的研究生？” 　　何勇：“上海交大，哎，当年差几分就跟小陆一样上清华了。” 　　林韵：“上交大也相当厉害了，小陆舅舅就是上交大毕业，跟小叶还是校友呢。” 　　很快，吴莉也加入了聊天。 　　陆津：“你们聊，我去挑水果。” 　　他走了，何叶压力轻了些，一边核对账目一边听长辈们商业互吹。 　　“早就听老何夸过你们家小陆，今天见面才知道身边竟然真有长得这么帅气的男孩子。” 　　“别人这么说没问题，你们小叶这么漂亮，哪还显得出小陆帅。” 　　“跟小陆比还是有差距的，清华啊！” 　　“算了吧，他也就成绩好点，一点都不擅长交际，从小到大玩得好的男同学超不过五个，女朋友更是没谈过，现在毕业了，身边都没几个女同事，以后只能指望亲朋好友帮忙介绍了。” 　　“我们家小叶也这样，上学的时候除了读书就是做兼职……” 　　这个话题有点危险，何叶忍不住朝吴莉嘟嘟嘴，目光幽怨。 　　吴莉笑：“好好好，不说这个了，反正孩子都还年轻，不着急。” 　　何叶松了口气。 　　陆津拎了几样水果过来。 　　何勇热情无比：“小叶，老规矩，给陆津他们进货价。” 　　何叶笑着点头。 　　林韵拦她：“这怎么好意思……” 　　吴莉把这客气接了过去，两位母亲推让了好一会儿，随着陆津接过水果，这才算结束。 　　母子俩走了，吴莉一脸兴奋地折返回来，朝何叶眨眼睛：“我看小陆妈妈好像很喜欢你哎，一直在夸你，还特意提她儿子没谈过女朋友的事。” 　　一直都很粗枝大叶的何勇：“不能吧，我听着就是正常聊天啊。” 　　吴莉暧昧地看着何叶。 　　何叶：“我跟我爸一个想法，你就是着急把我嫁出去，看谁都像对我有意思。” 　　怕了这个话题，何叶跑去一边摆水果去了。 　　小区里面，林韵调整了一下围巾，笑着奚落身边的儿子：“大晚上的非要拉我出来买水果，为的就是何叶吧？她就是当年把你甩了的那个？” 　　陆津只回答了第一个问题：“碰巧而已。” 　　林韵哼了声，想想刚刚在水果店见到的女孩子，她疑惑道：“那么软的小姑娘，你做什么把人家得罪狠了，非要跟你分手？” 　　陆津沉默。 　　林韵没有勉强儿子，同情地拍了拍儿子胳膊：“人家毕业回来了，你才跟着回这边，一看就是还惦记人家，放心，妈会帮你的。” 　　说实话，当年林韵真没把儿子的那段恋爱当回事，十七八岁的少年，就算喜欢一个人，又能喜欢多久？ 　　可她没想到，自从儿子被甩，儿子的冷就从冰箱的冷藏模式跳到了冷冻。 　　恋爱之前，儿子只是过于早熟，对同龄人感兴趣的幼稚事物无动于衷，显得有那么几分格格不入。 　　恋爱期间，儿子倒是活泼点了，会早早地背着背包出去约会，回来时也是一脸春风。 　　恋爱结束，儿子就对什么闲聊话题都不感兴趣了，人坐在那里，魂却好像去了另一个地方，也只有去见爷爷奶奶外公外婆时才肯笑一笑。 　　因为这个，林韵一直都很好奇，到底什么样的女孩子才会把儿子变成这样。 　　今晚看到何叶，林韵终于解开了这个牵动了她六年的谜团。 　　就挺意外的，明明那么乖软的模样，竟然能让素来自信的儿子惦记了六年却又不敢靠近。 　　可见感情这事，真是一物降一物。 　　 　　何叶八点多回了家。 　　靠在床上刷刷网页，突然收到了陆津的消息。 　　组长：【今晚是不是给你添麻烦了？不知道你在店里。】 　　何叶：【没有，就是听我爸他们在阿姨面前夸我，怪尴尬的。】 　　组长：【你本来就很优秀。】 　　何叶：【……阿姨看起来真年轻，好看，也特别有气质。】 　　组长：【她也跟我夸你了，你，或许可以提前做好心理准备。】 　　何叶：【什么准备？】 　　组长：【她可能会去店里跟何叔吴阿姨套近乎，想办法撮合你我。】 　　何叶：【……不会吧？】 　　组长：【不要低估我们家人对我催婚的程度。】 　　何叶想到了自己家里，爸爸大大咧咧的倒还没有着急，可吴莉与奶奶已经达成了统一战线，都在摩拳擦掌地准备为她介绍了，包括今晚，吴莉就对陆津表现出了浓厚的兴趣。 　　吴莉满意陆津何叶能理解，可陆津的妈妈应该接触过很多优秀的年轻晚辈，怎么会只见她一面就动那样的心思？ 　　组长：【补充一点，她猜到我们以前的关系了。】 　　何叶：【……就见了一面！】 　　组长：【据说，我爸当年第二次假装在图书馆坐到我妈附近的时候，就被我妈识破了，临走前写了张纸条给我爸。】 　　何叶被勾起了浓浓的好奇心：【阿姨写了什么？】 　　组长：【‘明天早点来，帮我占个好位置，谢谢。’】 　　何叶忽然就被甜到了。 　　组长：【何叔说了太多，再加上你也不够自然，虽然我否认，她还是坚持自己的判断。】 　　何叶：【那你就说分手这么久，早都放下了，解释清楚，阿姨总不会强求。】 　　组长：【说了，我说你不可能再接受我，她非要试试，很固执。】 　　看到新跳出来的这一行字，何叶怔了一下。 　　她让陆津从他的角度说服林阿姨，陆津却将不可能复合的理由推到了她身上。 　　她有不可能再接受陆津吗？ 　　何叶真没考虑过这个问题，因为根本没有必要，陆津又没有要重新追求她。 　　聊天屏幕往上滚了一下。 　　组长：【总之，我妈最多去联系何叔吴阿姨，如果何叔吴阿姨心动去问你的意思，你坚定拒绝就好。】 　　何叶咬唇：【太麻烦了，你坚定点，从源头阻拦阿姨不行吗？】 　　陆津：【抱歉，拒绝复合这件事上，我可能做不到你那么坚定。】 第043章 　　中文博大精深，一句话有时候能理解出好几层意思。 　　何叶就对着陆津那条消息出了神。 　　“我可能做不到你那么坚定。” 　　也就是说，陆津可能不会拒绝跟她复合？ 　　何叶没去追求他，陆津拒绝的只能是长辈们的牵线。 　　那陆津又为什么无法坚定拒绝？ 　　是林阿姨太热情了他扛不住不得不妥协，还是他对她还有一点点那方面的意思？ 　　何叶越琢磨越乱，高中时语文就属于拖她后腿的一科，其中阅读理解又是她最容易丢分的题目。 　　最简单的办法是直接去问陆津，可万一他承认他确实还喜欢她，该怎么办？ 　　何叶还记得刚入职那两天的尴尬折磨，好不容易两人才恢复了比较自然的老同学关系。 　　何叶无法想象如果陆津再告白一次，事情会发展成什么样。 　　当然，这完全是她单方面的臆测，陆津未必有这意思。 　　犹犹豫豫的，出于一种鸵鸟心理，何叶迟迟没有回复。 　　组长：【睡了？】 　　组长：【晚安。】 　　何叶没能晚安，因为那一种可能，她少见地又失眠了。 　　周六陪爸爸吴莉吃过晚饭，何叶打车回了丹桂嘉园。 　　她有点担心林阿姨会不会真的跑去水果店，却又不能主动跟陆津打听，弄得她多盼着这事似的。 　　她不问，陆津这一天也都没有联系她。 　　周日年假调休，工作党们继续上班。 　　地铁站位于小区东南角的马路对面，何叶裹着羽绒服站在路边，跟其他行人一起等待红灯。 　　一辆黑色汽车缓缓停在了地铁口旁边，黑黑亮亮的，吸引了不少视线。 　　何叶也留意到了，正觉得这车有点眼熟，驾驶位的车窗缓缓降落，陆津偏头与她对视，意思不言而喻。 　　何叶：“……” 　　为什么每次见到他都要紧张呢？ 　　是所有分手的男女重逢都这样，还是只她自己？ 　　一边吐槽着自己，一边朝陆津笑笑，当红灯变成绿灯，何叶随着人流一起走了过去。 　　很快，她弯腰坐进了帕拉梅拉的副驾。 　　陆津先开车穿过前面的十字路口，才看了她一眼：“我妈的事，还是要跟你说声抱歉。” 　　何叶心一紧：“她真去找我爸他们了？” 　　陆津：“暂且没有，要过年了，她那边也挺忙的，估计会等年后再行动。” 　　何叶垂着眼，闷闷道：“高三暑假，我跟我爸天天见面，他都不知道咱们的事，你爸妈总是出差，怎么知道的？” 　　如果那时陆津隐瞒的好，林阿姨可能就不会联想那么多 　　陆津：“一周总有两三天在家，而且我只是没说出你的身份，并没有隐瞒自己交了女朋友。” 　　何叶看向窗外。 　　陆津：“不是不想瞒，我经常早出晚归，我妈看出来了，我好像也没有必须否认的必要。” 　　何叶：“我没有怪你的意思……” 　　陆津笑了下：“感谢理解。” 　　何叶叹气，更在意接下来的事：“真不能再劝劝阿姨吗？” 　　陆津：“我说没可能了，她不信，等你这边坚定地拒绝了，她也就死心了。” 　　这话看似解释了，其实还是模糊了为什么没可能，偏偏何叶还不好刨根问底。 　　她郁闷地捏着包包的带子。 　　陆津：“很为难？我还以为那么多男生送你早餐奶茶，你应该具备了丰富的拒绝别人的经验。” 　　何叶：“……” 　　她偷偷地看向陆津，是她理解错了吗，怎么觉得这人有一点点阴阳怪气？ 　　被她打量的男人只是专心地开着车，侧脸清冷，让他看起来绝不像那么幼稚的人。 　　何叶暂且打消怀疑，解释道：“不是为难，大家都在一个小区住着，拒绝后再见面，多尴尬。” 　　陆津：“也还好，平时你们没多少机会撞见我妈，我跟何叔早认识了，不介意这点尴尬。” 　　他表现得毫不在意，何叶突然也放弃了挣扎，靠着椅背道：“算了，让他们折腾去吧，我爸真来问我，我就直说没兴趣。” 　　短暂的沉默后，陆津失笑：“你这情商，当着我的面，好歹给我点面子？” 　　何叶反应过来，尴尬道：“我不是说你，我是说对谈恋爱没兴趣。” 　　陆津没有继续纠缠这个话题，友情提醒道：“做长辈的不会接受这种笼统理由，除非你明确列出男方的缺点，不然他们都会劝你先相处试试，尤其是何叔认识我，我的学霸光环他跟吴阿姨似乎还很满意。” 　　何叶：“……” 　　哪个女方家长能对陆津这样的女婿备选不满意？高学历长得好，年轻富有懂礼貌，很久以前还帮爸爸推荐过超市监控！ 　　何叶相信，只要林阿姨表现出撮合的意思，爸爸吴莉能比抽中大奖还开心。 　　看出她在头疼，陆津笑道：“没那么简单，所以我提醒你先做好心理准备。” 　　明明是两个人的事，他却云淡风轻的，何叶不平衡了，赌气道：“你惹出来的麻烦，到时候我就告诉我爸，说你眼光高看不上我，一切都是阿姨自作主张，这样我爸肯定死心。” 　　既然注定有个人要背让长辈们失望的锅，那就让陆津去背吧！ 　　陆津皱眉：“你这么说，以后何叔能给我好脸色？” 　　甩完锅的何叶一身轻松，对着窗外笑：“不给就不给，你别去那边就行了，又不是只有我们一家水果店。” 　　陆津没再回应。 　　何叶猜，他大概是在思索对策吧？ 　　管他呢，反正她成功把球踢回去了。 　　 　　傍晚六点多，何叶回了家，简单地做了一份晚饭。 　　正吃着，吴莉发来消息，是一小段视频。 　　何叶好奇地点开。 　　视频就在自家的水果店拍的，因为马上过年了，水果店搞活动争取多出一批存货，有活动生意就火，爸爸在门口热火朝天地帮顾客切菠萝切甘蔗，吴莉边拍边笑着招揽生意，镜头一转，落到收银台，负责结账的竟然是……陆津。 　　何叶手里的筷子差点掉下去！ 　　吴莉对着陆津拍了好一会儿。那家伙穿着一件白衬衫，虽然没怎么笑，但也不是在公司那种超级冷脸，一边输入价格一边耐心地回答顾客问题，内敛沉稳又专业，吸引了一圈顾客观众，上到五六十岁的阿姨，下到七八岁的小女生，付完钱都舍不得走，笑着听别人跟陆津搭讪。 　　吴莉又发了语音过来：“小陆这张脸真管用，他一来，店里生意都好到要爆了！” 　　何叶也想爆：“你们叫他过去帮忙的？” 　　吴莉：“怎么可能，他来买水果，见我们忙，主动提议的。” 　　何叶觉得不对，周五晚上陆津母子买了好几样水果，今天才周日，那些水果就吃完了？ 　　吴莉心细如发，自然也想到了这点，笑眯眯地小声分析：“小陆是不是看上你了，想着再来偶遇一次试试？” 　　何叶：…… 　　有偶遇的必要吗，她跟陆津这一天都在一个办公室待着！ 　　她放弃跟吴莉沟通，给陆津发消息：【为什么要去我爸那里帮忙？】 　　陆津很久都没有回。 　　想到他被顾客包围的忙碌样，何叶只好先吃饭。 　　刷完碗从厨房出来，发现陆津发了一条语音。 　　何叶愣了愣。 　　那个暑假陆津经常在微信里跟她聊天，但都是发文字，从来没有开过口，何叶也不习惯跟他发语音。 　　鉴于陆津的声音也携带了他的部分气场，何叶没有直接听，转成了文字。 　　组长：【不想背锅。】 　　何叶：…… 　　事实证明，陆津的这招甩锅大法非常有效，林阿姨还没有开口，何叶就收到了爸爸与吴阿姨的连番轰炸，都喜滋滋地认为陆津对她有意思，只要自家女儿点头，马上就可以拥有一位又高又帅的超级学霸男朋友。 　　何叶徒劳地澄清：“他以前就乐于助人，你们真的想多了。” 　　吴阿姨：“没准他以前就是因为暗恋你，才帮你爸选监控呢。” 　　何叶：“……” 　　她身边的女人们，第六感都这么强吗？ 　　在父母这边解释不清，第二天公司见面，趁同事们来得不多，何叶没好气地瞪了陆津一眼。 　　陆津若无其事地收回视线，仿佛根本不知道这位女同事为什么要瞪他，也不在意挨了瞪。 　　 　　连上三天班，腊月二十八，何叶一家三口一起回了老家。 　　何勇准备了一后备箱的年货，其中好多水果都是店里剩下的，还新鲜着，送给亲戚们正合适。 　　他们一回来，亲戚朋友左邻右舍都过来逛了逛，凡是见到何叶的，没一个不夸，夸完就是三连问：毕业了吗？在哪上班？有没有交男朋友？ 　　前两项四位长辈都回答得特别骄傲，最后一项则实话实说，反正何叶这么年轻，没男朋友太正常了。 　　亲友们便各种要替何叶撮合。 　　何勇、吴莉都笑眯眯地听着，到了晚上自家人吃饭的时候，吴莉十分郑重地提醒何爷爷何奶奶：“爸、妈，不管咱们这边谁给小叶介绍对象，你们都别答应，我跟阿勇看上一个，特别帅特别好，别说咱们镇上，就是咱们市咱们省，你们都挑不到再比他好的！” 　　何叶：“……” 　　何奶奶兴奋脸：“哎呦，真有这么好？” 　　何勇点头：“确实好，跟小叶一个高中的，大学考的清华，人爸妈舅舅都是高学历人才，方方面面都没得挑。” 　　吴莉再打开她偷拍的那段视频给二老看。 　　何爷爷、何奶奶凑到一起，越看越乐，脸上的笑容越深，特别是何奶奶：“帅，真帅，配得上咱们家小叶。” 　　何叶端着碗，头也不抬地嘀咕：“人家根本没那意思，奶奶你们别听我妈他们胡说。” 　　何勇：“这个你就不懂了，我是男人，小陆以前或许暗恋过你，这次绝对是明恋了，不然再好的高中朋友，他也不至于主动帮忙，一帮就是俩小时，顾客多是好事，但一群人叽叽喳喳的要算账，真不是什么轻松活。” 　　吴莉：“对啊，摆明了就是醉翁之意不在酒。” 　　何叶受不了了，飞快吃完，躲去了楼上。 　　何奶奶：“这是脸皮薄，还是真不喜欢小陆？” 　　何勇不擅长揣摩女儿的心思，看向吴莉。 　　吴莉低声分析：“喜欢不喜欢的不敢说，但肯定不讨厌，你想啊，小叶始终强调的都是小陆对她没那意思，不是强调她对小陆没感觉，这就是有戏。” 　　何奶奶恍然大悟：“对，就是这样，想当年有个小赖皮追我，追不上竟然跑去我家里帮忙种地，我知道后直接把人骂走了，事后还跟我妈说，以后再敢接受那小赖皮的孝敬，我就离家出走，反正要他就绝对没我。” 　　何爷爷：“你是凶，小叶跟你不一样，会不会真的不喜欢？” 　　何勇：“先看看，毕竟小陆那边也还没有正式表现出来，等他要追了，小叶真不喜欢的话，那我肯定还是尊重小叶的。” 　　男人再优秀，只要女儿不喜欢，那男人也只会是外人，永远比不上女儿的心情重要。 　　其他三人也都点头。 　　楼上，何叶趴在床上跟朱晴吐槽：【为什么刚毕业，家里就热衷给我介绍男朋友了？】 　　她当然省略了爸妈心仪的第一个人选就是陆津。 　　朱晴：【太正常了，你好歹多读了两年研究生，我已经被催过两年了，现在程度还算轻的，再过两年，我估计就得答应去试着相亲了。】 　　何叶：【……不是，你真的不喜欢周向明啊？】 　　朱晴：【……我为什么要喜欢他？】 　　何叶：【……虽然我没有经常跟你们见面，可就是感觉你们俩已经是一对儿了。】 　　朱晴：【……彼此彼此，虽然你跟陆津刚刚重逢，可我也感觉你们下一秒就要复合了。】 　　何叶：【别这样，不然没法聊了。】 　　朱晴：【假如啊，假如陆津对你旧情复燃了，准备重新追你，你会考虑答应吗？】 　　何叶：【不喜欢这种假如。】 　　窗外忽然下起了雨，雨点轻轻地打在玻璃窗上。 　　何叶：【下雨了。】 　　朱晴：【是啊，这几天都预报有雨，好像要下到正月初二。】 　　姐妹俩的聊天到此结束。 　　何叶又下去陪家人打麻将，小赢八十块，再上楼洗漱的时候，都夜里十点半了。 　　窗外的雨已经变得淅淅沥沥。 　　何叶关了灯，躺进被窝，还没困，静静地听着这场雨。 　　可能这两天见了提了陆津太多次，在这样安静的雨夜，何叶不由自主地想起了陆津第一次带她出去约会的那个大雨天。 　　看电影是明面的借口，逛公园是幌子，在无人的大雨下与她接吻，才是陆津的真正目的。 　　“何叶，试试接吻吧。” 　　“张开。” 　　热意悄然爬到脸上，何叶一扯被子，蒙住了自己。 　　 　　不知道是不是下雨天的关系，何叶觉得老家这边特别冷，哪怕客厅开了空调，那冷也直往她骨头里钻。 　　没办法，她也像朱晴那样，翻出了一套去年才买的珊瑚绒睡衣，裹得像个球一样窝在沙发上。 　　今天除夕，亲戚们都不再出门访友，各自在家里团圆。 　　何叶一边看春晚，一边听家人聊天。 　　何勇：“小叶就是浪费钱，来回来去机票就要四千多，酒店更是贵得像抢一样。” 　　何奶奶：“少得了便宜还卖乖，我是老了懒得动，不然我让你也给我们买机票，也去三亚度度假。” 　　何叶笑：“在家也挺好的，等天放晴了，我带你跟爷爷去城里看电影。” 　　何爷爷：“电影票现在也挺贵的吧？” 　　吴莉：“肯定比机票便宜，难得小叶有空，你们就听她安排吧。” 　　大家又聊起了有什么好看的电影。 　　放在旁边的手机屏幕亮起，何叶捞起来。 　　组长：【在老家过年？】 　　何叶：【是啊，你呢？】 　　组长：【我也一样，今年在外公家，刚刚我妈提到你，外公问我，是不是当年送过项链那个。】 　　何叶：【……老人家记性真好。】 　　组长：【过两天去爷爷那边，能想象我妈再提一次，小姑也要提到那幅画了。】 　　何叶：【……】 　　组长：【你那边，应该也有亲戚要帮忙介绍？】 　　何叶：【嗯，大家都这样吧。】 　　组长：【有没有比我更让何叔他们意动的？有的话，你我都不用背锅。】 　　何叶：【……有，我们镇上一大把清北毕业的。】 　　组长：【年龄？长相？身高？】 　　何叶：【平均二十六岁，颜值都在九分以上，身高平均一八五，年薪最低八十万。】 　　组长：【恭喜，我妈可以死心了。】 　　何叶笑着放下手机。 　　正月初二，天气放晴。 　　何勇、吴莉夫妻俩打车去了飞机场，正式开始女儿孝敬的三亚之旅，何叶也没有闲着，叫爷爷奶奶换上新衣服，再由爷爷做司机，开车带他们进城。 　　何叶的小区附近就有一家大商场，三人把车停到小区车库，再散步似的慢慢溜达过去，也算是让二老瞧瞧孙女现在的居住环境。 　　何奶奶感慨：“你爸别的不行，买房子的眼光还不错。” 　　何爷爷：“你妈也很好，以后一起好好孝顺着。” 　　何叶一手挽着一个，笑道：“爸爸妈妈爷爷奶奶都好，我都孝顺。” 　　商场到了，电影院在五楼。 　　何叶先带着二老去买奶茶，到了电影院，她让二老去休息区坐一会儿，她去另一边取票。 　　合家欢的电影，三张票。 　　拿好票，何叶走向休息区，刚在奶奶身边坐下，何奶奶忽然拽拽她的袖子，悄悄指着游戏区的方向问：“那个，是不是小陆？” 　　何叶还没看到人，光听“小陆”二字，她的心跳先漏了两下。 　　她抱着奶奶可能认错的希望看过去。 　　游戏区跟休息区是连着的，那边空间开阔，有一排抓娃娃机，也有桌屏电游机，其中一台双人位的机器旁面对面地坐着两个人，除了微低着头正认真操作的“小陆”，还有一个白白净净五官精致的男孩子，小学生的年纪。 　　就在这时，陆津有所察觉地看了过来。 　　何叶：“……” 　　她假装不认识地别开眼，暗暗希望陆津能默契一点。 　　结果一歪头，就见奶奶笑眯眯地朝那边挥了挥手。 　　何叶急得按住奶奶的手，小声嘀咕：“又不熟，打什么招呼？” 　　何奶奶委屈：“他先朝我笑的。” 　　何叶再去看陆津，就见他对那个小学生说了什么，随即离开座位，朝这边走来。 　　留在原地的小学生歪着脑袋，认真观察的眼神颇有点大龄同学吃瓜的早熟。 　　而陆津已经快到面前了。 　　何叶只能站起来，正式给爷爷奶奶介绍：“陆津，我高中同学，成绩很厉害的。” 　　何奶奶一脸慈爱：“知道知道，小叶爸爸跟我们提过，考清华的那个。” 　　陆津大大方方地任长辈们打量，再给何叶介绍放弃游戏凑过来的小学生：“我小姑的儿子，秦逸。” 　　何叶就想起升高三前的暑假，她与朱晴曾经撞见陆津在小区游乐场带孩子。 　　六年放在他们身上好像还不明显，奶娃娃却已经窜成了小学生。 　　陆津看眼她手里的票，问：“你们买的哪个片？” 　　何叶报出片名。 　　陆津买的是另一场，马上就可以进去了。 　　何叶松了口气。 　　小学生秦逸一直都很文静，陆津带走他要进场了，秦逸才突然回头，笑容灿烂地朝何叶挥挥手：“小叶姐姐，我想起来了，我妈妈说她给你画过画，在超市里的！” 　　何叶：“……” 　　果然，两人一消失，何奶奶就追问起来：“什么画？小陆姑姑见过你？” 　　何叶装傻：“不知道，可能她去过超市吧，我早没印象了。” 　　一直到坐进观影厅，何奶奶才放过了孙女。 　　被这场巧遇闹的，何叶根本静不下心去看电影讲了什么。 　　手机震动，她偷偷地查看。 　　组长：【好巧，优秀男友备选那么多，还有时间陪家人看电影？】 　　何叶没理他。 　　组长：【奶奶好像认识我。】 　　何叶想了想，回：【大概把你跟另一个清华学霸弄混了，她眼神不太好了。】 　　组长：【我是不是可以理解为，我的颜值也可以打九分以上？】 　　何叶：【8.5吧。】 　　组长：【所以你平时不敢看我，是嫌我长得不够优秀？】 　　何叶：【嗯。】 　　组长：【电影好看吗？】 　　何叶：【好看，不说了。】 　　那边没再回复。 　　何叶装好手机，靠着椅背轻轻舒了口气。 　　很奇怪，当面聊天时，陆津话少得惜字如金，偏偏在微信里又什么话都敢说。 　　不过，她自己好像也是这样，少了他的气场影响，她甚至可以开玩笑地怼回去。 　　电影快结束时，陆津又发来消息：【中午一起吃饭？】 　　何叶本能地回复：【不要。】 　　那边“正在输入”了足足一分钟，最后跳出来短短一句话：【好，都听你的。】 第044章 　　何叶带着爷爷奶奶走出电影院时，确实没有看到陆津他们。 　　这让她全身都放松了下来。 　　请爷爷奶奶吃了一顿大餐，吃饱喝足，一家三口开开心心地回了家。 　　老家的生活安逸又有点无聊，很多时候何叶都待在卧室玩手机、电脑。 　　靠在床头，何叶翻了翻今天她与陆津的聊天记录，重点是最后一句。 　　【好，都听你的。】 　　她只说了不要一起吃饭，哪来的“都”呢？ 　　就很难不让人怀疑陆津是在玩什么文字游戏，却又算不上铁证，白白引人揣摩。 　　正要退出聊天框，一条新的消息跳了出来。 　　组长：【小孩子乱说，没给你添麻烦吧？】 　　何叶：【没有，我爷爷奶奶耳朵不太灵了，没听清。】 　　组长：【……有个好消息。】 　　何叶：【什么？】 　　组长：【我想到如何说服我妈别去找何叔牵线了。】 　　何叶好奇：【怎么说服？】 　　组长：【我会告诉她，你刚毕业，可能还没做好被家长牵线的准备，不如我努努力，重新追你一次。】 　　何叶心跳微乱。 　　组长：【当然，我只是这么对她说，不是真要追你的意思，毕竟我有自知之明。】 　　何叶想笑：【可以，我爸那边也不许你再去帮忙了。】 　　不管他要做什么，暂且别把长辈们牵扯进来，否则小事也容易变成大事。 　　组长：【知道，上次也是担心叔叔真以为我目中无人。正常买水果没问题？】 　　何叶：【嗯。】 　　接下来的几天年假，两人没有再联系。 　　正月初七，何勇夫妻俩度假回来了，又在老家住了一晚，第二天早上，一家三口同车返回城区。 　　何叶先跟着夫妻俩去了晓风雅居，帮忙收拾水果店，准备年后的重新开张。 　　她在里面擦拭货架的时候，听到了周向明的声音：“叔叔，新年快乐！这么早就要开张了？” 　　那声音亲切又自然，听起来就让人脑补了一个神采飞扬的邻家大男孩。 　　何叶笑着往外看。 　　确实是周向明，但周向明身边还站着一个穿黑色运动服的“小陆”，在她看到他的瞬间，那双漆黑双眸也朝她看来。 　　何叶立即扭过头，用力擦了一下货架。 　　周向明朝里看看，乐了：“何叶也在啊？又好久没见了。” 　　何叶突然担心这家伙透露出她跟陆津同组的事，拿着抹布走到外侧的一张货架旁，尽量忽略另一道视线，打量着周向明问：“你们去爬山了？” 　　周向明喝了一口水，笑出一口白牙：“是啊，爬山打球健身，都老习惯了。” 　　吴莉：“这个习惯好，现在女孩子找男朋友不光看脸，身材也要好才行。” 　　周向明瞅瞅何叶，没正经：“那阿姨看看，我跟陆津谁更好。” 　　何叶瞪他，怕被爸妈怀疑才没有躲进去。 　　吴莉谁也不得罪，笑着都夸了一遍，还打趣周向明：“听小叶说，你跟朱晴谈恋爱呢？” 　　周向明“噗”得吐出一大口水。 　　何叶笑得肩膀直抖，这回溜了。 　　周向明脸都红了：“何叶你不带这样的，你怎么能诋毁我清白，谁要跟她谈恋爱！” 　　说着就要追进来。 　　陆津抓住他手腕，扭头对何勇夫妻道：“叔叔你们忙，我们先回家了。” 　　何勇：“去吧去吧。” 　　吴莉站在店铺门口，看看陆津毫不留恋的背影，再看看何叶，总觉得哪里好像不太对劲儿。 　　何叶对此表示满意。 　　过了几分钟，陆津发来消息：【今天没帮忙。】 　　何叶：【本来就不用你帮。】 　　组长：【都是老同学，为什么看到周笑，看到我就不笑了？】 　　何叶：【他比你帅？】 　　组长：【原来你喜欢他那样的。】 　　何叶：【……别乱说。】 　　组长：【好。】 　　 　　年假结束，大家恢复了上班。 　　星期四，又是一个下雨天。 　　上班时何叶没碰到陆津，傍晚下班了，就在她快要走到地铁口的时候，路边有人按了下车喇叭。 　　何叶撑着伞转身，看到了熟悉的帕拉梅拉，漆黑的车身被雨水冲刷得干干净净，反射着幽幽的路灯灯光。 　　副驾车窗半降，露出驾驶位上的司机，今天陆津穿的是黑衬衫，神色寡淡的样子高冷唬人。 　　何叶瞥眼公司大楼的方向，小跑着来到车边，以最快的速度坐了进去。 　　陆津递过来一个收纳袋，给她放伞用。 　　何叶侧坐着收伞，裤子上不可避免地滴了些水。 　　听见他说：“住得这么近，其实可以每天捎你上班下班，怕你怀疑我别有居心，没敢提。” 　　何叶脸上发热。 　　这样的调侃，她在微信上可以跟他有来有回，当着面，她做不到他那么自然。 　　“不用，我最近也在准备考驾照了。” 　　陆津发动汽车，闲聊倒也没断：“老家的那些清北学霸，有看上的吗？” 　　何叶：“……” 　　她转向窗外，小声道：“跟你没关系。” 　　陆津：“关系不大，但我很好奇你会对哪种学霸感兴趣。” 　　何叶只当没听见。 　　陆津：“晚饭自己做，还是吃外卖？” 　　何叶：“……问这个做什么？” 　　陆津：“今天不想做饭，你做的话，我想蹭一顿。” 　　何叶马上道：“我吃外卖。” 　　陆津：“那算了，我更习惯自己下厨。” 　　何叶放松下来。 　　陆津：“或者，我做好了给你送一份？外卖可能没那么健康，老同学互相照顾。” 　　这算什么请客理由？ 　　何叶下意识地拒绝：“不……用了。” 　　陆津仿佛没听清，看过来，问：“不用，还是用？” 　　副驾驶位的女同事脸都快红透了，闷闷道：“不用。” 　　陆津没有勉强。 　　车子缓缓停在了丹桂嘉园的东门，何叶还在解安全带，旁边陆津已经下了车，快到何叶都没反应过来。 　　她疑惑他这么急要做什么，结果就见陆津撑开一把伞，不紧不慢地绕过车前，最后停在了她这边。 　　何叶有些恍惚。 　　很久很久以前，十八岁的陆津经常会这样抢着赶过来，只为了在她尚未撑开伞的瞬间帮她遮雨。 　　她呆呆的，那人也只是静静地站在一门之隔。 　　车辆经过溅起水花，声响将何叶拉回现实，她低头解开安全带，推开车门。 　　头顶没有一滴雨，只有他沉默的注视。 　　何叶撑开伞。 　　就在她即将跨出他的伞的瞬间，他忽然叫了她一声，低沉又清晰的“何叶”，仿佛就响在耳畔。 　　这样的雨，这样的夜，这样的音调，何叶居然没敢回头，呼吸都要停了。 　　陆津看着她这副惊弓之鸟的模样，淡笑一声，道：“既然是老同学，有时候不用那么客气，预报说明天还是雨，早上八点，我在这里等你。” 　　何叶：“……好，谢谢。” 　　陆津走开了。 　　何叶转身，看着他回到车上，若无其事地离去。 　　刚刚的暧昧好像还在，何叶咬咬牙，走向小区。 　　吃外卖是不可能的，何叶给自己煮了一碗异常丰盛的面条，盛出来放在餐桌上，热腾腾地冒着气。 　　何叶拍了一张照片，发给爸爸。 　　何勇笑呵呵的：“多吃点，现在太瘦了。” 　　这纯粹是胡说了，何叶是有点肉感的体质，看起来纤瘦，一捏手腕，其实很是肉嘟嘟。 　　学习、科研都费脑，何叶也没有特别控制过饮食，都是正常吃饭。 　　一个人的家里多少有些冷清，何叶摆好iPad，一边追剧一边吃面条。 　　是部偶像剧，刚确定恋爱关系的男女主动不动就接吻。 　　何叶遇到这种镜头就快进，因为这会让她回忆起一些亲身经历过的画面。 　　手机叮了一声。 　　屏幕显示组长发来一张照片，何叶点开，居然是陆津的晚饭，一荤一素一汤，顿时把她的这碗面衬托得可怜无比。 　　组长：【后悔的话，我可以去接你。】 　　何叶：【我都吃完了。】 　　组长：【下雨天，什么外卖这么快？】 　　何叶：【反正比你做的好吃。】 　　组长：【你好像还没尝过我现在的厨艺。】 　　何叶没再回复，没滋没味地把剩下的面条吃完了。 　　晚上快要睡觉了，忽然记起来，明早“老同学”说了要来接她。 　　第二天，何叶睡到七点自然醒，出门时戴了一顶针织帽再系上一条围巾，围得严严实实，差不多只露出一双眼睛。 　　看看时间，七点五十。 　　雨比昨晚小了，地面没什么积水，空气湿润清冷，路边的灌木被冲刷得一片绿油油。 　　何叶撑着伞，熟门熟路地绕到东门这边，发现陆津的车已经停在了那里。 　　明明坐在里面等着就行，陆津居然下了车，像昨晚那样绕到副驾驶位这边，撑着伞看着她靠近。 　　何叶就很想往上提提围巾，把眼睛也遮住。 　　她垂着眼走到陆津面前。 　　他一动不动，何叶收了伞，自己去拉车门。 　　陆津拦了她一下，注意着距离，没有碰到她的手。 　　何叶不解地仰起头。 　　浅棕帽，白围巾，中间是一双黑亮清澈的眼。 　　没等陆津看清楚，她慌乱地低了下去：“怎么了？” 　　陆津顿了顿，道：“确认下身份，看着不像我要接的老同学。” 　　何叶：“……” 　　她没忍住，瞪了他一眼。 　　陆津：“怕被同事撞见？” 　　何叶默认。 　　陆津帮她拉开车门。 　　里面空调温度适宜，何叶稍微松了松围巾，转身系安全带时，发现中间的扶手盒上放着一个小小的透明便携盒，里面整整齐齐地摆着六颗深红饱满、色泽诱人的车厘子。 　　视觉刺激引起本能反应，围巾掩饰下，何叶咽了咽口水。 　　陆津上来了，专心开车。 　　一路无话，直到车子停进公司车库。 　　陆津故意停在了边角位置。 　　何叶拉严围巾，要推开车门的时候，有什么碰了碰她的胳膊。 　　何叶回头，看到一只手握着那小盒车厘子，停在她面前。 　　“买多了，一个人吃不完。” 　　陆组长施舍地说。 　　何叶：“……” 第045章 　　何叶一手挎包一手捏着便携盒走进电梯时，陆津还没从车上下来。 　　他在配合她，免得被同事撞见又要猜疑两人的老同学关系没那么纯洁。 　　可何叶能够感受到，在她下车到跨进电梯的过程中，陆津一直在看着她，用他那双清冷漆黑的眼。 　　电梯停在了一楼，走进来两位男员工。 　　何叶往边上让了让。 　　其中一个高个子明显地看了她几眼，笑着打招呼：“你是运控组新来的那个吧？我是隔壁视觉组的谭文亮。” 　　何叶回以一笑：“你好，我叫何叶。” 　　这一聊上，谭文亮便站到了何叶旁边：“看你这么年轻，大学刚毕业？” 　　再顺势问起何叶的大学，没几句电梯到了四楼食堂层。 　　谭文亮跟着何叶走了出来。 　　何叶只管走自己的，对方努力找话题，她都简单回答，不热情但也不失礼貌。 　　食堂里三三两两地坐着几十个人，何叶打好早饭走到一张桌子旁，谭文亮排完队出来，张望一圈，刚要走向何叶，忽然瞧见自家组长方员外从另一个方向朝他招手。 　　谭文亮只好放弃搭讪的想法，坐到了组长这边。 　　方员外瞅瞅何叶的背影，眯着眼睛问：“跟何叶一起进来的，还想去找人家吃饭？” 　　谭文亮尴尬地喝口水：“电梯里遇见的，也算认识了。” 　　方员外嗤笑：“我劝你还是少认识，免得浪费时间。” 　　谭文亮听出味道来：“已经有人追了？” 　　方员外视线一转，朝食堂门口扬扬下巴。 　　谭文亮扭头，就见运控组那位明明极冷偏偏穿得极骚的清华出身的陆大佬没什么表情地走了进来。 　　谭文亮收回视线，低声道：“不能吧，之前市场部那边有位大美女多殷勤，大佬理都不理，他会去追何叶？” 　　方员外：“你说陈萱？” 　　谭文亮点头。 　　方员外：“人家何叶也没比陈萱丑啊，一个喜欢打扮一个低调罢了。” 　　谭文亮：“我不是这个意思，就是觉得，大佬只会被女人追，不屑自己去追女人。” 　　方员外：“屁，该追都得追，就算陆津不追，他们组还有几个帅哥，照样轮不到你。” 　　谭文亮想到了龚航，想到了程睿、宋承州，讪讪地吃起饭来。 　　吃了一半，他往后看看，发现陆津坐在了何叶斜对面的一个位置，中间至少隔了七八桌。 　　他提醒方员外。 　　方员外笑，擦擦嘴，端起托盘站起来：“注意观察。” 　　谭文亮就看着方员外朝何叶走去，何叶都还没瞧见方员外，那边的陆津先看了过来，锐利的眼凛凛地盯着方员外。 　　方员外投降地笑笑，临时换了方向。 　　这回谭文亮总算信了。 　　 　　何叶知道陆津坐在斜对面，自从上次被冯秋羽起哄了一次，吃早饭的时候陆津就没有再跟她同桌了。 　　他这样保持距离，何叶总不能再为了避嫌不来食堂。 　　默默地吃完早饭，放下筷子后，何叶瞥向陆津。 　　明明比她晚进食堂，现在却也吃完了，目光相对，他端起托盘，先走了。 　　何叶看向放在桌面上的车厘子，红通通亮晶晶的，上面还挂着水珠。 　　这么新鲜的果子，在包里放一天会闷到吧？ 　　何叶也不想拿去办公室吃，干脆继续坐在位子上，一手刷手机，一手捏车厘子，一颗一颗地放进口中。 　　全部吃干净，何叶将便携盒放进包中，放回托盘，走出食堂。 　　刚出来，就被那道靠墙而立的熟悉身影惊到了。 　　陆津看着傻乎乎定在原地的前女友，笑了下，问：“好吃吗？不够下次多装几颗。” 　　那仿佛抓到她偷吃的戏谑目光，烫到了何叶的脸。 　　她假装没看见也没听见，快速从他身边走开了。 　　到了办公室，何叶打开电脑，只管工作。 　　陆津并不会在上班的时间找她聊工作外的事情，如果不是他会回答其他同事的问题或是分配工作，何叶甚至都感受不到他的存在。 　　中午大家吃饭回来，陆津喜欢坐在休息区的一张单人沙发上，那张沙发恰好正对着何叶的工位。 　　何叶不去休息区，会有如芒在背的感觉，还不如也坐到沙发上，被同事们包围着，被他注视的感觉反而会轻些。 　　“组长，明天元宵节，正好也是周六，咱们部门有没有什么福利活动？” 　　程睿懒懒地靠着强哥的肩膀，嬉皮笑脸地问。 　　陆津瞥他一眼，道：“没听说。” 　　程睿：“那你带我们这些外乡人去吃顿好的呗？不然一个人过节太冷清了。” 　　陆津：“不好意思，我不是一个人。” 　　何叶翻书的手指微微一顿。 　　冯秋羽激动了：“组长脱单了？” 　　陆津：“家人。” 　　程睿差点翻白眼：“太坏了，故意吊我们胃口。” 　　陆津笑笑，看看腕表，率先回了工位。 　　距离下午正式上班时间还有三分钟的时候，何叶收到了他的消息。 　　组长：【今晚回晓风那边？】 　　何叶：【嗯。】 　　组长：【我也回去，一起？】 　　何叶：【你几点下班？】 　　组长：【比你早十分钟，先去地铁口等你。】 　　何叶：【我可能七点吧。】 　　组长：【收到。】 　　何叶放下手机，虽然同事们都在敲键盘了，但她好像还是听见了陆津将手机放到桌面的声音。 　　 　　傍晚六点，龚航第一个走了，跟着是强哥、王威。 　　六点半的时候，程睿双手高举伸了个大大的懒腰，伸完站起来，探头问何叶：“学妹还没忙完？” 　　何叶头也不抬地道：“写段代码。” 　　程睿给电脑关机，绕过来看了看，见何叶漂亮的手指敲起键盘来跟跳舞一样，代码也写得简洁利索，居然还看入神了，视线追着屏幕上多出来的代码走。 　　他弯着腰，因为过于专注，没注意身体挨得何叶很近。 　　何叶也没留意。 　　“看什么呢？”冯秋羽同样被吸引了过来，凑到何叶左手边。 　　何叶心无旁骛，直到前面一道黑衣身影离开座位，也朝这边走来。 　　敲键盘的速度无意识地变慢，精神也无法再像刚刚那么集中。 　　陆津却只是从旁边经过，将一本书放进书柜，回头跟同事们打声招呼，不紧不慢地离开了办公室。 　　“何叶你忙，我们也走啦。” 　　何叶暗暗舒了口气。 　　六点五十五分，何叶也下了班。 　　走廊里聚集了一些晚上要加班到九点左右的其他组的同事，其中就包括方员外。 　　看到何叶，方员外笑着点点头，便继续跟身边的人聊天了。 　　何叶搭电梯到了一楼。 　　大厅里灯光明亮，外面是正月寒冷的黑夜，虽然附近一片繁华，但一个人走在路上，还是会觉得有些冷清。 　　地铁口距离公司大门有三四百米。 　　离得近了，何叶看见陆津的车停在地铁口左转一百米外，虽然闪着车灯，但要赶地铁的公司同事基本不会特意往那边看。 　　何叶小跑着赶了过去。 　　上车、系安全带、摘帽子、解围巾，一气呵成。 　　陆津看着她忙乎，等何叶看过来了，他才发动汽车。 　　“何叔知道你今晚回去吗？” 　　何叶：“没告诉他们，提前说了我妈肯定要准备一桌好吃的。” 　　爸爸腿脚不方便，吴莉才是水果店忙里忙外的主力，何叶不想再给她添麻烦，宁可自己回去了再做。 　　陆津：“我也没说，我妈他们应该早就吃过了。” 　　何叶看向窗外。 　　陆津握着方向盘，看着前面道：“饿了，路边小吃店挺多的，挑一家凑合吃一顿？” 　　一辆外卖电动车闪过视野，何叶听见自己“嗯”了一声。 　　黑色汽车保持着平缓的速度，十几分钟后，陆津发现一家店面干净整洁的麻辣烫店：“这家？” 　　何叶有些意外他的选择。 　　以前陆津带她去吃饭，挑的都是大商场里的餐厅，人均至少过百，而她更喜欢实惠一点的。 　　如今她已经习惯商场消费了，陆津竟然愿意吃这种了。 　　“好啊。” 　　车子停在正对着麻辣烫店的路边车位，何叶只装着手机下了车，转身，看着陆津绕过来。 　　他并没有披上外套，还是那件黑衬衫。 　　何叶忍不住问：“不冷吗？” 　　陆津看眼她露在寒夜里的纤长脖颈：“没几步路，而且里面还有一件。” 　　说着，他便要扯开领口给何叶看。 　　何叶才不要看，转身进去了。 　　陆津笑着跟上。 　　店里生意不错，只剩两张空位。 　　何叶脱掉厚外套放在其中一把椅子上，算是占位，然后再去挑选菜品。 　　两人各挑各的，最后再在餐桌这边汇合。 　　视线相触，何叶先避开，想找点事做，譬如刷手机，却又觉得那样不礼貌。 　　“平时周末，都怎么安排？”陆津抬起左手，一边解袖扣一边漫不经心地问。 　　何叶很难不去注意他的手。 　　二十四岁的陆津，比十八岁刚刚高中毕业的那个陆津要高一些，肩线也变宽了，衬衫隐隐勾勒出宽厚的胸膛，真正地蜕变成熟。 　　但他的手好像还是记忆中的那双，修长白皙，骨节分明，无论握着自行车车把还是敲键盘，都很好看。 　　“看书吧，要么跟朱晴出去逛街。” 　　陆津挽好左边的袖子，又开始解右边的袖扣，闲聊道：“我通常会安排半天爬山，剩下的时间看资料写代码，有时候也会去探望老人。” 　　何叶：“在家还要工作吗？” 　　陆津：“个人能力提升？总不能一直做个小组长。” 　　何叶汗颜，可能是刚入职，她目前的职业目标就是陆津现在的位子。 　　陆津意味深长：“我早点离组，你也早点松口气。” 　　他越逗她，何叶越要装自然：“我现在也挺放松的。” 　　陆津：“是，毕竟只是不太熟的老同学。” 　　何叶：“……” 　　服务员喊号了，何叶的。 　　她刚要站起来，陆津先动了，俯视着她道：“坐着吧，老同学替你拿。” 　　何叶就又想笑，又想瞪他。 　　一分钟后，陆津同时端了两人的麻辣烫回来，他的份量差不多是她的两倍，摆在一起对比明显。 　　何叶要的是微辣，味道刚刚好。 　　偶尔会看看对面的人，他低头吃着，因为坐在这样的大众餐厅，倒有点大学生的样子。 　　半小时后，两人一前一后地出了餐厅。 　　外面依然很冷，麻麻辣辣的晚餐却让何叶身体发热，外套挂在臂弯都不需要穿。 　　上了车，何叶低头系安全带，扶手盒上突然多了一盒口香糖。 　　何叶抬眸。 　　陆津径自去设置导航，嘴里似乎已经含了一颗。 　　上次他请她吃口香糖的时候…… 　　“放心，这是一盒非常单纯的口香糖。” 　　察觉她的犹豫，陆津看过来，半认真半玩笑地保证道，“别的，这辈子都不敢再惦记。” 第046章 　　车子动了。 　　陆津专心开车，仿佛没看见前女友倏然红透的脸。 　　何叶整个人陷在宽阔舒适的副驾座椅内，歪着头朝向窗外。 　　所以说，恋爱过的两个人，就算分手了，就算多年后再重逢，又怎么可能真的变成彻彻底底的陌生人？ 　　很多事情发生过，多多少少都会记得。 　　就像她看见那盒口香糖会想起两人的初吻，他肯定也没忘，所以能瞬间猜到她为什么恍了神。 　　明明可以装糊涂，他偏要说出来。 　　就是故意的，知道她大概会有什么反应。 　　“何叶，我喜欢你这样，特别软。” 　　十八岁的陆津早就口没遮拦了，会在接吻换气的空隙一边亲着她的耳朵一边说让她更羞更软的话。 　　热意在体内攀升，何叶赌气地降下车窗。 　　湿冷的风立即吹了进来，因为车在行驶，那风比站在外面时感受到的更大更冷。 　　何叶一下子就没那么热了，新鲜的空气让她放松下来。 　　陆津看过来，提醒道：“小心感冒。” 　　何叶再把车窗升回去。 　　风消失了，密闭的车内恢复了安静。 　　陆津打量一眼她的脸色，看着前面问：“生气了？” 　　何叶装傻：“生什么气？麻辣烫的味道的太重了，换换空气。” 　　说着，她拿起扶手盒上的口香糖，拧开盖子，倒了一颗出来，放入口中，若无其事地含着。 　　陆津失笑。 　　前面就是小区了。 　　何叶从靠姿改成坐姿，指着不远处的路口道：“把我放那就行。” 　　陆津：“要去水果店帮忙？不去的话，可以直接开进地下车库。” 　　何叶：“去的。” 　　夫妻俩忙到十点多才下班，回家洗洗漱漱，一家三口都没时间聊天。 　　陆津便停在路边。 　　何叶要下车时，听见他问：“你准备什么时候告诉何叔，你我在同一家公司同一个小组上班？” 　　何叶背对着他咬唇：“不想说，说了他又要托你照顾我。” 　　陆津：“行，我也提醒下我爸妈，让他们去买水果的时候别提我在蓝海。” 　　何叶：“还有周向明，他话最多了。” 　　陆津：“我还以为你就喜欢他那种话多的。” 　　何叶：“……” 　　她重重地关上车门。 　　驾驶座的司机好像笑了下，才开车离开。 　　 　　何叶才在水果店帮忙了半小时，就被何勇夫妻俩撵走了，让她回家休息。 　　何叶先去洗澡，把身上残留的麻辣烫味儿清洗干净，吹好头发，发现周向明发了消息：【好久没聚了，明晚古街那边有灯会，一起去逛逛？】 　　何叶：【你跟我？】 　　问是这么问，她心里清楚，她大概只是周向明钓鱼的一个诱饵。 　　周向明：【哈哈哈，光咱们俩有什么意思，多叫几个吧，我就跟陆津熟，你把朱晴也带上，免得二男一女尴尬。】 　　没等何叶回，屏幕又多了一行消息。 　　周向明：【你该不会还不好意思面对陆津吧？是的话就当我没说。】 　　何叶：…… 　　这么幼稚的激将法，她当然一眼就看穿了，要不是为了成全周向明想见朱晴的心愿，何叶完全可以不上钩。 　　何叶：【我问问朱晴，她答应我就去，不然就都不去了。】 　　