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也悄悄 作者:本萝北 简介: 闻知是贺家领回来的小姑娘。 脸上有一小片淡红色的胎记,性情安静温软。 女孩有个秘密:她暗恋着少爷贺屿之。 纨绔骄躁的少爷爱吃纸核桃,都是闻知剥,剥到手指生疼。 只换来一声冷嗤:“反胃,拿去扔了。” 后来,闻知终于学会将喜欢收敛, 贺屿之却慢慢换了个人。 他买了粉饼遮掉她的胎记,凌晨带她去买最后一盏孔明灯。 生日那天。 蜡烛的火苗照耀着两个人的脸。“你许愿,想考上A大吗?”闻知问。 贺屿之却闭上眼,声音涩然:“不” “我许愿,让知知不要再自卑那块胎记了。” 闻知悄悄想,或许他也有一点喜欢我。 可第二天,闻知去找贺屿之,却发现对方又跟一帮混混在一起。 那些人起哄说:“你不会真喜欢那个丑八怪吧?” 她看到少年倚在墙边,漫不经心地玩着打火机:“怎么可能?” “看她可怜,做做善事而已。” 闻知被骗了好久。 她攒钱做掉了胎记,再没给过对方一个正眼。 后来,不可一世的少爷在楼下等了好久,才等到闻知下来。 眼尾泛着急色:“知知,我错了。” 闻知却垂着眼,转身便走。 “麻烦别再来找我。” 直到第二天回来,发现贺屿之仍站在原地,淋了一夜的雨。 “可是我想你。” “很想很想。” — 谁也未料,原来这样一个桀骜不驯、高高在上的浪荡子,也会为人低眉折腰,俯首称臣。 『宁为她跌进红尘,做有痛觉的人,为春色般眼神』 『还未放下,只能拾起,领教我贪痴』 【食用指南】 1.桀骜二世祖X细腻温柔少女,双学霸(男主前期学渣,后期逆袭) 2.游戏公司创始人X地理杂志编辑 3.1v1,双洁,双向暗恋。 4.学不会好好说话,活该迎来追妻火葬场。 5.文案末改自林夕作词的歌曲《人非草木》 内容标签: 情有独钟 天作之合 搜索关键字:主角:闻知 ┃ 配角: ┃ 其它: 一句话简介:桀骜二世祖X细腻温柔软妹 立意:积极向上 第1章 ◎“薄荷汽水”◎ 七月,苏市。 阳光从梧桐深绿的叶间泄下,落在地面形成了一片极浅的阴影。随着太阳的西沉,地面也终于不再热得滚烫,而是稍稍缓和了些。 以往每年都会来的台风天,今年却意外缺了席。 苏市已经连续了一个月没有降雨,温度也一直居高不下。即便已经到了傍晚五点,室外仍闷热的让人有些心烦。 但与外面不同的是。 万象大厦的第三层,中央空调的冷风正在静静运行着。在临打卡下班的前三分钟,闻知才刚把手上那个项目的最后一页复核完给同事发过去。 《博览》编辑部的工位在三楼临落地窗的位置。 她刚刚关了电脑,正准备走。对面的产品运营已经先一步收拾好了包,正站在落地窗前张望。 说起来,《博览》算是国内科普类的老牌杂志,在业内也有一定的权威地位,但工资不高。他们同事之间有时也会开玩笑说,这里唯一的优点也就是可以一眼望到楼下的风景。 “虽迟但到!” “知知!你男朋友又来接你了!”孟橙站在窗前兴奋道。 闻知刚收拾了东西站起身。 对面话音未落,她拿着提包的手便明显顿了一下,表情有些僵硬。 但同组的那些小姑娘八卦的心却总是刹不住闸:“天啊,今天帅哥开的是阿斯顿马丁诶。又有钱又专情,还有品味!关键还又高又帅。这你还有什么好犹豫的啊!” “我怎么就认识不到这种高富帅?” “知知,话说你该不会就是网上说的那种豪门白富美,出来打工只是给人生找意义的吧?” 闻知皱了皱眉,刚想解释,便听另一个同事在说:“关键要长得好看啊。