周向明：【行，我也去问问陆津，万一他不好意思面对你，我就辛苦点，一个绅士照顾你们俩。】 　　何叶有点好奇：【李梁呢？你们以前不是总在一起？】 　　周向明：【人家有女朋友，元宵佳节另有约会。】 　　何叶继续试探：【你不着急？】 　　周向明：【我需要急吗？标标准准的高富帅，三十岁再找老婆都来得及。】 　　何叶没再回复，周向明这样的，需要一个朱晴来怼他。 　　她把两人的对话截图，发给朱晴。 　　朱晴回了一个狂吐的表情包：【姓周的真是越来越不要脸了。】 　　何叶笑：【要去吗？】 　　朱晴：【去啊，免费的摄影师为什么不要，等会儿我就提醒他带上相机，明晚古街那边应该挺漂亮的，咱们去我表姐那边换汉服，趁年轻多拍些漂亮的照片。】 　　何叶感受到了扑面而来的游玩兴致，朱晴似乎永远都是那么爱玩爱笑，超级会享受生活。 　　光何叶自己，她没这样的动力，有好姐妹带着，她也愿意享受一把。 　　就是…… 　　何叶：【听周向明的意思，陆津也会去。】 　　朱晴：【去就去呗，哦，你怕打扮得太漂亮有女为悦己者容的嫌疑？笑话，当初是你甩的他，又不是他甩的你，他得多自恋才敢那么想？】 　　何叶一怔。 　　陆津自恋吗？ 　　“拒绝复合这件事上，我可能做不到你那么坚定。” 　　“不是真要追你的意思，毕竟我有自知之明。” 　　“别的，这辈子都不敢再惦记。” 　　三句颇有卖惨嫌疑的话连着响在耳边，何叶笑了。 　　她也没有担心陆津会不会那么想，她怕的他那双叫人紧张的眼睛。 　　日常穿着都时时能感受到他的注视，穿汉服的话…… 　　算了，反正有朱晴周向明，只要别跟陆津单独相处，被他似有若无地扫几眼也没关系。 　　 　　古街那边除了灯会，还有很多美食小吃，四人约了晚六点直接在古街南入口见。 　　下午，何叶先去汉服店跟朱晴汇合。 　　当年还是高中生心态，舍不得花钱，三个女孩子蹭了朱晴表姐的便宜，这次何叶提前买了一个服装、妆化一体的套餐。 　　已经做了多年妈妈的表姐看起来依然年轻活力，笑着数落何叶：“干什么这么客气，在我眼里，你跟小晴都是我妹妹。” 　　朱晴：“算了，姐你是不知道，小叶现在年薪这个数，不差你这点。” 　　她高高地朝表姐伸出四根手指！ 　　表姐夸张地吸了口气，店里几个工作人员也都用看大佬的眼神看过来。 　　何叶笑：“那是转正后的，现在还是试用期。” 　　三月份她还要去学校参加毕业典礼，才能拿到毕业证、学位证。 　　朱晴骄傲脸：“反正我们家小叶超级厉害的！” 　　长得漂亮、专业优秀、性格还好，朱晴一点都不意外陆津会惦记何叶这么多年，她要是男人，根本没陆津什么事，早利用青梅竹马的情分把何叶变成自己的女朋友了。 　　化好妆换好衣服，再打车从这边赶过去，远远就望到古街前面堵车了，密密麻麻的都是人，年轻的女孩子们几乎都穿汉服。 　　司机跟她们商量：“前面不好走了，就在这里下车？” 　　也就一百多米，姐妹俩笑着同意了。 　　朱晴挽着何叶的胳膊，一边寻找陆津二人的身影，一边问何叶：“你没说咱们会穿汉服吧？” 　　何叶摇摇头。 　　朱晴嘿嘿笑：“等会儿咱们就这么走过去，假装不认识，看他们能不能认出来。” 　　何叶看看前面一溜同样步行前往古街入口的汉服女孩们，觉得这对两个男的来说有点难。 　　距离十几米时，两人几乎同时发现了站在一棵树下的陆津、周向明。 　　前者穿着一件黑色外套，漫不经心地看着马路对面，周向明穿一件花里胡哨的蓝底上衣，时不时往这边望望，每当何叶担心会被他先瞧见的时候，周向明的视线已经过去了。 　　朱晴小声吐槽：“看，多么标准的睁眼瞎。” 　　何叶低眸笑。 　　她由朱晴挽着，走在外侧。 　　双方距离越近，那种玩捉迷藏游戏的小紧张就越强烈，为了避免眼神碰撞，何叶微微垂着脸，也不跟朱晴聊天了，仿佛只是在专心走路。 　　但她的余光能看见两个男人的腿。 　　只隔两米的时候，陆津离开树下，往前站了站，与此同时，他拿出了手机，似乎在查看时间。 　　终于，两个人从他身边擦肩而过。 　　就在何叶要笑出来的时候，头顶繁琐的发髻被人轻轻弹了一下。 　　非常明显的碰触，何叶下意识地回头。 　　古街的路口，长着一棵有着两三百岁的樟树。 　　樟树枝繁叶茂，平时主干上就缠了一条小小的电子灯带点缀夜色，今晚树枝上更是悬挂了一盏盏彩灯。 　　陆津就站在这片灯影下，静静地看着她，眸黑而笃定。 　　明明他身后还有一些陌生人，明明还有心急的游客从他们中间挤过，可何叶还是一眼就看到了他，修长挺拔，因一身清冷而与今晚的热闹喜庆显得格格不入。 　　心跳漏了两下，何叶率先在这场对视中败下阵来，别开脸。 　　周向明终于因为陆津的小动作发现了穿汉服的两位女伴，从几步外的位置凑了过来，一手搭着陆津的肩膀，一边没正经地打量两人，笑道：“何叶这么穿还挺有大家闺秀的气质的，你啊，应该换一身丫鬟打扮。” 　　朱晴看眼他身上的花外套，鄙夷道：“知道你这样像什么吗？” 　　周向明自信一笑：“花花公子？” 　　朱晴笑得更灿烂：“像站街的鸭。” 　　周向明：…… 　　陆津直接避开他搭在肩膀上的胳膊，走远两步。 　　朱晴弯腰大笑，何叶慢了两拍才反应过来陆津的意思，顿时也笑了，头上的步摇都在跟着颤。 　　下一秒，周向明伸手要去抓朱晴，朱晴早在防着他，尖叫一声，拨开人群朝古街里面冲去。 　　前面一片密密麻麻的人头，高矮交错，好像只是眨眼的功夫，何叶就看不到这两个了。 　　她急着往里走。 　　陆津走到她身边，指着斜前面一家铺子道：“那里。” 　　何叶踮脚，看见周向明一手扣着朱晴的后颈，像捏鸭子似的捏得朱晴老老实实，也是怕弄乱发型，干脆停在那里等他们。 　　何叶想，其实这也是很亲密的小动作了吧？ 　　而她的旁边，是陆津自然垂落一侧的手，曾经喜欢走到哪都牵着她的手。 第047章 　　古街里人头攒动，凡是适合拍照的地方，都得排队才能轮到。 　　何叶被朱晴拉着排在队伍里面，周向明作为御用摄影师，拿着相机在旁边陪着，随时待命。 　　陆津去买了烧烤回来。 　　他左手托着一大包锡纸，展开后，先取了一根牛肉串，递给何叶。 　　这是刚刚点单时，何叶自己要吃的。 　　朱晴：“哎，我比小叶还饿，大学霸怎么不先给我？” 　　何叶悄悄瞪过去。 　　陆津笑了下，取出朱晴要的烤鱿鱼，递过去时随口解释道：“越怕的人，越要敬着。” 　　何叶：“……” 　　朱晴哈哈笑：“小叶这么软，哪里吓到你这个大学霸了？” 　　陆津不再解释，分了周向明一根鱿鱼串，他自己取出一根牛肉串，剩下的重新包起来。 　　周向明先咬一口，一边嚼着，一边伸出拿串的左手，右手假装刀子沿着手背砍了一下，再朝朱晴使眼色：“换你被这样，你能不怕？” 　　朱晴：“滚，少拿我们家小叶开涮。” 　　何叶：“……” 　　如果好姐妹没有笑得那么灿烂，她差点真要信了，明明跟周向明一样看戏看得热闹！ 　　她瞪了罪魁祸首一眼。 　　陆津一派坦然地回视过来，倒弄得何叶低头去吃牛肉串。 　　吃了一半，要轮到她们去拍了。 　　朱晴随手将没吃完的交给闲着的大学霸，何叶做不到她那么自然，犹豫的功夫，熟悉的手伸了过来：“老同学，不用客气。” 　　何叶没忍住笑，快速将烤串交给他，她跟着朱晴上了石桥。 　　灯光洒落水面，流波映着人影。 　　何叶按照提前设计好的姿势倚在护栏上，假装在看旁边朱晴指着的游船，可余光忍不住朝桥头的堤岸飘去，那里有举着相机的周向明，也有安静站在一旁的陆津。 　　“何叶，看水面，别看我。”周向明边说边拿手朝河面比划。 　　朱晴嗤笑，在何叶耳边道：“他就是个傻子。” 　　何叶脸颊发热，却再也不敢分心。 　　在古街逛了一个多小时，几乎不是在拍照，就是在排队等待拍照。 　　朱晴装模作样地关心陆津：“大学霸一直在旁边干等着，是不是很无聊？要不你先回去？” 　　何叶垂眸吸奶茶。 　　陆津看她一眼，道：“看看景色也好。” 　　朱晴、周向明将这一眼看得清清楚楚，下意识地看向彼此，短暂的心照不宣的微笑后，再互相瞪了一眼。 　　逛到八点多，古街的人气依然不减。 　　可四人已经将古街逛了一个来回，重新站在古街的南入口，朱晴看看手机，问：“今晚到这里结束，还是换个地方转转？” 　　陆津、周向明都看何叶。 　　何叶：“回去了？还要卸妆换衣服。” 　　朱晴：“也是，那我们俩打车去我表姐那边，你们怎么来的？” 　　周向明：“开车，一人一辆，这配置还让你们打车，以后同学聚会说出去我都嫌丢人。” 　　朱晴看向陆津：“大学霸什么意思？” 　　陆津：“我送你们。” 　　朱晴满意道：“果然还是大学霸痛快，那我们就坐你的车了，我也感受感受帕拉梅拉。” 　　陆津指向对面的停车场：“车在那边，你们在这里等我？” 　　“不用，一起过去吧，这边不好停车。” 　　陆津就在前面带路了。 　　朱晴挽着何叶跟上。 　　周向明一脸迷茫地跟在后面：“不是，你们俩都坐他的车？” 　　朱晴：“不然呢？” 　　周向明：“好歹来一个人到我这边吧，我自己开车多没意思。” 　　朱晴：“你可以直接回家了。” 　　周向明：“我不，我都多久没看到何叶了，我要多陪她一会儿。” 　　何叶：“……你们俩打情骂俏，别把我扯进来好不好？” 　　这话简直就像点了马蜂窝，朱晴甩开她的胳膊就要挠痒痒，周向明也撸起袖子要来抓她。 　　何叶笑着往前跑。 　　“别闹。” 　　陆津一手拽住她手腕将人拉了回来，几乎同时，一辆电动车从三步远的位置开了过去。 　　何叶：“……” 　　陆津松开手，将她挡在身后，面无表情地看向另外两个：“小学生都知道过马路不能打闹，你们多大了？” 　　朱晴跟他才是真正不太熟的，被他这样一唬，顿时讪讪起来。 　　周向明当然不怕陆津，朝他身后的何叶扬下巴：“你别偏心，明明是何叶先拿我们开涮的。” 　　陆津看着他：“事实而已，我也觉得你们刚刚在打情骂俏。” 　　周向明下意识地反驳：“你懂个屁，你真懂，当初就不会被何叶……” 　　剧痛袭来，周向明难以置信地看向踩在自己鞋上的那只脚。 　　朱晴瞪他：“闭嘴吧，都是朋友，给大学霸留点面子。” 　　周向明：“我替咱们说话，你还帮着他？” 　　朱晴哼道：“谁要帮他，走，我坐你的车，不就帕拉梅拉吗，过几年让小叶也买一辆给我过瘾。” 　　她脚步飞快，头也不回地往停车场去了。 　　周向明朝陆津比了一拳，咧着嘴追了上去。 　　何叶都看懵了，短短一分钟，事情怎么发展成这样的？ 　　陆津转身，脸色冷淡：“如果你想跟他们同车，我这边没关系。” 　　他一看就不高兴了，不知道是生气那两个的幼稚，还是气周向明揭他的疤。 　　无论什么人，被当众指出谈恋爱被甩过，都会有点没面子？ 　　这个时候何叶再跑去搭周向明的车，丢下他一个，简直是雪上加霜。 　　“我，还是坐你的车吧，不想去那边当电灯泡。”何叶努力活跃气氛，对着周向明两人的背影小声吐槽：“明明就是互相喜欢，还不肯承认。” 　　“你居然能看出来。” 　　比刚刚略显平和的声音，何叶试着看过去。 　　陆津避开了：“走吧。” 　　气氛又朝另一个方向变得微妙了。 　　何叶一声不吭地跟在他身后，坐进副驾。 　　朱晴：【那个，陆津真生气了？以前只知道他是高冷挂的，今晚他凶起来，我还挺害怕。】 　　何叶：【也没凶？只是在强调安全问题，以及你们俩打情骂俏的事实。】 　　朱晴：【敢情你躲在他后面，让他用刚刚的眼神看你试试？不对，他什么眼神你都扛不住。】 　　何叶：【……你跟周向明怎么样？】 　　朱晴：【他连陆津回国一年才露面的气都能咽下，还会介意这点小事？至于我，只是不想给你们当电灯泡而已。】 　　何叶：【我才是不想给你们当电灯泡。】 　　朱晴：【是啊，当电灯泡哪有坐超帅前男友的副驾有意思。】 　　何叶咬唇，反扣手机。 　　一抬头，发现陆津居然还没开车，歪着头看着她这边，也不知道看了多久。 　　何叶心一虚：“你在看我们聊天？” 　　陆津：“没，我在看你头上的首饰，真是金子做的？” 　　何叶：“……怎么可能，租金才多少。” 　　陆津看向导航：“地址？” 　　车子动了，快要出停车场的时候，何叶看到了周向明的车，那家伙降下车窗，挥手朝她笑笑，转眼笑容一收，飞了陆津一眼刀。 　　何叶听见旁边的男人发出一声轻嗤。 　　她偷偷地笑，这点小别扭就算过去了吧？ 　　半个小时后，两辆车一前一后地停在了汉服店后面一百米的位置。 　　朱晴等了何叶一会儿，再挽着她的胳膊一起进去。 　　周向明推开车门，走到陆津这边，敲了敲。 　　陆津降下车窗。 　　周向明双手扶着车顶，低头跟他说话：“怎么样，有戏了吗？我看何叶好像没那么抗拒你了。” 　　虽然被分手的是陆津，但周向明对那个晚上的记忆也很深刻，素来从容自信的好兄弟变得失魂落魄，那个逗一逗就脸红的小叶子则变成了冻叶子，毅然决然地要分手，一点商量的余地都没有。 　　陆津没有回答，靠着椅背，黑眸对着汉服店的方向，仿佛只要何叶在那里，他就可以保持这个姿势一直看下去。 　　周向明叹口气：“看你这样，我都不敢谈恋爱了，分个手跟丢了半条命似的。” 　　陆津终于瞥了他一眼，再对着汉服店道：“你不会。” 　　周向明挑眉：“怎么说？” 　　陆津清冷的五官浮现一瞬笑意：“你连女朋友都追不到，当然不会被分手。” 　　说完，在周向明反应过来之前，他升起车窗。 　　周向明丧尸似的狠拍了一会儿窗，再骂骂咧咧地回了自己的车。 　　陆津看着他上车，扫眼汉服店，拿出手机，回复几条工作相关的消息。 　　对面输入的时候，他就去看汉服店。 　　周向明：【不知道还要等多久，玩把游戏？】 　　陆津：【你在等着送朱晴回家？】 　　周向明：【她跟你又不熟，还是我送更合适。】 　　陆津：【喜欢就追，拖拖拉拉她未必会一直等你。】 　　周向明：【……被狠狠甩过的人还想给我当爸爸？】 　　陆津笑了笑。 　　汉服店，何叶卸完妆了，正在拆头发。 　　放在桌面的手机亮起屏幕。 　　何叶小心翼翼避着发型师看的。 　　组长：【在停车场时我态度不好，等会儿先送朱晴回家，再带你回晓风。】 　　何叶：【她会不会更想让周向明送？】 　　组长：【你可以问问。】 　　做完头发，朱晴立即又来挽何叶了。 　　何叶转达了陆津的意思。 　　朱晴：“哇，大学霸这么客气？那我当然要给他面子了。” 　　于是，姐妹俩一走出汉服店，就直奔陆津那辆帕拉梅拉。 　　经过周向明的车，何叶笑着朝他挥挥手。 　　周向明呆呆地看着两人都走过去，糊涂了，推开车门喊她们：“等等，怎么回事啊？” 　　女孩子们都不理他。 　　驾驶位，陆津与穿着花外套迎风独立的好兄弟对视一眼，漠然开离车位。 　　周向明：“……” 第048章 　　“走啦，晚安！” 　　朱晴抱何叶一下，笑着下了车。 　　何叶隔着车窗看着她走进小区，等朱晴回头时再挥挥手，这次才算是今晚真正的挥别了。 　　收回视线，何叶看向前方，不期然在后视镜里对上了陆津的眼睛。 　　有朱晴在时的轻松氛围瞬间又恢复成了两人独处时的压力。 　　何叶低了头。 　　并不是害怕，更像猎物被猎人盯上了，哪怕现在猎人没有做什么，只是看过来，猎物该紧张还是会紧张。 　　当然，两人之间绝不存在捕食与被捕食的生物链关系，但人类乃至动物界雄性对异性出于配偶目的的追逐，与狩猎多多少少都有些相似。 　　交大同班级同学院的男生太多了，何叶对这种隐含追逐意味的眼神早已不陌生，可是这么多年下来，依然只有陆津的眼睛最让她无所适从，就好像，他早早就在她身上做了无形的标记，无论她离得多远走到哪里，只要再进入他的视野，他一定能轻而易举地锁定她。 　　这大概就是何叶被陆津激起的第六感，很没有根据，毕竟好看且优秀的女孩子那么多，陆津为什么要只追她一个。 　　可她就是被这种第六感控制了，就是无法在陆津面前从容，而他也确实曾将她牢牢地压在身下，做着这样那样的事。 　　也许，再这么熟悉一段时间何叶会适应他近距离的存在，但现在还不行。 　　“喜欢坐后面？” 　　陆津看着她问。 　　后排空间也很宽敞，光线昏暗，她局促地坐在那，很像被他强掳来的。 　　陆津其实很喜欢她周身的这种氛围，早在第一次在超市偶遇，她纤细柔静的样子便激起了他耻于告诉任何人的兽性。 　　他也曾仗着她的温软一次次放纵自己，最终却吓跑了她。 　　所以，不想再吓她第二次。 　　他开口，何叶才意识到现在的坐法又像把他当成了司机，她笑了下，主动道：“我去前面。” 　　说着，她侧身去推车门，然而一声轻响，车门被他从前面锁上了。 　　何叶疑惑地看过去。 　　陆津握着方向盘，低声道：“就这样吧，逛了一晚，可以睡会儿。” 　　何叶还愣着，他打开了车载音乐，很轻柔的曲调。 　　车已经开了，何叶不可能再换位置，见他专心开车，也没有什么话说，何叶便靠回了椅背。 　　温暖的空调与游玩的疲惫确实让她犯了困。 　　何叶悄悄打个哈欠，见陆津并没有留意她这边的迹象，她微微调整姿势，偏着头闭上眼睛。 　　音乐自动播放下一曲，陆津目视前方，只在等红灯的时候，会看看后视镜。 　　 　　第二天下午，何叶提着一大袋吴莉给她装好的蔬菜水果，打车回了丹桂嘉园。 　　之前空空的冰箱保鲜层立即又被水果、蔬菜占满了。 　　她拍了一张照片，发给朱晴。 　　不习惯发朋友圈，她的分享欲都表现给最好的朋友了。 　　朱晴：【真羡慕你，小时候零食自由，毕业了水果自由，不像我，吃回车厘子都要鼓起勇气。】 　　何叶：【别以为我不知道，你的一瓶水都够买好几斤车厘子了。】 　　朱晴：【这叫面子工程，我劝你也把护肤品的档次提起来，再天生丽质，也得注重保养。】 　　何叶：【有推荐的吗？】 　　朱晴很快发来好几条链接：【不会挑的话，我带你去专柜看看？现在去，逛完正好吃晚饭。】 　　一场说走就走的逛街之旅就这么定了下来。 　　在商场汇合后，何叶发现，这里居然已经提前搞情人节促销活动了，玫瑰花的元素随处可见。 　　朱晴：“说真的，陆津看你的眼神都快拉丝了，你不会没感觉吧？” 　　何叶没说话。 　　拉丝不拉丝的，好像从一开始，陆津看她的眼神就一直都是那样的。 　　朱晴：“我猜，他肯定不会错过这次情人节，你做好心理准备。” 　　何叶忽然想起了那年暑假的七夕节，陆津送了她一个玫瑰花礼盒，还有一封手写的情书。 　　情书上的内容让她现在想起来都觉得肉麻。 　　“脸怎么红了？”朱晴目光狐疑地看过来，“他已经行动了？” 　　“没有，好了，专柜在哪，不提他了。” 　　何叶强行转移了话题。 　　晚上七点，何叶提着新买的护肤品与漂亮衣服，打车回了小区。 　　家里一如既往的安静，何叶把新衣服放进洗衣机，护肤品暂且放进洗漱台上面的柜子，等存货用完再用新的。 　　忙碌完毕，何叶坐在沙发上，怔了一会儿，去了主卧。 　　她打开衣柜，从角落里取出那个打着结的盒子。 　　盒子里面有他送的连衣裙，有那条项链，当年的玫瑰花早丢掉了，情书还在，藏在折叠的连衣裙里面。 　　这是她高中时期，瞒过爸爸爷爷奶奶的最大秘密。 　　情书依然以卷轴的方式收藏着，因为被翻阅的次数太少，现在看起来也崭新如初。 　　“何叶，我爱你。” 　　“是Amarantine。” 　　十八岁的陆津，清隽有力的字迹。 　　自信开朗的人才会轻易把这三个字说出口，像何叶这样的，就算她真的爱上一个人，她也说不出这样直白的字眼。 　　 　　情人节是周五。 　　周四傍晚，快要下班的点，程睿又闲聊起来：“江绪，明天过节了，紧挨着周末，你准备带羽姐去哪玩啊？我提前学习学习，为以后谈恋爱积攒经验。” 　　江绪笑：“白天上班，下班后自驾去度假酒店。” 　　程睿脖子一转：“威哥，你呢？” 　　王威：“我们都有拖油瓶了，哪也不方便去。” 　　程睿：“玫瑰花总要有的吧？” 　　王威：“这都不用说的，不然回家就得跪榴莲。” 　　程睿羡慕：“我连跪榴莲的机会都没有，组长啊，这个月咱们公司活动，能不能安排跟妹子多的部门搞次联谊？” 　　被问的人没有回应。 　　强哥：“最好还是别搞，不然那些妹子都去围着组长了，更打击你的自信。” 　　程睿夸张地叹了口气，突然又好奇起来：“组长，你长这么帅，不会还没谈过恋爱吧？” 　　一边敲代码一边随意听着的何叶：“……” 　　“谈过。” 　　熟悉的清冷声音让她下意识缩了缩肩膀，降低存在感。 　　其他同事却都兴奋起来，冯秋羽更是一百八十度转身，直接对着陆津那边采访起来：“什么时候谈的？你追的人家还是她追的你？” 　　陆津还没想好要不要回答，微信来了消息。 　　小叶子：【不许说。】 　　唇角上扬，陆津回：【好。】 　　“个人隐私，不想提。” 　　程睿嘿嘿：“通常这么说的，都是被甩的那个。” 　　龚航偷偷往隔了一个工位的何叶那边看了眼，因为何叶刻意缩着，他只看到一只泛红的耳朵。 　　原来如此，怪不得。 　　与此同时，何叶收到了陆津的新消息：【今晚不用加班，晚上捎你？】 　　何叶：【嗯，谢了。】 　　晚上六点多，何叶挎着包下班了，照旧先走一段，再在地铁口另一侧坐进陆津的车。 　　他虽然开过可以每天车接车送的玩笑，但并没有真的这么提议，遇上下雨的天气会问她，晴天基本各走各的。 　　“明天过节，你们镇上那些清北毕业生，有没有邀请你出去约会的？” 　　开车前，陆津笑着问。 　　明显不存在的人物，他时不时就要拿出来逗她一回。 　　何叶就继续编：“有啊，我做了个抽奖小程序，晚上让他们抽奖，谁中了我就跟谁去吃饭。” 　　陆津：“羡慕，幸好我也有约会。” 　　何叶睫毛一动，看向窗外。 　　男人的解释随之而来：“跟4s店约了下班过去做保养。” 　　何叶：“……” 　　第二天下班后，陆津真的早早就走了。 　　何叶坐在工位敲着键盘，神色平平静静，心里却有种难以形容的滋味。 　　这种滋味在坐地铁收到朱晴消息的时候，又重了一层。 　　朱晴：【怎么样，陆津有没有约你出去吃饭？】 　　何叶：【没有，他可能根本没有那层意思，以后别再这么说了。】 　　朱晴：【……】 　　她转头去敲周向明了：【枉费咱们那么努力做助攻，今晚陆津竟然没有一点表示？当然，何叶没跟我抱怨，是我跑去打听然后被震惊到了。】 　　周向明：【我去旁敲侧击一下。】 　　他敲击的很快，很快给了回复：【啥也没问出来，算了，随他折腾去吧，清华学霸的脑回路不是咱们能看懂的。】 　　朱晴确认了陆津是真的没有任何打算，也就不再理会周向明了。 　　周向明：【你呢，今晚是不是又得一个人可怜巴巴的过？怎么样，要不要我给你借用一晚，让你牵个手摆拍一下？】 　　朱晴还是没有回复。 　　周向明想发个问号过去，突然发现自己被拉黑了…… 　　 　　没有男朋友的情人节，当然也可以过得很开心。 　　朱晴拉了何叶去吃饭，吃完饭又去做了一次美容spa。 　　从美容店出来，两人都觉得浑身轻松。 　　朱晴还想换个地方逛，何叶收到了陆津的消息。 　　组长：【在家，还是在跟那位抽中奖的清北毕业生约会？】 　　何叶咬唇。 　　朱晴凑在她身边一起看的，疑惑问：“什么清北毕业生？” 　　何叶解释了一遍。 　　朱晴看看她，忽然大笑起来，拍了一下她的肩膀：“亏我还在替你们俩操心，原来你们早就开始打情骂俏了，行了，现在大学霸肯定是要行动了，你快回家等着吧，我也回家啦，陪我妈看电影去！” 　　不等何叶拦着，朱晴已经跑开了，离开一段距离后，她拿出手机站在路边，看样子是在打车。 　　发现何叶还在望着她，朱晴笑容灿烂地挥挥手。 　　此时此刻，她们就站在安城最繁华的商业圈。 　　何叶的视野里，旁边不停地有牵着手的情侣走过，开心地享受着这个特别的节日，只有远处的好姐妹，孤零零一个人。 　　明明她在笑，何叶却莫名感到难过。 　　是周向明吧？ 　　那家伙到底喜不喜欢朱晴，不喜欢为什么总是要找借口去缠着，喜欢的话，为什么今晚毫无动静？ 　　何叶想去陪自己的好姐妹，朱晴的车却已经到了，她像知道何叶的心思似的，逃也似的上了车。 　　何叶只好也叫了一辆车。 　　坐在车上，她先联系周向明：【在做什么？】 　　周向明：【一个人在家呗，我又没有女朋友。】 　　何叶忽然又不知道该说什么。 　　周向明：【对了，你帮我问问朱晴，她为什么拉黑我。】 　　何叶：【你做什么得罪她了？】 　　周向明：【没做什么啊，就开开玩笑，以前也总这样的，她都不介意，今晚莫名其妙的。】 　　何叶：【你把那句玩笑发我，我替你分析分析。】 　　周向明没有怀疑，马上把截图发了过来。 　　何叶看完，笑了。 　　周向明等了几分钟没等到她的分析结果，有点着急：【怎么样？】 　　何叶：【不怎么样，看在老同学的关系上，我不拉黑你。】 　　周向明：【？？？】 　　 　　何叶真的被周向明气到了，气得都忘了回复陆津。 　　平时还好，今晚她也没有心情回应陆津那样的玩笑。 　　网约车停在丹桂嘉园的东门，何叶左手挎包右手提着购物袋下了车，只管往前走，都没发现前面路边停了一辆黑色的帕拉梅拉。 　　车内，陆津一直在看着小区里面的楼层，直到何叶要进去了，他才忽然注意到那道熟悉的身影。 　　他握住车门，顿了顿又松开，过了十分钟，猜测她应该已经进家了，陆津发消息：【真去约会了？】 　　何叶刚坐到沙发上，本想给朱晴打电话的，看到这条，她回：【有什么事吗？】 　　组长：【我刚刚回晓风了，何叔听说我跟你住得近，托我给你送份水果。】 　　何叶怔了怔，这是爸爸能做出来的事，再说，就算是陆津编的，她也不可能去找爸爸核实，那样会引起爸爸吴莉的怀疑。 　　组长：【挺重的，我给你送过去？】 　　何叶：【我去拿吧，不麻烦你了。】 　　组长：【我已经停在你们小区外面了，你在几栋楼，我给你送到楼下，送完就走。】 　　最后那句强调，让何叶听出了一丝小心翼翼。 　　“越怕的人，越要敬着。” 　　或许，陆津真的有点怕她了，怕她总把他往坏了想？ 　　这个猜测让何叶心软了些：【谢谢，我在六栋。】 　　组长：【好，一会儿见。】 　　从小区走过来最多五分钟，何叶看看东门的方向，装起手机走到玄关，换回外穿的鞋，空着手下了楼。 　　她走出单元门，站在楼下等。 　　已经晚上八点多了，虽然这几天都是十来度的天气，但预报明天还要下雪，夜空阴沉沉的，看不见一颗星星。 　　有一对儿情侣从里面出来了，亲昵地挽着胳膊，说说笑笑地从她身边经过。 　　何叶双手插着口袋，想着冰箱里还没吃完的水果，猜想爸爸又送来多少，如果真是爸爸送的话。 　　然后，熟悉的挺拔身影从对面的路口拐了过来，左手抱着一个扁盒子抵着腰部，右手拎着一个常见的购物袋，沉甸甸的模样。 　　心跳忽然变得有些快，何叶抿抿唇，也朝对方走去。 　　离得近了，她能看清陆津被路灯照亮的脸，清清冷冷的，与微信聊天框里的组长像两个人。 　　最后，他们在一个路灯灯光已经非常黯淡的地方碰了头。 　　何叶也终于看到了陆津左手抱着的盒子的真面目。 　　大大的盒子被分成了几个格子，里面装着各种漂亮的水果，以及新鲜娇艳的玫瑰花，完美精致地融合在一起。 　　完全不同的礼盒，却让何叶一下子又想到了那年七夕的心形玫瑰花礼盒。 　　眼前这个礼盒上，好像也放着一张小小的平面贺卡。 　　她迅速移开视线，有些结巴地问：“都，都是我爸让你送的？” 　　陆津举起右手的普通购物袋：“这是何叔准备的。” 　　何叶连忙接过来，手里提着东西，会让她的站姿显得自然点。 　　陆津再改成双手握着那个大礼盒。 　　花是香的，水果散发着甜蜜的气息。 　　何叶看不见他的眼睛，只听见他语气轻松地说：“今晚去4s店做保养，那边做情人节活动，每个车主都有一份。我自己不需要，还是送你这个老同学吧，花插进花瓶还能看两天。” 　　4s店送的？ 　　何叶再去看那张贺卡，感谢她双眼1.5的好视力，虽然光线朦胧，她还是认出了几个字：尊贵的陆先生…… 　　确实挺尊贵的，一般的4s店大概不会送这么精致的水果礼盒。 　　“不用了，我不太会插花，水果更是够多了。” 　　何叶晃晃手里的水果袋，笑着说，“你可以带回家，阿姨应该会喜欢。” 　　说完，何叶再次道谢，提着自己的水果转身走了。 　　陆津站在原地，双手还托着那个大大的礼盒。 　　想叫住她，又好像没有意义，她说了不要。 　　陆津就那么看着她走远，头也不回。 　　当她跨进单元门，陆津等了等，抬头往上看。 　　他并不知道何叶住在哪一户，看了很久，也没有看见新亮起的灯。 　　有其他小区住户走过来、走过去，每一个都要往他这边看几眼，大概都猜得出他今晚的失败。 　　忽然，有雨点落了下来。 　　陆津这才转身，穿过一片片路灯光影，不缓不急的，在雨点变密集之前上了车。 　　他将水果礼盒放在副驾驶位，不想开车，取出礼盒中的贺卡。 　　“To尊贵的陆先生，祝您节日快乐。” 　　中规中矩的祝福语，是他自己写上去的，如果她接受了这份礼物，如果她将礼盒带回楼上，在灯光下，她或许能认出他的字。 　　手机震动，陆津拿了出来。 　　周向明：【你真没去找何叶？】 　　陆津按黑手机，丢在扶手盒上。 　　屏幕亮起，周向明：【唉，我不知道你怎么想的，但我今晚好像同时把她跟朱晴都得罪了，问题是，我好像也没说什么啊，女人心果然比海底还深。】 　　陆津皱眉，捡起手机，问：【微信里得罪的？截图发我。】 　　跟好兄弟没什么可隐瞒的，周向明把两份聊天截图都发了过来。 　　陆津不需要动脑，便推测出了真相。 　　今晚都没有约会的两个好姐妹凑到了一起，中途周向明把朱晴气到了，朱晴一生气，何叶当然也会不高兴。 　　陆津：【再问一次，你想不想追朱晴。】 　　周向明：【我为什么要追她，她又不喜欢我。】 　　陆津：【很好，那她拉黑你也无所谓了。】 　　周向明：【话不是这么说的，好歹多年的老同学了，又没有深仇大恨，闹什么绝交。】 　　陆津：【放心，等她结婚的时候，你作为老同学包个大红包，她应该会原谅你。】 　　周向明：【……不是，我怎么觉得你今晚说话阴阳怪气的？】 　　陆津没再回复，该提醒的都提醒了，而他有更重要的事。 　　几分钟后，他将贺卡重新别在两朵玫瑰花中间，镜头聚焦在上面的内容，拍下照片，发给何叶：【抱了一路也不容易，真不要？】 　　何叶：【不要。】 　　几乎陆津刚看到这条消息，那边就马上给撤回了，但也没有再发新的。 　　陆津完全能想象出她现在郁闷又羞恼的样子。 　　组长：【仔细看看贺卡。】 　　六栋楼901，何叶趴在床上，暗暗地咬着牙，但还是放大图片，好奇地盯着那张贺卡看。 　　她当然熟悉陆津的字迹，他给她讲过题，也辅导过一个月的编程。 　　就在她想翻出另一张贺卡对比字迹的时候，陆津又发了一张图片过来。 　　还是不变的水果礼盒，还是别在玫瑰花中间的贺卡，只是贺卡居然反了过来，上面写着另一行字：“To尊贵的何叶同学，祝你节日快乐。” 　　何叶愣住。 　　这是原本就写好的，还是刚刚加上去的？ 　　无论哪种，一模一样的字迹，分明是要告诉她，这礼盒与4s店没关系。 　　组长：【真不要？】 　　何叶没法要，现在再下去拿，她能想象出陆津会用什么样的眼神看她。 　　组长：【没关系，下次我继续努力。】 　　组长：【别不开心，毕竟还有一群清北毕业生在等着你开奖。】 　　何叶终于笑了出来：【嗯。】 　　组长：【晚安。】 　　祝我梦见你。 第049章 　　情人节的第二天确实下了一点小雪，落地成水的那种，等何叶睡醒时，这雪跟下雨也差不多了。 　　何叶有点担心朱晴的状态，吃过早饭给她发消息：【你跟周向明怎么样了？】 　　朱晴：【不想理他，以后你也别在我面前提他。】 　　朱晴：【小叶，我是认真的，别再提他，我不想听。】 　　光是第二句话，便看得何叶心里一阵难受。 　　朱晴从来都是大大咧咧活泼爱笑的，除了遇到那种蛮不讲理的人，朱晴很少会动火，现在却真有要与周向明断交的意思。 　　十八岁的何叶对任何恋爱话题都没有兴趣，二十四岁的何叶虽然也不是什么恋爱专家，却在舍友们的熏陶下懂了很多。 　　这几年大家都是异地联系，何叶不清楚朱晴与周向明之间到底是怎样一种感情，但她尊重好姐妹的选择。 　　 　　星期一，何叶早早起床去上班。 　　地铁站内的情人节元素还没有更换，但忙忙碌碌的工作党们也没有多少闲心关注这些。 　　何叶在食堂吃了早饭，并没有遇见陆津。 　　搭电梯到了十层，办公室的门开着，她走进去，发现陆津已经到了，神色清冷地敲着键盘，还有一个一直都很早的强哥。 　　强哥抬头，笑着跟她“hi”了声。 　　何叶也笑笑，目不斜视地从陆津的工位旁边走过。 　　等她来到自己的工位，意外发现电脑显示屏左侧、她自带的绿萝盆栽右侧，多了一个只有十厘米左右高的细颈小花瓶，里面插着一朵新鲜娇嫩的玫瑰。 　　花瓶是白色的，玫瑰花层层叠叠的花瓣也是白的，被旁边鲜绿的绿萝叶子趁得纯洁空灵。 　　何叶下意识地看向隔了两个工位的陆津。 　　那人面无表情地看着屏幕。 　　何叶再看向强哥，强哥在看论文，似乎也没有发现她这边多了一瓶一看就是今天才放过来的玫瑰花，或者说，送花的人故意将花瓶摆在了一个相对隐秘的位置，就算强哥要从何叶的工位前面转进去，以强哥的性格，除非特意观察何叶的桌面，基本就不会看见。 　　尽管如此，何叶的心跳还是快了起来，坐好后，她给陆津发消息：【你放这里的？】 　　组长：【什么？】 　　何叶对着小花瓶拍张照片，发过去。 　　组长：【胡强比我先到，可以问问他。】 　　何叶忽然就不确定了，同时变得非常尴尬，如果花真不是陆津送的，她还跑来问…… 　　何叶：【算了，我去扔垃圾桶。】 　　组长：【这么熟练？是不是大学经常收到来源不明的花？】 　　何叶：【跟你没关系。】 　　组长：【开车带过来不容易，不喜欢可以还我，扔了有点可惜。】 　　何叶咬牙，她就知道，办公室就两个人比她先到，送花人除了他还能有谁？ 　　老老实实承认就行了，非要逗她一回。 　　何叶站了起来。 　　强哥往后看了眼，见她好像在收拾桌面，继续看论文了。 　　陆津的双手依然敲着键盘，一双漆黑的眼却抬了起来。 　　何叶脸热，有被他看的，也是为了即将做的事感到紧张，肾上腺素控制不住地上升。 　　越犹豫就越有可能被新来的同事撞见，何叶心一横，右手握着细颈花瓶紧贴腿侧，绕出工位朝前走去。 　　强哥始终低着头。 　　何叶已经到了与强哥同一排的江绪工位旁，木制屏风板挡住了她腰部以下，这让她松了半口气，与此同时，她悄悄将花瓶换到左手，再在经过陆津的旁边时迅速将花瓶轻轻放到他的桌面。 　　顺利完成，何叶笑了，继续朝办公室外走去。 　　刚出门，就见宋承州、刘飞并肩朝这边走来。 　　何叶背后起了一层汗，再慢一点，就要被两人看见了。 　　“何叶，这么早？” 　　“也刚刚到，去买瓶饮料。” 　　带着自己的小秘密，何叶毫无破绽地与两位同事打过招呼，走向放在大厅那边的自动售卖机。 　　她扫码的时候，陆津发了消息来：【不喜欢，还是怕被同事看见，不好解释？】 　　何叶没回。 　　组长：【故意只插了一朵，完全可以说是你自带的。】 　　何叶：【自带也没有带玫瑰花的，尤其是才过完情人节。】 　　组长：【可以把花藏包里。】 　　何叶：【反正以后不许再这样。】 　　组长：【好。帮我带瓶水？像刚刚那样放我桌上。】 　　何叶：【……等着。】 　　结束聊天，何叶付款，买了一瓶矿泉水，取出来就往回走了。 　　陆津坐在办公椅上，听着她的脚步声，看着她从旁边经过，左手攥着一瓶水，右手空空。 　　他笑，问她：【我的水？】 　　小叶子：【自己买去。】 　　陆津真的出去了。 　　当他站在售卖机前选择时，冯秋羽、江绪前后走出了电梯。 　　明亮的阳光透过落地窗投射进来，穿着黑衬衫的男人身姿挺拔地站在空旷整洁的大厅中，他低着头，目光专注地看向售卖机里面，嘴角微微翘着，透露出他似乎心情很不错。 　　冯秋羽只恨身边站着的是男朋友，换成何叶，她就可以挽着何叶的胳膊好好点评一番组长现在的帅气了。 　　憋了一路，走进办公室，冯秋羽刚想跟何叶分享那一幕，突然脚步一停。 　　江绪顺着女朋友的视线看去，就见组长桌面上摆着一朵玫瑰花，虽然单调，却与白色的细颈花瓶完美得融合在一起，显然费了些心思。 　　“有人给组长送花了？”冯秋羽发出吃瓜的声音。 　　强哥、宋承州、刘飞齐齐抬头，强哥更是直接探头看向陆津的工位：“我去，还真有一朵玫瑰花，谁送的？我第一个进办公室的，根本没发现啊。” 　　冯秋羽已经从男同事们一致的惊呆脸上看出了他们的答案，她寄希望于可能对这方面比较留意的另一位女同事：“何叶，你来多久了，看见了吗？” 　　何叶摇摇头，因为那根本就是陆津自己的花，她也没什么好心虚的。 　　没多久，陆津回来了。 　　冯秋羽追着他问。 　　陆津兴致寥寥，径直坐回办公椅开工：“不知道。” 　　冯秋羽：“那你就收了？以前有女同事跟你要微信，你都不理会。” 　　陆津：“花是无辜的。” 　　何叶：“……” 　　 　　第二天，部门发了通知，本周六算法部部门团建，要去山里徒步，时间是一上午，中午会在景区那边的餐厅聚餐。 　　到周五的时候，每位员工都发下来一顶印着公司logo的白色帽子、一款同样制式的轻便背包。 　　程睿查了查天气：“不错哎，明天大晴天，最高温十六度，不冷不热刚刚好。” 　　刘飞：“短点就好了，十公里真能要了我的命。” 　　强哥：“越是你这种虚的越要多锻炼，看看咱们组长，穿衣显瘦脱衣有肉，再看你，都快瘦成筷子了。” 　　程睿：“打住打住，都是队友，禁止人身攻击啊！” 　　何叶悄悄问冯秋羽：“你以前参加过徒步活动吗？” 　　冯秋羽：“几乎每年都要走一次，累是累点，也还好啦，大家边走边玩，一上午很快就过去了。” 　　从来没爬过山的何叶有点担心自己能不能坚持下来。 　　但公司活动，大家都去，她总不能搞这种特殊。 　　公司定了大巴车，约定早八点在公司门口集合，开到徒步景区要半小时左右。 　　何叶换了一套运动衣，头发扎起来，往背包里装了一瓶水、湿巾、纸巾等徒步可能用到的东西，戴好帽子就出发了。 　　她直接打车去的公司。 　　整个算法部一千多员工，公司这边停了好几辆大巴，来得早的坐满了先送过去，然后再回来接。 　　何叶才下车，对面的公司园内，冯秋羽就跳起来朝她挥手了，旁边陆津、江绪、强哥、龚航等人都在。 　　她来的也不算晚，还有几个小组同事没到。 　　她从一群人中间挤过去。 　　冯秋羽笑着打量她：“头发扎起来更显脸嫩了，说是高中生都有人信。” 　　有的人就算工作很多年，身上依然会残留着象牙塔内的学生气质，更何况何叶本来就刚研究生毕业。 　　“高中”这两个字有点敏感，何叶朝陆津那边瞄了一眼。 　　陆津正在与另一位组长打招呼，似乎没注意到她的加入。 　　等了几分钟，刘飞等人也都到了。 　　陆津：“上车。” 　　选了一辆比较空的大巴，十人排着队往里走，不知道是不是巧合，陆津站在了何叶身后。 　　冯秋羽在何叶前面，沿着狭窄过道往里走时，她主动邀请道：“咱们俩坐一起？” 　　她完全可以坐男朋友江绪身边，可那样何叶就得跟同组一位男同事挨着，偏偏何叶又是比较内向的类型，可能会不自在。 　　冯秋羽大了何叶好几岁，很照顾她。 　　何叶笑：“江绪会不会吃醋？” 　　冯秋羽：“他吃屁。” 　　江绪：“你们聊，我玩手机。” 　　他主动坐在了冯秋羽的后面，还没坐稳，旁边坐下来一个人，江绪扭头，看到了陆津。 　　虽然他属于敢选陆津对面工位的三勇士之一，可他还真有点犯怵跟陆津打交道，因为别的同事会聊聊日常开开玩笑，陆津简直就是个只知道工作的机器人。 　　他尴尬地笑笑，余光投向后面的几位同事。 　　龚航朝何叶的方向飞了一眼。 　　江绪毕竟是有女朋友的人了，顿时明白过来。 　　既然组长不是为了跟他社交，江绪就放松地听自家女朋友跟何叶嗨聊。 　　何叶知道陆津就坐在自己后面，但因为有冯秋羽分散她的注意力，她也就没有太受他的气场影响。 　　大巴车顺顺利利地开到了徒步路线的起点。 　　路面宽阔时，冯秋羽走在何叶左边，程睿跟在她右边，到了要登山的路段，台阶就只方便两个人并行了。 　　冯秋羽还想挨着何叶，被江绪暗暗提醒，拉走了。 　　程睿想陪着学妹，回头跟强哥聊天的功夫，陆津身影一闪，占据了何叶身边的位置。 　　程睿倒没有多想。 　　何叶悄悄瞪了陆津一眼。 　　陆津眉目寡淡，仿佛只是巧合。 　　徒步健身，大家按照自己舒服的速度走着，哪怕是同一个小组的同事，渐渐也拉开了距离。 　　何叶就落到了后面，前面离得近的只有江绪冯秋羽、宋承州刘飞。 　　陆津始终走在她身边。 　　阳光灿烂，何叶爬热了，脱下外套塞进背包，刚要背起来的时候，一只手抓住了她的背带。 　　何叶偏头。 　　陆津目光坚持：“我帮你拿。” 　　那么多人看着呢，并肩走路或许还能解释，帮忙拎包就属于暧昧范围了。 　　她手上用劲，将背包抢了回来，并加快脚步，走到了宋承州、刘飞前面。 　　陆津看着她红红的侧脸，暂且没有追上去。 　　已经看穿他心思的冯秋羽回头，暧昧一笑。 　　陆津大大方方地随她笑，视线始终落在何叶身上。 　　爬到山顶，休息一会儿，开始下山。 　　走了一段台阶，陆津开始靠近何叶，就在他等着刘飞、宋承州让出空隙好越过去的时候，正前方的刘飞突然直挺挺地朝下倒去。 　　出于本能，陆津、宋承州同时出手，一个去抓刘飞的衣服，一个去抓刘飞的胳膊。 　　宋承州离得近，及时抓住了刘飞，但还是被刘飞带得往下踉跄两层台阶才勉强抱着刘飞歪坐在地。 　　可刘飞这么一歪，半边身体却撞到了下面的何叶。 　　何叶根本没有反应过来，人就被突如其来的力量撞得往前扑了，一脚踩空。 　　回神时，是陆津把她从地上扶坐起来，一脸紧张：“摔疼没？” 　　何叶还懵着，视线掠过他、冯秋羽、蹲在旁边的江绪，看到刘飞由宋承州扶着坐在离她四五层的台阶上，脸色苍白额头全是汗，目光却担忧地看着这边。 　　何叶再看看自己所处的位置，是两段台阶中间的平台，只有一米多宽。 　　后怕让何叶全身发软，勉强才找到自己的声音：“没事。” 　　只是从两层高的台阶摔倒，心慌余悸更大，身体上的疼何叶真的还没察觉出来。 　　陆津检查她的手，右手腕有擦伤，都破皮出血了。 　　冯秋羽：“站起来试试，活动活动胳膊腿。” 　　何叶现在哪哪都软，完全是被陆津搀扶起来的，在前后一群认识不认识的同事的注视下，何叶试探着动动两边胳膊，没问题，想要原地走两步，左脚脚踝有点疼。 　　她只是吸个气，陆津便揽住她随着这一步往前移的肩膀，避免她产生更多的不适。 　　“你们继续，我陪她去趟医院。” 　　陆津半抱着何叶，对其他人道。 　　宋承州提醒刘飞：“你也去看看？刚刚吓死我了。” 　　刘飞摇摇头，抹着汗道：“我就是虚，可能有点中暑，休息一会儿就好。” 　　陆津回头，神色还算平和：“真没事？要去一起去。” 　　刘飞：“真没事，你快送何叶过去吧，对不起啊，何叶。” 　　都是意外，何叶怎么可能怪他。 　　“走吧。” 　　陆津看她一眼，背对她单膝蹲了下去。 　　何叶：“……” 　　冯秋羽笑：“行啦，特殊情况特殊对待，放心，老同学嘛，我们都懂，绝不会多想。” 　　周围一圈同时响起带着起哄意味的笑声，何叶脸上烫极了，只想快点离开这里。 　　她低头趴到了陆津背上。 　　陆津托着她的腿弯，稳稳地站了起来，一秒也不耽搁地往下走。 　　不知要延续多长的陡峭石阶让何叶的心高高地悬着：“太危险了，你还是扶我走吧。” 　　如果他走错一步，两人就要一起摔下去。 　　“害怕就闭上眼睛。” 　　陆津看着脚下道，速度一点都没慢。 　　一路都是同部门员工，都会在他们经过的时候投来惊讶的视线。 　　何叶扛不住，双手环着陆津的脖子，脸埋进他宽阔的背，选择做一只鸵鸟。 第050章 　　下山的路，真的很长、很长。 　　而这条长长的几乎没有其他正经开发的岔路的山路上，三三两两分布的都是蓝海机器人算法部的同事们。 　　他们或许不认识新来不久的何叶，但肯定都认识陆津。 　　何叶扛了五分钟、十分钟，当视觉组方老大的身影出现在视野，何叶彻底投降了，微微抓着陆津肩膀处的衣服，闷声商量：“找地方停一下，等他们都走完了再下山？” 　　陆津略微放慢速度，前后看看，提醒道：“现在往树林里走，会更引人误会。” 　　何叶耳朵红得都要滴血了：“没关系。” 　　被几个人笑着打趣一下，总比连续一个小时都被陆津背着走在一群同事们中间强。 　　如果在市区，陆津打个车马上就能带她离开，可现在在山上，距离能打车的下山点还有一小时左右的路程，指望陆津在背着她的情况下健步如飞地超过排在前面的所有同事，那是科幻电影。 　　陆津回头。 　　何叶重新埋到他肩膀。 　　陆津感觉到了从她脸上传来的热度。 　　她最害羞的时候，整个人都会变得热热的，又热又软。 　　那时候，连他想开灯她都不愿意给他看，更何况路上这么多人。 　　两侧的山林地势也算平坦，陆津跨下台阶，往左边去了。 　　看到这一幕的同事们会心一笑，无人起哄。 　　几分钟后，陆津找到一处背对徒步路线的小山坳，小心翼翼地将何叶放在一块儿可以坐的平地上。 　　何叶根本不敢看他，取下背包放在腿上，低头打开。 　　她带了两条独立包装的碘伏棒、两块儿创可贴，防的是自己不小心摔倒，没想到真用上了。 　　陆津要背她，刚刚把自己的背包交给江绪了，见何叶这边东西都全，他坐到何叶旁边，取出包里的水：“先把擦伤的地方洗干净。” 　　何叶垂着眼，把右手递给他。 　　陆津拧开瓶盖，一手扣着她纤细的胳膊，一手举高瓶子冲洗她擦伤的地方。 　　疼，何叶咬住嘴唇。 　　陆津看她一眼，却也无法加快速度，总要冲洗干净。 　　洗好了，他帮她涂抹碘伏，随口问：“带这么全，以前受过伤？” 　　何叶摇摇头：“习惯了，小时候每次学校组织春游秋游，我爸都会替我准备这些。” 　　陆津：“何叔很会照顾人。” 　　何叶笑，爸爸对她特别好，照顾自己就不太行了，还好现在身边有了吴莉。 　　碘伏涂好了，在她白皙的手腕内部晕染成好大一片棕褐色。 　　陆津松开手：“晾一晾，创可贴就不用了。” 　　何叶点头。 　　因为这段谈话，她脸上的热度降了不少，只是再看下面的山路时，还是有点不自在。 　　陆津看着她：“不着急的话，可以等公司的人走干净了，咱们从原路回去，可能还快点。” 　　山脚可以打车，但依然还在景区内，网约车进出都不方便，再加上路上都是游客，开起来也特别慢。 　　何叶一点都不急：“好。” 　　陆津看向她的左脚：“你自己看看，有没有擦伤。” 　　说完，他转向另一个方向。 　　何叶：“……” 　　都是现代人，夏天的时候胳膊小腿都互相看过，至于看个脚踝也要回避吗？ 　　她检查了一下，疼的部位表面泛红，并没有擦伤。 　　“没事。” 　　“嗯。” 　　陆津坐正了，取出手机，在地图上搜索一下，解释道：“今天周末，大医院肯定都是人，等会儿去这家私立？” 　　何叶：“可以，你觉得公司的人什么时候能走完？” 　　陆津：“半小时足够了，我们本来就属于靠后的。” 　　何叶看看时间，收起手机，眺望山下。 　　陆津扫视一圈周围地面，这个季节，山里应该没什么虫子出没。 　　没有人去提再上班后该怎么跟同事们解释，或者需不需要解释。 　　半个小时到了，陆津重新背起何叶，回到徒步路线。 　　这么好的天气，还有很多市民游客自发来登山，好在都不认识，何叶歪着头趴在陆津肩膀，比走在同事堆里时自在多了。 　　她唯一担心的，是陆津会累到。 　　每隔十来分钟，她就忍不住提醒陆津停下休息一会儿。 　　陆津：“真累了我会放你下来，不用总担心这个。” 　　何叶：“……别逞强，都摔了就惨了。” 　　陆津：“放心，你今天已经够惨了，不会让你再惨第二回。” 　　何叶就想起自己从台阶摔下去的时候，当时她摔傻了没感觉，落在别人眼里不知道会是什么画面。 　　“是不是摔得很难看？”何叶后知后觉地尴尬。 　　陆津：“不知道。” 　　何叶：“你不是看见了？” 　　陆津：“换成何叔在你面前摔下去，你会去想他摔得好看不好看？” 　　冷冷的音调，不满她的胡思乱想。 　　何叶心跳一乱，不说话了，歪着脑袋趴在他肩头，看旁边的绿树一棵棵的被两人甩到后面。 　　不知过了多久，陆津停了下来，将她放在旁边。 　　他往回退了几层台阶，背对她站着，好像在眺望远方。 　　但何叶能看到他的肩膀在随着刻意掩饰的呼吸起伏着，也看到有汗珠从他耳后滚落而下。 　　本来就爬了那么久的山，又背了她这么久，不累才怪。 　　她这个被背着的都累。 　　出于对陆组长颜面的尊重，何叶收回了视线。 　　大概呼吸已经恢复了正常，陆津走了回来。 　　没等他开口，何叶垂着眼，递给他两张湿巾。 　　陆津顿了顿，接过来，一张擦脸，一张擦脖子，特别是后颈侧脸等会儿能被她看见的地方，重点擦拭。 　　何叶的一只手还在包里，捏着她自带的水瓶。 　　旁边就有个垃圾桶，陆津将用过的湿纸巾丢了进去，回头，发现她脸颊通红，又递过来半瓶水，低着头道：“不介意的话，可以举着瓶子，倒到嘴里那么喝。” 　　陆津失笑。 　　明明都二十四了，谈个恋爱还像高中生一样，喝个水也要想那么多。 　　可这样的何叶，会让他觉得两个人从来没有分开过那么多年，时间直接接着那个暑假过来了。 　　他握住水瓶这一头，低声道：“我不介意，怕你介意。” 　　何叶扭头看向另一旁。 　　陆津拧开盖子，仰头，瓶口悬空，连着灌了几口。 　　何叶看到了他投在地上的影子。 　　曾经动不动就压着她亲半小时一个小时的人，现在竟然这么……讲究起来了。 　　东西重新装进背包，何叶背上，再由陆津背着她。 　　太阳也是越升越高的，说是十六度的气温，户内户外明显是两种感受。 　　山脚就在眼前，陆津的额头耳后又开始流汗。 　　不等何叶劝，他快速将她放到一旁，又退到后面恢复去了。 　　何叶想起了记忆中那个喜欢穿白衬衫的高中生，想到了办公室里总是衣着讲究的陆组长。 　　她笑着将那包湿纸巾抛到他脚边。 　　也算扯平了，他看见她狼狈地摔了一个大跟头，她看到了他汗如雨下的一面。 　　陆津看她一眼，坐到台阶上，慢慢地擦着。 　　何叶目视前方，路边的草丛里，开了一朵嫩黄色的小花。 　　暖春真的要来了。 　　 　　网约车停在私立医院门口，都快十一点半了。 　　何叶坐在长椅上，看着陆津去挂号，又等了十几分钟，轮到了何叶。 　　陆津还想背何叶过去。 　　何叶受不了：“就这么点路。” 　　陆津想到什么，同意了，改成扶着她，不过没走几步，他就把何叶夹了起来，快步走到诊室门口。 　　何叶：“……” 　　还好他没有直接把她夹到医生面前。 　　医生捏了捏何叶的脚踝，判断软组织轻微受损，应该没伤到骨头。 　　陆津站在一旁，黑眸直视医生：“确定？” 　　医生：“……不放心的话，可以去拍个片，现在肯定来不及了，可以去吃个午饭再过来。” 　　陆津：“好，麻烦你给我们开个单。” 　　医生笑了笑，痛快地给何叶开了单，也开了外敷的药。 　　离开诊室，何叶小声道：“医生都说不用拍片，你还不信人家。” 　　陆津：“你这算工伤，我给你报销。” 　　何叶：“……” 　　这根本不是医药费的问题！ 　　鉴于何叶现在不方便移动，陆津叫了两份外卖，两人就在医院找了一个清静的地方吃饭、休息。 　　光是等待也挺无聊的，何叶靠着沙发刷手机。 　　部门群里，冯秋羽作为代表关心完何叶的伤势后，发了聚餐照片：【超级好吃，何叶你错过这顿真是太可惜了！】 　　程睿：【哼哼，也许组长单独带学妹去吃大餐了呢，毕竟是老同学。】 　　强哥：【组长选的餐厅肯定更好吃，早知道我也摔一下，让组长背我下山。】 　　江绪：【你怕不是要累死组长。】 　　句句都没有点破，却句句都是调侃。 　　何叶暂且屏蔽群消息，打开一款手机游戏。 　　旁边陆津也收起了手机：“困不困？可以先睡会儿。” 　　何叶一点都不困。 　　陆津：“我再点两杯奶茶？” 　　何叶：“好啊。” 　　点奶茶、等奶茶、喝奶茶，时间好像很快就过去了。 　　陆津背着何叶去拍片，片子出来再拿去给医生看。 　　医生：“骨头没事，这两天注意休息少走路，很快就好了。” 　　何叶松了口气。 　　陆津再背着她走出医院，打车回丹桂嘉园。 　　从东门到六栋楼，依然是陆津背着何叶。 　　中午的阳光更热了，再清俊的人折腾这么大半天，都会有点狼狈。 　　何叶趴在陆津的背上，抬起头，给门禁解了锁。 　　陆津跨进单元门，到了电梯这边，他往后偏了偏脸：“这里放你下去，还是送你到门口？” 　　没等何叶回答，他解释道：“我想送你到门口，就怕你有顾虑。” 　　什么顾虑呢，无非是他曾经非要跟着她回家，进了书房后又把她抱在腿上又亲又啃。 　　何叶要是选择电梯这里，分明就是告诉他，她还记得，且记得清清楚楚。 　　“门口吧。”她闷闷地道，本来也没把他想那么坏，他非要强调一下。 　　陆津便将人送到了901门前。 　　指纹锁，何叶按下手指就能开门。 　　她偷偷瞥向身后的男人。 　　不直接开的话，好像在防着他，直接开了，是不是该客套一下请他进去喝杯水？ 　　他就在那里看着，没有时间给何叶犹豫，她抬手靠近指纹锁。 　　“何叶。” 　　陆津忽然开口。 　　空旷安静的走廊，他的声音仿佛直接响在她心头。 　　何叶手一抖，下意识地放了下来。 　　背了她一路，他还是有些喘的，那样的喘息让她不受控制地想起了某些画面。 　　心慌，慌得说不出话，只能傻傻地站在那，等着他继续。 　　“何叶。” 　　他又叫了她一声，似是要逼着她应。 　　何叶只好往后偏偏脸，睫毛是颤的。 　　陆津笑了下，看着她道：“是不是很明显。” 　　何叶喉咙发干：“什么，很明显？” 　　陆津沉默了几秒，亦或是几分钟，然后才道：“自从重逢，我就又喜欢你了，是不是很明显。” 　　该是个问句，但他就是用了陈述的语气。 　　何叶的脑海出现了片刻空白，空白之后的悸动，却比在山上摔了跟头还要强烈，像平静许久的海面突然掀起高高的浪潮，瞬间就冲到了她面前，无处可躲，无法再躲。 　　是不是很明显。 　　确实有很明显的地方，但她想了想，小声反驳：“刚在公司遇见那天，你好像都不认识我了。” 　　陆津：“不敢太认识，怕你当场辞职。” 　　何叶就笑了出来，直到被他灼热的视线看得低下头。 　　“何叶。” 　　他又叫她。 　　何叶指尖发麻。 　　“上次是我不好，不好的地方我都改了，咱们，再试一次？” 　　他始终都站在她身后，只隔了半步的距离，但就在这句说完后，何叶忽然听不到了他的呼吸。 　　包括她自己的，好像也消失了。 　　直到心跳重新恢复，直到全身的各个器官都重新运转。 　　“嗯。” 　　再试一次，在大家都真正成熟了的年纪。 第051章 　　隔着半步距离，陆津很想抱抱何叶，很单纯的那种，也是很紧的那种。 　　但他只是曲了几次指节，连手都没抬起来。 　　“嘭”的一声，对面那户人家忽然从里面推开了门。 　　何叶才恢复的心跳差点又吓停了，忙不迭地给自家解锁，赶在邻居还没露出人影前闪进门。 　　她当然没有关，脸红心跳地示意陆津也赶紧进来。 　　陆津的视线扫过她，朝隔壁看去。 　　隔壁走出来一对儿年轻的夫妻，丈夫手中还推着一个婴儿车，里面躺着个白净漂亮的小娃娃。 　　陆津照顾过表弟，猜测这孩子大概有七八个月大。 　　年轻的妻子看到陆津，惊讶地张开了嘴，眼里冒出星光。 　　尽管陆津这一路出了不少汗，他的身高五官气质都摆在那儿，在这种比较私密的安静场所突然遇见，冲击力还是很强的，而女人对男色的单纯欣赏，不分老中青幼，也不分已婚未婚。 　　年轻的丈夫也愣了愣，随即露出一个礼节性的微笑：“你好，以前好像没见过？” 　　陆津瞥眼被何叶合拢得只剩一条缝的门板，客气道：“是，我刚追到女朋友， 第一次送她回家。” 　　年轻的妻子：“哇，恭喜恭喜！何叶呢，怎么躲起来了，以前见到我们家晨晨都要逗一会儿的。” 　　她刚刚其实瞥见了何叶一闪而过的身影。 　　陆津看着婴儿车里的晨晨，低声道：“她比较容易害羞。” 　　“对对，何叶是这样的，她刚搬过来的时候，我来送水果，她都不好意思。嗯，你们继续约会，我们出去玩啦。” 　　陆津：“再见。” 　　电梯还停在九楼，一家三口的身影很快就消失了。 　　陆津再看向那条门缝。 　　何叶拉开一点，在里面瞪他：“没看出来，你这么喜欢社交。” 　　瞪完她就往下看了，随着邻居的离开，刚刚那种叫人悸动的氛围又席卷而来。 　　陆津看着她红红的脸，低声道：“工作了，再偷偷摸摸的，可能让人误会我不是什么正经人。” 　　何叶小声解释：“我也没想偷偷摸摸，就是……” 　　陆津：“知道，他们开门开的不是时候。” 　　这话就太不讲道理了，人家想什么时候出门就什么时候出门，又不知道他们两个在这边搞复合。 　　但也是这样的小幽默，让何叶笑了出来，彻底打开门，她站在一旁，问：“进来坐会儿？” 　　陆津看眼里面，道：“不累，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吗？” 　　何叶慢慢地摇摇头。 　　她的脚已经没刚摔的时候那么疼了，家里短距离短时间走动都没问题，医生让她多休息，她等会儿洗个澡，大概就要待在床上了，要么午休，要么看书刷剧。 　　陆津：“那我先回去了，身上都是汗。” 　　何叶懂了，他也迫切地想要洗澡，在她这边又不合适。 　　陆津：“晚上想吃什么，我在家里做好，给你送过来。” 　　这一刻，何叶想到了上次他开玩笑，说要来她这个老同学这边蹭一顿晚饭。 　　当时他表现出来的暧昧就有些明显了，只是不曾挑明，似有若无的，何叶就没同意，因为她不会邀请一个老同学来家里单独吃饭。 　　现在，两人正式成了恋人关系，还是已经谈过一次的那种，早就互相吃过对方做的饭菜。 　　“我冰箱里还很多菜，傍晚你直接来我这边做吧，送来送去怪麻烦的。” 　　何叶看着他的裤腿道。 　　陆津笑：“好。” 　　 　　陆津走了，何叶关上门，靠在墙上，回想这段时间与他的每次见面与聊天，身体渐渐放松下来。 　　猜到他好像又喜欢她了，跟真的听见他亲口说出来，中间的差别还是很大的。 　　何叶只庆幸高三那年自己足够迟钝，如果那时候就看出陆津的心思再这么猜来猜去，大概很难不影响学习。 　　将背包放到玄关柜上，何叶翻了翻里面的东西。 　　那瓶水早被两人前后喝光扔在医院垃圾桶了，小包纸巾、湿巾也用得只剩一点，其他的不需要收拾。 　　取出手机，何叶一瘸一拐地走到卧室，拉好窗帘，拿出一套睡衣，再进了主卧这边的卫生间。 　　脱下身上的衣服，何叶才发现衣裤后面侧面都沾了些泥土，因为被碾压过，拍都拍不干净。 　　再看镜子里的她，很多碎发都翘了出来，有些随着出过的汗黏在额头腮边。 　　何叶：“……” 　　上次陆津告白，好歹还有夜晚的湖景，有空灵的音乐，有温柔跳动的喷泉，这次两人是在比谁更狼狈吗？ 　　她解开发绳，小心不碰到擦伤的手腕。 　　脱掉脏衣服放进洗衣机，等洗衣机转动起来，何叶去了淋浴间。 　　右手握着花洒，只用左手搓洗头发，洗完头再洗身上。 　　当手经过胸部，才跟前男友复合的何叶难以避免地想到了他曾经做过的一些事。 　　这次，还会进展得那么快吗？ 　　只隔了一条马路的望潮府。 　　陆津一回家，先去了浴室。 　　打开花洒，他闭着眼睛冲着水，脑海里一会儿是几年前的何叶，一会儿是现在的何叶。 　　她好像有点埋怨重逢那天他表现得过于冷漠，可如果何叶能看见他脑袋里在想什么，她岂止会当场辞职，可能还会连夜跑回上海，再也不要回安城。 　　真正的喜欢，必须纯洁？ 　　陆津不知道，数学题有满分答案，没有人讲解过满分的恋爱该是什么样。 　　他只知道，他有想单纯地陪着何叶的时候，可更多时候，他就是想亲她、抱她，以及，要她。看她脸红，看她哭，看她被钳制在他怀里，哪都去不了。她可以骂他、抓他、求他，最终却只能抱着他的脖子，任由他发疯发狂。 　　她越躲，他就越想。 　　一年、三年、六年，没有人可以替代，他只要她。 　　 　　何叶大概三点半睡着的，一觉睡到了六点…… 　　窗外初降的夜幕与拉拢的窗帘让卧室里一片黑暗，充溢着手腕碘伏、脚踝药膏的混合味道。 　　何叶从枕头旁边捞起手机。 　　组长：【什么时候方便过去了，通知我一声。】 　　消息是一个小时前发来的。 　　何叶瞬间清醒，靠着抱枕回复：【不好意思，我刚睡醒，才看见。】 　　组长：【猜到了，我又去超市买了些菜，刚出来。】 　　何叶：【那你过来吧，我洗个脸就好。】 　　组长：【慢慢来，我大概要走十分钟。】 　　十分钟好像也不是多长的时间…… 　　何叶一把掀开被子，打开灯，挪到卫生间一看，长发果然睡得乱糟糟的，有一撮还高高地翘了起来，怎么压都压不平。 　　何叶直接重新洗了头，两分钟洗，两分钟吹。 　　再以最快的速度换上长裤针织衫，胡乱铺好被子，何叶赶紧移去了客厅，把灯打开，检查有没有需要收拾的地方。 　　组长：【我到楼下了。】 　　何叶深深地换了口气，回复：【好，我给你开门禁。】 　　等待陆津上楼的短暂功夫，何叶洗了一只专门留着招待客人的玻璃杯放到餐桌上，再从玄关柜里取出一双男士拖鞋。 　　正对着这双拖鞋发愁，旁边门铃突然响了，吓得她鞋子差点掉下去。 　　她缓了缓，打开门。 　　门外的陆津，显然早洗过澡了，短发清爽，穿着一条黑裤子黑外套，外套敞着，里面是件白衬衫。 　　他两只手分别拎着一只购物袋。 　　何叶见他注意到了自己手里的拖鞋，尴尬道：“这双我爸用过几次……” 　　陆津举起右手：“猜到你这边没准备，我刚刚买了一双。” 　　何叶笑了，给他让开地方。 　　陆津进门，先把装食材的袋子递给何叶，他从另一个购物袋里取出那双拖鞋，白色的，薄薄的，一次性。 　　何叶：“怎么买的这种？”穿起来一点都不方便，尤其他还要去厨房做事。 　　陆津一边撕拖鞋外面的塑料包装，一边看过来：“买其他的，会不会显得我居心不良？” 　　何叶：“……” 　　她根本没想那么多，是他总要强调一下，也不知道是认真的，还是故意逗她。 　　“随便你。”何叶瞪他一眼，转身走开了，坐到沙发上，打开电视。 　　阳台那边开着窗，有清凉的风在客厅流动，吹散她身上淡淡的药味儿。 　　陆津居然觉得这味道很好闻。 　　他换好拖鞋，像回自己家一样，直接去了厨房。 　　何叶偏头，见他放好食材又走了出来，连忙看向电视屏幕。 　　余光却依然留意着那边，发现陆津只是脱了黑色外套，搭在一把餐椅上，然后一边卷着衬衫袖子一边又进去了。 　　在他关上玻璃推拉门之前，何叶提醒道：“有围裙。” 　　女朋友声音不大，但陆津听见了，他回头看看，发现墙上挂着一条颜色清新的青底白条纹围裙，胸口还印着一只卡通猫头、一条胖胖的小红鱼。 　　陆津选择直接做饭。 　　何叶不可能真的看进去电视，也不好意思去厨房旁观，便歪着脑袋看他忙活。 　　朱晴：【在做什么？上午团建累不累？】 　　何叶直接拍了手腕、脚踝过去：【走我后面的同事中暑晕了下，砸得我摔了一跤。】 　　朱晴马上发了视频过来，一番慰问。 　　聊着聊着，朱晴忽然想到一件事：“大学霸也去了吧，他什么表现？” 　　何叶没想隐瞒好姐妹才如实交代的，不然她大可以假装团建一切顺利。 　　早晚都要知道，隐瞒有什么意义，又不是高中那时候，连与陆津的一些互动都不敢说，怕好姐妹误会起哄。 　　她将镜头对准厨房，停留好姐妹足够认出陆津的时间，再转回来。 　　朱晴笑眯眯的：“复合了？” 　　何叶也笑，点点头。 　　朱晴：“我就知道，你肯定逃不过他的手掌心，行了，不打扰你们约会了，下次见面再找你问细节！” 　　视频结束，何叶放下手机。 　　厨房门突然被拉开，陆津一手扶着门，一手拿着锅铲，黑眸直直地看着她：“谁的视频？” 　　他身后，锅里有滋滋的油煎声音。 　　何叶对着电视道：“朱晴，约我明天去逛街。” 　　陆津：“你怎么说？” 　　何叶：“还能怎么说，我现在这样，哪也去不了。” 　　陆津：“她有没有问你怎么摔的？” 　　何叶点头。 　　陆津：“有没有问你怎么回来的？” 　　何叶脸热，提醒他：“锅里要糊了。” 　　陆津就回头炒了几下，再站到厨房门口，看着她。 　　何叶无奈道：“跟她讲过了，行了吧？” 　　陆津：“那是不是也可以告诉何叔他们了？” 　　何叶瞪过去：“不许说。” 　　谈恋爱这种事，告诉好姐妹跟告诉家长完全是两回事。 　　见陆津垂眸，何叶咬牙补充道：“也不许告诉你爸爸妈妈外公外婆姑姑表弟，直接间接都不行。” 　　陆津：“……” 第052章 　　陆津炒了荤素两道菜，又去烧鱼了。 　　趁他忙活，何叶悄悄走到玄关这边，看看陆津的鞋子，再把爸爸那双拖鞋摆在旁边。 　　瞧着差不多。 　　心里有了数，何叶将爸爸的拖鞋放回鞋柜，鉴于晚饭快好了，她面对厨房坐到了餐厅这里。 　　陆津朝这边看了两次。 　　何叶径自刷着手机，等陆津出来，她按黑屏幕，把手机放到一旁，重点观察了一下陆津的白衬衫。 　　“怎么不系围裙？也不怕溅上油点。” 　　“大小不合适。” 　　陆津将筷子递给她，在对面坐下。 　　有正经事情做的时候，何叶面对他也没那么紧张，特别是眼前这条色泽诱人的红烧鱼，让她想起了高三陆津送去超市的那条。 　　她还看着，陆津捡起拿出来的第三双筷子，帮她夹了中间刺最少的一段：“尝尝，不知道有没有进步。” 　　何叶心想，就算有，隔了六年了，她也记不起当年的味道了，记住的只是有过那么一件事，再随着回忆泛起一些青春期的悸动。 　　她夹了一块儿，鱼肉很嫩很鲜，非常好吃。 　　她好奇问：“这几年，你也经常自己做饭？” 　　陆津：“学业太忙，基本都是吃食堂。” 　　何叶垂眸，其实多少也猜得到。 　　虽然两个人在不同所大学，但何叶每年都会关注大学生机器人比赛，也就看到了陆津小组拿奖的报道，有些报道还会给他们小组成员进行一些具体的采访，所以，即便没有周向明的转述，何叶也知道陆津只用四年就读完了计算机专业的本硕。 　　大学霸如他，想要在清华拿到这个成绩，也必然充分利用了每一分每一秒。 　　“现在跟大学舍友还有联系吗？” 　　何叶随意地聊着。 　　陆津：“我大学租房住的，没住宿舍。” 　　何叶意外地抬起头。 　　陆津避开她的视线：“不习惯宿舍生活。” 　　他将她的照片做成了相框摆在餐桌、床头，随时都能看见，如果住宿舍，会引起其他舍友的围观与议论。 　　何叶想到了他曾经透露的存款，他这样不差钱的天之骄子，对住宿条件的要求就是比较高吧。 　　“你跟舍友们关系怎么样？”陆津反问道。 　　何叶笑笑：“都还不错，不过她们都没来安城发展，大学毕业后就没怎么聚过了。” 　　有些友谊注定会随着距离的变远而变淡，就像她高三跟同桌吴圆圆的关系也挺好的，上了大学后联系就不多了。 　　陆津突然来了电话，他看看屏幕，再转向何叶。 　　是周向明打来的。 　　陆津：“要接吗？” 　　何叶拨弄碗里的鱼：“随你，你要告诉他的话，记得提醒他别去跟我爸他们乱说。” 　　她现在就想简简单单地跟陆津谈一场恋爱，太早告诉长辈的话，长辈会更关心什么时候结婚的问题。 　　何叶不想被长辈们催，哪怕他们只是随口问问。 　　陆津点头，按了接听。 　　周向明无精打采的声音传了过来：“吃饭了吗？晚上聚聚？” 　　陆津看着对面的女朋友，淡淡道：“正在吃。” 　　周向明：“在晓风这边，还是在望潮府？” 　　陆津笑：“在丹桂嘉园。” 　　周向明“啊”了一声，还没反应过来：“丹桂嘉园外面的小饭馆？” 　　陆津：“里面。” 　　何叶瞪了他一眼，想公开就直接点，还这么拐弯抹角的。 　　那边周向明终于绕过弯了，连着三个“艹”，大概是太羡慕嫉妒恨了，各种脏话往外飙。 　　陆津皱眉打断他：“外放，何叶能听见。” 　　周向明：“……不是，何叶，你为什么这么快就答应他啊？他就是个孙子……” 　　陆津直接挂断了。 　　周向明又打过来，他继续挂断，两人幼稚了三次，周向明终于放弃了，改成给何叶发语音。 　　何叶还没听，瞥见陆津在给周向明发文字消息。 　　何叶想看他编辑了什么，陆津挡住了。 　　再看自己的聊天框，周向明发的那几条竟然都已被撤回。 　　何叶：“……是不是你叫他撤回的，怕他爆你黑料？” 　　陆津抿唇。 　　何叶心里一动：“真有黑料？” 　　陆津忽地笑了，抬眸看她：“我最大的黑料，大概只有你知道。” 　　何叶：“……” 　　这下子，她什么都不想问了，只管低头吃饭。 　　陆津默默地给她夹了几次菜，吃完自觉地端走碗筷去里面清洗。 　　何叶坐在餐桌旁，刚要打开手机查看配送进度，门禁对讲机忽然响了。 　　陆津回头。 　　推拉门开着，何叶与他对视一眼，解释道：“点了一份外卖。” 　　陆津立即擦干手，快步走到对讲机前，楼下果然是个外卖小哥，他按下解锁键，才站在那边问女朋友：“买的什么？” 　　何叶：“日用品，我回房间给手机充电，你接一下。” 　　说完，她慢吞吞地去了主卧。 　　陆津看着她的背影消失，再看看门板，暂且也猜不到她买了什么日用品，会让她找借口回避。 　　他唯一能想到的是女性生理期用品，但以她的性格，不太可能让他帮忙拿。 　　没多久，外面传来急促的脚步声。 　　在对方按门铃之前，陆津提前打开了门。 　　外卖小哥愣了愣，再看看上面的门牌号，跟他确认：“何先生？” 　　陆津猜，她外卖用的是爸爸的名字。 　　他点头，接过外卖员手里的超市购物袋，道谢后再关上门。 　　购物袋里是一双黑色的男款拖鞋。 　　陆津对着那双拖鞋沉默了足足一分钟，才往里面走了几步，朝主卧的方向道：“你爸的拖鞋到了，我放进柜子？” 　　声音落下，女朋友气呼呼地出现在门口，瞪着他道：“你再说一遍？” 　　陆津笑，扯开两只拖鞋中间的塑料圈，放到地上就要换上。 　　何叶：“先别换，我洗一下。” 　　新拖鞋基本都带着一种味道，她习惯洗一洗晒过了再用。 　　陆津把刚从一次性拖鞋里伸出来的左脚放回去，弯腰捡起拖鞋，看着她道：“你去休息，我自己洗。” 　　何叶脸还热着，重新回了卧室。 　　门开着，她能听见外面的动静，知道陆津晒完拖鞋又去洗碗了。 　　何叶这才回了客厅，坐在沙发上，打开电影频道，一行一行地挑选着。 　　陆津把厨房的地板拖了一遍才走过来。 　　何叶问他：“晚上要忙吗？” 　　陆津隔了一个空位坐下，对着屏幕道：“不忙，你想看电影？” 　　何叶：“才七点多，总不能现在就睡觉吧。” 　　陆津：“出去逛逛？” 　　何叶抬起受伤的左脚。 　　伤的是脚踝，她穿了一双白色的短袜，正好露出脚踝一段涂了药的皮肤。 　　陆津看了一眼：“我可以背你，开车四处逛逛，这几年安城变化很大。” 　　何叶觉得这个提议也不错，但还是问了一句：“你不喜欢看电影？” 　　难道他以前带她去电影院，只是为了找借口约会？ 　　陆津转向门口，漫不经心地道：“瓜田李下，作为有前科的男朋友，我要主动避嫌。” 　　何叶：“……” 　　熟悉的新家仿佛突然变成了六年前的陆家，窗帘紧闭，灯也关了，他紧紧地将她压在沙发上。 　　何叶转向阳台，抓着遥控器道：“哪也不去了，你走吧。” 　　她就是觉得，他辛辛苦苦跑过来帮她做饭，刚吃完她就撵他走，那也太无情了，一起看场电影就很好。 　　他非要提！ 　　陆津转过来，解释道：“我是怕一起坐在这里的时间长了，你想起那些不开心的。” 　　何叶耳朵发烫，声音发闷：“我根本就没想那些，你也不要再提了。” 　　陆津：“我是不是可以理解成，你现在还算相信我？” 　　何叶点点头，他得多傻啊，上次就是因为太贪才被甩的，刚复合就又那样。 　　陆津想了想，给她发消息：【你是可以相信我，但也要注意跟我保持距离。减肥的人不吃蛋糕，不代表他不想吃。】 　　何叶拿起手机，看完之后整个人都要烧起来了。 　　组长：【去穿件外套，我带你去看安城夜景。】 　　何叶保持背对他侧坐的姿势，回复：【不去。】 　　组长：【那就看电影。】 　　何叶：【不看。】 　　组长：【别闹，外套在哪，我帮你拿。】 　　何叶不由地看向沙发另一头的衣架，那里就挂着一件厚外套。 　　陆津也看见了，站起来去拿外套，再走到她身边。 　　何叶接过来，低着头穿。 　　等她穿完，陆津把她的小白鞋也拿过来了，单膝蹲在沙发前，解开鞋带，像鞋店售货员那样托着让她把脚伸进去。 　　这样的男朋友，谁还能真的一直跟他赌气？ 　　何叶依次把脚伸进去。 　　陆津再转过去，背对她。 　　何叶忽然想到一个问题：“你好像是走过来的？” 　　陆津：“开车去的超市，车停在东门路边。” 　　何叶：“……我跟保安说一声，你把车开到我的车位，省着背我走那么远。” 　　在小区里面背来背去，对她来说，也挺尴尬的。 　　陆津：“也行，那你先在家里等着。” 　　 　　安城很大，值得看的夜景地点也很多，遇到特别美的，陆津会把车停在路边，背着何叶找一张椅子坐下。 　　一直逛到晚上十点多，陆津才将何叶送了回来。 　　进电梯的时候，他将何叶放下，一出电梯，他又把何叶背了起来。 　　从电梯到901门口，只有十几步。 　　重新站到地上，何叶看看自己的脚，小声道：“希望明天一早就不疼了。” 　　站在对面的男朋友没说话。 　　何叶抬头，对上他漆黑狭长的眼。 　　她瞬间败下阵来，瞥向指纹锁，慌不择言地问：“还要……” 　　说了两个字，想到他的蛋糕理论，她就说不下去了。 　　陆津自动接话道：“太晚了，早点休息，明早醒了说一声，我给你送早饭。” 　　何叶点点头。 　　陆津提醒道：“进去吧，你进去我再走。” 　　何叶便解了锁，推开门。 　　他就在后面看着，什么也不说，她好像也没有再耽搁的理由。 　　进了门，何叶转过来，看向他的胸口。 　　“晚安。” 　　陆津低声说，随后主动握住门把手，从外面帮她关上了。 　　何叶：“……” 　　外面响起他离开的脚步声。 　　何叶失笑，开灯，慢慢地往里面走。 　　洗脸、刷牙，何叶钻进被窝，想刷下手机，打开一个app，首页推送的竟然是份减肥食谱。 　　何叶又忍不住怀疑这些软件是不是会窃听了，不然怎么以前不推送，今天陆津说了“减肥、蛋糕”，推送就来了？ 　　何叶放下手机。 　　回想重逢后陆津的种种表现，忽然有点想笑。 　　减吧，她倒要看看，他能坚持多久。 第053章 　　何叶并没有周末定闹钟的习惯，按照以前的经验，她基本都会在七点左右自然醒来。 　　可她低估了上午那一个小时爬山锻炼的影响。 　　睡得正香，突然被一个电话叫醒。 　　何叶揉揉眼睛，看到是爸爸的电话，直接接通。 　　软绵绵懒洋洋的一声爸爸，何勇笑了：“都九点了，还在睡懒觉啊？” 　　何叶：“……九点了？” 　　何勇：“是啊，我还以为你肯定起床了才打的，要不你接着睡？” 　　何叶哪还睡得着，揉着头发坐了起来，看看窗外，问：“爸，有什么事吗？” 　　何勇：“没事，就是问问今天要不要回家。” 　　何叶睁着眼睛撒谎：“不了，今天跟同事们出去玩，下周再回去吧。” 　　“行，那你快去吃早饭，我继续忙了。” 　　挂掉电话，何叶急着点开微信，发现陆津居然一条消息都没发。 　　有点奇怪，她问：【我刚睡醒，你在做什么？】 　　组长：【反思女朋友是不是后悔了，准备再甩我一次。】 　　何叶笑：【不是故意的，我也没想到会睡这么久，你吃过早饭了吗？】 　　组长：【吃了，不然怕没力气走到你那边。】 　　何叶又笑，还忍不住回忆了一下，以前陆津也这么嘴贫？ 　　记不清了，就知道他很敢说，她听着看着都羞囧的，他自然而然就能说出来。 　　不过挺现实的，一个一米九的年轻男人，身体健健康康，昨天背着她耗费那么多的力气，早上不饿才怪。 　　组长：【脚踝还疼吗？】 　　何叶掀开被子，曲起左腿捏了捏，有一点点疼，她下床试着走了走，没昨天那么严重了，但还是有点影响。 　　她回：【一点点吧，明天上班大概没问题。】 　　陆津：【我现在过来？】 　　何叶：【嗯。】 　　为了方便陆津停车，昨天何叶就给物业打电话，暂且把陆津的车牌号挂在了自己的车位上。 　　两个小区挨着，走路都用不了多久，开车就更快了，何叶才把自己收拾整齐，对讲机就响了。 　　何叶给他解锁时，思索了下要不要替他设置人脸识别，不然总是呼叫怪麻烦的。 　　没一会儿，陆津上来了。 　　何叶打开门，看见男朋友穿了一套黑色休闲装，一手提着保温盒，一手提着…… 　　何叶真没认出来：“这是？” 　　陆津：“折叠轮椅。” 　　何叶：“……” 　　陆津一边往里提轮椅一边解释道：“今天天气好，带你出去逛逛，不喜欢坐轮椅的话，我可以继续背着你。” 　　何叶：“别，就坐轮椅吧。” 　　陆津：“你先吃饭，我把车弄好。” 　　何叶提着保温盒坐到餐桌旁，看着他蹲下去研究折叠轮椅的构造，然后简单动了两下，车子就展开了。 　　说是轮椅，乍一看跟一些宝宝推车差不多，轻巧便携。 　　“临时代步，没买那种复杂的。”陆津去厨房洗了手，坐在她对面道。 　　何叶点点头，她也不想弄得自己真得了大病似的。 　　早饭是小笼包配山药小米粥，粥里还放了两颗红枣。 　　何叶自嘲：“等会儿都要吃午饭了。” 　　陆津只是安静地看着她。 　　何叶才洗过的白皙脸颊迅速浮上绯色。 　　陆津：“慢慢吃，我研究下去哪玩。” 　　说完，他走到沙发那边坐着了。 　　何叶自在多了，专心吃饭。 　　 　　二月下旬，正是梅花盛开的季节，其中安城的梅山就是一个赏梅好去处。 　　两人九点半出发，开车一小时抵达景区。 　　何叶坐到轮椅上，陆津背着装满零食与水的登山包，推着她往山里走。 　　很多游客都会朝何叶这边看两眼，刚开始何叶有点尴尬，时间一长也就好了，只管跟陆津说话，或是看看经过的花。 　　阳光很暖，小小的梅花很香。 　　折花是不文明行为，于是有人在景区售卖丝制梅花花环，十五块钱一顶，从四五岁的小女孩到五六十岁的阿姨，好多人都戴着。 　　陆津也买了一顶，戴在何叶头上。 　　何叶小声嘀咕：“幼稚。” 　　走着走着，有棵老梅树下很适合拍照，陆津问：“这里拍一张？” 　　何叶点头。 　　陆津要把她推到树下，何叶抗议地拍了拍轮椅扶手：“就停这，我走过去。” 　　陆津笑，固定好轮椅车轮，他扶起女朋友，再把背包放到椅子上。 　　何叶站好了，鉴于是男朋友拍照，她没有特意摆什么姿势，一手扶着树干，朝陆津微微一笑。 　　陆津没动，指指不远处正在拍照的一位女士，对方低着头，做出娴静似水的赏花模样。 　　何叶拒绝：“我就这样。” 　　陆津当然都听女朋友的，拍完，他让何叶别动，走向她：“一起拍一张。” 　　何叶脸上一热，上次跟他拍合照，还是六年前了。 　　那时候的陆津会趁两个人挨得很近的时候，偷偷亲她，人多的地方只是简单碰碰额头耳朵，如果没人，他会挡在可能来人的方向，低头吻她很久很久。 　　合照当然要站得近一点，当两个人的肩膀已经碰到彼此了，何叶听见男朋友在头顶问：“可以抱下肩膀吗？” 　　何叶：“……” 　　她瞪了他一眼。 　　陆津声音一低：“那就算了。” 　　何叶知道他是装的，他越坏，她就越不想顺着他的套路来，抬脚就要走出去。 　　刚走一步，肩上突然多了一只手，用与刚刚的绅士语气完全相反的力道，强横地将她往回揽。 　　何叶撞到了他身上，撞进了那具比十八岁的高中生更宽阔更结实也更成熟的胸膛。 　　背后有远远近近的游客交谈，可这一瞬间，何叶只听见陆津的喉结好像滚动了一下，只听见了自己紧张下变急的呼吸。 　　他抱得很紧，紧到她清清楚楚地感受到了压迫。 　　他的胸膛是硬的，被压迫的只能是她。 　　就像昨天被他背着的时候，这种感觉一直都存在，叫人尴尬，叫人脸红，偏又无法避免。 　　她轻轻地推了推他：“好了，拍照吧。” 　　这边游客挺多的，搂搂抱抱可能会辣了别人的眼神，简单揽个肩膀还好，更多的，她还是更习惯在无人的时候进行。 　　陆津松开了她。 　　何叶下意识地往旁边挪了一步，偷偷去看，陆津居然低着头在摆弄手机了，仿佛刚刚的拥抱根本没什么。 　　对比他的云淡风轻收放自如，何叶的小鹿乱撞顿时显得有点可笑。 　　她抿抿唇，偏头看一边的花枝。 　　“何叶。” 　　他忽然叫她，又是那种带着暧昧意味的声音，连名带姓的正式与暧昧掺杂着，越发叫人心里发慌。 　　慌归慌，何叶还有点不高兴，淡淡地嗯了声。 　　陆津：“商量一下，合照拍得有创意点？” 　　何叶抠旁边的老梅树树干，不高兴里又多了点不服气：“怎么样叫有创意？” 　　如果他提出什么叫人脚趾抠地的摆拍，譬如两个人一人抱着一棵树对望的那种，她绝不会配合。 　　陆津看看手机，看看她，再看手机，沉默片刻，道：“女朋友亲男朋友……那种。” 　　何叶抠树的动作一顿。 　　他在旁边补充：“亲脸就行。” 　　声音低，语气却比刚刚更平静了，不是商量，而是要求，且是一种光明正大的要求，仿佛他在她这里受了委屈，她本该补偿他一下。 　　何叶震惊之余，忽然就明白了，他低头摆弄手机不是因为他云淡风轻，而是因为她中止了那个拥抱，他在盘算要什么做补偿。 　　亲一下脸，算什么过分的要求吗？ 　　如果两个人是第一次谈恋爱，才确定关系的第二天，男朋友这么提议，多少都有点异想天开。 　　可她跟陆津是复合的情侣。 　　曾经他想怎么亲她就怎么亲她，现在他不敢那样了，连提这种要求，都不敢看着她说。 　　何叶就，有点心软。 　　有游客走了过来，往他们这边打量两眼，随即目不斜视地走了过去。 　　何叶看向来路，暂且没有其他人影。 　　她也低下头，用比他更低的声音，说：“好。” 　　陆津看了过来。 　　何叶偏过去，脸像枝头的重瓣梅花一样红。 　　陆津收回视线，看看脚下，道：“换个地方。” 　　何叶轻轻点头，走在前面，坐到轮椅上。 　　风从山顶的方向吹过来，带着满山的梅花香，地上是他们一长一短的两道影子。 　　走到一个偏僻的地段，轮椅停在路边，陆津背起何叶走向梅林深处。 　　何叶强装镇定：“就拍一张，用得着这么费事吗？” 　　陆津：“我无所谓，就怕你还没亲到，听到一点动静就赶紧缩回去。” 　　何叶忍笑，她确实会这样。 　　几分钟后，陆津终于选了一个满意的地方，将何叶放了下来。 　　何叶垂着眼，等着他指挥。 　　两人差了二十厘米，何叶需要高高踮起脚才能亲到陆津的脸。 　　陆津让她站在比较高的位置，他站下方。 　　何叶抬头，对上他清冷的脸，顿时又别扭地低下去：“怎么拍啊？” 　　陆津在脑海里调整了下姿势，改成背对何叶：“你从后面抱我的脖子，歪头就亲到了。” 　　他说的倒是很简单。 　　何叶叫他先闭上眼睛。 　　陆津照做。 　　何叶这才攀上他的肩膀，双手绕过他的脖子，为了保持平衡，她轻轻贴上了他的背。 　　他依然听话地闭着眼，睫毛很长，从眉眼到唇形都是清冷的轮廓。 　　这么一个清冷的人，非要她亲他。 　　“可以了。” 　　陆津听见女朋友软软地说。 　　与此同时，脸上多了又轻又软的触感。 　　陆津保持身体不动，左手举起手机，自拍模式，他看到了镜头里她的样子，闭着眼睛，睫毛微微颤着，脸颊绯红。 　　乖乖地，亲着他。 　　陆津笑了，按下拍照键。 第054章 　　“没拍好，再来一张。” 　　当陆津第二次这么说的时候，猜到他在捉弄人的何叶立即推开他，自己往前走了。 　　“没骗你。”陆津拉住她，将手机屏幕举到她面前：“不信你自己看。” 　　何叶就是不信，质疑地看向屏幕。 　　照片里的她，戴着那个幼稚的花环趴在他背后，歪着头亲在他脸上，而陆津不光嘴角翘起来了，一双眼睛也在笑。 　　何叶：“……” 　　坏就坏了，他还要明目张胆得再坏一次！ 　　何叶想要甩开他的手，陆津左手将手机装进口袋，右手握着她的手，越握越紧。 　　他个子高，手指很长，四指扣紧她的手心，曲拢，轻而易举地与压着她手背的拇指汇合。 　　他不说话，意思却很明显。 　　何叶没了力气，视线扫过远处的树林，再落在地上。 　　有的梅花开得早，花瓣落了一地，陆津就踩着那些花瓣与干燥的土壤，站到了她面前。 　　一前一后变成了面对面，交握的手也换了位置，陆津的拇指转到了何叶手心这一侧。 　　何叶最不习惯的就是这样的距离与沉默，因为不知道他接下来会做什么。 　　在紧张中猜测，在猜测中等待，何叶好像回到了高考查分前的那几分钟。 　　其实，已经亲过很多次了，有了心理准备，他就是真的亲下来，也比这样拦着她又不说话的叫人更轻松一点。 　　“何叶。” 　　又来了！ 　　何叶既受不了他这样的音调，又有点无可奈何，扭头问：“干嘛？” 　　她的嗓音很软，问得也很轻，拉长轻挑的尾音，带着她自己都没察觉的撒娇意味。 　　陆津眸色微沉，贴着她手心的拇指沿着那细腻的肌肤轻轻捻了一下。 　　何叶一心等着他开口，倒是没察觉这点小动作。 　　陆津看着她长长的睫毛，道：“昨天下午送你回家时，在你家门口，忘了跟你确认一件事。” 　　何叶一怔，那时候，那时候正是他问要不要再试一次的时候。 　　“什么事？” 　　她真的想不到。 　　陆津：“分手那次，在羽毛球场，你说你并没有喜欢我，答应跟我在一起，只是想试试。” 　　何叶：“……” 　　她脸色涨红，有种要被复合的前男友翻旧账的尴尬。 　　陆津：“我没有别的意思，就是想问问，除了我长得好看、成绩厉害、照顾你，这次你答应我，有没有一点是因为喜欢？” 　　何叶咬牙，盯着他的手：“你明知故问。” 　　陆津：“好，知道了，刚刚那张照片就是证据，将来你再想分手，我就把那张照片发给你。” 　　何叶别开脸，闷闷嘀咕：“好像我随随便便就会提分手似的。” 　　陆津：“没有，你真想分手，那一定是我做错了。” 　　何叶：“……” 　　陆津：“我的意思是，如果能证明你现在喜欢我，等你再想分手了，至少我还有立场挽回一下。” 　　何叶：“行，那你等着吧，我也等着，看你还会怎么惹到我。” 　　陆津：“……” 　　大学霸哑口无言了，何叶就笑了，催他：“好了，继续逛吧。” 　　陆津转身，等女朋友趴到他的背上，他才断情绝欲地道：“你放心，这次就算你半夜喊我去你那里，我都不去。” 　　何叶抓他肩膀：“你也放心，我就是不小心滑倒站起不来了，也不会半夜喊你。” 　　陆津：“这是正常需要，该喊还是要喊。” 　　何叶捂住耳朵：“不许说了。” 　　陆津：“好。” 　　 　　逛完梅山，快一点两人才开车离开，去小区附近的商场餐厅吃饭。 　　何叶先点菜，点完陆津接过菜单翻阅，打算再加两道菜的时候，忽然抬眸。 　　何叶迅速放低手机。 　　陆津意外：“偷拍？” 　　何叶脸热，解释道：“谁要偷拍，我是想着给你弄个人脸识别，省着每次都要呼叫门禁，家里就我自己，安安静静地突然响起来，很容易吓一跳。” 　　陆津垂眸，淡淡道：“有必要？我又不经常去。” 　　何叶：“……对，是没必要，我把照片删了。” 　　怕他看不见，她把手机放到餐桌中间，当着他的面删的。 　　陆津不以为意地笑了笑。 　　等到吃完饭，他开车送她回家，推着轮椅走到车库这边的电梯厅外需要开门禁时，何叶想从轮椅上站起来，背后的男朋友一把将人按稳了：“太麻烦了，帮我设置一个。” 　　何叶：“不麻烦，站一下就好。” 　　陆津：“医生叫你多休息。” 　　何叶还想再怼，耳垂突然被人用手指轻轻拨了下：“别闹，我很需要。” 　　何叶顿了顿，从口袋里取出手机。 　　陆津绕到她对面，扶着轮椅单膝蹲下，尽量与她持平。 　　五官清冷的男人，漆黑的眼直直地看过来，像野兽看见心仪的猎物，肆意灼热，理所当然。 　　哪怕隔着一台手机，何叶都没有勇气与他对视，随随便便地拍了一张，低头操作。 　　陆津靠近，看她设置。 　　要填一些信息，譬如该人物与业主的关系，其实审核没那么严谨，在陆津过于直接的注视下，何叶笑了笑，输入“老同学”。 　　刚打出拼音，手机被陆津抢过去了，递回来时信息都填好了，关系那栏改成了“老公”。 　　何叶真觉得他有时候挺厚脸皮的！ 　　陆津自行解开门禁，推着她往里走，瞥见她在修改备注，犹豫犹豫的，最后定成了“男朋友”。 　　到了楼上，何叶用了一下主卧的卫生间，回到客厅，发现陆津坐在沙发上，在挑电影。 　　何叶：“……不是说要避嫌？” 　　陆津：“我自己看，你去睡会儿吧，记得锁门。” 　　何叶：“……你要不要躺会儿？沙发、次卧都行。” 　　都三点多了，六点钟又要准备晚饭，没必要让他在两个小区跑来跑去。 　　陆津看她一眼，道：“次卧吧。” 　　何勇夫妻俩不会来女儿这边住，次卧是何叶为了招待爷爷奶奶准备的，平时只放床垫，四件套收在柜子里，都是新的洗好了，还没有用过。 　　何叶站在门口，指挥陆津自己铺床，毕竟她现在行动不方便。 　　四件套是灰蓝色的，陆津展开后，目光复杂地看了眼女朋友。 　　何叶：“……我爷爷奶奶就喜欢这个颜色。” 　　陆津：“你记住，就算我老了，审美也不会变成这样。” 　　何叶：“随便你，跟我没关系。” 　　说完，她回主卧休息去了，并且真的从里面锁了门。 　　钻进被窝，何叶暂且也睡不着，默默地听他那边的动静。 　　几分钟后，陆津发来一张截图，是他给她设置的人脸识别页，照片用的何叶今天拍的一张单人照，关系：老婆。 　　何叶：【据我大学舍友说，很多男生谈恋爱后，都会给女朋友备注这个，没想到你也这么俗。】 　　组长：【激将法？】 　　何叶：【事实而已。】 　　组长：【没关系，谈恋爱本来就是一件很俗的事，贯穿了整个人类的发展史，没人能谈出新花样。】 　　何叶：【……对了，把今天拍的照片发我。】 　　陆津连着发了三十多张，很多都是他偷拍的！ 　　何叶当着他的面不好意思看，现在只有自己，她对着那张特别的合照看了足足好几分钟。 　　陆津那边竟然也隔了很久才又发消息：【睡了？】 　　何叶：【嗯。】 　　 　　吃晚饭的时候，有一件事何叶必须跟他谈谈了。 　　“明天上班，你打算怎么跟大家说咱们的关系？”何叶拨了拨碗里的米粒，看着他那边问。 　　陆津：“看你，你不想公开，那我就还处于单方面追求你的阶段。你不介意公开，我会实话实说，初恋女友，旧情复燃。” 　　何叶低头：“就怕他们追问咱们当初为什么会分手。” 　　别的理由也就罢了，因为那种事情，光是想想都难为情。 　　陆津：“你的意思是，就当咱们是第一次谈恋爱？” 　　何叶：“也可以吧，以前是老同学，工作遇上了就在一起了。” 　　陆津：“可以是可以，会不会显得你太好追了，才入职一个月，严重与事实不符。” 　　何叶：“……” 　　陆津：“或者这样，说我高中暗恋你，你一心学习没答应，重逢后被我的诚意感动了。” 　　何叶只想笑。 　　最终还是决定采纳暗恋的说法。 　　第二天早上，陆津八点钟来接何叶。 　　路上还好，到了公司，在食堂吃完早饭一起去办公室的路上，何叶居然有点紧张。 　　陆津看看腕表：“还好，大概只有胡强到了。” 　　何叶稍微放松下来，在他们运控组，强哥属于正经的那拨，偶尔才开开小玩笑。 　　办公室近在眼前，何叶往墙边站站，示意陆津先进去探查情况。 　　陆津笑着进去了。 　　“哎呦，他居然在笑！给咱们当了一年组长了，什么时候笑得这么春风得意过？” 　　“谈恋爱后就是不一样啊！” 　　“何叶呢？不会在外面躲着吧？” 　　几乎陆津才进去，里面就响起了熟悉的声音，有程睿的，有冯秋羽的，有强哥的。 　　何叶：“……” 　　就在她快要原地蒸发的时候，她听见陆津用他特有的清冷嗓音说：“她脸皮薄，你们正常点。” 　　“好好好，听组长的，大家赶紧低头，等会儿何叶进来了，谁都不许看她。” 　　里面确实变得静悄悄起来。 　　何叶靠着墙，双颊变成了红苹果。 　　幸运的是，刘飞出现在了走廊另一头，看见何叶，他眼睛一亮，左手一箱酸奶右手一箱坚果蹬蹬蹬地跑过来：“何叶，你脚怎么样了？那天真是对不起，我也不知道你喜欢吃什么，随便买了两样东西……” 　　他真诚的愧疚与送礼的憨厚大大缓解了何叶的窘迫，一边推让礼物一边走了进去。 　　刘飞：“收下吧，不然我真的过意……哎，你们怎么都来得这么早？” 　　趁他分散注意力，何叶以最快的速度走到工位上，利用屏风板挡住了自己。 　　刘飞还愣着，忽然有人接过了他手里的酸奶与零食。 　　刘飞呆呆地看着面前的组长。 　　陆津：“谢了。” 　　刘飞：“？？？” 第055章 　　起哄归起哄，上班时间大家还是都很敬业的，各自忙着自己的工作。 　　中午快下班了，陆津给女朋友发消息：【午饭坐一起？】 　　何叶：【你可以挨着江绪。】 　　以前她都是跟冯秋羽一起去食堂的，一起排队打饭，吃饭的时候面对面。 　　但江绪打完饭后会端着托盘坐到冯秋羽旁边的位置，所以，何叶这个回答，也就是同意了陆津的邀请。 　　组长：【收到，你们先走，我晚几分钟出发。】 　　何叶笑笑，等冯秋羽喊她了，她给电脑锁屏，拿起手机跟着冯秋羽走了。 　　程睿扭头，见江绪、陆津都在工位坐着，他啧了啧：“组长，绪哥跟羽姐已经过了最黏糊的阶段了，你才追到何叶，怎么不赶紧跟上？” 　　陆津淡淡瞥了他一眼。 　　王威笑：“组长像那么幼稚的人吗？大学生谈恋爱才讲究出双入对那一套。” 　　程睿脸色一变：“完了，之前组长是不是说他谈过恋爱，何叶岂不是也听到了？” 　　超级直男·强哥：“没关系吧？组长这么帅，大学期间谈过几段都不稀奇，只要现在喜欢何叶就行，谁还没点过去了。” 　　龚航意味深长地笑：“如果何叶不介意，真相就只有一个。” 　　江绪瞥眼对面的组长，接话道：“真相就是，何叶就是咱们组长的那位前女友。” 　　正要喝水的刘飞一口喷了出来。 　　龚航目光幽怨：“组长，这就是你不厚道了，哪怕你稍微提个醒，何叶刚来的时候我也不会丢那么大的人。” 　　陆津：“提醒了。” 　　龚航：“是，你给了我两眼，但你完全可以再提前一点，能帮我避免多少尴尬啊。” 　　程睿站起来，抬起双手打断两人的话：“等等，组长大学在北京，何叶在上海，你们，难道你们高中早恋的？” 　　陆津：“暗恋，追过，被拒。” 　　强哥：“行，算我小瞧何叶了，组长这姿色条件她都能拒绝，将来肯定能成就一番大事业。” 　　龚航狐疑：“既然没成功，怎么算谈过恋爱？” 　　陆津：“单方面谈也是谈。” 　　程睿：“再等等，何叶面试的时候，组长你该不会故意安排我去面的吧？怕何叶看到面试官是被拒的追求对象，尴尬之下跑路？” 　　陆津没回答。 　　强哥：“太可怕了，追个女朋友三十六计都使出来了，我这种情商，怕不是要单身一辈子！” 　　 　　离开办公室的何叶也被冯秋羽追问了一路，直到进了食堂，到处都是人，冯秋羽才暂且改变了话题。 　　两人挑了一个窗口排队。 　　何叶正在观察前面，忽然听见有人叫她：“何叶？” 　　何叶回头，发现隔壁队伍的后面有个穿着白色职业连衣裙的长发美女正惊讶地看着她。 　　美女留了一头大波浪卷的长发，扎了起来，随意地搭在一边肩膀上。 　　她的连衣裙样式大方优雅，腰侧裙带系了一个漂亮的结，让她优雅的气质里又添了几分灵动活泼。 　　何叶愣了好一会儿，才把这位美女与高三同班的女学霸陈萱联系起来。 　　随着记忆的重叠，何叶也惊喜地笑了：“陈萱？你也在这边上班吗？” 　　陈萱一边随着队伍往前走了两步，一边笑着与她说话：“是啊，本来在总部那边的，觉得这边发展更有潜力就转过来了，你呢？” 　　何叶：“我一月份才进公司。” 　　陈萱：“哦，怪不得，年前年后这段时间我都在国外出差，不然肯定早就遇见你了。你在哪个部门？” 　　何叶：“算法部，运控组的。” 　　诧异的情绪在陈萱脸上停留了比较长的时间，随后才恢复刚刚的明媚笑容：“运控，是不是陆津带的那个组？” 　　何叶点点头，因为跟陆津的关系，目光多少有点不自然。 　　陈萱：“真巧，咱们三个老同学都来了一个公司，不过陆津还跟高三的时候一样高冷，见面都不带打招呼的，我都不敢跟他攀老同学的交情。好了，先打饭吧，等会儿一起吃。” 　　何叶点点头，马上也要轮到她了。 　　冯秋羽一直站她前面，旁听两句就装作没兴趣地移开了视线，等两人先走出队伍站在外侧等陈萱的时候，冯秋羽才朝何叶眨眨眼睛，小声道：“组长高冷是真的，大美女不敢攀交情就未必了，我都撞见过好几次，当然，人家未必有其他意思，都是老同学嘛。” 　　何叶笑了笑，不知道该说什么。 　　无论陈萱单纯地把陆津当老同学，还是有其他意思，那都是陈萱的自由。 　　冯秋羽也只是作为同事，简单地提醒一下。 　　等陈萱端着托盘走过来，何叶正式介绍过后，冯秋羽也有说有笑的加入了女人们的社交。 　　“不得不说，何叶你看起来跟高中那时候好像一点都没变。” 　　面对面坐着，陈萱打量何叶一番，笑着道。 　　何叶：“我一直都不太擅长社交，倒是你，比以前更漂亮了。” 　　陈萱拨了拨头发：“会化妆了而已，你打扮打扮，回头率可能比我还高呢，不会的话我可以教你。” 　　何叶：“算了，太麻烦了，反正每天基本都是跟电脑论文打交道。” 　　冯秋羽突然朝食堂门口扬扬下巴：“你们的老同学来了。” 　　何叶抬头，陈萱回头，果然看见陆津与几个男同事一起走了进来，他好像只是随意地扫了一眼这边，倒是后面的程睿，笑容灿烂地挥了挥手。 　　陈萱收回视线，对何叶道：“看见了吧，高冷依旧。” 　　何叶只能点点头。 　　现在的情况有点怪怪的，何叶既不好主动公开她与陆津的关系，又不好真的把陆津当普通老同学那样附和陈萱的玩笑点评，她便低头吃饭，吃得特别认真，也特别香。 　　这倒是符合陈萱对她的了解，何叶这位老同学，除了跟朱晴、同桌能说笑几句，大多时间都像一个学习机器，除了看书就是做题，另一个印象较深的方面，就是何叶比较内向，脸皮薄，被老师点名回答问题，站起来的时候都要脸红一下，声音轻轻软软。 　　说起来，陈萱并不讨厌何叶，甚至有一点点好感，就像看见一只可爱的小兔子，单纯的感官欣赏。 　　可是，因为何叶的座位离陆津太近了，周向明那家伙又经常对何叶表现出一种自己人的亲近，何叶便激起了陈萱的一点危机感。 　　如果何叶长得再平凡一点，陈萱大概不会将她放在眼中，因为陆津那样的天之骄子，不可能会对一个平凡内向的书呆子动心。 　　高中毕业都六年了，陈萱都快忘了何叶这个人，没想到她又冒了出来，并且进了陆津的组。 　　女人的第六感让陈萱觉得，何叶跟陆津之间肯定有点什么，或许现在还没有，时间长了就不一定了。 　　她漫不经心地吃着饭，等何叶认认真真地吃完一块儿红烧鸡肉吐出骨头，陈萱才找到开口的机会，笑着问：“算法部男同事多，你这样的美女肯定很多人追求吧，还是已经交了男朋友了？” 　　何叶：“……” 　　冯秋羽替她解围，指着已经打完饭往这边走的陆津等人道：“叶子美女确实已经脱单了，男朋友就在这几个里面，看你能不能猜到。” 　　陈萱心跳微滞，再次朝陆津一行人看去。 　　能进蓝海算法组的都是IT精英，薪酬差不了，单从颜值上考虑的话，陆津、江绪、龚航、程睿、宋承州都有可能。 　　男同事这边，龚航走在陆津身后，幸灾乐祸地嘀咕：“这算不算修罗场？” 　　谁说男人不爱八卦的，至少运控组的男同事们就喜欢八卦，自从程睿、龚航、强哥接连目睹陈萱主动搭讪陆津后，市场部的大美女对自家组长有意思就成了整个运控组甚至整个算法部的共识。 　　江绪看热闹不嫌事大：“她们那边只剩一个位置了，组长坐哪？” 　　坐别的桌，好像他不想在陈萱面前承认与何叶的关系一样，坐同一桌，就只能坐在陈萱的身边，因为何叶旁边已经坐了冯秋羽。 　　程睿：“太难了，组长太难了！” 　　除了江绪，无关的几个同事半路找了桌子坐下，默默地吃瓜看戏。 　　几十秒后，江绪率先在何叶她们隔壁桌坐下了。 　　陆津看向冯秋羽。 　　冯秋羽心领神会，攥着筷子端起托盘搬到了江绪对面，扭头朝何叶吐槽：“不是我要抛弃你，是组长在用眼神命令我给他让位！” 　　何叶垂眸，手里拿着筷子，眼里藏了笑。 　　陆津自然而然地坐在女朋友旁边，朝看过来的陈萱点下头，就算打了招呼。 　　陈萱又惊又笑，是一个老同学撞破另外两个老同学恋情的那种常见表现：“不是吧，你们俩居然在一起了？” 　　公认社恐的何叶只管吃饭，把应酬交给旁边的男朋友。 　　隔壁的冯秋羽、江绪互视一眼，谁也没有动筷子，竖着耳朵等待组长的反应。 　　陆津笑了下：“很意外吗？我以为那时候我暗恋何叶，大家都看得出来。” 　　陈萱发出真心的质疑：“你们都不怎么说话，谁能看出来你对何叶有意思？” 　　陆津回忆片刻，道：“开学第一天，何叶上台自我介绍，周向明故意咳嗽了一声。” 　　陈萱：“……” 　　陆津：“还有运动会那次，有张我跟何叶的合照，班里有人看出来了。” 　　陈萱：“是，蒋玲玲吧，她说你在看何叶，可她去问何叶，何叶也说只是抓拍效果。” 　　陆津看向身边的何叶，声音略低，平白多了种叫人心痒的温柔：“如果她能看出来，那就不是暗恋了。” 　　在她一心学习的那一年，他从来没想过要让她知道。 　　正如高考结束，她也成年，他也没想过要让她逃掉。 　　纵使后来分手，至少在那个十八岁的暑假，何叶乖乖软软地让他吻过她。 第056章 　　“你们慢慢吃，我先走了，有空的时候再聚。” 　　几分钟后，陈萱笑着跟两人道别，端着托盘走了，一袭白裙，身影曼妙，所过之处不少男同事都抬起了头。 　　何叶看向身边的男朋友。 　　陆津并没有目送高中校友的背影，倒是察觉了女朋友的视线，偏头看过来。 　　何叶立即避开，拿筷子拨了拨还剩一小半的米饭。 　　“介意吗？”陆津问，用旁边冯秋羽二人听不到的声音。 　　何叶依然看着自己的托盘，小声道：“介意什么？” 　　陆津：“我当众说暗恋你。” 　　何叶忍笑，斜他一眼，继续吃饭。 　　刚动筷子，程睿、龚航、强哥、刘飞这四个排着队快步搬了过来，分别坐在两对儿情侣对面。 　　王威结婚了，比较稳重，宋承州文静老实，只在远处笑笑，没来凑热闹。 　　程睿巴巴地问冯秋羽：“羽姐快给我们转播转播，刚刚组长都说了啥。” 　　冯秋羽咳了咳，朝江绪使个眼色，然后模仿陈萱提问。 　　江绪再复述陆津的那几句。 　　冯秋羽：“哎，你不行，组长说出来超级苏，你跟念课文似的，一点感情都没有。” 　　江绪：“我也没办法啊，我大学又不是学的表演，能记住台词已经不错了。” 　　程睿已经非常满意了，改去问何叶：“这么说，组长真暗恋了你一年，你都没发现？” 　　何叶“专心”啃排骨。 　　其实吧，要说她一点感觉都没有，那也太迟钝了，尤其朱晴还起过哄。只是，每当陆津“乐于助人”之后，何叶冒出了一点点猜疑，陆津就又退了，他能在一起打扫教室卫生时一句多余的话都不跟她说，能在周向明给她讲笑话时一个人默默地骑在后面，更能在下学期冲刺阶段几乎一条消息都不给她发。 　　这种情况，她还能坚信陆津对她有意思，那得多自恋？ 　　程睿：“换个问题，组长说他表白过，被你拒绝了，不是，这么一张脸，你居然能拒绝？” 　　他夸张地拿手在陆津面前比划了一圈。 　　何叶被他逗笑，无奈道：“那时候就想学习，真没想这些。” 　　陆津看向程睿：“吃饭。” 　　程睿：“……” 　　 　　食堂的这顿吃瓜让运控组的同事们得到了非常大的满足，想知道的差不多都知道了，回到办公室休息时，大家再开几句小情侣的玩笑就聊起了别的。 　　何叶有种成功过关的轻松感。 　　今天事情多，何叶预计要忙到七点半，陆津更是要坐镇到八点多。 　　傍晚两人就一块儿去食堂吃了饭。 　　回来路上，陆津问：“等会儿你先走，还是在这边等我？” 　　何叶没说话，看着后来的员工们朝食堂的方向走去。 　　陆津顿了顿，道：“还是等我吧，你的脚还没好利索，少走点路。” 　　女朋友似乎也赞成这个观点，嗯了声。 　　陆津失笑，牵住她的手捏了下，再迅速放开。 　　加班包括后面刷论文等陆津的时候，何叶并没觉得有什么难熬的，因为如果她先回了家，也是一个人，要么刷剧要么看专业资料，无非是可以自由选择坐着还是躺着。 　　八点十分，陆津站了起来。 　　专心刷论文的何叶甚至都没有察觉。 　　隔了一个工位，同样还没走的龚航故意咳了两下。 　　何叶的注意力终于从论文上离开了，瞥见陆津在看她，证实龚航是在起哄，何叶面上微热，快速收拾好东西，提起包跟着陆津一起走了。 　　车子开出公司，陆津问女朋友：“要不要再去吃点夜宵？” 　　何叶摇头，她一点都不饿，而且虽然她没有刻意通过饮食保持身材，却也不想乱吃东西把自己弄胖。 　　陆津：“那就送你回家吧，早点休息，明晚去外面吃。” 　　何叶：“嗯。” 　　一个公司上班，天天都可以在一起，没必要在加班的晚上非要安排一次特别的约会。 　　车子很快就开进了丹桂嘉园的地下车库。 　　何叶解安全带时，瞥见他也在解：“我送你上楼。” 　　没一会儿，两人就并肩走向电梯了。 　　地下车库空间很大，安安静静地回荡着两人的脚步声。 　　何叶双手插着口袋，这样的姿势让她走在他身边的时候可以自然一点。 　　到了电梯厅前，陆津看向门禁，成功通过。 　　电梯升到一楼，有其他住户进来了，陆津陪着何叶往角落避了避。 　　何叶左边是电梯墙，右边就是自己的男朋友。 　　他很高，她不抬头便看不清他的脸。 　　何叶默默地看着前方。 　　谈恋爱这件事真的很奇怪，在公司能见面的时候，她刻意不去看他，现在并肩站在一起，可以看的，她也不想做出什么明显的动作，偏偏心里又想看几眼。 　　或许，陆津愿意闭上那双叫她心慌的眼睛，她就敢看了。 　　可何叶不可能直接对他提这个要求，不提的话，他没事闭眼睛做什么？ 　　何叶都要被自己的小心思逗笑了。 　　电梯抵达九层，何叶先跨了出去，陆津继续跟在身后。 　　声控灯自动亮起，只有三户居民共享的走廊显得安静又私密。 　　有点像高三那个楼梯间，静悄悄的，就他们两个。 　　站在门口，何叶将食指放在指纹锁上的时候，能感受到陆津一直在看着她。 　　门开了，何叶微微转身，问后面的男朋友：“要进来坐坐吗？” 　　陆津看看腕表，再看着她半垂的睫毛：“太晚了，不去了。” 　　何叶的睫毛便完全垂了下去：“那我进去了。” 　　说完，她跨进低低的门坎，最后瞥眼他的裤腿，轻轻关上门。 　　厚厚的门板彻底隔绝了他的视线。 　　何叶看向空旷的客厅，黑漆漆的，只有窗外透进来一些光线。 　　她打开灯，换拖鞋的时候，看见玄关镜中的自己，并不怎么开心的模样。 　　 　　洗完澡，何叶换上舒适的睡衣，靠在沙发上，一边挑选电视节目一边给爸爸打电话。 　　水果店热闹的气氛驱散了何叶那一点点怅然。 　　看了一会儿综艺节目，九点钟，陆津发来消息。 　　是一张照片，他的手里托着一盒绿色包装的口香糖，背景是超市货架，那一排都是各种牌子的口香糖。 　　组长：【我来买东西，要不要给你捎一盒？】 　　综艺节目还在继续，何叶的注意力却都被这张照片吸引了。 　　六年前，陆津第一次问她要不要吃口香糖，买的就是这个牌子。 　　背景的超市货架露出了超市logo，也是当年两人去看电影前，他带她去的那家连锁日用百货店。 　　这样的夜里，在他车里明显还有另一盒口香糖的前提条件下，他突然跑去商场买口香糖，意思已经非常明显。 　　何叶心跳加快，想要输入，却删了又删。 　　组长：【“要”回1，“不要”回2，不回等同1。】 　　何叶就……没回。 　　组长：【等着，大概半小时送到。】 　　何叶一动不动地坐了几分钟，看看身上的睡衣，连忙去换回刚刚下班时穿的那套，里里外外一件都不少。 　　九点三十五分，门铃响起，伴随着他的消息：【我。】 　　何叶的心跳更快了，能想象自己现在是什么样，她关了客厅的灯，玄关这边也关了，黑得好像家里没有人。 　　只是她忘了一样，外面的声控灯还亮着，就算本来已经黑了，她这么一开门，灯也依然会亮起。 　　陆津站在门外，手里转动着小小的口香糖盒子。 　　一颗颗口香糖在里面颠来晃去，发出轻微的哗啦声响。 　　门被从里面打开，陆津抬眸，看到了脸颊通红的女朋友，她好像被外面的灯光吓到了，怔了两秒便躲到了门后。 　　门还开着，留了好大一条缝。 　　喉结滚动，陆津攥牢口香糖的盒子，礼貌询问：“我给你送进去？” 　　门后的女朋友不肯说话。 　　陆津一手贴上门板，朝里推得更开，随后走进去，再把门关上。 　　她低着头靠在玄关柜上，紧张局促，像极了当年。 　　昏暗的光线让陆津看不清她的脸，但能想象得到。 　　他拧开口香糖的盖子，再拧紧，递过去：“尝尝？” 　　何叶没接：“刷，刷过牙了。” 　　陆津收回手。 　　何叶忽然意识到自己那话有歧义，连忙解释道：“一回来就刷的，不是……” 　　不是因为他要来，才，才刷的。 　　陆津：“知道，我还没回家，在超市买了牙刷牙膏，车上刷的。” 　　何叶转向门板，不需要他解释得这么清楚。 　　陆津沉默片刻，将手里的口香糖放在旁边的柜子上，再看看躲在那里恨不得藏进玄关柜的女朋友，他曲了曲手指，无奈一笑：“何叶，你知道的，我也才第二次谈恋爱，经验不多，不知道恋爱该走哪种进度，有什么疑问，我只能问你。” 　　何叶：“……你说。” 　　陆津：“我说，但你不要生气，我就是问问，不是必须要做的意思。” 　　何叶全身发烫，已经不需要他问了。 　　陆津却必须问，他看着她，用无比认真的语气，像是在跟她探讨一道实验题：“像咱们这种复合的男女朋友，刚复合的第三天就想接吻，会不会太快了？” 　　何叶：“……” 　　陆津：“觉得快就点头，不快就摇头。” 　　何叶两只手掌心贴着光滑的柜面，不点，也不摇。 　　他好像叹了一声，忽然靠近，将她拉到怀里，拨开她耳边的头发，俯近问：“以后你再这样，我都当是默许。” 　　何叶紧张地喘着气。 　　陆津捧起她的脸，唇擦着她的脸颊靠过来，贴上她的唇。 　　久远却又熟悉的碰触，何叶闭上眼睛，下意识地张开嘴。 　　陆津动作一顿，哑声问：“为什么要张开？” 　　何叶：“……” 　　陆津捧着她脸的手稍稍用力，看破一切地道：“考验我是不是真的改了？” 　　何叶这么薄脸皮的人，都要被他捉弄哭了，气得想要推开他，却被陆津死死抱住，不肯松手。 　　“你……” 　　她想撵他，陆津却突然吻了下来。 　　何叶急急地咬紧牙。 　　陆津被挡了一下，竟也不再往里试探，只一次又一次地亲着她的嘴唇。 　　何叶的恼火就这么被他一点点地亲走了。 　　亲着亲着，听到他在耳边说：“张开。” 　　何叶记起他刚刚的坏，赌气地别过脸。 　　陆津笑，开始亲她的额头，亲她的鼻子，亲她的脸颊，还想亲亲耳朵，她脖子一缩，拿手挡住了。 　　陆津就亲她的手指，半个指节都想含进去。 　　何叶被烫般将两只手背到身后。 　　陆津逗她：“这也不行？” 　　何叶心慌地摇摇头。 　　太那个了，还不如接吻纯洁。 第057章 　　陆津个子高，何叶也不矮，一米七的高挑身材，双臂纤长。 　　陆津捞过她躲在背后的两只手，分别搭在自己肩头。 　　幽暗闭塞的玄关空间，两人呼吸交融，他又这样，何叶只觉得胳膊发软：“做什么？” 　　陆津按住她要退缩的手：“抱住我。” 　　何叶脑袋里就轰了一下，他果然还是像以前一样，什么话都敢说，说得那么从容又理所当然。 　　陆津看着她，平平静静地陈述一件事实：“你不喜欢我的时候，从来没有主动抱过我。” 　　何叶发烫的心忽地就像被人滴了一滴雨，有点凉，也有点酸。 　　当年她还需要抱陆津吗，恨不得每次见面都是防着他过于热情，哪里还敢有一点点主动？ 　　分手不久就开始了大学生活，她专专心心地读着书，跟舍友们抢占图书馆的自习位置，为每一次考试埋头奋斗。 　　宿舍里四个人，她又是其中最努力的，除非有购买衣物护肤品的必要，她不会随便出去逛街，别的舍友们被男生们追求投入一段段恋情中，她…… 　　她拒绝了很多男生，只是每一次被男生追求，何叶都会不由自主地想起陆津。 　　没有谁比陆津更好看，没有谁比陆津的气质更清冷干净，也没有谁比陆津的追求更质朴纯粹。 　　陆津吻她，她只是不习惯，后来也没有什么障碍的接受了，而有的男生，她一看对方的嘴唇就觉得油腻…… 　　或许是只谈过这么一段恋爱，与陆津在一起的很多小事情何叶都记得特别清楚，让她喜欢的，让她抗拒的。 　　但这样的回忆只是偶尔闪现，在听舍友们讨论恋情的夜晚，在一个人前往自习室遇见其他恋人的路上。 　　总的来说，何叶想陆津的时候并不多。 　　这到底算一种什么样的感情？ 　　何叶说不清楚，但她记得，在年前重逢的第一天，在迎新宴结束后陆津以组长的身份送她回家并没有任何留恋的开车离去的那个瞬间，她的心里，其实有一点点委屈。 　　明明以前对她那么好，怎么就变这样了，比普通老同学、新同事还冷淡？ 　　提出分手的她都如此，被分手的陆津，这六年里又有多少次想过她？ 　　她记得他的过于热情，那么在陆津的记忆里，她大概也是一个非常冷淡的前女友吧？ 　　手臂用力，何叶环住了他的脖子。 　　这个姿势让她自然而然地靠到了他肩头，何叶闭上眼睛，小声道：“没有，没有不喜欢。” 　　只是喜欢的没有他那么多，只是被他吓到了，迫切地想分手，便认为真的一点都不喜欢。 　　“嗯，谢谢，多少弱化了我那时候的渣男程度。” 　　何叶笑了。 　　陆津低下来，吻她翘起的唇角。 　　很轻很温柔的吻，直到何叶张开嘴唇。 　　这一次，陆津没有再问，他扣住她的后脑，急切又克制地加深了这个吻。 　　 　　陆津离开时，都已经十一点了。 　　两人一开始是站着，后来变成陆津坐在她换鞋用的沙发凳上，将她抱在怀里，等他要走了，又变成了站姿。 　　从何叶的锁骨往上，几乎没有一处没被他反复吻过，就连她的头发也被他轻轻地亲了一圈。 　　何叶腿是软的，手是软的，心里也软得一塌糊涂。 　　她继续在玄关这边靠了会儿，才拿起放在沙发上的手机，摸黑去了主卧。 　　打开灯，站在卫生间洗漱台前，镜子里的她发丝乱了，脸颊潮红，嘴唇更像充血似的红得鲜艳。 　　何叶试着按了下嘴唇，居然都有点不舒服了，不是疼，而是过于敏感。 　　何叶重新洗了脸，软绵绵地钻进被窝。 　　组长：【开心了？】 　　何叶装糊涂：【我什么时候不开心了？】 　　组长：【我送完你要走的时候，你关门的样子好像很不开心。】 　　何叶：【才没有。】 　　组长：【是吗？我还以为你也舍不得我。】 　　何叶盯着那个“也”字。 　　多一个“也”，意思就完全不一样了。 　　她问：【如果我看起来没有不开心，你是不是就不来了？】 　　组长：【当然，好不容易才复合的男朋友要懂得察言观色。】 　　何叶：【你的眼神还是不太准，我真没有不开心。】 　　组长：【嗯，是我看错了，明晚我看仔细点。】 　　何叶：【……你到家了？】 　　组长：【还在你们车库。】 　　何叶：【怎么还不走？】 　　组长：【很久没这么开心了，回味一下。】 　　何叶：【……随便你，我睡了。】 　　组长：【晚安，记得涂润唇膏。】 　　何叶还真忘了！ 　　那个暑假，就因为陆津每次都亲得太久，她的嘴唇都破皮了！ 　　 　　何叶早答应爸爸了，这周末要回家过。 　　夫妻俩就她这一个女儿，包括吴莉都把她当亲生的，何叶回安城工作就是为了能多陪陪家人，不可能一谈恋爱便不顾家了。 　　周五傍晚，下着小雨，陆津开车从晓风南门这边进入地下车库，一直把何叶送到七栋楼下。 　　何叶见他也要解安全带，忙道：“叔叔阿姨还等着你一起吃晚饭，赶紧回去吧。” 　　陆津看看她，没再坚持，问：“等会儿要去店里帮忙？” 　　何叶点头，警惕道：“不许你去。” 　　陆津笑笑，视线落到她红润的唇上。 　　车库随时可能有人经过，何叶不喜欢在这种地方亲，迅速推开车门下去了，转身朝他摆摆手。 　　陆津只好开走了。 　　在车库了绕了几个弯，停到了十栋楼这边的自家车位上。 　　锁好车，陆津推门下车，熟门熟路地搭电梯来到八楼，站在门口指纹解锁时，听见里面有隐隐约约的说话声。 　　陆津进去了。 　　陆纪平在厨房里炒菜，林韵站在餐厅这边陪他说话，听见开门声，她随意地看向玄关。 　　母子俩对视一眼，陆津一边换鞋一边问：“今天都这么早下班？” 　　林韵盯着儿子的脸，答非所问：“脱单了？” 　　陆津：“……真有那么明显？” 　　林韵：“不明显才怪，失恋时脸上一点情绪都没有，上班、回家没区别，谈了女朋友，年轻人的活气马上就回来了。” 　　陆津看向从厨房走出来凑热闹的爸爸。 　　陆纪平一边打量儿子一边点头：“嗯，变化确实明显。” 　　林韵叫他回去看锅，似笑非笑地问儿子：“都有女朋友了，怎么没去约会？你可不像能为了爸妈放弃跟女朋友约会的人。” 　　陆津并不辩解，道：“女朋友比较孝顺。” 　　林韵：“……” 　　这小子的厚脸皮到底随了谁？ 　　饭菜端上餐桌，陆纪平好奇问：“还是水果店老何家的女儿？” 　　陆津抬眸：“你也去那边买东西了？” 　　陆纪平淡然道：“没常去，一周一次吧，好歹刷个脸熟，人家向明爸爸高中就把微信加上了，我们总不能连人都不认识。” 　　林韵说风凉话：“其实不认识也没关系，说不定你儿子还要被甩第二次呢，谈恋爱分手太正常了。” 　　陆津：“……” 　　陆纪平：“小叶那边跟家里说了吗？” 　　陆津：“……她才毕业，不着急，你们也都当不知道，以前见到何叔他们怎么相处，以后继续保持。” 　　林韵与丈夫对了个眼神。 　　陆津：“……” 　　他低头吃饭，一句话都不说了。 　　吃完饭，陆津坐到了沙发上，跟父母交流一下各自的工作，看看时间，他给女朋友发消息：【在店里了？】 　　小叶子：【是啊。】 　　陆津：【几点回家？我去接你。】 　　小叶子：【八点半吧，下雨不方便，你别出来了。】 　　陆津：【老地方见。】 　　 　　水果店，过了晚上八点钟，客人就没那么多了，尤其今天还下雨。 　　何勇：“小叶快回去休息吧，本来也不用你过来。” 　　何叶：“我不过来，你们也不可能关门提前回家，那我回家还有什么意义？” 　　吴莉笑着听父女俩斗嘴，检查一下她之前拿出来解冻的三百克装的榴莲果肉，递给女儿：“吃吧，这批都特别甜。” 　　喜欢吃榴莲的人，会觉得榴莲的味道特别香浓，不喜欢的大概受不了。 　　何叶属于喜欢的那一波，只是想到等会儿还要跟陆津见面，她将榴莲的包装盒盖回去，低着头道：“带回家再吃吧。” 　　夫妻俩都没觉得有什么不对的，店里收银台这边收拾得再整齐，肯定没有家里干净舒服。 　　趁两人不注意，何叶悄悄给陆津发消息：【我要走了，你到了吗？】 　　组长：【刚到。】 　　何叶便一手提着装着榴莲的塑料袋，一手撑伞走出了水果店。 　　淅淅沥沥的小雨让气温比前几天降低了好几度，路面被雨水冲刷，湿漉漉地倒映着一侧店铺的灯光。 　　何叶踏着雨水拐到东门这边，一眼就看到五十米远的树下站着一道修长挺拔的身影，他撑着伞，夜色中面容朦胧。 　　这样的画面，六年前有过很多次，重逢后还是第一回。 　　何叶快步走了过去，都到陆津身边了，他依然站在那里不动。 　　何叶不解：“走啊？” 　　陆津看眼她的伞：“收起来。” 　　何叶：“……” 　　她回头看看，下雨天路上没什么人。 　　她先站到男朋友的伞下，再收好伞。 　　陆津连收纳袋都准备好了。 　　为了收纳方便，何叶先把那袋榴莲交给他拿着。 　　陆津：“送我的？” 　　何叶笑：“你喜欢吃？喜欢就送你。” 　　陆津：“不怎么吃。” 　　何叶眸光浮动。 　　陆津说是要送她回家，却带着她往小区游乐场那边走去，反正爸爸妈妈关店还早，何叶也没有问他要做什么。 　　游乐场有个庞大的滑梯群，主滑梯下面的空间也可以供孩子们玩耍游戏。 　　这样的雨天，游乐场当然无人问津，被雨水模糊的路灯光亮也照不到滑梯下面。 　　陆津带着何叶走了进去。 　　他让何叶放下手里的东西，自己依然撑着伞。 　　双重隐秘，何叶还是紧张，怕被人瞧见：“还，还不如去楼梯间。” 　　陆津含糊道：“那里不好。” 　　为什么不好，他没有解释，看着呼吸已经变急的女朋友：“抱着我。” 　　都抱好几次了，何叶配合地环住他的脖子，刚要闭上眼睛，忽然笑了，扭头道：“我在店里吃了一份榴莲。” 　　陆津没说话，低头闻她的嘴角。 　　像野兽在嗅一只躺在路边的猎物是否还活着。 　　何叶被他蹭得脸上痒痒，心里也痒痒。 　　“闻不出来，给我尝尝。” 　　他碰了碰她的嘴唇。 　　何叶扭到另一边：“真吃了，你怎么办？” 　　“那就亲这里。” 　　陆津忽然吻上她的脖子，仿佛野兽终于识破猎物的伪装，果断咬向其命脉。 　　毫无准备的何叶，惊慌地叫了出来。 　　他越发用力。 　　她却不敢再出声。 第058章 　　毕竟是在外面，何叶没敢让陆津亲太久，分不清几分钟还是十几分钟，她便从他的伞下钻了出来。 　　他倒也没有纠缠，一手撑伞，一手伸进长裤口袋，低声道：“走吧。” 　　滑梯底下太黑，何叶看不清他的眼睛，就觉得那声音哑哑的。 　　她捡起地上的榴莲与雨伞，防着陆津没走一会儿又要亲她，何叶打开自己的伞，率先走入雨中。 　　陆津落后两步，跟在她后面。 　　何叶能听到他的脚步声，不紧不慢的节奏。 　　走出百十米，陆津加快两步，改成与她并肩而行。 　　何叶偏头，看到隔壁的雨伞下，男朋友侧脸白皙又清冷，像那种被人举报到班主任面前，班主任都不相信他竟然会早恋的孤傲学霸。 　　忽然，陆津朝她看来。 　　何叶笑着放低伞面。 　　“笑什么？”陆津往她这边靠了靠。 　　何叶不说话。 　　陆津用伞敲了敲她的伞面。 　　何叶就往前跑了几步。 　　 　　星期六，何叶吃过早饭便又去家里的水果店帮忙了，一边做事一边陪爸爸妈妈说话，算是一家三口特别的团聚方式。 　　小雨在中午彻底停了，不久就出了太阳。 　　午后这段时间顾客不多，何勇让女儿回家休息。 　　何叶睡了一场午觉，刚醒，男朋友发来消息：【周向明约我明早爬山，一起？茶山那边，比团建那次轻松。】 　　何叶：【你们也有阵子没聚了，我就不去了。】 　　闺蜜们会丢下男朋友单独逛街，好兄弟们可能也需要这种机会，聊些女朋友不感兴趣的话题。 　　组长：【你不去，我会拒绝他，然后找个地方单独跟你约会。】 　　何叶：【……】 　　以前周向明、李梁说这家伙重色轻友，果然一点都没冤枉他。 　　组长：【其实周向明也叫我带上你，我可能才是他顺便约的。】 　　何叶心中一动，莫非周向明要跟她打听朱晴的事？ 　　她回：【那就一起吧。】 　　陆津大概转告了周向明，周向明马上就来私聊她了：【单独给你们当电灯泡多没意思，你把朱晴也叫上？】 　　何叶就猜到是这样：【你还在她黑名单没出来呢？】 　　周向明：【堵了她好几天才放我出来的，不过一直都懒得搭理我，发她一百条回个“哦”那种。】 　　何叶：【没事你发那么多消息做什么？】 　　周向明：【你不懂，这是我们俩保持友谊的特殊方式，好了，你快问问她，她要去了我多带一瓶水。】 　　何叶抱着试试看的态度去问了。 　　朱晴：【？？？你们俩约会，叫我去当电灯泡？还是让我当骡子给你们背包？】 　　何叶：【……不光我们，还有周向明，他叫我喊你的。】 　　朱晴：【一次红牌警告，再提他两次就拉黑。】 　　何叶：【明白了，我不提了。】 　　朱晴：【呵呵，所以，如果不是他叫你喊我，你就继续跟大学霸约会，还想不到我是吧？】 　　何叶心虚，连忙道：【下周，下周咱们去逛街，我请你吃饭。】 　　朱晴：【行，我备注一下，那就下周见了！】 　　何叶再把她拒绝爬山的消息通知周向明。 　　周向明：【不去正好，我还少带一瓶水。】 　　何叶佩服：【她不去你也去？】 　　周向明直接发来一条情感充沛的语音：“我为什么不去！嫌弃我给你们当电灯泡是不是？陆津重色轻友就算了，何叶你不能学他那套，想当初读高三时，咱们俩的关系比你跟他近多了！” 　　短短几分钟连着被两个朋友吐槽重色轻友的何叶：“……” 　　第二天早上，何叶告诉爸爸妈妈她要去跟朱晴逛街，逛完直接回丹桂嘉园，下周看情况再回来。 　　年轻人有自己的生活，何勇夫妻俩都理解。 　　七点半，何叶搭电梯去了地下车库，发现是陆津开车，后排周向明降下车窗，幽幽怨怨地盯着她。 　　何叶笑着走过去。 　　周向明推开车门，从副驾后面挪到里面，再盯着她，意思不言而喻，看她选择“色”还是“友”。 　　何叶受不了他这样，刚要走过去，陆津伸手，将副驾门也推开了。 　　何叶：“……” 　　周向明砸了砸驾驶座后背：“过分了吧？天天都能见到何叶，今天跟我多待一会儿怎么了？” 　　陆津不理他，只看着自己的女朋友。 　　何叶迅速权衡了一下。 　　周向明正被朱晴冷落着，心里本来就难受，再被她丢了面子，等会儿在山上大概会吐槽她一路。 　　何叶可没有陆津那刀枪不入的脸皮。 　　至于陆津，每天黏在一起，少坐次副驾怎么了？ 　　何叶走向副驾，在周向明难以置信、陆津平静如水的注视下，从外面将副驾门关上了，再走去后排落座。 　　周向明哈哈大笑，陆津回头，深深地看了一眼女朋友。 　　何叶回他一个“别闹”的眼神，作为一个成熟高冷的组长，他不该跟情商还停留在高中阶段的周向明计较。 　　陆津收回视线，等她系好安全带，发动汽车。 　　周向明得意过后，开始朝何叶一顿疯狂输出，都是在告朱晴的状，什么莫名其妙、不讲道理之类的。 　　何叶面无表情地听着，等周向明说累了喝水的时候，她才不太在意地道：“如果我的好朋友突然不理我了，也没有什么解释，我努力挽回也没有效果，那我会难受一段时间，然后就当没有交过这个好朋友，反正只是朋友。” 　　周向明：“……你太小心眼了，好几年的朋友呢，能挽回最好还是挽回。” 　　陆津淡淡插了一句：“男女有别，她肯定要交男朋友的，你总去纠缠骚扰，叫她男朋友怎么想？” 　　何叶：“对，你真把她当朋友，更应该尊重她的选择，也许她就是因为有了合适的恋爱对象，才要跟你保持距离。” 　　说完了，她看向前面，陆津也看过来，两人目光在后视镜短暂碰触了一下。 　　自从上车之后嘴就没怎么停过的周向明终于陷入了一段长时间的沉默。 　　一个爱笑的人突然不笑了，周身散发的那种忧郁居然还挺叫人心软。 　　何叶忍不住补充道：“当然，我都是瞎猜的，我也不知道她到底怎么想的。” 　　周向明看看她，突然哼了一声：“随便她怎么想吧，我倒要看看，她会找个什么样的男朋友，什么样的男朋友值得她放弃我这个长达六年的老同学！” 　　何叶：“……” 　　她就不该心软。 　　因为知道何叶也无法帮他缓解与朱晴的关系，到了山上，周向明就不再提朱晴了，寸步不离地走在何叶身边，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 　　陆津擅长社交的方式，是他在什么人面前都能游刃有余，仿佛交谈主导权始终都握在他的手里。 　　周向明的社交则是阳光热情的，什么都能聊，且能让被交谈者清清楚楚地感受到他的真诚与重视。 　　所以，何叶反而能够比较放松地与周向明聊天，见陆津只是默默跟在两人身后，并不介意的模样，何叶也就没有刻意往男朋友身边凑。 　　山顶有座凉亭，何叶坐到一侧的长椅上休息。 　　周向明看看她身边的位置，再瞅瞅老神在在跟在后面的陆津，哼了哼，自己坐了另一边。 　　他可没想破坏好兄弟跟好朋友的感情，因为知道陆津话少，他才挑起了活跃气氛的大梁，不然一路都是死气沉沉的，下次何叶还肯跟他们出来爬山？ 　　陆津取下登山包，坐到了女朋友身边。 　　何叶体能不如他们，累得气喘吁吁，脸是红的，鬓边有汗。 　　陆津先递水，等她喝完了，再把湿巾递过去，等何叶擦完脸，他再接过湿巾放进自带的垃圾袋。 　　周向明在对面都看呆了。 　　陆津旁若无人，打开便携盒的盖子，托着盒底递到女朋友面前。 　　里面是洗过的新鲜草莓。 　　何叶被周向明的眼神弄得有些不好意思，捏一颗就侧过去了，假装欣赏风景。 　　周向明啧啧道：“当了男朋友就是不一样啊，服务比五星级男保姆还周到。” 　　陆津：“女朋友愿意给我机会，当然要珍惜，不像你，单身，只需要对自己负责。” 　　周向明：“……” 　　何叶笑得草莓都要咬不动了。 　　下山路上，周向明继续走在何叶身边，聊着聊着想到一件事：“你是不是要回学校参加毕业典礼了？” 　　何叶：“嗯，这个月十九号。” 　　周向明翻翻手机，当天是星期四。 　　“何叔他们去观礼吗？” 　　“没想叫他们去，我爸走路不方便，店里那些水果也不禁放。” 　　何家不太注重这些仪式感，如果何叶是爸爸，她也宁可多做一天生意多赚一天钱，更实惠点。 　　上次何叶提到这件事，爸爸的态度也是都听她安排，她想他们去的话，他们就去。 　　何叶心疼爸爸的腿，与其跑去上海折腾一圈，还不如抽出一天好好休息。 　　周向明看向后面，羡慕嫉妒恨：“何叔不去的话，某人就可以放心大胆地作为家属去观礼了。” 　　何叶扫眼陆津的影子，道：“一个组上班，都为了这件事请假不合适。” 　　陆津：“我可以只请下午，病假。” 　　有周向明在旁边盯着，何叶没有笑出来。 　　这一路都没什么电灯泡感觉的周向明，突然觉得自己变亮了，超级亮的那种。 　　所以，一下山，周向明也不跟他们去吃饭了，自己打车扬长而去。 　　何叶陪陆津走向停车场。 　　这里仍然属于景区，到处都是树木森森，显得特别安静。 　　随着陆津的靠近，帕拉梅拉自动解锁，陆津却突然牵着何叶的手去了后排。 　　他先落座，就坐在外侧。 　　何叶还蒙着，他手上用力直接将她拉到腿上横抱，再“嘭”的关上车门。 　　何叶心跳加速，双手本能地搭在胸前，瞥眼车外，再瞥眼他的下巴：“你，做什么啊？” 　　想亲的话，回家亲不行吗？ 　　陆津敲了敲旁边的车窗：“就算有人把脸贴上来，也看不见里面。” 　　何叶再看向前面…… 　　好吧，前面是副驾驶座宽阔的椅背。 　　“那也不用这么急吧？” 　　她垂着睫毛，小声嘟哝道，明明别扭，却又老老实实地靠在他怀里。 　　陆津眸色漆黑地看着这样的女朋友：“我以为你喜欢坐这个位置，陪你再坐一会儿。” 　　何叶终于明白了，他是来算账的。 　　虽然她当时有选择周向明的合理理由，可作为男朋友，陆津确实也有资格索要一点点补偿。 　　何叶闭上眼睛，妥协道：“那你快点，不许超过五分钟。” 　　陆津纹丝不动：“坐椅子，能怎么快？” 　　何叶：“……” 第059章 　　帕拉梅拉微微晃了几下。 　　那是何叶想要跑出来，挣了几次都被陆津按了回去。 　　可何叶还是恼他那张总是捉弄她的嘴，左手在他背后狠狠抓了几下。 　　陆津仿佛感觉不到，专心地吻着她。 　　何叶渐渐就改成了攥着他的衣服，最后连攥都攥不住了，每一根手指都没了力气。 　　陆津还想亲她的脖子，因为爬山而出过汗的何叶怕他亲到一嘴咸味儿，抬手挡住了，脸埋进他肩窝。 　　陆津停顿片刻，往后靠进椅背，头往后仰，阖上眼眸。 　　何叶能听到他沉重的呼吸，像一头刚刚结束狩猎的野兽。 　　她悄悄睁开眼睛，往上一瞥，看见的是男朋友扬起的下巴，这个姿势让他的脖颈线条完全展露出来，白皙、修长……莫名地叫她心跳加快。 　　何叶没敢多看，重新垂眸，这一垂，注意力的收回让她后知后觉地感受到了什么。 　　并不陌生的，那个暑假也曾察觉过。 　　何叶顿时不敢乱动。 　　不远处有辆车开了进来，停在另一头。 　　何叶觉得，陆津可能一时半会儿恢复不了，她在这里大概也只会起相反的作用。 　　于是，她扶住前面的椅背站了起来，另一手探过去打开车门，快速地下了车。 　　转身关门时，发现陆津依然保持着靠坐的姿势，只是他偏着头，一双黑眸沉沉地看着她。 　　何叶心慌，指指对面古风风格的公共卫生间，转身走开了。 　　她在里面待了一会儿，出来后认认真真地洗了脸跟脖子。 　　这里除了她似乎并没有别人，何叶一边擦拭脖子，一边打量镜子里的自己。 　　爬山导致她的脸红扑扑的，与耳畔的白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其实是有点狼狈的，远不如平时清爽好看，也不知道陆津怎么还是那么喜欢，一点都不嫌弃。 　　当最后一颗水珠也被擦干净，何叶呼口气，走了出去。 　　陆津竟然已经出来了，背对她的方向靠立在驾驶座那边，今天天气好，他只穿了一件黑色卫衣，短发利落，像个大学生。 　　等何叶距离车只剩四五步了，陆津才转过来，看她一眼，拉开车门。 　　一旦脱离了那种场景，他的长相与气场确实非常高冷、禁欲。 　　但也正是因为这种反差，当他真的欲起来，何叶完全无法招架。 　　 　　三月的第二个周末，何叶丢下男朋友，跑去跟好姐妹约会了。 　　朱晴一见面就打趣她：“瞧瞧这白里透红的脸蛋，都是被爱情滋润出来的吧？” 　　何叶按下她不正经的手，试图聊别的话题。 　　可现在最大的话题就是她与陆津的复合，朱晴已然攒了一堆问题，譬如陆津是怎么第二次表白的，譬如当初两人究竟为什么分手，最感兴趣的，当然是两人现在进展到了什么地步。 　　朱晴：“接吻了？” 　　何叶不承认。 　　朱晴：“同居了？” 　　何叶：“才没有！” 　　虽然她能感觉到，陆津应该挺想的，但不知道他是真的换了恋爱方式，还是怕她仍然无法接受太快的进展，总之复合的这半个月，陆津除了亲她就是抱她，别说同居了，他连她的衣摆都没有再试探过。 　　朱晴懂了：“那就是还停留在接吻阶段。哎，我都不知道该佩服你们俩的哪个了，我要是你，早把大学霸扑到了，我要是陆津，扑倒你肯定更快。” 　　何叶小声吐槽：“说得这么厉害，有本事你马上谈个男朋友，真扑一个给我看。” 　　朱晴：“你以为我不想吗，问题是我这颜值普普通通的，个子矮腿也短，没有优质男上赶着满足我啊！把你的脸给我，大学我能一个月换一次男朋友。” 　　何叶真心道：“你才不普通，笑起来特别好看，特别有感染力。” 　　朱晴：“所以你不了解男人，男人都是颜狗，当然，我也是颜狗，我跟他们半斤八两！” 　　何叶：“……” 　　这么说的话，她大概也是吧，如果陆津长得不好看，当初她也未必会答应跟他试试。 　　男人只占据了姐妹聊天的一点点时间，后面就全是其他内容了。 　　吃饭时，朱晴也聊到了毕业典礼的事：“我记得我们大学毕业那会儿，宿舍四个人沿着学校逛了一圈，哪哪都要拍几张。” 　　何叶：“都一样的。” 　　朱晴：“可惜咱们不在一个学校，不然幼儿园、小学、高中、大学就都有毕业合照了。” 　　何叶冒出一个想法：“十九号，你那边好请假吗？方便的话，咱们一起去上海？” 　　朱晴有些心动，但又想到一个问题：“大学霸也去吧？我才不要给你们当电灯泡，正好还省着请假了。” 　　工作党请假确实是个问题，考虑到这方面，何叶也就笑笑，没有再劝。 　　 　　毕业典礼是十九号下午两点开始。 　　何叶与几个一起读研的舍友、同学约了中午聚餐，所以上午就要赶过去。 　　象征意义的，十八号这天，她跟运控组的陆组长请了假。 　　员工正常请假，陆组长当然同意。 　　小组同事也都知道何叶要去参加毕业典礼，程睿大胆起哄：“组长，你不陪学妹一起去啊？别怪我没告诉你，我们交大一堆帅哥。” 　　冯秋羽：“帅不帅的，真有竞争力的话，何叶还能单身到给组长下手的机会？” 　　程睿：“说不定明天就遇到了呢，就是走着走着突然撞到真命天子那种，接下来学妹再纠结一番，最终踢了组长奔向真爱。” 　　强哥鼓掌：“不错不错，剧情新颖，毫不套路。” 　　何叶对着电脑，被他们逗得笑容就没断过。 　　龚航：“所以，组长到底会不会请假？” 　　陆津没理他们。 　　可就算他现在不说，明天中午离开时肯定还是要被同事们起哄一场。 　　何叶只庆幸那时候她早就在上海了，不用跟着他一起被起哄。 　　晚上陆津要加班，何叶留在办公室等他。 　　快九点了，陆津才关掉电脑。 　　两人一起前往车库，何叶猜测问：“是太忙了吗？忙的话你明天别请假了，反正你去了也是坐在观礼席，我要结束了才能跟你汇合。” 　　陆津：“还好，明天上午能搞定。” 　　意思就是还要去。 　　何叶拨了拨包上的小挂件。 　　陆津瞥她一眼，看着前面道：“不会真想去邂逅交大帅哥吧，怕我去了碍事？” 　　何叶笑，不再纠结他请不请假。 　　第二天，何叶要赶早八点的高铁。 　　陆津开车送她去车站。 　　何叶随身只带了一个包，没有其他行李，车子停在进站口，她马上就可以下车。 　　解开安全带，她看向身边的男朋友，多奇怪，就分开小半天，竟然还有点不舍。 　　陆津看看她的嘴唇，再看着她的眼睛。 　　何叶脸热，外面可都是来赶高铁的乘客。 　　她假装看不懂男朋友的意思，侧身去推门……没推动。 　　何叶瞪他。 　　陆津：“就一下。” 　　何叶没办法，只好往他那边靠靠，闭上眼睛等着。 　　能感觉他的靠近，他的唇落下来，在她嘴角轻轻蹭了下便离开了。 　　纯洁得叫何叶都感到意外。 　　 　　人在上海，跟同学们汇合后，何叶就没时间惦记安城的男朋友了，大家一起逛逛即将彻底告别的校园，再去外面聚餐。 　　聚餐结束，快一点了，何叶跟着同学们前往体育馆。 　　坐到里面后，她给陆津发消息：“到哪了？” 　　组长：【开车来的，可能会晚几分钟。】 　　何叶：【不着急，安全第一。】 　　她收起手机，左边的同学打趣问：“家长还是男朋友？” 　　何叶笑了笑。 　　同学：“你厉害啊，才回去两个月就把男朋友搞定了！” 　　右边的舍友加入谈话：“等会儿我一定要看看你男朋友长什么样，咱们交大多少男生追求你都失败了，他居然两个月就得了手。” 　　因为好奇，两人往观礼席那边探头探脑的次数竟然比何叶还多。 　　她们这样，何叶就不好意思频繁张望了，反正陆津到了的话，肯定会发消息给她。 　　“我去，我看到一个超级大帅哥，难道是这个？” 　　校领导都入席后，舍友推了推眼镜，兴奋地抓住了何叶的胳膊。 　　“超级大帅哥”的特征倒是跟陆津对上了，何叶终于朝后看去。 　　她看到了正在拾级而下走向观礼席下方位置的陆津，也看到了走在陆津前面东张西望似乎在寻找她的位置的朱晴，以及脖子上挂着相机笑容灿烂走在陆津身边的周向明。 　　何叶迅速收回视线，眼睛湿湿的。 　　“两个帅哥，到底哪个是？”舍友问她，发现何叶居然在擦眼睛，又惊又笑：“这么感动？” 　　何叶就是很感动，她喜欢的人，她最好的两个朋友，都来陪她了。 　　毕业典礼一结束，何叶跟已经团聚过的同学们告别，第一时间赶到了陆津三人面前。 　　她高兴地抱住朱晴：“你们怎么也来了？” 　　朱晴斜了周向明一眼。 　　周向明嘿嘿道：“陆津叫我来，我才不想单独给你们当电灯泡，就把她也叫上了，前几天就商量好了，特意给你一个惊喜，怎么样，是不是很开心？” 　　何叶当然很开心，也好奇陆津怎么会想到叫周向明，不过现在是四人集体行动的时候，她暂且没问。 　　离开体育馆，周向明从背包里拿出一套学士服，塞给朱晴：“换上吧，也装一回交大学霸。” 　　朱晴心情好，没计较他那张嘴，展开学士服换上，挽着何叶的胳膊挑地方拍照去了。 　　他们拍了很多照片，有四人合照，有好姐妹的双人合照，有何叶与陆津的合照，一直拍到傍晚才尽兴。 　　相机功成身退，周向明一手拍在陆津肩上：“好了，该到犒劳我们的时候了，怎么也得把我跟朱晴的误工费吃回来。” 　　朱晴：“我还要去外滩看夜景！” 　　陆津看向何叶。 　　何叶笑道：“走吧，我给你们当导游。” 　　有周向明、朱晴在，玩什么都非常热闹，何叶被两人簇拥着又拍了很多照片，陆津……主要负责出钱。 　　坐游轮的时候，拍完合照，朱晴、周向明默契地把何叶旁边的位置让给了陆津。 　　“会不会冷？” 　　江面风大，陆津将女朋友拉到怀里。 　　何叶前面是游轮护栏，后面就是他。 　　沿岸高楼大厦夜景繁华，背后男朋友的怀抱让她温暖又心安。 　　摇摇头，见朱晴他们跑去了游轮的另一边，何叶终于找到机会提问：“怎么想到叫周向明了？” 　　他可是公认的重色轻友。 　　陆津用下巴蹭了蹭她细软的发丝，视线扫过江边某座大酒店，沉默片刻道：“不想再让你害怕。” 　　怕他可能又在算计什么，无法轻轻松松地玩。 　　何叶一怔。 　　陆津低头，在她耳边道：“对不起。” 　　他这辈子都会记得，那天她孤零零站在路边哭的样子，哭着说她想回家。 　　所以，绝不会再有第二次。 第060章 　　那年酒店的事，在何叶这里其实早翻篇了。 　　因为她当年就知道，陆津的本质并不坏。 　　他是认真喜欢她的，既在她备考期间给了她很多帮助，也没有露出明显痕迹惹她分心。 　　他能在将近四十度的高温天气心情愉悦地陪她去挤公交车，也能在她做家教的时候，一个人耐心地等上两个小时。 　　他可以在公司实习了一整个白天后晚上继续辅导她编程，也可以在下雨的夜里专门跑到东门接她回家。 　　这些是他喜欢她的方式，接吻、拥抱甚至迫不及待地要进行最亲密的一步，也是他喜欢她的方式。 　　没有那些单纯诚挚的好，他才是一个精于算计的好色渣男。 　　有了那些好，他就只是一个过于急切的十八岁的男朋友。 　　重逢之后，陆津也说过一些半认真半玩笑的话，什么“再也不敢惦记”之类的。 　　可直到今天，直到现在，何叶才明白，陆津还不曾放下。 　　所以他特意约了周向明来参加她的毕业典礼，用这种方式让她不用有任何猜疑、担心。 　　何叶转身，双手环住他的腰，抬头看他：“没关系，当时我就不怪你了，我说过的。” 　　因为陆津的气场太强，何叶很少这么直视他的眼睛。 　　包括现在，她还是不习惯，但何叶没有再避开。 　　她想让陆津知道，她真的原谅他了，他不必再为六年前的错自责。 　　陆津看着怀里的女朋友。 　　江面一片夜色，后面的游轮客舱在她眼里投射了明亮的光，光影浮动，那里也有他的影子。 　　陆津摸她的眼角：“你都怕哭了。” 　　十八岁的他，幻想过她会在床上哭，却没想到她会被自己吓哭。 　　陆津是被新旧邻居、老师、同学家长夸赞着长大的，夸他学习好，夸他品行好。 　　陆津也一直自诩正直，没想到第一个被他伤害的，竟然是他最想对她好的女朋友。 　　何叶拉下他的手，低声道：“今天我也哭了。” 　　被两个好朋友的意外加入感动哭的，好像与陆津没关系，但如果不是陆津叫了周向明，周向明与朱晴也不会出现。 　　陆津的手动了动，似乎还想再说什么。 　　何叶抢先道：“好了，不许再提以前的事。” 　　陆津看着她被风吹动的发丝，一根根似乎也温柔。 　　“嗯，不提了。” 　　 　　从游轮下来，已经九点多了。 　　明天是工作日，除了在自家公司上班的周向明时间相对自由，其他三人都必须上班。 　　周向明：“现在回去，还是今晚住这边，明早早点出发？” 　　朱晴是搭陆津的车过来的，下意识地看向陆津。 　　陆津也看了她一眼：“都可以，住酒店的话，你跟何叶一间，明早五点退房。” 　　确定他没计划跟何叶同住，朱晴马上道：“回去吧，到家估计也才十一点多，晚上睡得踏实点。” 　　周向明朝她使眼色。 　　朱晴懒得理他。开房肯定又是陆津出钱，花好姐妹男朋友的钱，她没那么坦然，自己出，上海的酒店能便宜？不如回家省心。 　　何叶也同意朱晴的意思，钱不钱的，在这边住真的要担心明天会不会堵车，上班会不会迟到。 　　陆津：“那就走吧。” 　　意见完全不被考虑的周向明：“……” 　　车就停在附近的停车场，四人一起走了过去。 　　何叶知道朱晴与周向明还别扭着，主动道：“我跟你坐后排。” 　　周向明：“不行，两个小时的车程，我肯定要睡觉的，为了不影响陆津开车，我必须坐后面。” 　　何叶：“……” 　　也不知道他真这么想，还是找借口。 　　朱晴：“算了，陪你们家大学霸去吧。” 　　说完，她先上了车，不给何叶犹豫时间，周向明立即绕到了另一边，进去之前还得意地朝何叶眨了下眼睛。 　　别说，他做这种动作，确实有点帅。 　　陆津瞥她一眼，淡淡问：“或者，你们三个在后面挤一挤？” 　　何叶：“……” 　　她笑着去了副驾。 　　车子开动起来，渐渐驶出这座繁华的大都市。 　　夜晚的高速上车辆也不少，陆津负责专心开车。 　　朱晴跟何叶聊了一会儿，因为周向明总是插话，她气得从包里拿出耳机，脑袋扭过去，把后脑勺对着周向明。 　　周向明哼了哼，扭向另一边。 　　他们两个安静下来，何叶便一心观察路况了，第一次夜里走高速，她多少有点紧张。 　　陆津看她一眼，道：“可以睡会儿，不会影响我。” 　　好像已经睡着了的周向明阴阳怪气地附和：“对，他可是多年老司机了。” 　　何叶笑：“我没困。” 　　她拿出手机，翻看今天拍过的照片，好看的留下，不太满意的删掉。 　　车里持续了一段较长时间的安静。 　　陆津忽然碰了下她的胳膊。 　　何叶看过去，陆津往后指。 　　何叶扭头，就见朱晴不知什么时候睡着了，此时脑袋竟然枕在周向明肩上。 　　两个座位中间还是有些距离的，看周向明的位置，显然是他主动挪到朱晴那边，自荐当了枕头。 　　这会儿周向明正试着把朱晴另一边的耳塞取下来。 　　发现何叶在偷窥，周向明脸色微变，习惯地吐槽朱晴：“猪似的，哪都能睡着。” 　　何叶皱眉：“你知道吗，这种玩笑真的很伤人。” 　　周向明：“啊？我们俩一直这样啊，她也经常伤害我。” 　　何叶：“反正我不信朱晴真的一点都不介意。” 　　周向明沉默了。 　　何叶拿出手机。 　　周向明炸毛：“你干什么？” 　　何叶一边笑一边按下拍摄：“今天你们都没合影，我帮你们合一张，放心，我自己收藏。” 　　周向明：“不许拍！” 　　何叶：“你可以坐回去。” 　　周向明咬了咬牙，最终还是没有推开朱晴的脑袋。 　　 　　晚上十一点，帕拉梅拉下了高速，顺利进入安城范围。 　　周向明叫醒朱晴，对陆津道：“你把我们放到路边，我们自己打车回去。” 　　朱晴家与何叶、陆津的住址完全在不同方向，陆津开车送的话，会绕很多路。 　　陆津瞥眼还在打哈欠的朱晴：“一人一辆？” 　　朱晴：“对。” 　　周向明：“怎么可能？” 　　两人异口同声，然后又为打几辆车吵了起来。 　　陆津：“太晚了，周向明自己打车，我们送朱晴回家。” 　　周向明瞪着朱晴：“你好意思让他大半夜的绕路？” 　　朱晴不好意思，只好同意跟周向明打一辆车。 　　陆津将车停在路边，等他们下去了再开起来。 　　何叶回头，看着刻意隔了一段距离等车的两个好朋友，叹气，然后将那张照片发给朱晴。 　　朱晴：【……】 　　何叶：【他要是不喜欢你，我以后跟你姓。】 　　朱晴：【朱叶不好听，不如叫朱丽叶？PS：红牌警告第二次，还剩最后一次机会。】 　　何叶：【……回家了说一声。】 　　朱晴：【就怕我说了，你没空理我。】 　　这句话的信息量就太大了，何叶将手机放进包里，歪着脑袋闭目养神。 　　半个小时后，帕拉梅拉开进了丹桂嘉园的地下车库。 　　陆津照旧将女朋友送到楼上。 　　何叶开门后，他止步于门外，并没有要进来的意思。 　　何叶却心疼他精神紧绷的开了两个多小时的高速，手扶着门边，到底没有关上，垂眸邀请道：“太晚了，就在我这边睡吧？我给爷爷奶奶都准备了一套睡衣，还没穿过。” 　　陆津并没有马上接受：“我穿了，他老人家会不会介意？” 　　何叶：“我爷爷可没有那么讲究，明天洗了就好。” 　　陆津：“行，那我就不客气了。” 　　何叶把他让了进来，打开客厅的灯，想了想，好像也没有什么需要特别交代的：“毛巾浴巾牙杯牙刷次卧衣柜里都有，你自己找吧，我去……房间了。” 　　她想说洗澡的，又觉得这样的深夜，“洗澡”有点暧昧。 　　背后的男朋友：“嗯，早点睡。” 　　何叶就丢下他去了主卧。 　　拿出睡衣，何叶只反锁了主卧卫生间的门。 　　洗澡洗头吹头，忙完都十二点多了。 　　人困了，口却渴，房间里也没有准备瓶装水。 　　何叶小心翼翼地走到门口，慢慢旋转把手，悄悄拉开一条门缝。 　　次卧的门关着，走廊、客厅一片漆黑，公卫那边也没有什么动静。 　　已经睡了吧？ 　　他那么短的头发，吹起来比她省事多了。 　　确定陆津不在外面，何叶悄悄闪出门，左手拿手机屏幕照明，右手攥着马克杯。 　　经过公卫门口，里面好像有擦头发的声音。 　　何叶心跳一快，决定速战速决。 　　她快步走到饮水机前，接了浅浅一杯底水就要折返，刚站直，公卫的门被人从里面打开了。 　　何叶全身僵硬，寄希望于陆津不会留意这边。 　　陆津确实没注意那边，但他手里拿着刚刚洗完的衣服，要去阳台挂上。 　　于是，他先关了卫生间的灯，再打开客厅灯。 　　灯光大亮，木头一般站在饮水机前的女朋友自然暴露在他眼前。 　　只穿睡衣的何叶脸红红的，偷偷去看陆津，惊讶地发现他的脸也有点红。 　　不是被热水熏出来的那种，是真的很不自然。 　　下一秒，何叶的视线落到了他身上。 　　刚洗完澡的陆津，穿的当然是次卧唯一预备的那套老年男款睡衣，蓝底格纹…… 　　“咔哒”一声，陆津重新关了灯。 　　黑暗完美地掩饰了彼此的尴尬。 　　何叶主动打破沉默：“你去挂衣服？我，我回房。” 　　陆津默认，继续往前走。 　　等他已经拐过去了，何叶才抬脚，只是没等她进入走廊，男朋友的脚步声突然往这边来了，同时响起衣物坠落茶几的声音。 　　何叶慌得往前跑。 　　男朋友追上来，从后面搂住她的腰。 　　何叶：“水，别弄洒了我的水！” 　　陆津将她抵在墙上，再来抢她的马克杯。 　　何叶着急：“我真渴了！” 　　陆津：“……喝吧，我可以等。” 　　他退后一步，好像真的很有耐心。 　　何叶背靠墙，双手捧着马克杯，一边小口喝水一边考虑成功偷跑的可能性。 　　突然，对面的男朋友抬起手，一颗一颗地解开睡衣纽扣。 　　何叶：“……你做什么？” 　　陆津：“太丑，穿着不舒服。” 　　说着，他彻底脱了那件老年款睡衣，挂在旁边次卧的门把手上。 　　何叶只庆幸周围黑漆漆的，她看不清楚。 　　“还没喝完？” 　　陆津重新靠了过来，结实温热的胸肌擦过何叶捧着马克杯的指背。 　　何叶浑身一抖。 　　陆津拿走她的水杯，弯腰放到脚下，再站起来的时候，他抓住女朋友软软的手搭在自己肩头。 　　“抱住了。” 第061章 　　最近何叶经常抱陆津的脖子。 　　他好像特别喜欢这样，而何叶也记着他第一次叫她抱脖子时说的那句颇有几分控诉意味的话，便也愿意配合。 　　以前抱的时候，她的手臂肘部会压着他的外衣。 　　今晚不一样了，他丢了那件老年款睡衣，何叶的胳膊便完全贴上了他的肩颈。 　　他还叫她抱住了，不许松。 　　刚洗过澡的陆津，全身都散发着高于平时的体热。 　　何叶踮着脚，抵着墙，闭着眼，张着嘴。 　　陆津揽着她，低着头，闭着眼，吻着她。 　　黑暗里一切声响都被放大，越羞耻才越显得特别，跟别人都不会再有，只发生在他们之间。 　　何叶的胳膊先酸了，二十厘米的身高差让她像做了很久的举臂运动。 　　晕晕乎乎的，她习惯地想去抓他腰侧的衣服，等双手碰到陌生的肌肉，她才被烫般想要垂下去。 　　陆津按住她一只手，扣在自己腰间。 　　何叶的心都在颤抖。 　　陆津拉着她的那只手改变位置，他甚至不再亲她了，只抵着她的额头，叫她不许扭开。 　　何叶一直在试图把手缩回来。 　　陆津微顿：“不喜欢？” 　　何叶：“……也不是，就是，太那个了。” 　　陆津：“我不介意。” 　　这时，何叶碰到了曾经被舍友们分享过图片的传说中的男人的腹肌。 　　反正也躲不开陆津的手，何叶出于一种单纯的好奇，试着去数他有几块。 　　左边一块儿，右边一块儿，这是最上面一排的。 　　确定腹肌确实是成对排列的，何叶就只数左边的了。 　　她一排一排地往下数，都没注意到陆津的手已经改成虚握，完全是她自己在移动。 　　数完第四排，何叶傻乎乎地继续往下。 　　指腹下的肌肉突然明显地绷紧，头顶男朋友的呼吸也重了起来。 　　何叶：“……” 　　她连忙往回缩，陆津及时按住。 　　何叶已经猜到再往下是哪里了，急得叫他：“陆津！” 　　陆津顿了顿，突然攥住她两只手腕贴墙举起，重新吻住她，另一手还想揽她，没想到何叶的睡衣衣摆因为双手高举而上移了一大截，陆津毫无准备地环住了她细细的腰。 　　那是比含羞草被人碰触后更明显的瑟缩。 　　陆津倏地松开手，人也后退两步。 　　何叶本能地放下已经酸软的手臂，大口大口地喘着气。 　　陆津看着她模糊的轮廓，声音暗哑：“对不起。” 　　何叶疑惑地“啊”了声。 　　陆津：“腰，不是故意的。” 　　何叶：“……” 　　他不说的话，她都没反应过来。 　　反差也太大了，曾经想方设法要往里探索的男朋友，现在不小心碰下腰都像被吓到似的，仿佛她会再为了这个跟他分手。 　　何叶又害羞又想笑，还有点心软。 　　“没，没关系。”她攥了攥纯棉的衣摆，暗暗庆幸他退得快，不然再往上一点点，就会发现她里面是空的。 　　沉默了一会儿，陆津取下挂在门把手上的睡衣。 　　何叶见了，也弯腰捡起放在一旁的马克杯。 　　陆津：“睡吧。” 　　何叶点点头，快速回了主卧。 　　 　　何叶定了早七点的闹钟。 　　在房间里收拾得整整齐齐，她出门了。 　　次卧的门紧闭，公卫门开着，厨房、客厅都没有陆津的身影，倒是阳台上挂着他昨天穿的衣服，从里到外，一件不差。 　　刻意忽略某件四角裤，何叶走过去，摸了摸他的长裤裤腿。 　　显然，这样的季节无法只在一晚上就让他衣物变干。 　　洗衣机跟烘干机是叠放的，昨晚他忘了用吧。 　　何叶走回客厅，想了想，拿出手机给他发消息：【醒了吗？】 　　组长：【醒了，在等你。】 　　何叶：【等我什么？】 　　组长：【去趟我那边，帮我拿衣服，我现在不方便出门。】 　　组长：【门禁你有，门锁密码：520708，进衣帽间了视频，我告诉你拿哪些。】 　　何叶看着那六位密码。 　　“0708”是她的生日，前面的“52”…… 　　明明是个高冷学霸，怎么这么喜欢用一些俗俗的东西。 　　她也逗他：【我看小区里也有人穿睡衣下楼拿快递扔垃圾的，你搭电梯直接去车库，往返也见不到几个人。】 　　陆津没再回复。 　　很快，次卧传来开门声。 　　坐在沙发上的何叶抬起头，准备正式欣赏一下男朋友的睡衣造型。 　　可是走入视野的陆津，只在腰间围了一条白色浴巾。 　　何叶低头，攥紧手机，咬牙，站起来，跑到玄关，换鞋出门！ 　　组长：【十栋楼1601，谢谢。】 　　等电梯的何叶没有理他。 　　两个人的小区中间只隔了一条马路。 　　何叶从小区北门出去，穿过马路来到望潮府的南门，因为陆津提前为她设置了人脸识别信息，门禁成功通过。 　　何叶又看了下他的信息，确认他这边的住址跟晓风的陆家一样，都是十栋楼。 　　大概是一种情怀吧。 　　望潮府很大，何叶边走边看路牌，走了好几分钟才抵达十栋楼。 　　完全陌生的小区，作为第一次来男朋友家的外来人，何叶有一点点不自在。 　　这种不自在在她抵达十六楼，输入密码时隔壁突然走出来一位白发老太太时达到了巅峰。 　　老太太好奇地打量她。 　　何叶脸红了。 　　密码解锁，她还在犹豫要不要跟男朋友的老年邻居打声招呼，老太太先开口了：“你是小陆的女朋友？” 　　何叶点头。 　　老太太笑了：“原来他真有女朋友啊，去年他刚搬过来的时候，我想给他介绍一个，他说已经谈了女朋友，可我也没看到他带女朋友回来，还以为他在骗我。” 　　何叶心里紧了一下，脸上毫无破绽，保持着笑容。 　　老太太话比较多：“来找小陆啊？” 　　何叶：“……他住院了，让我过来帮忙拿套衣服。” 　　老太太：“啊，怎么住院了？” 　　何叶：“熬夜加班晕倒了，还好不严重，下午就能出院。” 　　老太太感慨了一会儿熬夜伤身，终于下楼了。 　　何叶松口气，推门进入。 　　里面是一片纯粹的黑、白、灰。 　　阳台窗帘半拉，因为主人不在，黑灰色的客厅空间沉静、冷淡、神秘。 　　有那么一瞬间，何叶仿佛对上了陆津那双漆黑锋利的眼睛。 　　她在门口站了一会儿，才开始慢慢参观男朋友的家。 　　客餐厅没有一样多余的家具，墙上连幅挂画都没有，也没有一盆绿植。 　　透过半开窗帘的落地窗，能够俯瞰另一条马路之外的浩渺江水。 　　组长：【到了？】 　　何叶回神：【嗯，刚到。】 　　组长：【时间充裕，随便参观。】 　　何叶：【不太习惯这种风格，一个人有点害怕。】 　　组长：【装修时我还是单身，下次听你的。】 　　何叶：【我去衣帽间了。】 　　陆津拨了视频过来。 　　何叶接通，屏幕上出现陆津的身影，依然是裹着浴巾的造型，坐在外面的沙发上。 　　何叶马上调换镜头：“干什么坐我沙发，回房间去。” 　　也不知道他是垫着浴巾坐的，还是毫无阻隔。 　　陆津：“床单太丑，除非去你那边。” 　　何叶瞪了一眼屏幕，虽然他看不见。 　　陆津：“右手边这间就是。” 　　何叶扫了一眼。 　　他这边是四居室，主卧、书房的门开着，与外面一个风格的冷淡装修，空间看起来都很大，还有一间关着门的应该是客房。 　　何叶带着一种微酸的心情推开衣帽间的门。 　　推的时候想，他一个大男人，居然还专门弄了一个房间做衣帽间。 　　推开后，何叶被里面的陈设震住了。 　　深灰是主色调，中间一张大大的黑色中岛柜，三面都是橱柜。 　　西装、衬衫、长裤、外套、领带、短裤、鞋子、皮带、领带、腕表，分门别类摆放得整整齐齐。 　　中岛柜表面是一层黑色大理石，下面设计了抽屉，大概用来放一些小物件。 　　何叶：“……” 　　男朋友比自己精致一万倍该怎么办？ 　　陆津声音清冷淡然地指挥女朋友拿衣服。 　　何叶想起同事们对他的评价，作为一个IT男，他这些衣服确实太骚包了。 　　她一手拿手机一手往外拿衣服，小声吐槽：“你更适合去市场部或其他需要经常应酬的部门。” 　　陆津：“穿着是个人品味，跟职业没有关系，别忘了短裤。” 　　何叶就非常后悔，昨晚不该留他的。 　　陆津：“后面有包装袋。” 　　何叶：“看见了，我先挂了。” 　　手机放到光可鉴人的中岛柜面上，可能是被这种氛围影响，何叶帮他叠衣服时居然也变得认真精致起来，叠得整整齐齐的再放进包装袋。 　　走出衣帽间，反手关门时，何叶随意地看了眼他的主卧。 　　正对着门口这边的床头柜上摆着一个相框。 　　何叶心中一动，是全家福，还是他自恋地放了自己的照片？ 　　反正男朋友说过允许她随便参观的，何叶咬咬唇，提着包装袋走了进去，站在床边，歪头看向相框正面。 　　照面里面，是个穿着汉服的女孩子，站在风景清幽的竹林小道上，仿佛听见有人叫她，她笑着回眸。 　　何叶：“……” 　　自己看自己，真有点尴尬。 　　刚要出去，忽然发现主卧角落摆着一个黑釉瓷缸，三四十厘米高。 　　何叶诧异地走了过去。 　　瓷缸里面水波清澈，休眠一冬的荷花重新长出了几片圆圆的叶子，清新嫩绿。 　　何叶想起自己刚注册微信的那年，还是个高中生，有点幼稚，非要想个特别的昵称，又不想太中二了，最后定了个“叶子圆圆”。 　　因为她是何叶，叶子圆圆的“荷”叶。 　　陆津这缸荷花是什么时候开始养的？她那张汉服的照片相框他又摆了多久？ 　　还没有答案，何叶心里都开始酸了。 　　最后看眼那些绿绿的小叶子，何叶提着包装袋走了。 　　重新回到丹桂嘉园的901，何叶推开门，发现陆津已经回次卧了，门留了一条缝隙。 　　何叶把包装袋塞了进去，她就靠在旁边的墙上。 　　陆津换好衣服，开门出来，看到女朋友，黑眸闪过意外：“偷听？” 　　何叶瞥他一眼，垂眸道：“你让我随便参观的，我去你卧室逛了一圈。” 　　陆津：“逛就逛，我又没怪你，靠在这里，好像被老师罚站的小学生。” 　　说着，他靠到旁边，再将女朋友拉到怀里抱着。 　　何叶看着他的脖子，问：“你床头柜的照片什么时候做成相框的？” 　　陆津摸她的头：“当年就做了，初恋纪念品，没舍得扔，复合后刚拿出来。” 　　何叶接受了这个解释，因为他送的礼物她也都还收着。 　　“那盆荷花？” 　　陆津笑：“暗恋你的时候养的，买之前查了一堆养护资料，辛辛苦苦养了一年，更不可能扔。” 　　何叶就知道，他养荷花肯定跟她有关。 　　确实啊，就算分手，花是无辜的，为什么要扔，尤其是费过那么多心思。 　　还有最后一个问题。 　　“我过去时碰到你家隔壁的老太太了，她说去年想给你介绍女朋友，你已经有了。” 　　他的胸膛轻轻震动，那是他在笑。 　　紧跟着，陆津抬起她的下巴，看着她有点幽怨也有点质疑的眼睛，问：“你信？” 　　何叶别开眼，故意道：“天天穿成那样，确实像经常去外面搞艳遇的。” 　　陆津：“搞艳遇，还是被艳遇？” 　　何叶：“……” 　　脸皮真是厚啊。 　　不过他确实有“被艳遇”的资本。 　　陆津摸了摸她泛红的脸，正色道：“只谈过一次恋爱，被分手后一直单身，嫌那个老太太啰嗦才说已经有了女朋友。” 　　何叶信，扯扯他的衣服：“这个？” 　　高中他没这么高调的，全靠身高颜值气质才鹤立鸡群。 　　陆津笑：“就当我在钓鱼吧，钓一条会在电梯里偷窥我的鱼。” 　　他可以暗恋她一年而毫无破绽， 　　也可以提前一年放线，等着她愿者上钩。 第062章 　　傍晚下班，陆津带何叶去了商场。 　　用餐高峰，但凡口碑好一点的餐厅外面都排了长队。 　　“这里？”陆津指着旁边的烤鱼店问。 　　何叶挺爱吃鱼的，点点头。 　　餐厅外面摆了一排塑料板凳，坐了很多人，陆津没有凑热闹，领了号后牵着女朋友走到本楼层尽头。 　　落地窗旁边摆了两张隔了一段距离的白色弧形椅，其中一张上面坐着一对儿紧紧依偎的情侣。 　　何叶礼貌地移开视线。 　　陆津牵着她坐到另一张弧形椅上。 　　何叶自动跟他隔了十几厘米的距离，她可不想在公共场所跟男朋友搂搂抱抱。 　　陆津背对那边的情侣坐着，看着她问：“我也没有那么黏？” 　　何叶瞥眼两人还握在一起的手。 　　陆津笑，却也没有松开，还想逗逗女朋友，有人打他电话。 　　陆津取出手机。 　　何叶瞄了一眼，来电显示“小姑”，再看陆津，这家伙居然微微皱眉。 　　何叶有点好奇了，因为根据她浅显的了解，陆津跟他小姑关系应该挺好的。 　　陆津左手牵着女朋友，右手接听。 　　小姑：“下班了吗？忙不忙？” 　　陆津：“还好，在外面排队等吃饭。” 　　小姑：“自己？” 　　女朋友朝他摇头，陆津只好含糊道：“同事聚餐。” 　　小姑：“周末加班吗？” 　　陆津：“……又让我看孩子？” 　　小姑笑了几声：“这不是没办法嘛，你小姑父在忙一个大官司，我要去广州参加漫展，本来想送小逸去你爷爷奶奶那，没想到人家夫妻俩出去旅游了。” 　　陆津抿唇。 　　小姑：“怎么，你没时间？” 　　何叶晃了晃他的手。 　　陆津只好道：“有，今晚我去接他，还是明早你送过来？” 　　小姑：“今晚吧，明早我九点的飞机。” 　　陆津：“行，我吃完饭马上过去。” 　　通话结束，他收起手机。 　　何叶好奇问：“你小姑是专门画漫画的吗？” 　　陆津默认，打开一款社交软件，翻到小姑的主页。 　　何叶接过手机仔细一看，顿时佩服得五体投地，陆津小姑居然是一位拥有大几百万粉丝的大触，看她的日常分享，除了漫画作品，还有美食、风景、猫咪，还有一张小姑的自拍！ 　　何叶：“好漂亮，这么年轻啊。” 　　陆津：“她只比我大十二岁，所以是小姑。” 　　何叶还在欣赏小姑的颜值：“怪不得你表弟那么好看，对了，你表弟几岁了？” 　　陆津：“九岁。” 　　何叶继续往下翻小姑的分享，看得津津有味。 　　陆津：“吃完饭一起去接他？” 　　何叶手指不动了。 　　陆津：“不是说跟我不够熟？正好趁此机会多熟悉熟悉，先从小学生开始。” 　　何叶：“……他会不会回去了就告诉你小姑他们？” 　　陆津：“说了也没关系，他们都住江对面，平时没机会碰到。” 　　何叶还有点犹豫。 　　陆津：“你不会连小学生都怕吧？” 　　何叶：“……我谁也不怕，这是有没有必要见面的问题。” 　　陆津：“早晚都要见，除非你计划再甩我一次。” 　　何叶败下阵来。 　　吃完烤鱼，陆津带着她出发了，开车前跟小姑商量好了，他的车就停在小区门口，让秦逸自己下楼过来。 　　路上有点堵，八点钟两人才抵达小姑家的小区。 　　何叶坐在副驾驶位上，有些紧张地盯着前面的小区门口，很担心陆津小姑会不会跟着出来。 　　几分钟后，小学生秦逸的身影出现了，高高兴兴地跑过来，背后的书包一晃一晃的，是这个时期孩子们特有的可爱。 　　何叶放松下来，她真不怕小学生！ 　　秦逸一直跑到车头这边才发现表哥的副驾上坐着人，惊讶得眼睛都瞪大了。 　　陆津降下车窗，叫他快点上车。 　　秦逸瞅瞅表哥，绕到副驾这边，礼貌地邀请何叶：“姐姐，你陪我坐后面吧？我一个人坐后面太没意思了。” 　　何叶连闹脾气的假小学生周向明都不忍心拒绝，更何况一个漂亮懂事的真小学生。 　　她毫不犹豫地抛弃男朋友，陪秦逸坐了后面。 　　陆津深深地看了她几眼。 　　何叶已经没有空理会他，因为秦逸是个小社牛，坐好了就打开书包，向何叶展示这个周末他要完成的作业。 　　何叶安慰他：“写完就可以玩了。” 　　秦逸：“我想去海洋馆，我哥总不愿意带我去，说那里太幼稚，姐姐明天有空吗，我们一起去？我请你，门票零食全包。” 　　确实有空的何叶看向开车的男朋友。 　　陆津面无表情地问小学生：“也请我？” 　　秦逸：“你不是没兴趣吗？” 　　陆津在后视镜里与何叶对视一眼，坦然道：“没兴趣陪你，有兴趣陪女朋友。” 　　何叶：“……” 　　 　　因为要看孩子，陆津先把何叶送到了丹桂嘉园，直接开到地下车库。 　　何叶下车，走到电梯厅那边，笑着朝两人挥挥手。 　　等她进了电梯，陆津才开车离开。 　　秦逸：“按照我妈之前说的，你是不是已经喜欢小叶姐姐六年了？” 　　陆津仿佛没听见，只管开车。 　　秦逸：“我就好奇，当初小叶姐姐为什么跟你分手？上次见的时候你们明明还没有在一起。” 　　陆津本来不想说，瞥眼后座的小学生，他想了想，提点道：“因为我想她跟我一起报清华，她怕分数不够喜欢的专业，坚持要去交大，我一直逼她，她不高兴，就分了。” 　　秦逸：“那你活该，我妈说过，不能强迫女孩子做她们不喜欢的事。” 　　陆津：“对，就是这样，所以你要吸取我的教训，以后谈恋爱了要尊重女朋友的选择。” 　　秦逸：“以后再说吧，我现在的任务是好好读书。” 　　陆津笑了笑。 　　小学生的作业还算简单，秦逸只用四十分钟就全部搞定了。 　　他想玩会儿游戏。 　　陆津：“现在玩游戏，明天去海洋馆，自己选一个。” 　　秦逸没办法，只好乖乖洗澡刷牙，去客房睡觉。 　　陆津这边的客房，目前也只有秦逸来住过，里面还摆着一个乐高机器人。 　　陆津看着小学生钻进被窝，交待道：“我有东西忘在何叶那边了，现在过去拿，你老老实实睡觉，别乱动，有人敲门先给我打电话，不许自己开。” 　　秦逸：“知道，你什么时候回来？” 　　陆津：“走路过去，大概半小时。” 　　秦逸点点头。 　　陆津关灯，退出门外，站在外面听动静。 　　过了一会儿，里面传来小学生的声音：“怎么还不走？我不会去玩你电脑，放心吧！” 　　陆津：“去也没用，我改了密码。” 　　秦逸：“不是520那个了？” 　　表哥以前的手机、现在的门锁都是一个密码，他看得多就记住了，用来解锁电脑居然也很顺利。 　　陆津：“不是。” 　　秦逸：“算你狠，那我真睡了。” 　　陆津看看书房，决定相信小学生一回。 　　 　　何叶回家后，先洗了一个澡，换上睡衣。 　　阳台上还挂着陆津的衣服，已经干了。 　　何叶把短裤外的几件都取下来，叠好放进早上从他家里带过来的包装袋。 　　忙完了，想到单独留一条短裤太过刻意，陆津见了肯定又要用那种眼神看她。 　　于是，她把那条黑色短裤也收进了包装袋。 　　快十点了，何叶关掉客厅的灯，回主卧待着。 　　刚靠到床头，陆津的消息来了：“我在门外，来拿衣服。” 　　何叶：“……等一下，三分钟。” 　　接下来，她用一分钟换好衣服，两分钟把陆津的那些衣服又挂回阳台，不给他留任何能捉弄她的机会。 　　忙完了，何叶呼口气，若无其事地去开门。 　　因为阳台正对着玄关，当何叶打开门，陆津第一眼先看女朋友，第二眼便留意到了阳台那边悬挂着的并且微微晃动着的衣服。 　　早上他把那套老年人的睡衣、浴巾、毛巾都洗了，同样挂在旁边，那几件就没有晃。 　　虽然想了很多，但陆津只是短暂一瞥便收回视线，低头换拖鞋。 　　何叶站在旁边，问：“把秦逸自己留在家没关系吗？” 　　陆津：“没事，最多会去书房偷玩游戏。” 　　何叶：“其实等他走了再来拿也行的，干什么这么急。” 　　陆津去离得最近的厨房洗了手，出来后看着她道：“没急。” 　　何叶一瞬间就看懂了他的眼神。 　　好吧，今天他们确实还没有接过吻。 　　阳台没有拉窗帘，对面的住户能够看清楚这边，何叶便关了灯。 　　陆津拉着她坐到沙发上。 　　何叶手抵着他胸口，小声提醒道：“我还是不太放心，今晚别亲那么久。” 　　陆津：“那我定个闹钟？” 　　有点搞笑，但关系到一个小学生的安全，何叶同意了。 　　陆津定了一个二十分钟的闹钟，没等手机屏幕黑掉，他便压了过来，一手搂着她，一手捧着她的脸。 　　他闻了闻她的头发：“洗过澡了？” 　　何叶为他的敏锐感到心慌。 　　陆津居然从她的耳后开始亲起，然后是后颈。 　　何叶一下子就软了，缩着肩膀躲他。 　　躲着躲着，两人一起倒在了沙发上。 　　这是一个非常危险的姿势，陆津自觉地就要撑起来。 　　就在他抵着沙发的左小臂已经发力的时候，一双手环住了他的脖子。 　　陆津喉结滚动，黑眸沉沉地看向身下的女朋友。 　　她闭着眼睛，呼出来的气息又热又急。 　　“何叶。”他仍然撑着左臂，保持两人中间的距离，谨慎提问：“是我理解的那样吗？” 　　何叶不说话，头也偏向沙发靠背。 　　陆津呼吸变重：“我说过，你再不肯回答，我都当默认。” 　　何叶就是不要回答。 　　陆津笑笑，视线从她的脸移到领口，突然就着她缠脖子的姿势，一手插到她背下，另一手托住她腿后，踩住地板的右腿与腰齐齐发力，便将何叶整个抱了起来，他则重重陷进旁边的沙发。 　　天翻地覆，突然就变成面对面跨坐在男朋友身上的何叶：“……” 第063章 　　陆津的吻，在何叶的领口处徘徊了很久，包括他一直隔着衣服贴着她腰侧背后的双手。 　　何叶就像被他绑起手脚架在了火堆上面，看着他精准地控制着火苗的高度，好几次火舌跳得都要烧到她了，然后又只差了那么一点点再落下去，继续蠢蠢欲动地烤着她，燎着她。 　　陆津的手是火，他身上还藏着更叫人心惊的东西。 　　也不是藏着，因为他并没有要掩饰的意思。 　　他强势又恶劣，进退自由地掌控着火候，却不肯叫她挪开分毫。 　　安静得只能听到拥抱、接吻声响的客厅，闹钟突然响了，是刻意调低的音量。 　　陆津抱紧何叶，唇抵着她的喉咙。 　　何叶半仰着头，迷离目光落于沙发上方的墙壁挂画，是一只白色的小熊，怀里抱着一束花。 　　闹钟还在响着。 　　陆津一手抱着她，一手捞起不远处的手机，关掉闹钟，屏幕反扣。 　　他又开始亲女朋友的脖子。 　　何叶抓着他脑后的短发，心情微微复杂。 　　她明明默许了的，陆津也明白她的意思，却什么都没做，不说像以前那样将她压在沙发上亲很久，连手都没有伸进衣服，甚至在衣服外面，他的手也一直都没有突破“警戒线”。 　　何叶也不是非要那样，就是，担心他是不是还在忌惮什么，因为那场分手对这种亲密有了阴影。 　　说出去可能会有点搞笑，其实这是一件关系到他心理健康的严肃问题。 　　何叶可没忘了，在那艘游轮上，他那句已经隔了六年的道歉有多沉重。 　　“在想什么？”陆津摸到她的嘴角，问。 　　何叶不说。 　　陆津猜得到，学她的用词，亲着她的耳朵解释道：“太那个了，怕你受不了。” 　　何叶：“……” 　　陆津：“我是很想，但我真的不急，这次我不会再给你动摇的机会。” 　　何叶有点小郁闷：“我又不是墙头草，哪那么容易动摇。” 　　陆津笑：“有区别吗，一个在墙头倒，一个在水面漂。” 　　何叶：“……” 　　她气鼓鼓地从他身上“漂”走了，站到餐桌那边指挥道：“快去收衣服，收完赶紧回去。” 　　陆津靠着沙发，不但没去收衣服，还慢条斯理地将右腿搭在了左腿上。 　　何叶急了：“你真放心秦逸自己在家啊？” 　　陆津声音平静：“他比一般小学生早熟，不会胡来。” 　　何叶：“再早熟都是小学生，你快点。” 　　陆津转向阳台，沉默几秒道：“快不了。” 　　何叶一怔，再看看他的姿势，后知后觉地明白过来，顿时尴尬得不行，丢下他去了主卧。 　　她也没有开灯，一头埋进被子里，只恨生活里的对话没有撤回功能。 　　不知过了多久，外面传来关门声，陆津走了。 　　何叶的手机还放在外面。 　　她出去拿手机，打开客厅灯的时候，意外发现陆津的几件衣服还在阳台挂着。 　　难道太着急回家照顾小学生，忘了？ 　　就在这时，男朋友的消息来了：【衣服麻烦你再收一下，放你这边备用。】 　　何叶盯着那个“再”字。 　　组长：【小学生都没你这么幼稚，帮男朋友收短裤都不敢承认。】 　　何叶：【说得好像小学生会有男朋友一样。】 　　组长：【文苑小学的何叶同学就有。】 　　何叶：【……你怎么知道我小学在那边读的？】 　　组长：【高三周向明就打听到了。】 　　何叶：【他这么厉害，轮到自己怎么就不行了。】 　　组长：【当局者迷？先不说了，我开车。】 　　何叶很难不怀疑他重色轻友的毛病又犯了，一提好兄弟就没了耐性。 　　装好手机，何叶郁闷地去收他的衣服，早知道还是免不了被男朋友调侃，何必折腾呢？ 　　 　　周末上午，陆津开车，带她与秦逸一起去海洋馆。 　　中午就在海洋馆的餐厅吃的，陆津去服务台那边点餐，何叶陪秦逸坐在椅子上等着。 　　秦逸小声打听：“姐姐，我哥说昨晚有东西忘你那边了，是真有东西，还是他撒谎骗我，只是还想过去再陪陪你？” 　　何叶：“……真有东西。” 　　秦逸：“什么东西？” 　　何叶迅速在脑海里搜索合适的物品，还没搜索出来，秦逸嘿嘿一笑：“我知道了，他把他的心落你那了，对不对？” 　　何叶被这话土得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秦逸扫眼点餐台那边的表哥，哼道：“今晚他再过去的话，你多拖他一会儿，让我多玩会儿游戏。” 　　何叶猜到什么：“你昨晚真偷玩了？” 　　秦逸：“怎么能叫偷呢，我哥电脑密码都没改，分明是默许我玩，走之前居然还骗我说他改了，幸好我没上当。” 　　何叶佩服：“你连他密码都知道啊？” 　　秦逸：“是他的密码太好猜了，这几年手机换了两次了，屏保密码都没变过，门锁、电脑，我甚至怀疑他支付密码也是一个。” 　　何叶心中一动，试探道：“前面三位，520那个？” 　　秦逸点头：“对，520、708，姐姐也知道？” 　　何叶的心砰砰跳了几下，随口道：“嗯，有一次我去他那边拿东西，他给过我门锁密码。” 　　秦逸：“他怎么不给你录入指纹？” 　　何叶：“……我们还没进展到那么熟的地步。” 　　这时，陆津点好单走了回来。 　　何叶偷偷朝秦逸递个眼色。 　　秦逸眨下眼睛，扭头问陆津都点了什么。 　　何叶拿起放在桌子上的果汁，垂眸喝了两口。 　　考虑到这两晚秦逸都要住在望潮府，要等周一早上陆津才会把他送去学校正式结束看孩子的工作，逛完海洋馆后，何叶就让陆津把她送回晓风那边了，免得今晚他又跑过来找她，还是在小学生都能猜到他真正目的的前提下。 　　下午五点左右，何叶做好晚饭，自己吃完了，再带到水果店给爸爸妈妈吃，她接管了收银台。 　　水果店主要做小区住户的生意，还很不错。 　　有位阿姨拎着水果来结账，她第一次见何叶，问何勇夫妻俩是不是请了新员工。 　　吴莉就特别骄傲地介绍了一下自己的大学霸女儿。 　　阿姨一边听一边夸，看何叶的眼神也越来越满意，等吴莉夸完女儿，这位阿姨也把自家儿子狠狠夸了一遍，最后问何叶有没有交男朋友。 　　阿姨的意思太明显，何叶不想造成更多的误会，抢在爸妈之前承认道：“有的。” 　　何勇坐在后面，端着碗吃得正香，闻言差点呛到。 　　夫妻俩的惊讶满满地表现在脸上，何叶笑了笑，矜持地解释道：“公司同事，这周才确定的关系，想多接触一段时间再告诉你们。” 　　说了，也省着爸爸妈妈被其他媒人说得心动，白白浪费精力。 　　阿姨听了，有点遗憾地结账走了。 　　何勇夫妻俩这才集中火力跟女儿打听那位同事的情况。 　　何叶参考陆津的条件，再虚构一些，编得也挺像那么回事的。 　　吴莉：“有照片吗？” 　　何叶：“有也不给你们看，等我确定不会分手了再说。” 　　吴莉笑眯眯的：“行行行，我相信我们家小叶的眼光，肯定差不了，那就等你想给我们看了我们再看。” 　　何勇：“……谈恋爱挺好的，但别太老实了啊，多观察观察他的人品。” 　　平时总盼着女儿交个靠谱的男朋友，现在女儿真谈恋爱了，他怎么这么不放心呢。 　　何叶无奈地看向吴莉。 　　有些话题注定更适合母女俩谈，吴莉用眼神示意何勇去外面切水果，她单独嘱咐女儿一些东西。 　　何叶笑：“妈，你们都放心，我不傻，能分辨他对我是不是真心喜欢。” 　　 　　周六、周日何叶都在晓风住的，陆津被小学生拴着，想来找女朋友也分不出身。 　　星期一上午，到了办公室两人才又见面。 　　陆津因为要送小学生去学校，遵守学校开门的时间又不能送太早，来回来去，最后一个到的办公室。 　　他一进来，清冷平静的黑眸先往何叶的工位看。 　　何叶只当没感觉到，专心看着屏幕。 　　冯秋羽啧了啧：“组长这眼神，颇有点望穿秋水的味道啊。” 　　程睿：“不就是带了两天小学生，至于这么想？” 　　他们已经提前问了何叶一波了。 　　已婚人士王威咳了咳：“恋爱初期是这样的，想当年我刚追到我老婆的时候，一天不见就难受。” 　　程睿：“现在？” 　　王威：“现在我老婆不爱我了，要不是还需要我帮忙带孩子，我怀疑我几天不回家她都不会想我，眼里只有我女儿。” 　　这话颇有几分幽怨。 　　程睿忍不住提问：“一对儿情侣，分开时究竟是女的更想男的，还是男的更想女的？” 　　江绪：“看谁更爱吧，反正去年过年回老家的时候，都是我主动给某人发消息。” 　　突然被幽怨的冯秋羽：“……拜托，继续说组长好不好？” 　　陆组长面无表情：“都很闲？过来开会。” 　　何叶暗笑。 　　插科打诨归插科打诨，开会的时候，所有人都是认真的。 　　何叶坐在冯秋羽旁边，安静地看着坐在主位的陆津，他今天穿的是黑衬衫，主持起会议来气场更强了，话不多，但每一个字都是重点。 　　何叶欣赏着，也学习着，领导力这种东西，有的人仿佛生来就会，有的人则需要摸索领悟。 　　何叶不是天生领导型的性格，但她并不甘心只做一个小组成员。 　　恋爱归恋爱，在办公室的正式工作时间，何叶只把陆津当组长。 　　傍晚六点多，何叶跟陆津一起下了班。 　　陆津：“今晚去外面吃？” 　　何叶：“嗯，吃完再去买点菜，我冰箱里只有一些水果了。” 　　陆津：“明晚下班再去买菜，今晚我想逛逛家居店。” 　　反正今晚吃餐厅，买菜确实不急，何叶好奇问：“你要买什么？” 　　陆津：“睡衣、枕头、四件套。” 　　何叶：“……” 　　陆津：“周五就想买的，被小学生坏了计划。” 　　何叶牢记上次在车后座催他快点反被他耍坏的教训，试探道：“你家里的要换新的了？” 　　听见他笑了下：“放女朋友那，如果下次她再留我过夜，我也不用再穿老人家的睡衣。” 　　何叶：“……既然这么嫌弃，那你女朋友保证，不会再有下一次了。” 　　陆津：“告诉她，我会争取。” 　　何叶：“……” 　　晚饭结束，陆津真带女朋友去了位于同商场的家居店，凡是家庭生活需要用到的，大件小件，这里几乎都有。 　　他看上一套纯黑的四件套。 　　何叶一脸嫌弃：“你怎么就喜欢黑色的。” 　　陆津：“那我换一套？” 　　何叶：“……随便你，你自己喜欢就好。” 　　陆津：“嗯，毕竟只是我自己用。” 　　这话不如不说，何叶甩开他的手，去逛其他区域了。 　　她在厨房区欣赏各种精美的餐具时，陆津回来了，推车里放得满满。 　　何叶：“这么多？你都买什么了？” 　　陆津指着一套非常符合女朋友少女心审美的四件套以及两套样式不同的女款睡衣，解释道：“放我那边，以防万一。” 　　何叶脸热，小声道：“没有万一。” 　　陆津看着她，笑：“你就那么确定，我奶奶不会去我那边住？” 　　何叶：“……” 　　她连瞪他都不要瞪了，转身就要走开。 　　陆津从后面握住她的手腕，等她脸没那么红了，再一起去结账。 　　半个小时后，陆津拎着他要放在女朋友家里的几件商品，跟在女朋友后面进了901。 　　何叶先去主卧洗脸。 　　陆津把四件套、睡衣、毛巾、浴巾都放进洗衣机，出去之前，他也洗了洗。 　　出来后，发现女朋友还在主卧。 　　陆津关上卫生间的门，隔绝洗衣机的转动声，然后坐到沙发上，打开电视。 　　过了几分钟，女朋友出来了，额前、耳边的碎发还湿着，脸颊莹白。 　　何叶有话问他，想了想，关了客厅灯。 　　陆津与她对视一眼，默契地拿起遥控器，也关了电视。 　　客厅黑下来。 　　何叶走向他，想坐在他旁边的，被陆津拉到了腿上，跟那晚一样的姿势。 　　何叶避开他亲过来的唇，小声问：“听秦逸说，你的各种密码都是52那个？” 　　陆津顿了顿：“是，当年刚追到你，全都改成了这个。” 　　何叶：“分手后，你怎么没改掉？” 　　照片是初恋纪念，荷花养了一年有感情了，不丢都能理解。可密码只是一串数字，他为什么还要继续用前女友的生日，就不怕想起来不舒服？ 　　陆津：“……算是提醒自己，以后再恋爱了，不能太急？” 　　何叶咬唇。 　　她有别的猜测，可男朋友不承认，她还能怎么着？ 　　下一秒，男朋友扣住她的后脑，强势分开她的唇，一如当年，更胜当年。 第064章 　　从星期二就开始下雨，看天气预报，这场雨还要持续到三月的最后一天。 　　星期四晚下班的时候，程睿咳了咳，大声广播：“别怪我没提醒你们，明早大降温，羽绒服该穿就穿，都别冻着。” 　　说这话的程睿，身上还穿着一件短袖。 　　今天最高温二十七度，很多男同事都是短袖穿着，包括何叶，也穿了件薄款衬衫。 　　再看预报，明天最高温才十三度，周六周日更是跌破十度的冷。 　　冯秋羽：“春寒料峭啊，我刚买的夏装还要再捂一段时间了。” 　　何叶默默地收拾好桌面，见陆津站起来了，她也离开了工位。 　　晚高峰加下雨天，路况不好，两人决定回家做饭。 　　陆津在厨房炒菜，何叶去了主卧，把已经罩上防尘袋的厚外套取出一件，再加一件棉毛衫。 　　收拾好了，她回到餐厅。 　　陆津从厨房里面问她：“做什么去了？” 　　何叶：“收拾衣服，你明天也多穿点。” 　　陆津就看向她的身上。 　　何叶现在穿的是一条浅蓝色的休闲衬衫，上面松着一颗纽扣，露出漂亮的锁骨。 　　薄薄的衣料顺滑柔软，因重力自然垂落贴合她的身体，勾勒出流畅的肩部线条，以及…… 　　早上陆津过来接女朋友，视线就往她这边瞥了好几次。 　　不知道他没想掩饰，还是无法掩饰，反正几乎每次何叶都察觉了。 　　现在陆津又看过来，何叶瞪了回去，并在陆津转身的瞬间将松开的那颗扣子也系上。 　　饭菜做好，陆津端出来，第一时间就注意到了女朋友衬衫的微小差别。 　　他语气关心：“冷了？” 　　何叶直接被他关心得红了脸，径自接过筷子，没理他。 　　吃完饭，趁陆津刷碗，何叶回了主卧，关上门，提前洗脸刷牙。 　　接吻已经成了每日的恋爱惯例，当然要做好充分准备。 　　准备完毕，何叶坐到沙发上，挑选今天要看的电影。 　　陆津从厨房走了出来，自然而然地去了公卫，何叶还没选好电影，听见他拧开水龙头放水的声音。 　　几分钟后，陆津出来了，若无其事地从女朋友身边经过，拉上阳台窗帘再坐到何叶身边。 　　窗外已经开始降温了，窗内灯光明亮又温暖。 　　电影很快就变成了背景音，何叶又被男朋友抱到了腿上。 　　或许是衣服的影响，今晚男朋友的自控力变差了，手指有意无意地碰到了她的衬衫纽扣。 　　每当纽扣被轻微转动，何叶的心都会被跟着转一下。 　　六年时光让陆津变得更加克制隐忍，何叶好像没什么变化，仍然会轻而易举地被他弄得心慌意乱。 　　她受不了他这样，要么就再坏一点，要么就干脆再克制一点，这样要解不解的，是在折磨她。 　　何叶攥住男朋友再一次把玩她第四颗纽扣的手。 　　陆津在她耳畔解释：“没想要。” 　　何叶咬牙：“那就别去动。” 　　陆津配合地将手放到她背后，沿着她的耳畔亲到脖子。 　　亲完一遍，陆津整个右手的手掌都贴上她的侧颈，问：“怎么这么热？” 　　何叶：“……” 　　这种亲法肯定会让人心跳加速体温升高啊，跟以前有什么区别？ 　　陆津没有解释区别，只给了建议：“这颗可以解开。” 　　说着，他的手离开她的侧颈，因为自己喜欢穿衬衫，便也熟能生巧地帮女朋友解开了第一颗纽扣。 　　领口松开，露出何叶更多的肌肤。 　　陆津用额头抵高女朋友的下巴，唇印在她的锁骨。 　　这个晚上，他的手依然没有去探索女朋友的衬衫之下，但他用高挺的鼻梁拱松了她的领口。 　　等陆津走了，何叶去照镜子，发现男朋友在她内衣边缘上方的肌肤上，留下了一抹鲜红。 　　 　　周五晚上，室内气温只有十度。 　　何叶把冬天盖的羽绒被也重新拿了出来，八点多陆津要回去了，她同样提醒男朋友今晚盖厚点。 　　陆津站在门外，看着她，点点头。 　　何叶就觉得，他其实不太想走。 　　可是，他以前离开时也都是差不多的眼神，更甚者，只要两个人在一起，陆津看她的眼神都差不多。 　　没有非常特殊的理由，何叶开不了口。 　　陆津在外面帮她关上门。 　　何叶能听见他离开的脚步声。 　　猜测陆津已经进了电梯了，何叶去了阳台。 　　窗外风雨交加，雨水被风裹挟着砸到窗上，放眼望去，小区里面只有幽幽的几点路灯灯光，偶尔有行人出现，也是撑着伞步履匆匆。 　　陆津开车，应该会好很多。 　　何叶关掉客厅的灯，去了主卧。 　　穿着厚款睡衣也觉得冷，又不想开空调，何叶早早钻进被窝。 　　忽然，风好像变大了，卷来一阵雨噼里啪啦地砸在窗玻璃上，显得房间里面都冷冷清清。 　　何叶给男朋友发消息：【到家了吗？】 　　陆津回了一张照片。 　　他大概刚进门，拍了他那间过于宽敞的客厅。 　　黑白灰的冷淡色调，在这样的夜晚，何叶隔着屏幕看了都觉得更冷了一点。 　　一分钟后，陆津又发来一张主卧的照片，深灰色的三件套，跟那套黑的产生了一样的阴间效果，床头柜上何叶的汉服照反倒成了唯一的阳间颜色。 　　何叶发出真心的困惑：【怎么会选择这种装修？】 　　组长：【这种比较符合我的气质。】 　　何叶笑：【什么气质？】 　　她倒要看看，他能说出什么自夸的话。 　　组长：【被女朋友甩的气质。】 　　何叶：【……】 　　组长：【睡了？】 　　何叶：【反正已经钻进被窝了，太冷了，什么都不想做。】 　　组长：【羽绒被暖不暖？】 　　何叶：【嗯，你的拿出来了吗？】 　　组长：【我没你那么怕冷，不换了。】 　　何叶：【你小心感冒。】 　　组长：【抵抗力没那么差。】 　　何叶：【……你就逞强吧，真感冒了，别想亲我。】 　　组长：【不亲，好了再去找你。】 　　何叶：【……宁可不亲，也不想动动手换被子，是吧？】 　　组长：【是。】 　　何叶：【随你，我睡了！】 　　组长：【晚安。】 　　何叶赌气地将手机放到床头柜上，关灯睡觉。 　　在黑暗中躺了不知多久，听了不知多久的雨，何叶伸手抓起手机，眯着眼睛看看屏幕，刚过去九分钟。 　　她咬唇，又刷了半小时的社交软件，再给陆津发消息：【换被子了吗？】 　　那边马上发来一张照片，还是那张灰扑扑的床，只是换了个角度。 　　何叶：【可以开空调。】 　　组长：【开了地暖。】 　　何叶：【……】 　　组长：【要来吗？才九点半，还可以看看书或看看剧。】 　　何叶：【不去。】 　　组长：【我可以去接你，这周末都在我这边过，不然怕你在家里冻感冒。】 　　何叶没回。 　　组长：【我现在过去？】 　　何叶做最后的挣扎：【那我的羽绒被岂不是白拿出来了？】 　　组长：【我可以帮你重新收起来。】 　　何叶服了。 　　可能只过了十分钟吧，何叶穿着厚厚的外套，在没开空调也没有地暖的低气温的客厅，给男朋友开了门。 　　半夜奔波的男朋友脸上有着一种与这种行为严重不符的朝气，漆黑的双眸里流动着让何叶不敢直视的光。 　　陆津先跨了进来，看向卧室那边：“我去帮你收被子？” 　　何叶瞪他一眼，点头。 　　陆津笑，牵着她走到主卧门口，他朝里看了看，用眼神提醒女朋友。 　　何叶直接把他推了进去，真有不方便叫他看的，她肯定早收起来了。 　　陆津进去了，何叶就靠在门板上，督工似的看陆津将那床羽绒被叠好，收进收纳袋。 　　抱着收纳袋，陆津看向女朋友的衣柜。 　　何叶瞪他：“放床上就好，我回来自己收。” 　　说完，她指指旁边的小行李箱，那里装了这个周末她要穿的衣服，包括笔记本、手机充电线、专业书等。 　　陆津服务员似的提起女朋友的行李箱，再跟着女朋友出了门。 　　进了电梯，他一手提箱子，一手握住女朋友的手。 　　他的手又大又长又暖，何叶虽然穿得多，刚爬出被窝还是有点冷的，就很喜欢这种温暖。 　　到了地下车库，她先上车，陆津放好行李箱再绕到驾驶座。 　　当帕拉梅拉开出车库，瓢泼的大雨顿时哗啦啦地浇打下来，突如其来的噪声让何叶微微受惊，瑟缩了下，去看旁边的男朋友，就发现他嘴角竟然扬起了可疑的弧度。 　　何叶闷闷道：“你看起来很高兴。” 　　陆津保持缓慢的车速，眼睛观察着路况：“确实很高兴。” 　　何叶：“我是为了你那边的地暖去的，才不是因为你。” 　　陆津：“我替我家的地暖感到高兴。” 　　何叶没忍住，转过去拍了他一下。 　　陆津笑着挨了这一下。 　　因为副驾上多了个女朋友，外面的凄风冷雨也变了味道，奔涌而下敲打着车前玻璃的雨点像是在跳一场欢乐的舞。 　　 　　帕拉梅拉转了几个弯，很快就开进了望潮府的地下车库。 　　何叶被男朋友牵着走进电梯，一路顺利地来到十六层。 　　陆津解锁后，没有进去，要帮何叶录入指纹。 　　何叶瞥他一眼，小声道：“不需要吧？又不会常来。” 　　那声音软软的，在无形的风里打着旋，听得人耳朵痒。 　　是男朋友才能接收到的限定信号。 　　陆津笑：“门锁告诉我，它欢迎你常来。” 　　何叶扭过头。 　　陆津抓着她的手，配合语音提示印上指纹。 　　他离开时没有关灯，阳台那边的窗帘是合拢的。 　　虽然还是黑白灰的冷色调，可能是因为有陆津陪着的关系，何叶居然没了那种神秘又冷淡的感觉，真正领会到了这种装修的特殊美感。 　　陆津带她去了客房，里面已经换上了陆津在家居店买的非常少女心的那套床上用品。 　　何叶探头看看，带着几分了然地问：“你奶奶已经来住过了啊？” 　　陆津垂眸看她：“是，介意的话，可以跟我睡主卧。” 　　何叶：“……” 　　她提着行李箱走进去，红着脸关门，反锁。 　　开着地暖的房间温度适宜，就是深棕色的地板、灰色墙壁、黑色衣柜融合到一起，看得何叶心里有点慌，尤其是外面突然来一阵疾雨敲窗时，何叶的心都要跟着颤一颤。 　　何叶受不了了，先去开了门，再给陆津发消息：【过来一下。】 　　外面很快传来脚步声，陆津还绅士地敲了敲门。 　　何叶在被窝里道：“进来。” 　　陆津推开门，里面灯是亮的，女朋友…… 　　他四处看了一圈，才确定床上粉白色印着小熊图案的被子下面的微微隆起应该就是自己的女朋友。 　　他站在门口问：“有事？还是不习惯？” 　　何叶：“不习惯。” 　　陆津扫眼衣柜：“关了灯应该还好？秦逸住过几次都没事。” 　　何叶：“心理作用，他看的电影没我看的多。” 　　陆津沉默片刻：“我送你回去？” 　　被窝里也沉默了一段时间，然后，女朋友闷闷道：“你真这么想？” 　　陆津：“不想。” 　　何叶：“……你想怎样？” 　　陆津：“我想陪你睡。” 　　何叶：“……去拿枕头吧。” 　　陆津没有动，就在何叶纳闷他是不是又在进行心理挣扎的时候，脚步声朝床边来了。 　　何叶开始紧张。 　　陆津掀开了那床小熊被子。 　　穿着印有小熊图案纯棉睡衣的何叶：“……” 　　只对视了一眼，她便要抓回被子。 　　“去我那边。”陆津拉住她的手腕，将人抱到怀里，“我那边床大。” 　　何叶埋在他胸口，等心跳没那么快了，刚要点头，听见他叫她：“何叶。” 　　何叶睫毛颤了颤。 　　陆津看见了，他哑声道：“但我只能保证，今晚不会动你的睡裤，这样，还要我陪吗？” 　　何叶：“……” 第065章 　　这样的风雨夜，可能热恋中的人都想跟自己的男朋友或女朋友黏在一起。 　　早在陆津离开何叶家里时，何叶察觉了他的不舍，她心里同样不舍。 　　所以她会问他有没有换厚被子，会在赌气不理他半个小时后，再问一遍。 　　她当时就想，如果陆津还没换，还故意诱她心软，她会叫他过来。 　　从小脸皮就很薄的何叶，还从来没有做过这么主动的事。 　　但在做出那个决定的时候，何叶就知道，只要陆津来了，那么无论今晚发生什么，她都做好了准备。 　　因为喜欢，因为从心理到身体都已经完全成年，所以做什么都可以。 　　可陆津太坏了！ 　　她明明都允许他来客房陪她了，他还要提什么睡衣睡裤！ 　　看似绅士地给她选择权，其实就是在逗她，就是要看她脸红。 　　软柿子也有硬的时候，何叶闭着眼睛，赌气道：“不要了，你走吧，我自己睡。” 　　她整张脸都贴着他的胸口，隔着衣服也能感受到那发烫的温度，被拒绝的男朋友知错就改，语气更加绅士：“那我不保证了，你继续要我陪？” 　　何叶：“……” 　　不等女朋友再开口，陆津抱着她朝外走去，经过门口时，关了客房的灯。 　　客厅、书房的灯都亮着，陆津没有管，转个方向抱着她进了主卧。 　　何叶依然闭着眼睛，听见“啪嗒”的声音，周围彻底黑下来，是他关了主卧的灯，包括门。 　　雨水还在不知疲倦地敲着玻璃窗，随着风的变化时缓时急。 　　何叶被他放到了床上。 　　他都没有掀开被子，纯棉的春款被子与厚厚的床垫一起承托了两个人的重量。 　　何叶在客房的时候就把袜子脱了，现在双脚碰到微凉的被子，正好给了她暂且躲避他的热情的借口。 　　“凉。”她抱着他的头气息不稳地道。 　　在隔壁还衣冠楚楚装模作样的人，刚到这边就现了原形，何叶的半边睡衣已经被他弄皱了。 　　“哪里凉？”陆津从她的耳后抬起头，呼吸比她更重。 　　何叶：“脚。” 　　说完了，她以为陆津会挪开身体，会掀开被子让她躺进去。 　　但陆津只是给了一个非常简练的提议：“放我背上。” 　　完全超乎何叶意料的提议，让她出现了几秒钟的茫然。 　　男朋友以为她不会，反手帮忙。 　　何叶哪里肯干，陆津才抬起她的腿，她就赶紧放了回去。 　　“不凉了？”陆津笑着问。 　　何叶打他肩膀。 　　刚打一下，被陆津攥住两条手腕举到了头顶，她不高兴配合，还在没什么力气地想要挣脱时，陆津低下头，在她耳边道：“知道这一天我想过多少次吗？” 　　何叶动作一顿，反应过来他又要说那样的话了，她急着道：“不许你说。” 　　陆津：“那你别乱动。” 　　何叶果然不挣了。 　　陆津改成单手攥着她的手腕，右手帮她解睡衣扣子，毫不犹豫的，没有任何耽搁的。 　　周围是一片浓浓的黑暗，只有断断续续的风声雨声。 　　何叶的心砰砰地跳着，头顶是他模糊的轮廓。 　　他的房间很大，家具又不多，就显得特别空旷。 　　在这样的黑暗与空旷中，何叶的声音变得更加明显。 　　同样的一件事，十八岁的陆津还没有什么章法，那时的他就像好不容易才哄了女朋友答应，便要抓紧时间做自己最喜欢的，他更考虑的是自己想要什么，争分夺秒，囫囵吞枣，因为慢了一秒，就意味着要少拥有女朋友一秒，而他的女朋友是那么的矜持与羞涩，同意的每一秒都是他哄着求着讨来的。 　　六年过去，他们都变了。 　　何叶不再限制他时间，陆津也在被迫压抑的那六年里，随着一次又一次夜深人静时的孤寂幻想，学会了如何叫她也喜欢。 　　何叶一开始还是懵懂的，以为跟以前一样。 　　可久违的悸动变成了海里的潮水，不是涨了一层便又自然退去，大海深处在酝酿一场风暴，浪潮在一层层堆积。 　　她终于意识到，陆津是有目的的。 　　只是这样就可以达到那种效果吗？ 　　何叶不知道，那是让她非常陌生的一种体验，因为不知道那一刻真的来了自己会有什么表现，何叶下意识地想要回避。 　　陆津不肯配合。 　　他牢牢地扣着她的一只手，任凭她的另一只手徒劳地来跟他抢夺。 　　“陆津！”何叶急得喊他的名字。 　　可她不知道，他有多喜欢听。 　　 　　当何叶的呼吸不再那么急了，陆津坐了起来，再将她抱到怀里。 　　灯依然关着，她软软地靠在他肩膀。 　　陆津亲她的头顶，一手摸上她的脸，温热热的，带着梅雨季节蒸出来的汗气潮湿。 　　“生气了？”他问。 　　何叶顿了顿，摇摇头。 　　没生气，窘迫更多一点，不知道是他太厉害，还是自己这边的问题，居然真的那样了。 　　陆津又确认了一遍：“真没生气？” 　　何叶闷闷道：“除非你再问。” 　　陆津没有问，只是握住她的手，引向自己。 　　何叶全身都僵了起来。 　　陆津蹭她的头顶：“会吗？” 　　何叶怎么可能会！ 　　陆津亲她的肩，哑声道：“我教你。” 　　 　　星期六，安城降温更进一步，预计中午最高温也只有七度。 　　雨也比昨天更大了，瓢泼似的冲刷着高层玻璃。 　　雨声没把何叶吵醒，男朋友的手做到了。 　　她试图继续装睡，他将她翻过来，还想动动嘴。 　　何叶一手将他的脑袋推开，拉起被子严严实实地挡住自己。 　　男朋友没有再纠缠，何叶听见他伸手去按开关的微小动静。 　　赶在灯亮之前，何叶将脑袋蒙了起来。 　　陆津揉了揉女朋友脑袋的位置：“九点半了，起来吃早饭，还是等会儿直接吃午饭？” 　　何叶：“你先出去。” 　　陆津笑着往外走，到了门口，听见女朋友喊他，叫他把客房她的外衣拿过来。 　　陆津进出一趟，最后从外面帮她带上门。 　　过了一两分钟，何叶拉下被子，长长地换了一口气。 　　人枕着枕头不动，视线在陆津的卧室扫了一圈，昨晚虽然没看，但上次来的时候参观过了，黑白灰的冷淡风组合，靠近落地窗的那边，摆着一盆才冒出圆圆小叶子的荷花。 　　她的衣服被陆津放在了床上，包括昨晚不知道被他扔到哪里又捡回来的白色内衣，简简单单的款式，带着一点少女心的花边。 　　何叶无法想象陆津捡起它时的表情。 　　不过应该很自然吧，他连叫她帮忙的话都能自然无比地说出来，捡个内衣算什么？ 　　虽然这件是昨晚来他这边之前才换的，何叶还是想换新的。 　　因为要住三晚，她带了三整套换洗的衣服，包括睡衣。 　　手机也被陆津贴心地拿过来放到了床头柜上，何叶给他发消息：【行李箱也拿过来。】 　　外面响起了脚步声。 　　何叶继续钻进被窝。 　　等陆津又出去了，何叶正式准备起床了。 　　身上穿的是一套真丝睡衣，昨晚她去洗澡时陆津给她拿的，他在家居店买的其中一套，另一套是睡裙。 　　真丝的触感已经够舒服了，当何叶坐起来的瞬间，胸前还是传来明显的不适。 　　那是比嘴唇还娇气的地方，哪里禁得住他反反复复？ 　　何叶微微缩着肩走到门口，反锁，再去主卫洗澡。 　　黑色金属质感的垃圾桶换了新的垃圾袋，干干净净的。 　　何叶蓦地想起昨晚他抽了很多张纸巾，一次至少要用十来张，上半夜下半夜一共折腾了两次。 　　费纸不说，她的手腕现在都酸着。 　　明明他自己也可以，非要攥着她的手不放。 　　何叶一边腹诽抱怨，一边洗了一个快速澡，把要洗的衣服都放进洗衣篓。 　　头发吹干，何叶一身清爽地走到落地窗边，拉开窗帘。 　　玻璃窗上一层水雾，不远处的江面也雾蒙蒙的，平时游客不断的江边，只有零星几个撑伞赏雨的人。 　　何叶抱了抱肩膀，看着都冷，居然还有雅兴赏雨。 　　她给爸爸、奶奶分别打了一个电话，无论什么天气，水果店的生意都是要做的，奶奶惬意地在跟一群老姐妹打麻将。 　　“天气冷，你多穿点，小心感冒。” 　　奶奶笑眯眯地嘱咐着，伴随着打牌的背景音。 　　何叶笑着挂了电话。 　　肚子饿了。 　　她装起手机，终于打开了主卧的门。 　　陆津竟然就在斜对面的墙边靠着，何叶一抬头，就对上了他那双漆黑狭长的眼。 　　明明他穿得整整齐齐，何叶的脑海里却冒出了他最不得体的那一面，脸刷得就红了。 　　可能在他看见她的时候，脑海里出现的也是她不穿睡衣的画面吧，虽然昨晚始终都没有开灯。 　　何叶后退一步，就要关上门。 　　陆津立即跨了过来，一手推门，一手搂住她的腰，将她抵在旁边的墙上。 　　条件反射让呼吸变乱，何叶垂着眼不去看他。 　　陆津闻了闻她沾有自己洗发露的头发，问：“怎么这么久？” 　　何叶：“洗澡能有多快，你呢，一直都靠在这里？” 　　陆津：“嗯。” 　　何叶：“你可真闲，就没有别的事可做吗？” 　　陆津笑：“早饭早做好了，一直在锅里热着，剩下的，除了想你，什么都做不进去。” 　　何叶的耳朵都要烧起来了。 　　陆津俯身，要亲她。 　　何叶：“……我饿了。” 　　陆津：“好，先去吃饭。” 　　他牵着她走到餐厅，何叶坐好了，看着他去厨房拿早饭。 　　陆津只拿了一套餐具。 　　何叶：“你已经吃过了？” 　　陆津一边将筷子递给女朋友，一边看着她道：“我比你更饿，不先吃可能扛不住。” 　　何叶：“……” 　　为什么他的眼神、他的话，好像夹着点别的意思？ 　　不想去琢磨，何叶闷头吃饭。 第066章 　　吃过“早”饭，已经上午十点了。 　　陆津收走餐具去了厨房。 　　何叶返回主卧，简单漱漱口，然后走到了落地窗边的荷花缸前。 　　地板干干净净，何叶直接坐了下来，方便她欣赏里面的叶子。 　　名字的关系，何叶很喜欢荷花，可她从没想过要养一朵，又要水又要泥的，脑补起来就很复杂。 　　有人敲了敲门。 　　何叶偏头，看见陆津，又收回视线，继续看那些绿绿圆圆的小叶子。 　　陆津走过来，坐到她旁边，再把女朋友抱到怀里。 　　何叶背对着他，这个姿势让她有些僵硬。 　　陆津：“就是抱抱，不用想太多。” 　　何叶暂且信了他，指着缸里面问：“什么时候能开？” 　　陆津：“六月底？等你过生日的时候，应该已经开了。” 　　何叶：“什么颜色的？” 　　陆津：“白色。” 　　何叶还在想象花朵的样子，耳垂被男朋友的唇蹭了下，接着是他轻到难以分辨的补充：“像你。” 　　他肯定是想到了不该想的才会这么说，几乎话刚出口，这种坏在他身上也表现了出来。 　　何叶立即就想站起来。 　　陆津按着女朋友不许她走，声音听起来好像什么事都没发生：“没想做什么。” 　　何叶不信！ 　　陆津沉默几秒，解释道：“生理反应，不听我控制。” 　　何叶：“……那你控制控制你的手，放我起来。” 　　陆津笑了下，真的松开了她。 　　何叶直接躲另一头去了，改成面朝落地窗坐着，看雨中的江景。 　　陆津继续坐到她旁边，为了证明自己没有什么不良企图，刻意保持了一些距离。 　　何叶只当没察觉。 　　陆津见她一直盯着外面，提议道：“去江边走走？” 　　又是降温又是下雨的，何叶的第一个念头就是拒绝，可马上又想到，昨晚两人都那样了，他与彻底解禁也没有太大差别，如果一直待在家里，可能用不了多久两人就又滚到床上去了。 　　于是，她点了头。 　　两人都换上了厚外套，出门时陆津从玄关柜里取出一把黑色雨伞。 　　在电梯里手牵着手，一走出单元门，陆津就把何叶搂到了怀里。 　　雨点啪啪地砸着伞面，地面也溅起了一层水花。 　　陆津看看女朋友脚上的小白鞋，问：“这双防雨吗？” 　　何叶点点头。 　　出了小区北门，往东走一段就是穿过马路去江边的人行道。 　　站在人行道边，看看对面的红灯，何叶从男朋友怀里仰头。 　　陆津察觉她的动作，提前低眸，见她偷窥失败似的立即又低下去，陆津笑：“只想看看我，还是有话要说？” 　　何叶哼道：“我是想起你第一次单独约我出门玩，也是这样的天气。” 　　陆津：“你记错了。” 　　何叶难以置信地又仰起头：“你敢说那天没下雨？” 　　该不会是他根本不记得了吧？ 　　陆津看着她道：“倒春寒的七八度，与酷暑三十六七度，也叫类似的天气？” 　　何叶：“……” 　　她瞪了他一眼，她强调的是雨，谁要比较气温了。 　　红灯变成了绿灯。 　　两人挤在一把伞下过了马路。 　　江边有护栏，只是现在都被雨水浇得湿漉漉的，靠也不能靠，摸也不能摸。 　　何叶唯一能靠的，只有男朋友的肩膀。 　　默默地看了几分钟雨，何叶忽然觉得两个人就这么站着，简直像一对儿傻子。 　　“有地方坐吗？”她朝两边张望。 　　陆津经常在这边晨跑或夜跑，解释道：“都是露天的椅子，现在没法坐。” 　　何叶：“那就一直这么站着？” 　　陆津指向一公里外的某座商场大楼：“最近都是在你那边做饭，我冰箱空的，去把这两天的菜买了？” 　　何叶：“好啊。” 　　陆津：“走过去，还是回去开车？” 　　一公里看起来真没有多远，何况是沿着江边一路走过去，何叶选择了步行。 　　商场底层是超市。 　　陆津的冰箱里有肉类，今天只需要买新鲜的蔬菜，以及一条何叶爱吃的鲈鱼，经过水果区，再买两样水果。 　　采购完毕，陆津推着购物车，何叶走在他身边，去收银台结账。 　　天气不好，今天来超市的顾客不算多，陆津带着她挑了一个前面只有两人的队伍。 　　轮到他们了，何叶站在陆津身后，看着他把购物车的东西一样样取出来，放在银灰色的收银台上。 　　取完最后一样，陆津看向了旁边的小货架，然后，他又朝后看来。 　　何叶：“……” 　　虽然爸爸只开过小超市，但小货架上的东西是差不多的，她都不用去确认，就能肯定是哪样商品吸引了男朋友的视线。 　　脸上发热，何叶从陆津旁边穿过去，先去拿两人放在超市入口处的雨伞。 　　过了两分钟，陆津提着一个购物袋走了过来，修长挺拔的身影，清冷寡欲的脸。 　　这气质骗得了别人，何叶早在六年前就知道他在无人处可以多贪了。 　　她避开他的视线，不着痕迹地扫了眼他手里的购物袋，基本都是包装好的蔬菜，看不出盒子棱角分明的形状。 　　可能只是看看，并没有买？ 　　酒店那天的事，多少还是留了他一些阴影，包括昨晚，他真的没有试图过要动她的睡裤。 　　当年他提前准备好，十八岁的何叶被吓到了。 　　现在，又因为他不敢再买的这个猜测而心软。 　　“走吧。”陆津来牵女朋友的手。 　　何叶微微低着头，没有动。 　　陆津看着这样的女朋友，等后面两个顾客说说笑笑地走过去了，他低声道：“放心，没买。” 　　何叶红了耳朵，却在男朋友再次想牵着她离开时，依然不肯挪动脚步。 　　陆津：“……买了，放心？” 　　何叶：“……” 　　她整个人都要炸了，甩开他的手只管自己往前走，走得特别快，甚至搭扶梯时都在往前走，一路头也不回地走出商场，撑开那把黑色大伞跨入雨中，背对着门口站在三米之外，由着湿冷冷的风吹散脸上的热度。 　　自觉已经看不出什么异样了，何叶才转身。 　　陆津就站在对面，黑眸沉静地看着她。 　　有那么一瞬间，何叶竟然也被他一身的清冷气场骗到了，那念头也产生了动摇，或许，他真的没买，只是在逗她？ 　　虚虚实实的，反而更叫人心里七上八下。 　　陆津忽然朝路边扬了扬下巴。 　　何叶扭头，看到一辆穿过雨幕缓缓停在路边的网约车。 　　陆津：“我刚刚叫的。” 　　何叶一边撑伞过来接他，一边疑惑地问：“这么近，不是说走回去？” 　　陆津左手搂着女朋友，右手同时撑伞加提着购物袋，语气如常地解释道：“太慢。” 　　何叶：“……” 　　嫌慢，他是着急做午饭，还是着急做别的什么？ 　　无论如何，她都坐上了这辆网约车。 　　司机面相严肃，确认过陆津的手机号就默默开车了，尽职尽责地将两人送到小区门口。 　　陆津先下车，撑着伞为后下车的女朋友挡雨。 　　网约车开走了，何叶站在路边，往左走是男朋友的小区，马路对面就是自己的小区。 　　她的视线在徘徊。 　　陆津看着她徘徊，沉默地等着。 　　其实何叶只是来回看了两眼，便挽住了男朋友的胳膊。 　　这回，换成陆津不动了。 　　何叶抬眸。 　　陆津的眼比夜色还黑还沉，怕她心存侥幸，他解释道：“真买了。” 　　何叶咬唇，湿冷冷的风在江面转了一圈，又把从她这里带走的热度卷了回来。 　　她松开挽着他胳膊的手，自己往前走。 　　陆津马上跟了上来，伞面严严实实地撑在她头顶，不让她淋到一滴雨。 　　何叶转向了望潮府。 　　一直到过了大门处的门禁，陆津忽然拦在了女朋友面前。 　　何叶扭头，红红的脸让她的小脾气没有一点威慑力。 　　陆津把手里的购物袋递过来。 　　何叶不明白他的意思。 　　陆津：“拿着，我背你。” 　　何叶别开眼：“这么一点路，背什么背。” 　　陆津：“太慢。” 　　何叶：“……” 　　最后，她还是一手提着购物袋，一手撑伞地趴在了男朋友的背上。 　　他并没有跑，可是走得真的很快，每一步踩下去，都会溅起一片白色的水花。 　　何叶呼吸紊乱地看着，觉得自己的心也溅起了连片连片的水花。 　　搭电梯的时候，陆津都没有放她下来，跨进家门，他依然没有放下她，自己换了鞋子，再帮女朋友脱了鞋子。 　　他背着何叶走进厨房，将购物袋放到橱柜上，再背着何叶去了公卫，湿漉漉的雨伞挂在淋浴间。 　　然后，他背着何叶去了主卧，开灯，反锁。 　　何叶怕他太急，紧张道：“我去洗个澡。” 　　陆津就把她放进了主卫。 　　何叶手脚发软地关上门。 　　陆津去拉了窗帘，回到门口，背靠房门，歪头盯着主卫的方向。 　　何叶洗完出来，差点被他吓一跳，跟着有点恼，红着耳朵，小声埋怨他：“至于这么急吗？” 　　陆津的视线在她脸上、脖颈扫过。 　　这样的眼神，没等他回答，何叶就跑了。 　　她钻进被窝，听见陆津进了卧室。 　　趁他不在，何叶把他打开的灯关掉了。 　　再躺平了，何叶忽然听到主卫传来的水声，哗啦哗啦的，太过清晰。 　　何叶愣了愣才反应过来，又惊又恼，大声喊他：“关门！” 　　脸皮再厚也不能这样吧？ 　　里面没反应。 　　何叶怀疑他没听见，等水声停了，他疑似抹沐浴液或做其他事情的时候，何叶又提醒了一遍。 　　这次，陆津回答了她：“不关。” 　　何叶只觉得荒谬：“为什么不关？” 　　别说他们刚谈恋爱，就是多年的夫妻，也没有这么毫不遮掩的吧？ 　　“怕你跑了。” 　　何叶：“……” 　　有点尴尬，有点好笑，她缩回被窝，不再管他。 　　早上都洗过澡的，陆津很快就出来了，随手重新开了灯。 　　何叶探出头，想要抗议，瞥见他只穿了一条裤子，连忙又缩了回去。 　　陆津坐到床边，掀开被子。 　　何叶紧紧闭着眼睛。 　　陆津撑到她身上，看了她好一会儿。 　　何叶知道他在看自己，怪难为情的：“关灯吧。” 　　陆津更想看着她，但还是尊重女朋友的意思，关了灯。 　　黑暗果然让她放松了很多。 　　他又让她变得紧张起来，变成了池塘里刚刚长出来的小叶子，圆圆的，绿绿的，嫩嫩的，被一条专门喜欢啃叶子的大鱼盯上了，躲又无处躲。 　　陆津拉起她的双臂环住自己的脖子，在她轻轻吸着气的时候，吻她的脸，她的耳朵。 　　“很怕吗？” 　　何叶说不出话，可能所有女孩子都被直接或间接灌输过一个常识，初次总是难熬的。 　　陆津能理解她的惶恐，而他有自己的理解。 　　“我不认为这是我对你的占有。” 　　“从形态上讲，这是你兼并我的过程。” 　　“何叶，让我属于你。” 　　早在六年前，他就该是她的。 第067章 　　情话再动人，真正到来的那一瞬，何叶还是没忍住哭了一声。 　　但也只哭了一声，短短的，低低的，听起来都不像哭。 　　何叶不是很放得开去撒娇或是倾诉委屈的性格。 　　从小到大，虽然爸爸很疼她，可何叶耳濡目染着爸爸的辛苦，她不想爸爸再因为自己的任何事多皱下眉头。所以，就算学校里有坏孩子嘲笑她没有妈妈，嘲笑她的爸爸是个瘸子甚至恶劣地模仿爸爸走路，何叶也只会躲到卫生间偷偷地抹眼泪，回家了便又成了那个每天都开开心心上学放学的乖女儿。 　　朱晴曾经恨铁不成钢地说过，她太容易替别人着想了。 　　何叶并不是完全赞同。 　　她只会替自己在意的人多着想一些，譬如爸爸，譬如朱晴，譬如……陆津。 　　就像现在，何叶绕过他脖子的双手只是默默地扣紧彼此，不吭声，也不去擦还在往下滚的泪，尽量表现得还算顺利。 　　陆津却不动了。 　　何叶能听见他刻意控制的呼吸，不像野兽吃到了猎物，倒像受了伤。 　　困惑转移了何叶对痛感的注意，她眨眨睫毛，挤掉模糊视线的泪水，好让自己能看清男朋友的脸。 　　虽然黑暗，离得这么近，她完全能看清楚他飞扬的眉峰，看清他高挺的鼻梁。 　　陆津低下来，在她眼角亲了亲，果然湿漉漉的，带着一点咸味儿。 　　何叶有点不好意思，其实，其实现在好多了，就刚刚那一下。 　　就在她已经做好准备，男朋友大概会安慰安慰自己的时候，陆津开口了：“跟我想的一样。” 　　何叶：“……” 　　陆津双肘撑着床，用拇指分别抹掉她两侧眼角的泪：“就猜到你会哭。” 　　何叶咬唇，她也不是非要他安慰，反正安慰也是虚的，他不可能真就放弃了。可为什么要说这些？ 　　“何叶。” 　　“不许你乱说。”何叶预防地道，劝他把不正经的咽回去。 　　陆津没有任何的不正经。 　　怎么可能不正经，这是他多年求而不得的一场梦。 　　以前只能在漫长黑夜中清清醒醒幻想的，只能在梦里反复梦见不愿醒来的，现在终于成了真。 　　“何叶。” 　　“我想听你哭出声。” 　　这话已经不是火了，是满满的一桶汽油，突然就在何叶的脑海里熊熊燃烧起来。 　　“不许你说！”她恼得揪他的短发。 　　陆津：“为什么不能说？” 　　何叶歪过头：“……已经没事了，没事我哭什么。” 　　陆津：“你确定？” 　　何叶非常确定。 　　头还没点完，手心忽然重重拍在他的肩上，哭声又被他欺了出来。 　　陆津吻开女朋友紧抿的唇，等她哭了一声又抿紧，他继续吻开。 　　重复几次，她终于放弃了，或许也是根本无法控制了，细细的胳膊挂着他的脖子，低低地哭了起来。 　　有点委屈，又好像不是委屈。 　　陆津沉沉地看着，一声不落地听着。 　　什么都好，是她就好。 　　 　　何叶还是跑了。 　　趁周日上午十点二十五分，陆津去主卫洗澡的时候。 　　可能是觉得已经吃到了肚子里，或是觉得女朋友已经被他榨光了最后一丝力气，这次陆津习惯地随手关了门。 　　何叶确实没什么力气，但她实在怕了仿佛永远都有无尽力气的男朋友。 　　她用最快的速度穿上衣服，那个白白带过来的行李箱也不去收拾了，听着主卫的水声，她只穿袜子悄悄来到外面的公卫，抓起梳子梳顺头发，再悄悄地在玄关这边换好鞋，只带着手机、一把雨伞匆匆离去。 　　电梯开始下降的瞬间，何叶狠狠地松了口气。 　　没有其他人，何叶转身，看了眼背后的电梯镜。 　　镜子里的何叶，一头及肩长发梳得柔柔顺顺，脸颊白里透红，眼底却泛着青黑。 　　甚至自从昨晚不知什么时候被陆津抱去浴室洗过一次澡后，何叶都没有再洗澡洗脸了。 　　何叶还是第一次没洗脸就出了门。 　　可她已经不在乎了，现在她就想回家，就想好好地连续地睡上一大觉。 　　刚离开十栋楼三分钟左右，手机响了。 　　何叶咬咬牙，边走边接听。 　　她没有说话，陆津那边也怪异地沉默了片刻，何叶能听见雨声，能听见自己因为快步走路而不稳的呼吸，却听不见手机对面有任何动静。 　　然后，陆津终于开口了：“何叶，没哭吧？” 　　低沉的，迟疑又小心。 　　何叶心跳停了一下，明白他刚刚为什么不说话，原来是害怕。 　　她四处看看，确定附近没人，才咬牙切齿地道：“为什么要哭，哭那么多次还不够吗！” 　　手机里传来一声明显的气音，是某位男朋友在笑，笑完，他问：“到哪了？我去接你，保证今晚让你好好睡觉。” 　　何叶：“不用，我不信你了，你也不许下来追我，不然我真的生气了。” 　　陆津：“不想回来的话，我开车送你回去，外面冷，别把自己折腾感冒了。” 　　他记得很清楚，刚刚她全身都汗淋淋的，脸红得像发了高烧。 　　这幅画面刚冒出来，身体就不对劲儿了。 　　陆津往下瞥了眼，不得不承认，女朋友还是很睿智的。 　　可他真的担心短时间热与冷迅速交替，何叶会生病。 　　何叶：“已经冷了，就算你现在下来也没有用，而且我马上就要到我们小区了。” 　　陆津：“下次别这么傻，你可以把我锁在书房，钥匙你拿着，想什么时候给我开门就什么时候开门。” 　　何叶：“就你那边的装修，白天还好，晚上我可不敢自己待着。” 　　陆津：“那我请设计公司重新装？只是能住人之前，我可能要在你那边借住一段时间。” 　　何叶：“想得美，不行。” 　　最关键的是，他那边的装修其实也挺好看的，何叶自己胆小罢了，而且最多装了两三年，好好的就重装，太浪费钱。 　　陆津：“饿不饿？早饭早做好了，还炖了鸡汤，我给你送过去。” 　　何叶犹豫。 　　陆津：“跟送外卖一样，放到你门口就走。” 　　何叶：“真的？” 　　陆津：“真的，只希望给个好评。” 　　何叶觉得这话有不正经的嫌疑，挂了电话。 　　她专心走路。 　　别看两个小区离得近，但陆津的十栋楼位于望潮府的最北面，何叶的六栋楼则位于丹桂嘉园比较靠南的位置。 　　两个小区都很大，何叶挂掉陆津的电话后继续走了七八分钟，才终于进了六栋楼。 　　在台阶这边甩甩雨伞，何叶走进单元门，进入电梯。 　　安安静静的，何叶忍不住又想起了从昨天中午到现在的一幕幕，她甚至都记不清了，到底是六次还是七次。 　　白天都还好，夜里根本没有时间概念，每次都是好像才睡着不久，陆津就又来了。 　　蛋糕确实非常美味，可再美味的蛋糕，连吃六七顿也会腻吧？ 　　好吧，也不是腻，是身体硬件要支撑不住了，从大脑到全身都迫切地需要一场休眠。 　　胡思乱想着，九层楼到了。 　　何叶打了个哈欠，转过电梯厅，突然愣住。 　　她难以置信地看着站在自家门口的男朋友。 　　男朋友一手提着保温锅，一手插着口袋，漆黑的双眸看过来，带着野兽看到猎物的光。 　　上一次见面，还是在他那张大床上，他坚持开了灯，视线始终没有离开过何叶。 　　何叶脸红了，结巴了，低下头：“你，你怎么这么快？” 　　陆津看着女朋友，音色清冷如常：“很快吗？” 　　何叶：“……” 　　某些跟快慢有关的对话跳出脑海，叫她想找条地缝钻进去。 　　尴尴尬尬地走到门前，解锁。 　　听见他的脚步声，她条件反射地道：“不许你进来！” 　　已经停下脚步，只抬起右手将保温锅递给女朋友的陆津：“……不进。” 　　何叶：“……” 　　他一定是故意的！ 　　她恨恨地抢过保温锅，恨恨地关上门。 　　关了门，何叶才懊恼地捂住自己半边脸，竟然比刚刚跑完八百米还要烫。 　　身体的疲惫、饥饿的肠胃与同样消耗巨大的精神让何叶在羞恼过后变得更加四肢无力，她将雨伞放进卫生间滴水，出来后立即坐到餐厅这边，打开保温锅。 　　里面是看起来就很不错的早餐，还有一大份鸡汤。 　　鸡汤温度刚刚好，何叶捧起来先灌了几大口。 　　放在旁边的手机亮起屏幕。 　　组长：【我还在外面，吃完保温锅给我，我带回去刷。】 　　何叶瞥眼玄关，回了一个【嗯。】 　　早餐份量不少，但何叶也是非常饿了，吃得干干净净，连一颗枸杞都没剩。 　　吃饱喝足，力气明显地沿着四肢复苏了。 　　何叶把碗筷放回保温锅，盖好盖子，走到玄关这边，打开门。 　　穿着一件黑色外套的男朋友靠在旁边的墙上，何叶以为他会玩玩手机打发时间，结果他两只手都插着口袋。 　　她好奇问：“你就这么一直干站着？” 　　陆津站正了，一手指了指头部：“想了很多。” 　　他的气质太清冷，冷得纯粹又干净，何叶自动脑补了工作方面：“想什么？” 　　陆津看着她的眼睛。 　　何叶：“……” 　　她将保温锅放到地上，后退两步，“嘭”得关上门。 　　陆津笑了笑，提着保温锅离开了。 　　何叶简单地洗了个澡，洗的过程中吸了好几次气。 　　彻底吹干头发，何叶就准备补觉了，补之前看了眼手机。 　　组长：【吃饱了吗？不够再送来一份。】 　　这应该是他回到车上，打开保温锅发现她都吃光了才问的。 　　隔了几分钟，他又发来一条：【睡醒了叫我，我给你送饭。】 　　最后，也就是何叶正在吹头发的时候，他说： 　　【何叶，】 　　【我很爱你。】 　　有的人羞于表达爱意，有的人滥用这个字眼。 　　陆津不是这两种。 　　无论在十八岁的青春岁月，还是在足以成家立业的年纪，他都会对何叶说爱，每一次也都是真的。 第068章 　　何叶被一阵电话铃声叫醒了。 　　房间里黑暗暗的，窗帘的缝隙外透进来一点微光。 　　手机在床头柜上放着，她拿起来，显示是“组长”，右上角的时间一分不多一分不少，整整齐齐的“6：00”。 　　何叶躺回枕头上，胳膊缩进昨天重新用起来的羽绒被，手机贴着耳朵接听。 　　她困倦地闭着眼睛，均匀绵长的呼吸通过手机传到了另一头。 　　陆津：“还没醒？” 　　何叶嘟哝：“才六点，我平时都七点起床。” 　　陆津：“可你昨晚八点睡的，到现在已经睡了十小时。” 　　提到昨晚，何叶清醒了几分。 　　昨天是星期日。 　　她上午跑回家里补觉，一直睡到傍晚七点，然后陆津送来晚饭，两人一起吃的。 　　她看得出来陆津还想要，所以吃完就把自己锁到主卧里了。 　　陆津并没有走，何叶也没管他，钻进被窝没多久就又睡着了……真的很困。 　　所以，这会儿陆津就在她的家里，给她打的电话。 　　何叶：“你，你起床了？” 　　陆津：“都洗完澡了。” 　　他刚说完，何叶的手机里与门口，同时传来三声不轻不重的敲门响。 　　男朋友的手指更像敲在了她的心口，又酥又麻。 　　体温在上升，她捂着额头装傻：“起这么早干嘛？” 　　陆津的声音穿过手机直接传进她的耳窝：“想你，五点醒的，已经想了一个小时。” 　　手机从何叶发软的手里脱落，滑到了枕头上。 　　她心慌地侧撑起来，通话还在继续，没有无意挂断。 　　这样的陆津让她甜蜜又无奈：“有什么好想的，这两天都黏在一起，上班在办公室也能见面。” 　　陆津：“办公室不能要你。” 　　何叶：“……” 　　他是存心要把她炸熟吧？ 　　光是这样，她的呼吸都乱了，想怪他又发不出声音，因为声音肯定会泄露她的溃不成军。 　　陆津：“开门。” 　　何叶：“……不开。” 　　陆津：“总要去上班，晚开我不保证今天不会一起迟到。” 　　何叶脸烫烫的：“……你怎么这样啊，以前没那样，不也照常上班。” 　　陆津：“以前怕吓到你。” 　　何叶：“现在我也被你吓到了。” 　　陆津：“我已经克制了，昨晚并没有打扰你休息。” 　　何叶挂了电话，因为她受不了再听陆津用他清冷的声音说这样的话。 　　不是不喜欢，而是冲击力太强。 　　文字会削弱一点冲击，也让她能比较容易地问出一些问题。 　　何叶：【认真的，你只是刚开始才这样，还是以后都要保持这种频率？】 　　刚刚那句“被吓到”有玩笑成分，但如果等会儿陆津给她肯定的回答，何叶可能真的会怕他。 　　组长：【节食太久，刚放开会比较贪，后面应该可以保持比较健康的频率。】 　　何叶刚要去搜搜什么叫“比较健康的频率”，男朋友又发了一条消息过来。 　　组长：【当然，也要考虑你的接受程度，如果你身体不舒服，或是单纯不想，我会配合你。】 　　组长：【还没恢复？】 　　何叶眨眨眼睛，真的感受了一下。 　　没再理他，何叶去洗澡了，认认真真地刷了牙。 　　走出主卫，何叶看看房门，解了锁。 　　“咔哒”一声，在门内门外的安静中非常清晰。 　　何叶还在想男朋友有没有听见的时候，要不要她直接打开门或是发消息提醒他的时候，门把手忽然下移。 　　只是下移，他没有马上推开，绅士地提醒道：“我进来了？” 　　何叶不可能回答他的。 　　她更想躲回被窝，可时间来不及，与其被他捉到一个狼狈躲闪的背影，不如等着被他抱过去。 　　何叶退后两步。 　　陆津进来了，一眼看到了在昏暗中静静地靠在墙边等着他的女朋友。 　　他关上门，走过去，勾着她的腰拉向自己。 　　两个人穿的都是睡衣，何叶踮脚去抱他的脖子，倒方便了陆津的手。 　　“会不会讨厌我这样？”陆津单手托起女朋友的脸，问。 　　何叶：“讨厌的话，你会改吗？” 　　陆津：“会，直到你喜欢为止。” 　　何叶懂了：“反正最后还是要这样的。” 　　陆津：“你呢，现在还讨厌吗？” 　　他知道，十八岁的何叶大概是不喜欢的，有一点点喜欢他，但不热衷这样的事，每次都是被他哄着才心软答应。 　　十八岁的陆津贪婪地享受着女朋友的心软。 　　二十四岁的陆津，希望女朋友跟他一样喜欢。 　　何叶没说话，只将脸贴到了他肩膀，手也微微用力地抱紧了他。 　　陆津觉得还不够。 　　十几分钟后，他抱着她去了床上。 　　他从不畏于表达自己的喜欢，包括在这件事上。 　　“抱紧我。”陆津明确地提出要求，当然，选择权在女朋友那里，她不想配合，他也不会介意。 　　何叶小声道：“已经抱紧了啊。” 　　再用力的话，那就变成勒他的脖子了。 　　陆津：“见过考拉吗？那种手脚并用的抱。” 　　何叶：“……” 　　所以他见到考拉的时候，想的就是这些事？ 　　何叶不想那么听他的话，继续只抱着他的脖子。 　　陆津：“你的腿很长，应该不费力。” 　　何叶：“……不许说了。” 　　她抱还不行吗！ 　　 　　八点钟，帕拉梅拉缓缓开出了丹桂嘉园的地下车库。 　　何叶坐在驾驶座后面，歪头打量窗外。 　　雨比周末小多了，气温也回升了四五度，只是依然还是冷的。 　　虽然六点钟就起来了，但因为昨天睡够了的关系，何叶现在一点都不困，甚至可以说得上神清气爽。 　　看了会儿路面，她偷偷瞥向车内后视镜。 　　窄长的后视镜正好照出了陆津的眼部。 　　趁他还没有察觉，何叶迅速收回视线，继续转向窗外。 　　前面红灯，陆津停车，视线瞥向后视镜，看到女朋友安安静静靠着椅背的身影。 　　她的脸依然有些红，不知道是残留的影响，还是她在悄悄地回忆在家里的情景。 　　到了公司，陆津停好车。 　　何叶有点懒洋洋的，像一大早上做了一个小时的普拉提，做完立即走动走动还好，可在车上一动不动地靠上十几分钟，全身的细胞、肌肉就都变懒了。 　　她解开安全带，拿起放在旁边的手提包，刚要去推门，陆津从外面将门拉开了。 　　何叶低头出去。 　　左脚先踩到地面，想要发力，发了一半居然软了腿，人又跌坐回椅子。 　　何叶：“……” 　　陆津俯身，看着女朋友道：“我扶你。” 　　何叶恼羞成怒地瞪他，考拉考拉，她虽然比考拉腿长，可强壮方面照考拉差远了！ 　　公共场所，何叶推开男朋友，刚刚只是没有准备，缓了缓，她自己下了车。 　　陆津走在她旁边，提议道：“以后可以每周去爬一次山，或是在江边跑跑，晨跑晚跑都行。” 　　何叶瞪他。 　　陆津：“只是单纯从健身的角度考虑。” 　　何叶：“我就喜欢待在家里。” 　　陆津：“也行，这两天你的体力消耗跟健身也差不多。” 　　何叶：“……从现在开始，到下班为止，除非讨论工作，你一句话都不要跟我说。” 　　陆津笑了笑。 　　两架电梯，何叶甩了男朋友自己搭乘一架，到了四楼食堂，她也用眼神撵走了想要凑过来跟她同桌的男朋友。 　　“哎，今天组长怎么没跟何叶一桌，吵架了？” 　　强哥端着托盘走过来，坐在陆津对面，背对着何叶。 　　何叶警告地看向男朋友。 　　陆津：“不小心摔了她的手机。” 　　强哥哈哈笑：“那是该生气，之前过年我回家，不小心摔了我妈的老年机都被好一顿说。” 　　何叶收回视线，专心吃饭。 　　晚上陆津这个组长要加班，估计要忙到八点多。 　　傍晚他提前给女朋友发消息：【一起去食堂吃晚饭？吃完我送你回家，送完再回来。】 　　何叶：【太麻烦了，我自己坐地铁、打车都方便。】 　　组长：【没我送你方便。】 　　晚上需要加班的员工，饭后也有一段休息时间，陆津送她回小区完全来得及。 　　何叶：【嗯。】 　　六点半，陆津将车停在了女朋友的小区车位。 　　何叶推门下车，要关门的时候，发现男朋友在用一种恨不得要拉丝的眼神看着她。 　　何叶：“……走吧，路上慢点开。” 　　陆津：“晚上见？” 　　何叶攥着车把，垂眸犹豫几秒，最终还是点了头。 　　习惯了两个人，一个人待在家里的夜晚居然变得冷清起来。 　　陆津是晚上九点回来的，何叶虽然还没有给他录入指纹，但发了固定密码给他。 　　开门之前，陆津还是给女朋友发了消息，免得吓到她。 　　何叶正坐在沙发上看电视，没开空调，穿着暖暖的睡衣、厚厚的棉毛袜子。 　　陆津换好拖鞋，对她道：“我去洗澡。” 　　何叶：“……炖了鸡汤，你先喝了。” 　　陆津停在原地，看向女朋友。 　　何叶目不转睛地盯着电视屏幕。 　　陆津笑笑，去了厨房，先洗手，再打开汤锅。 　　何叶炖的鸡汤，里面还放了莲子、桂圆、枸杞、大枣，闻起来香浓带甜。 　　看起来只有一大碗的份量，陆津问女朋友：“你喝过了？” 　　何叶当然喝了，不补补哪里受得了他？ 　　被女朋友飞了一眼刀，陆津自己喝了鸡汤，刷完锅碗马上去洗澡。 　　出来后，他坐到何叶身边。 　　何叶不认为自己的男朋友会有兴趣看电视，但她也没料到，陆津居然只是将她抱在怀里，并没有要去卧室的意思。 　　漆黑的电视屏幕镜子似地映出了两人的身影。 　　何叶难以想象等会儿那身影会变成什么画面，气恼地给了陆津两个选择，要么回卧室，要么关灯。 　　陆津选择关灯。 第069章 　　清明节，公司放了三天假，从星期六到下个星期一。 　　何叶星期五傍晚回了晓风，陪爸爸妈妈待了一晚上， 第二天上午再在水果店帮帮忙。 　　九点钟左右，她拎着满满两袋子水果，绕着小区转了一个弯，在爸爸妈妈看不见的马路边上，坐进了一辆帕拉梅拉“网约车”。 　　陆津看看副驾上的女朋友，手指触上导航输入框：“爷爷家具体地址？” 　　没等何叶回答，他若有所思：“这个问题，我以前好像也问过你。” 　　何叶：“……” 　　他确实问过。 　　当年她收到交大的录取通知书后，爷爷奶奶在老家办酒席，陆津给她打视频时问的。 　　十八岁的何叶没有告诉他，怕黏人的男朋友突然跑过来，给她一个“惊喜”。 　　十八岁的何叶还有种感觉，她与陆津就是一段校园恋，可能没等大学毕业就会因为某种原因分手，根本没必要了解对方的爷爷奶奶住在哪里。 　　谁能想到，六年后的今天，居然让陆津当初的提问有了意义。 　　何叶看着自己的男朋友，尽管那张清冷俊美的脸看起来没有任何多余的情绪，可她就是接收到了一点得意的信号，仿佛时间证明了他从来不会做任何多此一举的事。 　　何叶：“……还是算了吧，我自己打车过去，还省着你来回折腾了。” 　　陆津：“我喜欢这种折腾。” 　　何叶只好报出地址。 　　陆津专心开车了。 　　何叶靠在舒适的椅背里闭目养神。 　　可是大脑细胞不想休息，又把这几天的一幕幕回放给她看，尤其是昨晚，陆津在送她回晓风之前，竟然先开车回了丹桂那边。 　　何叶都快无法直视自己的那套房子了，沙发、餐桌、浴室、玄关，到处都有两人留下来的身影。 　　这次何叶选择回老家过清明，除了真的想陪陪爷爷奶奶，也有一半原因是为了躲陆津。 　　不可否认，那种滋味儿很好，可是陆津太……强了，何叶光是想想都要腿软。 　　放假前，陆津还问她要不要出去玩。 　　何叶不假思索地拒绝了，她哪都不去，就想重温几天以前顿顿吃素的平常生活！ 　　路上有点堵车，何叶看到熟悉的小镇时，都已经十点半了。 　　何叶：“就停在这里吧，我走过去。” 　　陆津：“水果太重了，爷爷奶奶不是都知道你已经谈了男朋友？” 　　“我把你放到前面一条街，保证不露面。” 　　何叶就同意了。 　　车子开进镇上，因为陆津这车外形过于招摇，吸引了不少视线。 　　陆津如约停在了何家前面的一条街。 　　他想下车帮何叶拎水果，何叶叫他待在车上别动，自己下车，从后排座椅拎走两袋水果，关上车门。 　　副驾的车窗还降着，何叶从一旁经过，陆津在看着她，何叶绕过车前，陆津还在看着她。 　　等何叶狠下心头也不回地走到前面的巷子口，回头看一眼，驾驶座上，男朋友依然在看着她。 　　名正言顺的男朋友，大老远开一个半小时的车送她过来，等会儿还要孤零零地开回去。 　　那么聪明敏锐的大学霸，肯定也知道她回老家过节是为了躲他。 　　何叶走不动了，咬着唇瞪着不远处的男朋友。 　　陆津笑了笑，慢慢将车开过来，巷子足够一辆车通过。 　　何叶重新上了车。 　　陆津握着方向盘，跟她确认：“真的要带我去见爷爷奶奶？事先声明，我并没有急，就算你刚刚没有回头，我也不会有任何怨言。” 　　何叶看着窗外：“你没急，我急，行了吧？” 　　陆津：“你也没急，只是想用这种方式补偿我。” 　　何叶：“我为什么要补偿你？我可什么都没欠你。” 　　陆津：“是，你没欠我，是我离不了你。” 　　何叶：“……” 　　陆津重新发动车子，穿过巷子，拐弯再经过两户人家，就停在了何家门口。 　　何家所在的镇子上，几乎家家户户都是自建的小洋楼。 　　何家也是其中非常典型的一栋三层小洋楼，底层围了个小小的院子，区别就在于邻居们因为儿女结婚什么的最近几年都翻了新，何家只有老两口常住这边，上次翻新还是何勇第一次结婚的时候，都二十多年了。 　　小洋楼外观没那么新潮，院子却打扫得干干净净。 　　何爷爷、何奶奶知道孙女今天要来，哪都没去，一个坐在院子里逗狗，一个在厨房里准备午饭。 　　门口多了一辆车，才三个月大的小黑狗立即丢下何爷爷，跑过来汪汪叫唤。 　　何爷爷先看到了孙女，立即喝住小黑狗，再去看驾驶位那边，走下车的竟然是已经在电影院外见过一面的“小陆”。 　　何爷爷愣住了。 　　陆津笑着跟老爷子打声招呼，绕到车后，打开后备箱，从里面拎出来四大盒礼品。 　　何叶难以置信地看着他。 　　陆津走到女朋友身边，低声道：“提前预备的，我也没想到真能用上，谢谢。” 　　何叶咬牙。 　　何爷爷还糊涂着呢，视线在两个年轻人身上来回转悠：“不是，小叶，你……” 　　儿子前阵子才打的电话，说孙女有男朋友了，公司同事，既然有了男朋友，怎么又让小陆送回家来了？ 　　听到动静赶出来的何奶奶脑筋转得就快多了，高兴道：“我就说嘛，小陆绝对对小叶有意思，有小陆在，小叶怎么可能看上什么同事。” 　　何叶嘟嘴：“我就看上同事了。” 　　陆津马上道：“小叶也没有撒谎，我确实是她的公司同事。” 　　何爷爷笑得满脸褶子：“行行行，同学同事都一样，快进来坐！” 　　两位老人拿出了招待准孙女婿的热情来招待陆津，又是端茶又是端水果的，陆津被二老包围，根本没何叶什么事，坐在沙发一边看热闹就行了。 　　这种热情持续了十几分钟才勉强冷却下来。 　　何奶奶：“早知道小陆也来，我多准备几道菜了，算了，现在去买也来得及。” 　　陆津连忙拉住老太太：“您别麻烦了，我又不是外人，就想陪着小叶来尝尝您做的家常菜。” 　　何叶直接拐走奶奶去厨房帮忙了。 　　何爷爷还在沙发上坐着，陆津只好留在这边陪老爷子说话。 　　何叶隐约听见爷爷提了“清华”什么的。 　　何奶奶：“又在那不懂装懂了，你爷爷就知道清华在北京。” 　　何叶小声嘀咕道：“他自己愿意来的，爷爷说什么他都得听着。” 　　真敢嫌弃她的家人，以后想来也来不成。 　　何奶奶惊讶地瞅了瞅孙女：“这么硬气？” 　　两个年轻人都很优秀，孙女长得漂亮，有学历有工资有房，经济上也没必要自卑什么，但孙女平时太乖了，陆津又是那样的气场，何奶奶还以为小情侣相处起来，自家孙女大概会比较听陆津的话，也更容易顾忌陆津的感受，譬如担心陆津会不会瞧不起家里种了一辈子地的爷爷奶奶。 　　何叶：“……” 　　跟硬不硬气有什么关系，陆津真喜欢她，就该尊重她敬爱的家人，即便只是面子活也要做得漂亮一点。 　　何叶反过来劝奶奶：“你们就把他当普通晚辈，不用觉得他清华毕业就有多高高在上的，他也不是那种人，正常相处就好。” 　　何奶奶：“知道知道，我们家小叶也很优秀，没有高攀他。” 　　何叶低头洗菜，努力不去回忆另一种“高攀”的解释。 　　 　　陆津没有帮忙做饭，饭后他坚持跟着何叶一起去厨房刷碗。 　　何奶奶识趣地把厨房留给了一对儿小情侣。 　　何叶瞥眼男朋友，问：“会不会觉得我爷爷奶奶话特别多？” 　　陆津：“话多说明他们对我很满意，没话讲我该担心了。” 　　何叶：“等着吧，你一走，他们就该给我爸妈打电话了。” 　　陆津：“那我不走了？” 　　何叶瞪他。 　　收拾好厨房，四个人又在客厅聊了一会儿。 　　何叶看了下时间。 　　陆津便要走了。 　　何奶奶包了很多青团，装了两盒，一盒叫陆津帮忙带给同小区的儿子儿媳，一盒叫陆津带回家里吃。 　　何叶幽怨地看着奶奶：“……你恐怕我爸他们不知道是吧？” 　　何奶奶：“知道又怎么了，小陆又不是见不得人，又高又帅的，换我早带着去镇上溜达一圈了。” 　　陆津看眼女朋友，解释道：“您不知道，交大追过小叶的男生能把他们操场绕一圈，我在里面真的只算普通。” 　　何叶：“……” 　　她把男朋友推向驾驶座。 　　借着身体与车子的遮挡，陆津右手扶着车门，左手握紧女朋友的手，狭长黑眸俯视着她，低声问：“明天来接你？” 　　何叶垂眸：“周一下午，不许提前。” 　　说完，她用力掰开他的手，回到爷爷奶奶身边。 　　陆津只好上了车，在女朋友微笑的注视下开车离去。 　　他走了，何叶还没法享受清闲，先是被奶奶追问了一遍怎么跟陆津在一起的，又被得到消息的爸爸妈妈联合通过视频的方式问候了一遍。 　　何叶编了一段非常普通的办公室恋情，终于逃回自己房间。 　　她给陆津发消息，提醒他配合这种说法，千万别提两个人高考后就交往过。 　　组长：【放心，我不敢，何叔知道了肯定不高兴。】 　　何叶：【你回晓风了？】 　　组长：【还没，停在路边回的消息。】 　　何叶：【没事了，你继续开车吧。】 　　组长：【你们镇上风景很好。】 　　何叶：【还行吧，看惯了没有太大感觉。】 　　组长：【附近居然还有一座五星级度假酒店。】 　　何叶：【……不许你去。】 　　组长：【我自己去，不叫你。】 　　何叶：【叫也白叫，我肯定不去。】 　　组长：【好。】 第070章 　　陆津停好车，先上楼将一盒青团放进自家冰箱，再提着另一盒去了小区东门的水果店。 　　早在一个多小时前，何勇夫妻俩就已经知道了女儿的男朋友是“小陆”这件事。 　　现在看到陆津，吴莉立即调侃道：“别人家的女儿都是先带男朋友见爸爸妈妈，小叶怎么先带你去见爷爷奶奶了？” 　　何勇坐在收银台前，乐呵呵地等着听陆津怎么解释。 　　陆津笑道：“本来小叶还想瞒着的，叫我把车停在前面一条街，下车后心软了，临时改的主意。” 　　吴莉：“这傻孩子，有什么好瞒的，别人我们或许还要担心一下，你这样样都知根知底，之前我们还想撮合你们俩呢。” 　　陆津：“我妈上次见过小叶后也是这么想的，我说我已经在追了，叫她先别来找你们牵线。” 　　何勇眯了眯眼睛：“你什么时候开始追的？我居然一点都没看出来。” 　　他这样有点岳父的谱了，陆津看看手里的青团，迎着准岳父的审视道：“高考完就追过一次，小叶只想专心读书，没答应。去年在公司重新遇见，我还是放不下她，就又追了。” 　　简简单单的两句话，他平平静静地说出来，却有种历经岁月而不改的真诚。 　　何勇被这话带进了回忆，试图找出曾经被他忽略的这小子高中就喜欢自家女儿的蛛丝马迹。 　　吴莉只觉得震撼，忍不住问：“那你在北京读书那几年，真的一次恋爱都没谈过？” 　　陆津：“没有。” 　　吴莉：“因为一直都想着小叶？” 　　陆津：“倒也不是，学习太忙了，没想过要找女朋友。” 　　何勇：“再忙还能比高三忙？” 　　陆津笑：“课程多又难，确实比高三忙。” 　　吴莉瞪丈夫：“你看你，又不懂了，真正原因是小陆没再遇到能像小叶一样让他想谈恋爱的女孩子嘛。” 　　何勇恍然大悟，恢复了平时灿烂无忧的笑容：“那当然，我们家小叶最好了，又漂亮又懂事，小陆啊，咱们都是老熟人了，叔叔信得过你，你也要好好对小叶，不许欺负她。” 　　陆津：“叔叔放心，我肯定会对小叶好。” 　　吴莉接过他手里的青团，先放到店里的冰箱中。 　　陆津卷起袖子，要留在店里帮忙。 　　何勇：“现在又不忙，用不到你，快回家休息去，平时上班那么累。” 　　陆津：“没觉得累，回去也是自己一个人在家，不如陪叔叔阿姨说说话。” 　　吴莉：“你爸妈呢？” 　　陆津：“出去旅游了。” 　　吴莉：“我看好多人趁放假去旅游的，你怎么没约小叶一起去？” 　　陆津：“约了，她不愿意，说是要陪爷爷奶奶。” 　　吴莉：“……” 　　都说直男直男的，自家女儿也有点直啊，放着这么帅气的男朋友不去旅游，反倒跑回老家待着去了。 　　年轻人热情主动，非要在女朋友的爸爸妈妈面前表现，吴莉就去找了一条印着自家水果店名的围裙：“小陆，系上吧，别弄脏你衣服。” 　　陆津：“不用，我注意点就行了。” 　　正好店里来了顾客，吴莉就没有再逼他。 　　何勇腿脚不方便，平时主要负责收银、切剥水果，陆津一来，揽走了在门口切凤梨、剥菠萝蜜的工作。 　　而他修长挺拔的身材、清冷俊美的五官就成了水果店最好的招牌。 　　吴莉笑眯眯地又拍了一个小视频发给女儿。 　　何叶睡完一场午觉才看到这段视频，看着自家高冷无比的男朋友垂着眼眸，用那双修长白皙骨节分明的手熟练地运用水果店的专用工具，从头到尾地切剥了一个大大的菠萝蜜。 　　前面还好，后面陆津一个一个地将菠萝蜜取出来放进保鲜盒中，何叶莫名地红了脸。 　　她问吴莉：【陆津现在还在店里吗？】 　　吴莉回的语音：“在呢，生意太好了，我们劝了好几次他都不肯走，恐怕要跟着我们忙到天黑了，不如你劝劝？” 　　何叶改成给陆津发消息：【你可真闲！！！】 　　忙碌的水果小哥过了好久才回复：【不闲会很想你。】 　　何叶：【实在没事，你去陪陪你爷爷奶奶外公外婆也行啊。】 　　组长：【今晚去爷爷家住，明早吃过早饭去看外公外婆，在外公家吃过午饭再一个人去度假酒店办理入住。】 　　何叶：【……安排得真充实。】 　　组长：【先不说了，现在很忙。】 　　何叶：【……】 　　 　　星期日上午，陆津给女朋友发来一张一桌早饭的照片。 　　到了中午，他又发了一张丰盛的午餐照片，餐桌与早上的那张明显换了风格，表明他确实从爷爷家转移到了外公家。 　　组长：【我外婆是绍兴的，做了艾糕，叫我等会儿给你们送一份过去，算是回礼。】 　　何叶：【你又说！】 　　组长：【不用我说，我妈早就告诉他们了。】 　　何叶：【我也吃饭去了。】 　　组长：【我大概两点半到。】 　　何叶咬咬牙，过了一会儿，陪爷爷奶奶吃午饭的时候，她还是宣布了一件事：“下午我就回去了。” 　　何奶奶筷子一顿：“不是说明天下午才走？” 　　何叶看着碗里的饭，小声道：“陆津今天在他外婆家，她外婆知道你送了他青团，让他等会儿也送份艾糕过来。既然他都来了，我就跟着他一起回去吧，不然明天还得让他跑一趟。” 　　何奶奶：“哎哟，小陆外婆这么客气的啊，小陆也是，送个青团也值得去说。” 　　何爷爷：“看来小陆对小叶很认真，连外婆那边都告诉了。” 　　何叶：“……” 　　就没有人为孙女提前一天离开感到不舍吗？ 　　老两口还真没有不舍，年轻人有年轻人的生活，回家住一天他们已经很高兴了。 　　何奶奶甚至又精心打扫了一遍卫生，准备迎接“小陆”。 　　何叶才不要坐在客厅等男朋友，回楼上房间待着了。 　　陆津比预计的时间提前了十几分钟。 　　下了车，他一边跟迎出来的二老打招呼，一边看向两人身后。 　　很明显的眼神，何奶奶笑道：“小叶在楼上睡午觉呢，应该醒了，我叫她一声。” 　　陆津：“没事，让她多睡会儿吧，不着急。” 　　因为开着窗户，这句话何叶也听见了。 　　虽然昨天微信聊天的时候一个说了不会叫她去酒店，一个说了叫了也不去，但事实如何，彼此都心知肚明。 　　所以何叶提前跟爷爷奶奶打了招呼，陆津也暗示了他会一直在楼下等她“睡醒”。 　　何叶抓了一把被子，认命地坐了起来。 　　几分钟后，坐在沙发上的陆津听到了楼梯那边传来的脚步声。 　　他抬眸看去。 　　是他的女朋友。 　　十五六度的微寒天气，她穿了一件白色的长大衣，没系扣子，下楼的动作显得她双腿格外纤长笔直。 　　看起来软乎乎的何叶，其实拥有一副极欲的好身材。 　　这是陆津第一次在超市里见到她就已经察觉的事实。 　　他神色如常地坐在沙发上，看着女朋友一步步走近，视线避着他，表现得毫不在意。 　　一个气质高冷，一个从来都是单纯的乖孩子，何爷爷、何奶奶都没有察觉年轻情侣间的暗流涌动。 　　“好了，快点出发吧，等会儿又该堵车了。” 　　“嗯，你们照顾好自己，下次我再过来。” 　　“别光你自己来，把小陆也带上。” 　　“……” 　　何叶笑着坐进副驾，等帕拉梅拉开动了，后视镜里也看不到爷爷奶奶了，何叶才收起笑容。 　　她始终没往陆津那边看。 　　陆津也没有提什么“说好不来怎么又来了”的话，只是预报了一下时间：“大概要开十五分钟。” 　　何叶睫毛动了动。 　　她听爷爷奶奶提起过那家度假酒店，前两年才建好营业的，据说现在镇上谁家办喜事，都流行去那边办酒席了，爷爷奶奶也去过一次，里面风景弄得确实漂亮，有山有湖，至于客房里面什么样，只去吃饭的爷爷奶奶就不知道了。 　　“多少钱？”她闷闷地问。 　　陆津：“还好，两千。” 　　何叶：“……这种冷门度假酒店，也值两千？” 　　虽然也是五星级的知名连锁度假集团，但能离她们镇这么近的，客源基本都是安城本地白领，周末不想跑太远，于是叫上朋友或是带上孩子来这边待上两天，除了酒店内部可以逛逛，周边真没什么可玩的。 　　陆津：“我买的湖景别墅，普通房间六七百左右。” 　　何叶：“……还不如回小区。” 　　陆津：“酒店有小区没有的风景，也算是出门旅游了。” 　　反正他都订好了，何叶就等着“旅游”吧。 　　很快，帕拉梅拉驶上了一段盘山公路。 　　一侧是郁郁葱葱的山间原生态树林，一侧是视野辽阔的山下风景，轻风吹入车窗，何叶确实体验到了旅游特有的轻松。 　　抵达酒店，陆津牵着何叶去前台办理入住手续。 　　何叶没带身份证，好在现在可以在手机上下载一个APP来办理。 　　何叶垂眸操作，没注意到旁边男朋友一直在看着她。 　　办理好了，两人搭酒店的接驳车前往湖景别墅区。 　　他们坐的是离司机最远的最后一排。 　　何叶欣赏着路过的风景，男朋友忽然靠过来，在她耳边道：“长大了。” 　　何叶扭头，什么长大了？ 　　陆津只是摸了摸女朋友的头。 　　属于他们的别墅房到了，搭在湖边的小小一座，目测一百来平，古色古香的建筑风格。 　　何叶先去阳台上参观湖景。 　　等她重新进来，就发现陆津把所有的窗帘都拉上了，外套也挂在了衣架上，正在解衬衫的袖扣。 　　何叶：“……有那么急吗？” 　　陆津没说话，换个袖子解扣子，朝她走来。 　　他不靠近，何叶还能吐槽两句，他一挨上来，何叶就哪哪都软。 　　最后她只剩哭的份。 　　“为什么要躲？”陆津看着她湿漉漉的眼睛，“不喜欢？” 　　何叶扯他后面的短发，不信他不知道。 　　陆津偏头，鼻尖蹭过她的膝盖：“我很喜欢。” 　　他转过来，看着她的眼睛，一次次地告诉她： 　　“何叶，我很喜欢。” 　　她根本不知道，他已经想了多少年。 　　 　　何叶睡了一觉，醒来天都黑了，陌生的酒店客房里只开了小夜灯。 　　何叶抱着被子坐起来，找了一圈，才在阳台那边的窗帘被风吹起一角时，瞥见了陆津倚在墙边的背影。 　　衣冠整齐，道貌岸然，甚至还散发着几分深沉。 　　想起他做的那些好事，何叶咬咬牙，扭头找衣服时，陆津进来了，反手关上推拉窗，打开灯。 　　明亮的灯光让何叶重新躲到了被窝里。 　　陆津走到床边，低眸看她：“七点半了，去餐厅吃，还是叫服务员送过来？” 　　何叶：“去餐厅吧。” 　　两千块一晚的酒店，她怎么都要好好逛逛，待在客房，只会被男朋友一吃再吃。 　　陆津帮女朋友拿齐衣服，自觉地走去浴室那边。 　　何叶用最快的速度穿好，站到地上时腿都在抖。 　　陆津叫了接驳车。 　　在餐厅享受了一顿美味的晚餐后，何叶总算恢复了力气。 　　走出餐厅，外面夜色静谧，半空升起一轮皎白的圆月。 　　何叶翻翻手机，发现今天是农历十四。 　　她光看着这轮月亮就走不动了。 　　陆津指指湖边：“那边有椅子。” 　　他牵着女朋友走过去，自己坐椅子，拉着女朋友坐到他身上。 　　何叶有点不愿意，怕他又不老实。 　　陆津：“放心，就是想陪你看看月亮。” 　　他也确实很单纯地抱着她看了足足一个小时的月亮，再在何叶终于看够了的时候，牵着她沿着幽静的酒店马路，慢慢地走向别墅客房。 　　路很长，何叶打了一个哈欠。 　　陆津把女朋友背了起来。 　　何叶看看月亮，再看看男朋友在月色下变得更加好看的脸，小声道：“回去后，不许再来了。” 　　陆津：“嗯。” 　　他让她睡了一个好觉，直到天亮。 第071章 　　朱晴发现她爱吃的一家海鲜自助餐厅出了一个双人套餐活动，价格非常实惠。 　　她把截图发给了好姐妹。 　　何叶：【看起来很不错，今晚去吃？】 　　朱晴：【这么痛快？大学霸肯放人？】 　　何叶：【他出差了，周五下午才回来。】 　　朱晴：【今天刚周三，那你这几天岂不是很寂寞？】 　　何叶回想了一下昨晚以及周末在度假酒店度过的将近二十四小时，觉得偶尔寂寞寂寞也挺好。 　　傍晚下班，她直接打车去了自助餐厅。 　　朱晴离得近一点，比她先到，何叶顺着服务员的引导走过来，一眼看到了笑容灿烂朝她挥手的好姐妹。 　　“等等，你先别动！” 　　在何叶走到餐桌前准备坐下时，朱晴突然叫住她。 　　何叶不明所以。 　　朱晴的视线探照灯似的在她身上上上下下地扫了好几遍，又困惑又羡慕地道：“你是不是瘦了？” 　　何叶：“……” 　　确实瘦了一斤多，不过不至于那么明显吧？ 　　朱晴：“瘦了，气色又这么好，开始健身了？” 　　何叶撒谎不眨眼：“嗯，晚上会去江边跑跑步。” 　　朱晴：“被你们家大学霸带动的吧？以前你可不愿意动弹。” 　　何叶点点头，提起餐厅预备的茶水，给自己倒了一杯。 　　两人边吃边聊，话题包罗万象，吃吃喝喝了一小多时，跟着又去商场买衣服，最近气温跳跃式升高，夏装可以预备起来了。 　　朱晴一边试衣服，一边问隔壁换衣间的好姐妹：“清明节你回老家过的，五一有什么打算？” 　　何叶：“现在考虑五一也太早了吧？” 　　朱晴：“随便聊聊嘛。” 　　何叶看看身上好姐妹非要推荐她试穿的黑色吊带裙，觉得裙边上面露的好像有点多：“应该会去旅游吧，还没想好去哪。” 　　听见朱晴出去了，何叶也打开门。 　　朱晴抬头，看到焕然一新的好姐妹，激动地原地跳了几下：“太仙了！你本来就腿长，穿这件更显得胸口以下都是腿！买，必须买！” 　　何叶去外面的穿衣镜前照了照，自己也觉得挺好看的，就是肩膀露得太多，她以前从来没有这么穿过。 　　朱晴：“五一旅游的时候穿，刚刚好，去外面玩就是要穿得漂漂亮亮的！” 　　都不用导购员鼓动的，在好姐妹的再三鼓励下，何叶买了这件。 　　愉快的姐妹聚会结束后，何叶打车回了丹桂嘉园。 　　她先洗了个澡，出来发现男朋友发了消息，问她回家了没。 　　何叶坐到沙发上，回复：【半小时前就回了，刚刚在洗澡。】 　　陆津拨了视频过来。 　　何叶看看身上的睡衣，可爱保守的款式，哪怕里面是空的，她手机举高一点，男朋友也看不见。 　　视频接通，何叶飞快看了下男朋友的脸，就去观察他背后的环境了。 　　都晚上九点多了，陆津当然待在酒店房间，他大概也才洗过澡，短发还潮着，黑黑的发质，显得他皮肤很白。 　　何叶给他看了一会儿，就调换了镜头。 　　陆津：“我想看你。” 　　何叶仗着他瞧不见，笑着道：“回来再看。” 　　陆津：“怎么样才肯把镜头换过来？” 　　他漆黑的眼睛看着屏幕，仿佛依然能够看见对面的女朋友。 　　何叶居然也有点心慌，声音轻了下去：“多看两眼还不是一样。” 　　陆津：“不一样。” 　　何叶受不了他，把镜头改了回来。 　　对面的男朋友就不怎么动了，仿佛定格了一样，只用那种叫她心跳加快的专注眼神看着她。 　　何叶看看左边再看看右边，就是不去看屏幕。 　　陆津：“脸红了。” 　　何叶立即挡住镜头：“你再说，再说我就关掉了。” 　　陆津配合地换了话题：“晚上逛街，都买了什么？” 　　何叶嘴角上扬：“买了一条裙子，朱晴推荐我买的。” 　　陆津：“给我看看。” 　　何叶：“不给。” 　　陆津：“手移开。” 　　何叶笑：“不移。” 　　陆津也笑了：“我不在，你好像很开心。” 　　何叶没说话。 　　陆津：“真的一点都没想我？” 　　何叶还是不说话。 　　陆津：“等着。” 　　视频结束了。 　　男朋友不见了，客厅又变得只剩她自己。 　　何叶不想看电视，也不做其他的事情，躺到床上，翻翻手机，最后给男朋友发了三个字：【有一点。】 　　他在的时候，太刺激了，他不在，又很无趣。 　　消息刚发过去，男朋友重新拨了视频过来。 　　 　　星期五，十一点半的时候，何叶收到了男朋友的消息：【我在公司门口，下班了直接来这里。】 　　何叶：【不是说下午回来？】 　　组长：【本来中午有饭局，推了。】 　　何叶：【这样会不会不好？】 　　组长：【别人可能会有影响，我没关系。】 　　这话挺狂的，可是是陆津说的，那就很正常。 　　何叶：【你怎么不上来？等会儿一起去食堂吃饭啊。】 　　组长：【回家吃，顺便午休。】 　　何叶悄悄地脸红了。 　　公司的午饭包括午休时间，是从中午十二点到下午一点半。 　　时间一到，何叶收拾好桌面，对还在敲代码的冯秋羽道：“羽姐，我有点事不去食堂吃了，你们去吧。” 　　冯秋羽盯着屏幕：“行，你去忙吧。” 　　何叶先走了。 　　也有员工选择去周边的餐厅饭馆的，好在里面并没有何叶的熟人。 　　她尽量表现得自然，一直到坐进男朋友的车，何叶才发现自己背后居然出了一层汗。 　　见陆津竟然还在看她，何叶恼道：“还不开车。” 　　他的车这么招摇，没准一会儿就被熟人认出来了，这个时间不进公司非要带女朋友离开，分明是别有居心。 　　陆津笑笑，捉弄女朋友的话已经到了嘴边，怕她真的生气，没说。 　　平时总遇到红灯的，今天竟然一路绿灯，十分钟后就到了小区。 　　从玄关，到浴室。 　　因为限时，今天的陆津格外强势。 　　何叶本来就还没吃午饭，被陆津抱回床上时，她整个人都虚成了棉花。 　　陆津去厨房煮面。 　　两碗面端出来，他看向客厅墙上的挂钟，十二点五十，时间预留得还算充裕。 　　陆津走回主卧。门开着，女朋友保持着被他放下时的样子，被子盖到肩膀，长发凌乱铺散，只露出一张酡红的脸，闭着眼睛，似乎睡着了。 　　陆津在床边坐下。 　　下陷的床垫让何叶从那种格外舒服的浅眠状态中醒了过来，看到旁边的男朋友，穿着白衬衫短发半干的男朋友，眉眼清冷仿佛刚刚那二十分钟只是一场荒唐梦境的男朋友，何叶抿抿唇，含糊不清地说了什么，然后背对着他转了过去。 　　陆津单手撑床，俯身过来，另一手拨了拨女朋友的头发：“是不是骂我了？” 　　何叶没否认。 　　陆津：“骂我什么？” 　　何叶：“大骗子。” 　　陆津捏她的耳垂：“哪里骗你了？” 　　何叶不说。 　　陆津猜得到：“不算骗，那时候你就该知道了，我有多想跟你做。” 　　何叶：“……” 　　她捂住耳朵。 　　陆津笑着抱她起来：“吃饭吧，不然要迟到了。” 　　这确实是何叶不能拒绝的事。 　　一点二十分，帕拉梅拉停到了公司车库。 　　何叶再次强调：“随便你做什么，至少一个小时后再上去。” 　　反正他原计划就是下午才回公司。 　　陆津：“知道。” 　　何叶匆匆下了车。 　　办公室里，同事们都已经在准备开始下午的工作了，看到何叶回来，程睿随口关心道：“去哪了？” 　　何叶：“我朋友，她遇到点事，我去陪了一会儿。” 　　程睿：“替组长打听一下，男的朋友，还是女的朋友？” 　　何叶笑：“女的，从小到大最好的朋友。” 　　感谢朱晴，早在六年前，就多次给她提供了去见陆津的绝佳借口。 　　坐到工位，何叶熟练地操作起电脑。 　　忙起来倒是忘了别的，当办公室的门被人从外面推开，程睿鼓掌欢迎组长归来时，何叶瞥眼时间，居然都三点半了。 　　也就是说，陆津竟然在车库待了整整两个小时。 　　这么长的间隔，没有一个同事将中午何叶的离开跟陆津联系到一起。 　　何叶放松下来。 　　傍晚下班前，何叶发现这个月的生理期到了，似乎提前了一两天。 　　幸好发现的够及时，她包里也预备了一片。 　　她故意没有告诉男朋友。 　　下班后，陆津带女朋友去餐厅吃的饭。 　　吃完回家，才进门，陆津就把何叶抵在了门上。 　　中午那场太急了，两人几乎都没什么交流。 　　现在，何叶抱着他的脖子，想起最近的体重变化，有点嫌弃地问：“你没发现我有什么变化吗？朱晴都看出来了。” 　　陆津动作一顿，看着她的眼睛，道：“瘦了一点？” 　　何叶避开他的视线，小声道：“都是你害的。” 　　陆津：“……其实脸上看不出来，主要是腿瘦了。” 　　她不喜欢运动，吃香在天生骨相好，虽然身上处处都很肉感，因为腰细腿长，看起来就格外纤细高挑，穿什么衣服都好看。 　　别人无从知道，陆津如愿以偿的第一天就发现了，她腿上是有一点可爱的赘肉的。 　　他很喜欢。 　　但也因为太喜欢了，无意中竟然“帮”她减掉了。 　　胖一点有胖一点的好，瘦下来也有瘦下来的好，反正只要是何叶，什么样陆津都喜欢。 　　男朋友的语气，男朋友的手，都充分向何叶解释了，为什么腿会瘦了一点。 　　她说不出话了，脸烫烫地埋到他肩膀。 　　陆津吻着她的耳朵，一手抱着女朋友，一手触到了她的裤腰。 　　何叶偷笑。 　　过了几十秒，或者一分钟，她笑得肩膀都颤了。 　　陆津：“……” 　　好笑吗？ 　　她都不知道，这样的何叶有多可爱，生动、鲜活，他的任何一次幻想都模拟不了。 第072章 　　周日上午，公司临时有事，陆津去开了两个小时的会，快中午才回来。 　　见何叶在厨房切菜，陆津一边挽袖口一边道：“不是说了我回来做？” 　　何叶没去看他，继续切自己的。 　　她属于比较幸运的体质，生理期只是第一天会虚一点，并没有其他明显的不适，结果最近这样的温暖天气，昨天早上她习惯地想用凉水洗脸，陆津居然还特意帮她调成了温水，仿佛他比她更懂。 　　“我来吧。” 　　陆津洗过手，站到了她旁边。 　　何叶没动。 　　陆津从后面环住她的腰。 　　何叶立即放下菜刀，拨开他的胳膊溜走了。 　　她坐到餐桌这边，一边看男朋友做菜，一边打听公司开会说了什么。 　　两人刚聊了一会儿，卧室传来手机铃声。 　　何叶赶紧跑去接电话。 　　陆津听到女朋友高兴地叫了一下，那是她很少会在他面前表现出来的活泼。 　　这通电话持续了二十多分钟，何叶才拿着手机走过来，难掩兴奋地看向男朋友：“我大学舍友打来的，她五一办婚礼，邀请我们给她当伴娘。” 　　陆津：“上海？” 　　何叶：“不是，她成都的，毕业后就回那边发展了。” 　　陆津：“我还没去过成都。” 　　何叶：“我也没去过，这样刚刚好，我先去给她当伴娘，参加完婚礼正好逛逛成都，听说那边好玩的可多了。” 　　陆津意味深长地看了眼女朋友：“我还以为你又要回老家度假。” 　　何叶瞪他，真想躲他的话，回老家也没有用，他照样有办法追过去。 　　本来五一就打算出去旅游的，舍友的婚礼直接替何叶敲定了目的地，都不用浪费时间选择困难了。 　　吃完午饭，陆津去收拾厨房，何叶靠在沙发上，在大学舍友群里聊天。 　　准新娘孟俏：【有家属的把家属也带上哦，人越多越好！】 　　王然：【我还单着！】 　　郭乐言：【我也单着！每天不是上班就是加班，根本没有时间谈恋爱，周围也没有一个颜值能达到七分的单身男同事。】 　　王然：【是不是你的打分标准太高了？咱们隔壁班的袁斐那么帅，在你那居然只能得八点五分。此处顺便@何叶。】 　　何叶：【？】 　　王然：【袁斐追了你一年，难道你忘了？】 　　何叶瞥眼刚巧走到身边的男朋友，下意识地挪到另一边的沙发角落，歪坐着，避免陆津窥视。 　　何叶：【都好几年前的事了，别提了。】 　　孟俏：【咳咳，我发现，你们俩刚刚宣布依然单身时，小叶并没有排队！】 　　三个女人联合审问起何叶来。 　　何叶再瞥眼男朋友，回复：【确实不是单身了，五一会带他一起去。】 　　郭乐言：【照片照片，我要看照片！肯定比袁斐长得好看！】 　　何叶：【算了算了，还是等着直接看本人吧，本人比照片好看。】 　　孟俏：【哎呦，脸皮薄薄的小叶子变成厚叶子了！】 　　接下来是一串打趣她的，何叶说声拜拜，终于放下手机。 　　她这边刚放下，陆津就开始了提问：“袁斐是谁？” 　　何叶莫名心虚：“你看见了？” 　　陆津：“不是故意的，视力太好。” 　　何叶：“……我们隔壁班的。” 　　陆津：“追了你一整年？” 　　何叶：“……就大一，后来人家有女朋友了，换了好几个呢。” 　　陆津：“这你都知道？” 　　何叶：“……我有个舍友消息特别灵通，都是她跟我们说的。” 　　陆津：“他都怎么追的你？去你宿舍楼下送早餐送奶茶？” 　　这明显是醋上了，醋味儿还挺大，何叶就坐到男朋友身边，给他看她在舍友群里发的夸他的话。 　　陆津看到了，脸依然是那张清冷的脸，只将女朋友抱到腿上。 　　何叶觉得他醋得很没有道理：“他追我，我又没有答应。” 　　陆津：“至少那一年里，他几乎每天都能见到你。” 　　何叶：“……我们班男生见我的次数比他更多，你难道都要酸一下？” 　　陆津：“可以，名单给我，每天酸一个。” 　　何叶先是笑，笑了一会儿，她认真地回忆一下，突然发现有些男同学她只能想起脸，名字都忘得差不多了。 　　时间真的很厉害，可以让她忘掉一些曾经在一个教室共同学习过四年的人。 　　但时间也有不厉害的时候，譬如她与陆津短暂恋爱的那个暑假，何叶可以肯定，就算再过几十年，她依然能记得清清楚楚，记得陆津拉着她去接吻的每一个地点。 　　受这股突如其来的悸动的驱使，何叶看看面前的男朋友，主动在他唇上轻轻亲了一下。 　　不要醋了，在她这里，只有“陆津同学”是特别的。 　　除了周向明被归于了朋友一类，其他所有的男同学，从幼儿园到研究生，就都只是男同学。 　　甚至周向明能够发展成朋友，也是因为陆津先暗恋的她，周向明自发做了助攻。 　　这样的话，何叶并没有说出来，但陆津从那个浅浅的吻中感受到了。 　　他抱紧何叶，再将她压到了沙发上。 　　六年错过，蜻蜓点水的一个吻怎么够。 　　 　　四月二十九号傍晚，晚上吃过饭后，何叶就要收拾行李箱了。 　　她与陆津买了明晚八点飞成都的机票，一下班就要打车去机场，今晚必须提前把东西收拾好。 　　五天五晚，何叶决定带两套衣裤、三条裙子。 　　行李箱是陆津的，他带过来时里面已经装好了他的衣物。 　　何叶站在衣柜边，看着男朋友帮忙打开行李箱，看着他若无其事地坐在床尾，忍不住道：“你去外面等着。” 　　陆津的视线就在女朋友身上过了一遍，言外之意非常明显。 　　何叶：“……那也不许你看我的衣柜。” 　　陆津笑笑，出去了。 　　何叶从里面反锁，打开衣柜，先取出要带的贴身衣物。 　　这些小衣服，她可做不到在男朋友的注视下慢悠悠地收拾。 　　衣服太多，何叶不得不重新整理一下男朋友的部分，这一整理，就让她发现了陆津预备的小盒子。 　　包装上说明，一个盒子里面有六只。 　　住五晚，六只就也还好？ 　　有他平时的表现做对比，何叶竟然觉得这次男朋友只带一盒还算收敛了。 　　确认没有落下任何一件要带的衣服，何叶盖好行李箱，关上衣柜，再打开门。 　　陆津就在旁边的墙上靠着。 　　何叶熟练地使唤他：“把箱子提到玄关那边吧。” 　　陆津看看里面，问：“都装好了？” 　　何叶点头。 　　陆津：“没往外拿我的东西？” 　　何叶明白他指的是什么，又瞪了他一眼，他都有只带一盒的觉悟了，她难道还要给他减次数？ 　　陆津去提箱子。 　　何叶把自己锁进主卫洗澡。 　　只是躲得了一时，一出来就被陆津抵在了衣柜上。 　　薄薄的衣柜门能有多厚，何叶一边听着里面的衣架一点点晃动的声音，一边还要担心自己的衣柜会不会就这么毁在了男朋友手里。 　　“你故意的！”她气得打他。 　　陆津只在她耳边问：“下次给不给看？” 　　何叶：“……” 　　 　　飞机降落成都，已经十一点了。 　　今晚的酒店是准新娘孟俏选的，也是明天举行婚礼的地方。 　　准新娘为了明天能以最佳的状态出席婚礼，这几晚都睡得很早，但她派了老公罗先生来接机。 　　三位伴娘都在今晚抵达，王然最先到，已经跟罗先生汇合了。 　　认出何叶，她高高地挥手。 　　何叶领着陆津走了过来。 　　王然这才注意到陆津，确定这位大帅哥真是舍友的男朋友，王然直接僵掉了：“不是，你从哪找到的这种极品男人？” 　　罗先生跟着打趣：“是很帅啊，要是孟俏提前知道你男朋友这么帅，今晚肯定会陪我来接机。” 　　何叶只能努力忽略这些夸赞，先给双方做介绍。 　　陆津与罗先生握了手，再朝王然笑笑。 　　王然凑到何叶耳边：“我以前总想不通乐言为什么那么花痴，现在终于可以理解她了。” 　　何叶笑，问：“她还没到吗？” 　　王然：“应该快了。” 　　四个人聊了十几分钟，郭乐言出现了，提着一个小行李箱。 　　王然挥手，何叶朝着很久没见过的舍友笑。 　　郭乐言却停下脚步，难以置信地盯着何叶身边的陆津。 　　王然：“不知道陆津在她那里能不能拿十分。” 　　何叶瞥眼男朋友，感觉应该可以？ 　　郭乐言用一个非常羡慕嫉妒恨的拥抱做了回答，出机场的一路都在追问何叶与陆津的恋爱过程。 　　何叶不想解释太多，毕竟这两天的主角是孟俏与罗先生。 　　“上班后认识的，我们在一个小组。” 　　陆津默契地配合了女朋友的说法，把后排三个座位让给三位闺蜜，他坐了前面的副驾。 　　车子开到酒店，都十二点多了。 　　罗先生从后备箱里拿出三套伴娘服，都是孟俏提前按照舍友们的尺寸订做的，包装上贴了姓名。 　　何叶接过自己的一套，白色的纱裙，看起来就很漂亮。 　　太晚了，郭乐言与王然入住了隔壁的房间，与何叶约好明早再叙旧。 　　伴娘裙都洗过的，郭乐言试穿时，忽然皱皱眉，对王然道：“我好像在哪里见过小叶的男朋友。” 　　王然：“梦里？人家清华毕业的，后来回了安城工作，你这几年一直待上海，哪里有机会见他。” 　　郭乐言：“道理是这样，可我就觉得他眼熟。” 　　隔壁客房。 　　洗完澡，何叶也试穿了一下伴娘裙。 　　三人的款式整体差不多，领口有些区别，何叶这件是V领，不会露沟的那种。 　　拉链在后面，何叶可能是不太熟练的关系，居然卡住了，往上也不动，往下也不行。 　　折腾得要冒汗了，担心弄坏裙子，何叶只得把被她赶去卫生间的男朋友请了出来。 　　陆津打开门，发现外面被女朋友关了灯。 　　他转个弯，看见女朋友背对着他站在窗帘那边，穿着一条轻盈的雪白纱裙，半个肩背都露着。 　　“需要帮忙？” 　　陆津走到她身后，一眼看出了问题所在。 　　何叶闷闷地点点头。 　　借着卫生间那边的光，陆津稍微调整一下，帮女朋友拉好了。 　　整个过程，他的手没有碰到她的背，只有呼吸拂过，却又比直接碰了还叫她心慌。 　　何叶躲去卫生间查看效果。 　　陆津坐到床侧，瞥眼床头柜上的腕表，即将凌晨一点。 　　他什么都没做，只在女朋友换回睡衣躺过来后，亲她的头发：“伴娘裙是你舍友租的，还是买的？” 　　何叶：“买的，她家里很有钱的，还说要替我们报销往返机票，我没用。” 　　陆津：“嗯，裙子不错，带回去也可以穿。” 　　何叶：“……” 　　虽然男朋友没说，可她就是知道他在想什么！ 第073章 　　何叶定了六点五十的闹钟。 　　只是六点左右就被陆津弄醒了，身体已经开始习惯他，先于理智选择了纵容。 　　这是一家豪华型的酒店，可何叶依然不信任客房的隔音效果，再加上隔壁睡着她的两个大学舍友，何叶极力克制着。 　　小夜灯的昏黄灯光将陆津的眉眼照得清清楚楚。 　　他好像很喜欢看着她。 　　何叶控诉地回了一眼。 　　那双眼睛湿润润的，陆津低下去亲了亲：“放心。” 　　绝不会让她在舍友们面前难堪。 　　今早的陆津确实比之前温和，像春天的一场风，在她将醒未醒的时候来，在她沉醉过后离去，并不流连。 　　“几点了？” 　　虽然呼吸已经平复了，何叶还是犯着懒，胳膊也不想伸，问刚刚冲完一个澡走出来的男朋友。 　　陆津坐在她旁边，右手抓着毛巾擦拭短发，左手拿起她的手机——06：48。 　　他将屏幕转向女朋友。 　　何叶：“……” 　　不愧是清华大学霸，连时间管理都一流。 　　陆津帮她取消闹钟，问：“困吗？” 　　何叶摇摇头，昨晚在飞机上睡了两小时，再加上酒店的五个小时，就也还好。 　　关键还是心情好，既有舍友的婚礼等着她，又有一个超级会的男朋友。 　　她去浴室冲了澡，头发吹得半干，换好伴娘裙走出来，发现陆津也换好了衣服。 　　何叶意外：“你不再睡会儿了？” 　　她要跟舍友们先去孟俏家里，等女方出嫁的仪式走完了，再跟着新郎新娘一起来酒店准备十一点开始的婚宴。 　　陆津作为她的男伴，只要准时参加婚宴就可以。 　　“我也不困。” 　　陆津说着，拉开窗帘。 　　明亮的晨光洪水般冲进来，陆津回头，女朋友穿着那件漂亮优雅的雪白礼裙，周身萦绕着一层柔光。 　　不算昨晚的试衣，这还是何叶第一次在他面前穿这么正式的小礼服。 　　她是紧张的，捡起放在床头柜的手机包，另一手拿着手机刷了刷，一边往外走一边道：“孟俏堂哥已经到了，我先去跟王然她们汇合。” 　　陆津：“我送你，顺便去餐厅吃早饭。” 　　何叶同意了。 　　两人在走廊等了两三分钟，隔壁房间门开了，王然、郭乐言同样穿着礼服走了出来。 　　陆津礼貌地打过招呼，视线便不再往她们那边看。 　　郭乐言往他这边偷瞄了好几眼。 　　昨晚见面时，陆津穿的是衬衫，今天陆津换了一条黑色休闲长裤，上面配简简单单一条纯黑T恤，本来就只有二十四岁，这么一穿便像极了校园里的大学生。 　　陆津一直将三人送到孟俏堂哥的车前。 　　还挺赶的，何叶朝男朋友递个眼神，就跟舍友们上了车。 　　郭乐言还歪着脑袋。 　　王然打趣她：“再看，小心叶子吃醋。” 　　郭乐言看向何叶，说出她昨晚的困惑：“我真的好像在哪见过陆津。” 　　开车的堂哥：“帅哥长得都差不多吧，好多人都说我长得像年轻时候的吴彦祖。” 　　后排的三个女生：“……” 　　原来孟俏的堂哥如此幽默！ 　　趁还在车上，何叶给爸爸妈妈爷爷奶奶发消息，汇报一下行程，免得长辈们担心。 　　王然见郭乐言也在翻手机，凑过来看看，惊讶道：“厉害啊，咱们大一时候的照片你居然都还留着。” 　　郭乐言：“那当然，这次我换手机就是图它的512g内存，不过老照片都转移到云相册了，不然512g也不够我用的。” 　　王然：“哎，叶子穿军训服都这么好看。” 　　何叶听见，也凑了过来。 　　郭乐言本来是想翻其他照片的，只是随着两位舍友的加入，不知不觉就走了神，变成三个一起回忆大学生活了。 　　到了新娘家，更是没时间再看手机。 　　孟俏还请了两个本地伴娘，那两个才是真正辅助新娘的好帮手，何叶三个因为离得远，见证的意义更大，该做什么只需要听本地伴娘指挥就好，小事情上搭把手。 　　十点钟，众人转移回酒店。 　　何叶抓空给男朋友发消息：【我们回来了，你在哪？】 　　组长：【出去租了一辆车，也才回来。】 　　何叶：【嗯，十点半左右去宴会厅就好。】 　　组长：【你们那边都还顺利？】 　　何叶：【挺好的，我还收了一个大红包。】 　　陆津笑了笑。 　　 　　等新娘扔完捧花，伴娘团也跟着入席吃饭。 　　何叶总算又跟自己的男朋友汇合了。 　　陆津换了一件衬衫，清冷俊美，吸引了不少视线。 　　边吃边聊，郭乐言放弃回忆，直接问陆津：“你去过上海吗？就我们读大学的时候。” 　　何叶心中一动。 　　旁边的男朋友露出一丝意外，否认道：“没有，一直在北京读书。” 　　王然夹了一块儿龙虾肉给舍友：“好好吃饭，别想了，你肯定认错人了。” 　　郭乐言一边咬着龙虾一边不甘心地看了一眼陆津，这种级别的帅哥，她不信自己会记错！ 　　婚礼结束，新娘子孟俏要跟新郎回家，王然与郭乐言约好了同游成都，却不方便给何叶他们当电灯泡，所以决定分开行动。 　　四个女孩子毕业后第一次聚得这么齐，匆匆忙忙地又要分开了。 　　“没关系，等叶子结婚了，我们就又能聚到一起了，陆津你努努力，快一点搞定我们家叶子！” 　　拥抱过后，孟俏红着眼圈道。 　　除了何叶，所有人都看向陆津。 　　陆津笑：“好，希望不会让你们等太久。” 　　何叶悄悄拧他的胳膊。 　　 　　当晚，何叶跟陆津换了另一家酒店入住。 　　何叶趴着抓床单时，放在床头柜的手机突然叮叮叮响了好几声，是有人在给她发消息。 　　何叶自然被分走了注意力。 　　陆津瞥了一眼，是她的大学舍友群，估计是在分享今天的旅游经历。 　　他随手按成静音，屏幕反扣。 　　何叶：“……” 　　深夜十点多，洗完澡的何叶靠在床头，终于有时间看聊天群了。 　　陆津没有窥视女朋友跟闺蜜们聊天的习惯，他带了笔记本，趁女朋友忙，他坐到书桌那边看邮件。 　　何叶还在往上刷聊天框，准备从上次看到的地方开始。 　　翻着翻着，她看到了一张照片。 　　郭乐言发出来的，还艾特了她。 　　何叶放大那张照片。 　　是熟悉的交大校园，她住了四年的大学宿舍楼下。 　　下着雨的天气，楼下有些学生撑伞经过，但也有一个人站在路边的一棵树下，一身黑色衣服，清瘦挺拔，伞面下只露出半张脸，还有点模糊。 　　郭乐言：【@何叶！快来看，是不是你们家陆津！我找到照片就想起来了，那天我从食堂回来，猛地看到那边有个超级大帅哥，真是迷死我了，结果等我偷偷拍照的时候，好像被他发现了，本来仰着头的，一下子把伞放低了！我还记得，我上楼就跟你们尖叫，拉着你们去阳台看帅哥，可惜人已经走了！】 　　王然：【好像是有点印象。】 　　孟俏：【对，乐言虽然经常走着走着突然喊咱们看帅哥，在寝室里发疯还是比较少的。】 　　郭乐言：【看照片时间，是大二上学期，2015.11.8，上午八点三十五分！】 　　何叶一点印象也没有，因为那个时间，她可能早早起床去教室或图书馆自习了。 　　二零一五年，手机像素远没有现在高的时候。 　　这张照片有点模糊，可跟陆津重逢了这么久，熟悉的身形加上熟悉的半张脸，足够何叶确定是他。 　　郭乐言：【叶子肯定有事情瞒着我们！我不信一个该在北京的清华学霸突然跑到咱们交大，还停在咱们宿舍楼下是巧合！】 　　何叶也不信。 　　她没有再看其他的聊天内容，抬起头，看向背对着她不知在看什么文件的男朋友。 　　她又查了查日历，那天正好是周日，他曾经计划的周末去找她的时间。 　　所以，就算分手了，他也还是去找她了？ 　　又去了多少次？ 　　高铁，高铁。 　　何叶忽然看向被陆津放在另一张床头柜上的手机。 　　她给手机关机，再对陆津道：“我手机没电自动关机了，用用你的？” 　　陆津回头，看见女朋友歪着撑着，正在捞充电线。 　　他：“嗯，密码还是那个。” 　　何叶笑了笑，移到他那边，手机解锁后，她假装靠着玩了一会儿，然后去了卫生间，反锁。 　　陆津看看卫生间的门，再看向女朋友放在那边充电的手机。 　　他的手机里没有任何不方便给女朋友看的秘密，陆津也没有怀疑什么，他只是本能地回想了一下之前给女朋友手机设置静音时，屏幕右上角的电量显示。 　　陆津在这方面一直都很敏锐。 　　可当时他正在做一件让他连双位数的加减法可能都无法立即心算出来的快活事，视线或许扫入了女朋友手机屏幕的界面信息，大脑却失职了，没能接收。 　　只是一闪而过的两个念头，陆津收回视线，继续专注工作。 　　很少量的一点工作，今晚还可以再来一次。 　　 　　卫生间。 　　何叶靠着洗手台，双手微颤地刷着男朋友的手机。 　　发现陆津并没有安装“12306”的专用APP，所以她点进了那款常用的蓝色支付软件。 　　这里也可以买火车票或机票，且非常方便。 　　然而“12306”只显示最近一年的订单记录，从去年五一，到今年五一。 　　尽管如此，短短的前半年里，陆津还是频繁地去过上海，或是周五晚上出发，或是周六晚上出发，再在周日回来。 　　她要查更早的。 　　冷静几秒，何叶点开了“账单”项目。 　　这里可以自由搜索某一年的消费与支出。 　　何叶先搜二零一五年的十一月。 　　该月陆津的支出与收入立即都显示了出来，何叶先是随便上下一刷，就看到了好几条“火车票”。 　　【火车票/交通出行/11-01票价662】 　　【火车票/交通出行/11-07票价662】 　　【火车票/交通出行/11-08票价662】 　　…… 　　【火车票/交通出行/11-28票价662】 　　【火车票/交通出行/11-29票价662】 　　先从北京到上海，再从上海回北京。 　　何叶歪头，眼泪下雨似地掉下来。 　　她经常看见用下雨来形容一个人哭，原来真的可以哭成这样。 　　可她不想哭，她还要继续看。 　　何叶取下一条洗脸用的毛巾，一边吸着滚落的泪，一边修改着日期。 　　这次，她从二零一四年的九月开始。 　　不用再查看详情，她只需要看见“火车票”与熟悉的票价，就知道那是去、离上海的。 　　每一年都有十二个月。 　　选择年月，确定，下滑屏幕，再重新开始。 　　何叶的手都累了，“火车票”出现的次数依然保持着每个月八次左右的频率。 　　才搜完“2015”年，旁边卫生间的门突然被人轻轻敲了敲。 　　何叶眼泪一顿。 　　他在外面说：“何叶，我听见你在哭。” 　　何叶顿时哭得更凶了。 　　她打开门，攥着他的手机扑进他怀里。 　　陆津单手抱着女朋友，另一手拿过手机，看到界面，便猜到了。 　　他不记得他在交大擦肩而过的任何一张面孔，包括陪她一起上课下课的舍友们，或许对某几个拎着奶茶早餐在她宿舍楼下徘徊的男生还留有一些模糊的印象。 　　可陆津无法干涉别人会不会记得匆匆一面的自己。 　　“为什么不告诉我？”何叶哽咽着问。 　　陆津摸上她湿漉漉的脸，低声道：“没必要。” 　　那是他自己选择的暗恋。 　　他可以暗恋何叶一年，也可以暗恋四年、六年甚至更久。 　　“何叶，你也没必要觉得感动。” 　　“我并没有为你付出什么。” 　　无论多少趟的高铁或航班，陆津都只是为了自己。 　　不去找何叶的话，他会很难受，什么都做不进去的难受。 　　所以他去了，去看一片特别的叶。 第074章 　　何叶没有感动，她是因为心疼陆津才哭的。 　　当时她就知道陆津很喜欢自己，高高兴兴地陪着她做了那么多事，当她提出分手，那么清冷又自信的一个年级学霸，连着给她发了好几条“别这样”。 　　何叶猜得到，他应该会难受一阵子，可她从来都没想过，陆津会继续喜欢了她六年。 　　在她已经完全将初恋留在那个暑假心无旁骛地学习时，陆津偷偷地来学校找过她。 　　在她跟舍友们说说笑笑走在校园里的时候，陆津可能站在陌生的校园的某个角落，猜测着她到底在哪。 　　不相干的人都会被陆津的执着触动，何况已经非常喜欢他的何叶。 　　“你该告诉我的，你说了，我可能早跟你复合了。” 　　被陆津抱到床上，何叶还在哭，不懂他为什么要那么傻。 　　陆津拿毛巾帮她擦眼泪：“我不想你因为心软才跟我复合，更不想你把我当成有心理问题的偏执变态。如果你不喜欢我，我的行为只会变成你的负担。” 　　他很清楚，所以他从没计划让她发现自己，这件事连周向明都不知道。 　　何叶被他的话吸引，渐渐地止了泪。 　　如果，大学时真撞见陆津偷偷来找她，她会怎么想？ 　　因为是知晓人品的高中同学，是曾经有过好感的前男友，何叶还不至于把陆津当变态。 　　她更有可能会因为他付出的时间与金钱而感到压力，会因为他不改的感情而心软，继而再一次糊里糊涂地答应他。 　　这是极有可能的，毕竟，除了这些，陆津还长了一张很难让女生拒绝的脸。 　　如果不是分完手两人马上就去了一南一北的两个城市，如果不是陆津尊重了她的选择自觉地保持着距离，但凡陆津再像第一次冷战那样天天都来找她，默默地陪着她，何叶被他哄得心软继而复合，基本就只是时间问题。 　　“去了那么多次，每一次都见到了？” 　　毛巾被陆津洗过，何叶慢慢地擦了一遍脸，靠到他肩膀上问。 　　陆津一手抱着她，一手攥了攥叠成一块儿的毛巾：“差不多，宿舍、食堂、图书馆，你基本都在这几个地方。” 　　何叶：“你怎么知道我宿舍在哪栋楼？” 　　陆津：“周向明。” 　　何叶：“……” 　　大学刚开学的时候，周向明跟她的联系确实挺频繁的，可能聊着聊着就问她住几栋几层，她随口回答，并没有在意。 　　“他知道你去找过我？” 　　“他知道我想去，所以会帮我打听，我没告诉他。” 　　何叶忍不住阴阳怪气：“他对你真好，简直是亲兄弟。” 　　陆津笑：“确实要谢他，结婚请他坐主桌。” 　　何叶：“……想的够远的。” 　　陆津：“有多远？给我一个大概的时间参考。” 　　何叶不说话了，用手指戳他的肩膀。 　　没戳几下，陆津也反戳了过来。 　　何叶：“……” 　　她想挪下去，陆津扣着她不许走。 　　何叶小声道：“你，你就不会累吗？” 　　陆津：“二十出头就喊累，过了四十你大概要出轨。” 　　何叶：“……男人才看重这个，女人更注重精神享受。” 　　陆津吻她的耳朵：“我给你双份。” 　　何叶这边的耳朵完全被他说红了。 　　陆津抱着她移到床边，拉出床头柜的第一层抽屉。 　　何叶看着他拿出盒子，从另一个角度劝道：“今天就用掉一半，后面四天你怎么分？” 　　陆津：“……什么一半？” 　　何叶刚要打他，就见他倒转盒子，立即从里面掉出来四五个，而盒子里明显还挤着一层。 　　何叶：“……” 　　脑海里忽然出现了上海的地铁。 　　别管标准容纳乘客数是多少，反正只要门还没关，总能再挤上来一个人。 　　 　　腹诽归腹诽，今晚何叶格外心软，怎么样都愿意依着男朋友。 　　当一切都恢复平静，已经过了夜半零点。 　　陆津依然牢牢地将女朋友抱在怀里。 　　何叶整个人都贴着他，汗淋淋的，却一点也不嫌弃。 　　“如果乐言没有发现，你打算什么时候告诉我？”她看着男朋友的下巴线条问。 　　他的喉结动了动，声音带着事后特有的哑：“没想告诉，怕你无法接受。” 　　最初几年还要使用纸质车票，他都在出站时随手扔进了垃圾桶。 　　何叶：“所以我入职的时候，你也装得那么像。” 　　陆津默认，问她：“真的不会抗拒？” 　　何叶：“像你说的，刚重逢就知道这件事，大概会很有压力，现在都这样了，还抗拒什么。” 　　陆津按平女朋友的肩膀，他撑过来，看着她的眼睛问：“都这样了，是哪样？” 　　何叶偏开脸。 　　陆津给转了回来：“何叶，我想听你说。” 　　何叶没他那么擅长表达，支支吾吾的：“就，就这样啊。” 　　陆津：“做过？那你放心，我不需要你对我负责，你真不能接受我过去六年的行为，完全可以再甩我一次。” 　　何叶捶他的肩膀，垂着睫毛道：“不是。” 　　陆津：“那是什么？” 　　何叶：“……先去洗澡，我困了。” 　　陆津：“洗完告诉我。” 　　何叶胡乱点点头。 　　陆津便抱她去了浴室。 　　重新回到床上，何叶将多出来的两个枕头摆在床中间，背对男朋友躺好：“截止明早八点，都不许再越界。” 　　陆津：“可以，你是不是忘了一件事？” 　　何叶没忘。 　　她先关了灯，再打开手机，给男朋友发了一条消息。 　　陆津靠在床头，猜到女朋友要发文字，已经提前打开了聊天框。 　　屏幕一滚，跳出来一个红包，文字显示“恭喜发财，大吉大利”。 　　陆津点击红包，再点击“开”，然后就发现，“小叶子”给他发了一个金额为“52.69”的红包。 　　是十八岁的陆津曾经跟何叶同学索要过的那个红包，当时她没给。 　　现在，二十四岁的陆津等到了。 　　“何叶。” 　　“嗯。” 　　“我想越界。” 　　何叶没吭声。 　　陆津便丢了那两个枕头，将软软的女朋友紧紧地搂进怀里。 　　 　　五一假期的最后一天傍晚，何叶跟着男朋友登上了返回安城的飞机。 　　白天旅游，晚上双份，飞机起飞不久，何叶就靠着陆津的肩膀睡着了，一觉睡到降落。 　　今晚有风，气温刚刚好。 　　陆津一手拖着行李箱，一手牵着女朋友走向出租车候车点：“今晚去哪边？” 　　何叶：“……各回各家。” 　　陆津：“我可以睡你那边的次卧，顺便帮你洗衣服。” 　　何叶就同意了。 　　很多衣服，行李箱里拿出来的，洗完澡身上脱下来的，全部都要洗一遍。 　　何叶吹干头发，站到主卧门口，听见公卫那边有手搓衣服的声音。 　　她好奇地走过去。 　　卫生间的灯光似乎比外面更亮，何叶看见她身高足有一米九的男朋友，正微微躬着腰，表情认真地帮她手洗内衣。 　　何叶：“……” 　　陆津给了女朋友一个淡淡的眼神，继续搓。 　　何叶：“……在酒店都洗过了，随便搓两下就好。” 　　说完她就溜了。 　　陆津停下动作，听见女朋友关了主卧的门，并没有锁。 　　洗衣服，挂衣服，陆津忙了二十多分钟。 　　关掉客厅的灯，他自觉地去了次卧。 　　居然都十点半了。 　　就在陆津准备放下手机的时候，女朋友发来消息：【过来一下。】 　　几十秒后，陆津坐到了女朋友床边。 　　房间黑漆漆的，他摸索到她软软的手：“叫我做什么？” 　　何叶：“……上来，抱我一会儿，等我睡着了你再回去。” 　　都怪假期这几天他太黏人，一晚不抱，她居然都不习惯了。 　　陆津配合地躺到女朋友身边，从后面抱住她。 　　何叶：“真困了，不许乱来。” 　　陆津：“知道，睡吧。” 　　何叶还是防了他一会儿，确定男朋友真的很老实，很快睡去。 　　陆津听着她绵长的呼吸，在她头顶亲了亲，就这么抱着女朋友睡了一整晚。 第075章 　　周日中午，何叶跟陆津选择去商场吃午饭。 　　排队等叫号的时候，何叶刷了刷手机。 　　陆津瞥了一眼，发现女朋友在浏览一条高考相关视频。 　　“又有人把准考证忘家里了？” 　　何叶关掉已经看完的视频，与男朋友对视一眼，小声道：“反正我是想不明白，为什么有人连这么重要的事都能忘。” 　　何叶对自己高考那几天的印象非常深刻。 　　高考前一天，她不知道整理了多少遍证件与文具，第二天出发时检查几遍，路上检查几遍，到了考场再检查检查。 　　光她自己就够上心了，更不用提爸爸的各种叮嘱。 　　陆津：“总会有各种意外，而且也不是所有学生都看重高考。” 　　餐厅又叫号了，何叶拨开男朋友手里的小纸条，发现还要再等五个号。 　　陆津看着女朋友的小动作。 　　天气热，出门前她将头发扎了起来，是高中时期常扎的那种，只是额前的刘海儿比那时候薄了，刻意修剪过。 　　十八岁是没有经过任何修饰的质朴清纯，二十四岁爱美了一点。 　　“下周末，回学校看看？” 　　何叶惊讶地抬起头。 　　陆津是认真的：“很久没去过了。” 　　去倒是没关系，何叶就担心一点：“能随便进吗？” 　　陆津：“可以换上校服，我的还留着。” 　　何叶的也留着，只是有种扮嫩的尴尬：“穿起来也不像了吧？” 　　陆津看着她莹白的脸颊，淡淡道：“我不觉得自己有变老多少。” 　　何叶被男朋友的超级自信逗笑了。 　　陆津挑眉：“还是在你眼里，我确实比那时候显老？” 　　何叶：“……” 　　她没说话，只飞快地看了眼男朋友。 　　老不老的她看不出来，反正陆津绝对比高中时候更帅了，褪去了青春期的青涩，帅得更有攻击性。 　　既然敲定了校园之旅，吃过午饭，陆津开车，带何叶回了一趟郊区的老家。 　　何叶高中的旧衣服、试卷之类都收在老家这边。 　　二中的校服白色为主，配一些墨绿的色彩，夏季款尤其清新。 　　何叶对待校服比对待试卷还珍惜，高考后洗得干干净净，特意收进了真空袋，现在拿出来，一点都看不出是六年前的旧衣服。 　　陆津站在一旁看着，提议道：“试试？” 　　何叶总觉得他那眼神暗含深意，重新装起衣服：“先带回去洗洗吧。” 　　就算要试，也要把他关在外面试，免得出现自己穿不下或是穿起来太不像高中生，被他笑的尴尬画面。 　　因为明天还要上班，陪爷爷奶奶吃顿晚饭，两人当天就回去了。 　　今晚回的望潮府。 　　早在陆津搬到这边的时候，就把高三的两套校服也带过来了。 　　何叶将自己要洗的校服放在柜子上，问他：“你的在哪，洗过了？” 　　陆津：“衣帽间。我先去洗澡。” 　　何叶便不管他，自己去了衣帽间。 　　衣帽间的黑色元素最多，再加上他那些分门别类收拾得整整齐齐的衣服，特别显得高级。 　　知道男朋友就在隔壁的主卧洗澡，何叶也没有独处黑色空间的心慌了，开了灯，沿着衣橱一间间地扫过去。 　　最后，何叶在一个装了柜门的衣橱里找到了，同样放在真空袋里。 　　何叶取出那套夏款的，刚要关上门，忽然发现柜门的内侧贴了个小挂钩，挂钩上挂着一个黑色的熊猫钥匙扣。 　　是她送给十八岁的陆津的生日礼物。 　　好像才花了二十几块？ 　　他居然一直都留着。 　　何叶一手抱着男朋友的校服，一手轻轻捏住钥匙扣，前后转了一圈，发现这钥匙扣还是有些使用痕迹的。 　　何叶又想起来了，周向明还打趣过陆津，他确实真的用过这个钥匙扣。 　　有人敲门。 　　何叶扭头，看见了刚洗完澡的男朋友，头发还湿着，换了一件黑色T恤。 　　陆津的视线在熊猫钥匙扣上顿了一秒，再看向女朋友。 　　何叶垂眸，故意问：“你自己买的？没想到你喜欢这种。” 　　陆津单手插着长裤口袋，姿态懒散地倚在门边，漫不经心道：“前女友送的。会不会吃醋？” 　　何叶：“前女友根本没想送吧，是你先要请她漂流，她碍于社交礼节不得不破费的。” 　　陆津：“猜到她不会去，单纯想叫她破费而已。” 　　何叶：“……没收了。” 　　她真的取下熊猫钥匙扣，收进自己的裤口袋。 　　陆津看眼她的口袋，声音微沉：“拿出来。” 　　何叶才不会被他的装模作样吓到，就不拿，关上衣橱门，抱着他的校服往外走，准备拿到洗衣间跟她的那套一起洗。 　　结果快要走到门口了，男朋友忽然走进来，反手关门，狭长黑眸审视着她：“贵重物品失窃，搜完身才能离开。” 　　何叶：“……” 　　她涨红脸，赌气地取出钥匙扣拍到他手里。 　　陆津转了转钥匙扣，将钥匙扣卡在了T恤领边。 　　很奇怪的搭配，因为他的脸跟身材，居然也有种特别的味道。 　　何叶看了两眼，继续往外走。 　　就在她的手已经碰到门把时，陆津一边扣住她的手，一边从后面抵了过来。 　　被男朋友抱到那黑色大理石面的中岛柜上时，何叶终于明白他为什么要把钥匙扣挂在那里了。 　　圆滚滚的熊猫玩偶晃啊晃，仿佛在幸灾乐祸她的自投罗网。 　　 　　周五晚上，何叶跟陆津回晓风这边住的，当然是各回各家。 　　睡觉前，两人还在聊天。 　　何叶：【明天怎么去学校，搭公交？】 　　组长：【骑车。】 　　何叶：【我那辆早卖废品了，你的还能骑？】 　　组长：【初恋纪念，定期保养。】 　　何叶：【不信。】 　　男朋友发来一张照片。 　　果然是他那辆自行车，摆在卧室墙旁边，至少照片呈现出来的效果，自行车的每个部位都被擦得闪闪发亮。 　　何叶：【你这车，不会一直放在卧室吧？】 　　组长：【是。】 　　何叶：【多不方便啊。】 　　组长：【我只有寒假过年才会回家住几天。】 　　这个何叶倒是能够理解，她与舍友们也是这样的，除了大一暑假会回家，后面几年都是留在学校，学习或做兼职。 　　何叶：【可你把车放卧室，叔叔阿姨一看就知道有问题吧？】 　　普普通通的一辆自行车，谁会那么宝贝，又不是他那辆帕拉梅拉。 　　组长：【不用看车，看我就知道问题一直存在。】 　　何叶：【……真有那么明显？】 　　组长：【我妈说的，我自己没太大感觉。】 　　何叶：【……那你可得跟阿姨解释清楚，不是我拒绝了你六年，是你一直没去找我要复合。】 　　组长：【这种话题更适合你们自己聊。】 　　何叶：【……】 　　组长：【明天中午来我家里吃饭？】 　　何叶：【太快了吧？】 　　组长：【前不久我爸撞见周叔了，周叔问起我们，还说他早就见过你，请自行脑补我爸的心情。】 　　何叶：【……周向明这个大嘴巴。】 　　组长：【就定明天中午？我让他们多买点菜。】 　　何叶：【……嗯。】 　　 　　第二天早上，何叶故意等爸爸妈妈去水果店了，才换上那套二中校服，长裤短袖，清清爽爽。 　　七点整，男朋友发来消息：【到了。】 　　何叶：【我马上下来。】 　　经过玄关时，何叶再次照了照镜子，马尾辫加校服，应该可以蒙混过去？ 　　算了，就算被保安拦住，至少还有陆津陪着她一起抠地。 　　呼口气，何叶出去了。 　　站在电梯里，何叶多多少少都有点不好意思。 　　结果怕什么来什么，电梯停在八楼，走进来一个有些面熟的老太太。 　　何叶礼貌地点点头。 　　老太太盯着她看了一会儿，笑了：“明年是不是也要高考了？” 　　她记得这个高中生。 　　何叶：“……” 　　这种事越解释越尴尬，她干脆默认了。 　　走出单元门，一眼看到了对面的陆津，穿着同样款式的校服，坐在自行车上，单脚支地。 　　何叶故意放慢脚步，等旁边的老太太走远一些，才笑着来到男朋友面前。 　　陆津：“笑什么？” 　　何叶脸有点红，先坐上后座，再小声解释道：“刚刚那位奶奶，问我是不是明年也要参加高考。” 　　也就是说，她现在装装高中生还是可以的。 　　陆津笑笑，骑车出发：“我也在电梯里遇到一位面熟的阿姨。” 　　何叶：“她怎么说？” 　　陆津：“她说——年轻人真会玩。” 　　何叶笑得直抖。 　　女朋友的一条胳膊就环在他腰上，那轻轻的颤动也传了过来，带起微微的痒。 　　陆津：“看来我比你显老。” 　　何叶：“没有，可能你气质太特别了，她记得很清楚，知道你已经工作了。” 　　陆津：“感谢安慰。” 　　何叶依然笑着。 　　她坐在后面，看不见前方的路，车子快骑到南门门口，陆津突然放慢速度。 　　何叶：“怎么了？” 　　陆津：“前面有熟人。” 　　何叶心里一慌，两个人这种打扮，真撞到熟人也太尴尬了。 　　“谁啊，绕路还来得及吗？”何叶攥了攥他的衣服。 　　陆津：“他们已经看见我了。” 　　何叶偷偷从他的腰侧探出一点。 　　今天是个大晴天，阳光很好，视野非常清晰。 　　在距离他们二十多米的小区门口，一对儿气质极佳的夫妻正并肩往里走着，手里都提着菜。 　　何叶：“……” 　　她已经做好了中午去男朋友家里吃饭的准备，但真的没有准备穿着高中校服过去啊！ 　　还没想好要怎么办，陆津又恢复了正常的骑行速度。 　　物理的相对运动，根本没有给何叶留多少时间。 　　除了硬抗，好像也没有别的办法，当年她可以绕路躲避陆津，现在这种情况，太不成熟了。 　　双方相遇，陆津停了车。 　　何叶尴尴尬尬地下了车，站在陆津旁边，又脸红又想笑地喊叔叔阿姨。 　　陆纪平笑容儒雅，仿佛并没有意识到两个孩子的穿着有什么不对。 　　林韵直接将锅扣在了儿子身上：“小陆是不是还在为当年被你甩了心里不平衡，特意拉你去学校重新谈一次？” 　　何叶当然点头了，虽然理由不一样，但确实是陆津提议的。 　　陆津看向爸妈手里的购物袋：“这么多？” 　　林韵：“反正不是为了招待你，好了，快去吧，好好玩，午饭前赶回来就行。” 　　说完，夫妻俩先走了。 　　何叶重新坐上男朋友的车，什么都不说，默默地掐他的腰。 　　陆津：“我不可能是故意的。” 　　何叶：“明知道他们去买菜了，你还不绕路？” 　　陆津：“绕到东门，被何叔他们撞见的可能是百分百。” 　　何叶：“还有北门呢？” 　　陆津：“太远了，上学会迟到。” 　　何叶：“……” 　　 　　陆津慢悠悠地骑着，十来分钟后，二中校门口出现在了他们面前。 　　参加完高考的高三生们已经都离校了，高一高二还没放假，周六也有课。 　　走读生太多，保安并没有注意到其中混入了两个早就毕业的。 　　高三教学楼这边一片静谧，门倒是没锁。 　　陆津牵着何叶爬上楼梯，去了八班的教室。 　　教室门也可以推开。 　　故地重游，何叶四处逛逛，最后坐在了她的位置。 　　陆津坐在了她后排。 　　何叶回头，提醒他：“你的座位在那。” 　　陆津直视女朋友的眼睛：“这里现在没人。” 　　何叶瞪他一眼，转了回去。 　　刚坐正，有人没正经地拨弄她的马尾辫。 　　何叶头也不回地嘟哝：“你那时候可不会这样，演就演得像点。” 　　陆津：“我只是表面没做，心里天天都想这样。” 　　何叶：“那我肯定不会喜欢你，女生最讨厌扯自己头发的男生。” 　　陆津：“我可没扯。” 　　何叶：“都一样。” 　　那只不老实的手收走了，过了会儿，何叶听见他问：“这样，会讨厌吗？” 　　何叶下意识地回头。 　　光影一闪，陆津离开座椅，居高临下地吻了上来。 　　 　　毕竟是在学校，毕竟穿着校服，陆津并没有做什么太过分的事，浅浅地吻了一会儿女朋友就分开了。 　　两人牵着手，去学校操场又逛了一圈。 　　太阳越来越高，户外也越来越热了。 　　他们回到教学楼下，骑车离开。 　　上课时间，学校门口没了学生，四十多岁的保安大叔一眼就注意到了骑车的男学生，又看了看后座心虚低头的女生。 　　就在何叶担心保安会把他们当翘课的学生拦住时，保安大叔笑了，问陆津：“毕业了，回学校来玩啊？” 　　陆津刹车，意外地问：“您认得我们？” 　　保安大叔：“认得，周一吧，你们俩晚上总是一起走，当时我就看出来了，你们肯定在谈恋爱。” 　　男的帅女的漂亮，还早恋，加上雷打不动的星期一晚自习之约，足够他印象深刻。 　　陆津笑：“您眼睛真毒。” 　　何叶悄悄拧他。 　　保安大叔：“不容易啊，都好几年了，你们居然还在一起。” 　　陆津：“嗯，结婚了给您送份喜糖。” 　　在保安大叔爽朗的笑声中，穿校服的清俊男生载着偷偷掐他的女朋友，离开校园，一起回家。 第076章 正文完 　　从六月下旬开始，陆津就一直在何叶这边住了，一次都没有带她去过望潮府，他自己倒是会回去换衣服什么的。 　　何叶还惦记着他那缸荷花。 　　“是不是快开了？上次我都看见花苞了。” 　　“嗯，开了再带你去看。” 　　“荷花早上开，下班再去看都合上了。” 　　“放心， 第一朵开的时候你肯定在。” 　　赏花而已，他非要推三阻四的，次数一多，何叶基本也猜到了原因。 　　她便配合男朋友的小心思，耐心地等着。 　　果然，在她生日的前一天，在餐厅吃过晚饭后，陆津带她去了望潮府。 　　何叶换好拖鞋，直奔主卧。 　　打开灯，立即就看到了那缸绿油油的荷花。 　　陆津这个清华学霸，显然也是个培育荷花的精英，将每一片荷叶都照料得新鲜翠绿，一点黄边都没有。 　　最高一层的叶子都有何叶的腰高了，圆圆大大的，底下再探出一些小叶子。 　　何叶上面看看，下面看看，找到六朵大花苞，其中四朵闭得比较紧，一朵适中，还有一朵最外层的花瓣边缘已有些泛黄。 　　何叶瞪了男朋友一眼，指着那朵花苞道：“这朵肯定开过了。” 　　陆津没有否认。 　　何叶：“你还说第一朵开的时候我肯定能看见。” 　　陆津：“这就是第一朵，周一开的，还能再开两天。” 　　何叶：“……” 　　男朋友居然跟她玩文字游戏！ 　　陆津走到女朋友身边，指着另一个花苞道：“这朵明早大概会开，第一次。” 　　何叶稍稍满足了，不管怎么样，男朋友都是为了给她庆生。 　　这晚两人睡得比较早。 　　第二天，何叶被男朋友压醒了，她才睁开眼睛，陆津低下来，在她眉心吻了一下：“生日快乐。” 　　他显然已经洗过了，短发还有些潮湿，漆黑的眼映着小夜灯的光，也映着她。 　　这是两人复合后，第一次为她庆祝生日。 　　何叶不困了，抱住他的脖子，在他肩膀蹭了蹭：“几点了？” 　　陆津：“六点，花开好了。” 　　何叶眼睛一亮。 　　陆津坐到一旁，遥控打开窗帘。 　　夏天，日出时间早，窗外已经很亮了。 　　阳光照亮落地窗边层层叠叠的绿叶，也照亮了三朵亭亭玉立的雪白荷花。 　　从水中长出来的荷花，叶片白得晶莹剔透，真正意义上的玉洁冰清。 　　空气中漂浮着清淡的香气，何叶掀开被子，穿着睡裙走到窗边。 　　绿叶白花，真的很好看。 　　余光瞥见陆津举起手机，何叶连忙跑过去挡住：“我还没洗脸。” 　　陆津垂眸看她：“现在也很好看。” 　　何叶：“不行，等我换好衣服再拍。” 　　说完，她从衣柜里拿出一套衣服，快步去了主卫。 　　刚进来，何叶就看见里面挂着一条淡绿色的连衣裙，款式简洁，面料顺滑，中间同色腰带束腰，既适合出门旅游拍照，也适合穿去公司上班。 　　裙子旁边还摆了一双白色小高跟凉鞋。 　　何叶真的惊喜了，从门口探出头，问坐在床尾等着给她拍照的男朋友：“什么时候买的？” 　　两人几乎形影不离，她居然都不知道。 　　陆津反问：“喜欢吗？” 　　何叶用关门声做了回答。 　　洗完澡，何叶换上了男朋友准备的生日礼物。 　　对着镜子整理整理蓬松的长发，因为马上要出门了，何叶又有些腼腆起来。 　　她可能永远都变不成那种打扮得漂漂亮亮再大大方方展示给男朋友看的活泼女友。 　　她拉开门。 　　陆津还在床尾坐着，听到声音看过来。 　　何叶尽量自然地走过去，只是高跟鞋踩踏木制地板发出的哒哒声，叫她越来越热。 　　陆津拉住女朋友的手，认真打量过，点评道：“本来就白，穿这个颜色更显白了。” 　　何叶表面羞涩，心里其实还是很喜欢听的。 　　陆津接着补充：“除了脸，太红了。” 　　何叶：“……” 　　她轻轻打了他一下。 　　这么一闹，反而恢复了自在。 　　拍完照片，何叶继续赏花，包括那些圆圆的叶子。 　　赏着赏着，何叶突然发现有片叶子中间居然托着一滴水珠。 　　那么多叶子都没有，就这片特殊！ 　　水珠的晶莹只是一闪而过，马上就因为视角的转移被其他叶子挡住了，何叶只好退回去寻找。 　　再次找到那滴“水珠”，何叶呆住了，扭头看向不远处的男朋友。 　　陆津抬手，修长指节垂下一条同样亮晶晶的细链，与叶子上面的“水滴”状钻石吊坠正好组成一条完整的项链。 　　何叶：“……” 　　陆津走过来，取下吊坠装回项链，解释道：“上次送的荷叶，这次送滴露珠，刚刚好。” 　　何叶：“……这条是不是比那条还贵？” 　　陆津：“不清楚，那条算是外公赞助的，这条才是我用工资买的。” 　　十八岁的陆津也没想占外公的便宜，只是他需要定制一条“荷叶”项链，而他更相信外公的手艺。 　　项链组装好了，他站到女朋友身后，帮她戴上。 　　因为提前练习过，陆津完成得很顺利。 　　何叶摸着脖子上的项链，小声道：“好看是好看，我可不好意思戴出去。” 　　她天生就不习惯“高调”，尤其是在办公室。 　　陆津：“晚上约了周向明他们一起吃蛋糕，可以下班再戴。” 　　何叶：“除了周向明，还有谁？应该叫了朱晴吧？” 　　陆津：“不清楚，我只叫了周向明。” 　　何叶：“……” 　　这么相信好兄弟的默契？ 　　 　　傍晚五点，何叶与陆津提前一小时下的班。 　　坐进副驾，何叶才从包里拿出男朋友送的钻石项链，试着戴到脖子上，没扣准。 　　“我来。” 　　陆津转过来，何叶便配合地背对他。 　　陆津看着女朋友白皙的后颈，问：“上次那条，怎么处理了？” 　　何叶垂着睫毛，轻声道：“留着呢，跟你送的其他东西放在一起。” 　　陆津动作微顿，随即语气平常地问：“还送了哪些？我都记不清了。” 　　何叶：“记不清就算了。” 　　陆津：“放哪了？” 　　何叶：“不告诉你。” 　　陆津：“没关系，回去我自己找。” 　　项链戴好了。 　　陆津专心开车。 　　何叶放下车载化妆镜，对着脖子照了又照，一边觉得水滴状的吊坠不算高调，一边又觉得会不会太闪了。 　　“到底多少钱啊？” 　　“以你的年薪，戴着一点都不高调。” 　　问不出来，何叶也就不问了。 　　帕拉梅拉开过一条跨江大桥，再穿过市中心的长长车流，开开停停，快六点才抵达湖边的人气商场。 　　何叶：“……你不会要重现上次为我庆生的情形吧？” 　　陆津握住她的手：“重现不了，已经是男女朋友的关系了。” 　　十八岁的何叶吃生日宴时，陆津还只是同班同学。 　　何叶没有跟他玩抠字眼的游戏。 　　两人搭乘电梯来到餐厅所在的楼层，刚出电梯，朱晴、吴圆圆就欢呼着从对面跑过来，一左一右地抱住何叶。 　　朱晴是何叶经常见的，但吴圆圆已经有好几年没见了，哪怕在楼下就猜到她会来，何叶还是很惊喜！ 　　松开之后，何叶也看到了大步走过来的周向明、李梁。 　　吴圆圆比高中那会儿胖了一点，李梁居然没什么变化，只是换了发型，气质更加成熟。 　　吴圆圆很兴奋：“我还纳闷朱晴为什么突然联系我要给你庆生，毕竟好多年都没聚过了，见面我才知道这顿其实不是为了给你庆生，是为了庆祝你跟陆津复合，所以叫上我们这些老同学做第二次爱情见证！” 　　李梁扶了扶眼镜：“时间在变，陆津的重色轻友一点都没变，要不是为了何叶，可能还想不到请客。” 　　周向明：“哎哎哎，以前你有资格说他，现在你不一样重色轻友？我叫你多少次了，都说要跟女朋友约会！” 　　李梁：“……陆津是主观重色，我是客观的，等你有女朋友你就知道了。” 　　周向明下意识地往朱晴那边看，挨了眼刀连忙移开。 　　何叶在听吴圆圆说话，没留意，陆津多看了一眼周向明。 　　六人进了包厢，继续叙旧，聊聊彼此的工作感情，明明分开了六年，却又好像还是记忆中的老样子。 　　七点半的时候，陆津在桌子底下踢了周向明一脚。 　　周向明假装接个电话，急着走了，叫服务员把蛋糕拿过来。 　　蛋糕摆好，朱晴与吴圆圆交换了个眼神。 　　何叶看到了，想到电视剧里经常出现的一些情节，她开始紧张，有期待，也有一种要被迫高调的窘迫尴尬。 　　幸好，蛋糕只是正常的蛋糕，里面并没有藏着什么。 　　何叶放松下来。 　　也是，才复合半年不到，哪有那么快的。 　　陆津应该就是想热闹一下。 　　吃完蛋糕，周向明赶着“回公司”，把朱晴一起捎走了。 　　李梁与吴圆圆也分别离场。 　　陆津牵着何叶去了湖边。 　　晚上八点，熟悉的老地点，音乐喷泉准时跳动起来，放的却不再是六年前的歌。 　　何叶跟着男朋友，穿过熙熙攘攘的游客，找到了当年见证过那场告白的樟树。 　　何叶面朝湖水背靠着树，陆津一手撑树，一手搂着她。 　　夜晚的风很舒服，何叶喜欢，就是一树之隔，来来往往的游客太多。 　　她推了推仿佛粘在她身上的男朋友：“站到旁边不行吗？” 　　不知道的还以为两个人在做什么不雅的事。 　　陆津看着自己的女朋友：“就喜欢这样。” 　　何叶：“……那就回家。” 　　陆津不说话，也不让开。 　　何叶双手攥住他腰侧的衣服：“我数到三，你再不让开，我就把你推进湖里。” 　　陆津：“随你。” 　　明明没喝酒的男人，却好像被今晚的风吹醉了，变得有那么一点点无赖。 　　何叶当然不可能真的推他，干脆环住他的腰，偏头欣赏远处的喷泉。 　　十五分钟很快的，喷泉表演一结束，聚集在这边的游客也迅速散去，依然有一些，却明显幽静了很多。 　　这时，陆津拿出两枚小巧的耳塞，一枚自用，一枚试探着塞进女朋友的右耳。 　　然后，他在女朋友背后操作手机，播放一首歌。 　　熟悉的空灵旋律在何叶的耳窝响起，再一次拨动了她的心。 　　是《Amarantine》。 　　十八岁生日那年，何叶第一次听见这首歌。 　　十八岁的陆津告诉她的，他说，歌名的意思是永不凋谢的花，或永恒之爱。 　　那时候何叶听着这个解释，只觉得肉麻。 　　今晚陆津并没有说什么，何叶的心却依然酥酥麻麻的。 　　“何叶。” 　　他在女朋友的左耳边，叫她的名字。 　　何叶的耳朵也麻了，额头抵住他胸口：“嗯。” 　　陆津的手碰到了她垂在一旁的手，他将什么东西套了上来，再在她耳边道：“嫁给我。” 　　不是询问，是祈使。 　　何叶看着在他身后石堤下涌动的湖波，心也跟着一荡一荡的。 　　哪有这么求婚的？ 　　不都是要单膝跪下，再紧张真诚的询问吗？ 　　可她的心已经被湖水晃醉了，听见自己又“嗯”了一声。 　　嫁给他吧，嫁给陆津。 　　上次答应得糊里糊涂， 　　这一次，不会再变了。 　　 　　帕拉梅拉风一般穿过夜色，再次开上了跨江大桥。 　　车窗开着，吹得何叶耳边的碎发飘来飘去。 　　就在刚刚，陆津向她求婚了。 　　很开心，也很甜蜜，只是，好像也就那样，暂且感受不到其他变化，还不是要一起回家，洗澡，再疯狂地随着他做一次或两次…… 　　念头闪过，何叶想起一件事：“我要去下超市。” 　　陆津：“嗯，买什么？” 　　何叶：“那个快来了。” 　　陆津：“好，顺便买点红糖红枣。” 　　何叶对着窗外笑。 　　这些东西放在不同的区域，为了节省时间，陆津去买红枣红糖，何叶去选卫生巾。 　　选完卫生巾，何叶又去零食区逛了。 　　陆津多买了些食材，推着购物车走过来，因为瞥见了女朋友的身影，他没有再打电话。 　　穿过几排货架，再经过一排，陆津停下脚步。 　　何叶就站在这条货架过道的尽头，穿着那条浅绿色的裙子。 　　她有些吃力地踮着脚，双手高举，白皙指尖抵着最上层的大包方便面。 　　雪肤樱唇，眉眼认真。 　　这个姿势让她的身体曲线完全展现了出来，她却一无所觉。 　　过了几秒，何叶放下手，拿起临时放在旁边的自购商品，转身，终于发现了对面的男朋友。 　　修长挺拔的身影，清冷俊美的脸庞，狭长黑眸带着一种她难以理解的情愫看着她。 　　“想吃泡面？” 　　“没有，那包有点歪了，我怕掉下来，帮忙调整一下。” 　　陆津笑，接过女朋友手里的商品放进购物车，随即一手推车，一手牵着她走向收银台。 　　明亮灯光安静地照着空旷下来的货架过道，空气里回荡着年轻男女渐渐走远的脚步声。 　　注定要爱上的人， 　　crush at first sight，crush at every sigh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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