像咱们知知长得这么漂亮脾气又好的,还是名牌大学毕业,谁不想娶回家?” “我要是男的,我也喜欢。” 同事们的声音在耳朵里过着,闻知心里却还是咚的一下。 即使过了这么多年。 有人夸她漂亮时,她却还是会下意识的以为那是一种讽刺。 因为在人生的前二十年,她都自知与这样的字眼毫无关系,也从没有人用这样的词来形容过她—— 除了一个例外。 而这唯一的例外,也不过是一场恶意的谎言。将她推向更深的自卑和痛苦。 她宁愿从未有过。 而更讽刺的是,那个人此时就站在楼下。 “我不是……” 闻知皱了皱眉。声音不大,但听得很清楚,语气也算是平静:“他也不是我男朋友。” “好啦好啦,开个玩笑还不行?” 孟橙笑嘻嘻的从落地窗那边走过来,调侃道:“看来帅哥还任重而道远呢!” 闻知咬了下唇,本来还想说什么,但又不想让人觉得自己无趣。只得保持了沉默,拿了包跟着人群后面往电梯口走。 今天还算幸运。 她们并没有等多久,其中一座电梯很快便到了。 或许是为了增加空间感,万象里面的三座电梯内部都装有一整面的镜子。显得明亮且宽敞。 门一开。 闻知随着人群走进去,很不巧的被挤到了最角落的位置,就在那一整面的镜子旁。 她从小就讨厌镜子。 就算直到现在,卧室和办公室都还习惯性没有摆过小镜子,也不想看到自己的脸。 可即便她已经很快速的转过身,视线划过时,却还是不经意间看到了镜子里倒映出的,一张清秀白净的脸。 四年前的手术很成功。 此时,她右眼的周围已经看不到任何曾经淡红色的那种痕迹,干干净净的,什么都没有。 但不知道为什么,闻知总觉得胎记仍存在于那里。 也时不时就会想起几年前,那条走廊里,同学们和那个人一起对她的嘲笑。 时至今日,她都仍然记得那人评价她时的字眼。 “丑死了,我怎么可能喜欢她?” “就是看她可怜而已。” — 很快,一楼到了。 想到出门就要看到那个人,闻知心里就本能的生出逃避和排斥。 她曾经也尝试过躲开的法子,比如换工作,比如搬家,再比如从一座城市到另一座城市,但都无济于事。 贺屿之总能再找到她。 就像他最开始在楼下等她的那几天,她还可以从后门打车走。 可现在这个方法却没有用了。 他已懂得在后面安排他的人。但凡自己出了这个楼,就意味着已经在那人可掌控的范围内。 她厌恶这种感觉。 但对方却好像从来都意识不到这些。 仿佛他没有上楼到她办公室里面等,没有直接入股或收购她所在的公司,就已经是对她极大的讨好和让步。 也是。 他天生就出自那样高位的家庭,又是独子,在学校里老师不敢说,同学也不敢惹。 他一直都有随心所欲的资本,似乎也因此造成了某些情感上的麻木。 哪怕说的话做的事,会直接伤害到另外一个人。 他无法感知。 也不在乎。 电梯门开,闻知极慢的跟在人群后面往外走。 或许是从小自卑的习惯,又或许是不想让那人注意到她。闻知一直低着头,看着地面。 可世事往往事与愿违。 才刚出了万象的门口没有几步,去路便被人无声无息的挡住。 那人长得很高,皮肤白净。身上是随意的休闲装,但也早已褪去了多年前的那种少年气。变得越发成熟,且有侵占性。 他像是一棵笔挺而青绿的树。一上前来便自然而然的挡住了所有的阳光,只给闻知留下了一片阴影。 每次他一过来,就让她感觉危机四伏。 而此时,怀里的雪山玫瑰恰如其分地抵在两人之间。 很近。 闻知鼻尖处随即有一股好闻的新鲜玫瑰的香气传来,以及对方胸口上某种淡淡的男士香水的气息。很清冷的木质香,混合着雪松和白檀香木。 她曾经很喜欢贺屿之身上那种说不出来的清淡气味,现在却只想往后退。 可每当她退一步时,那人也会上前一步,最终便都成了徒劳。 “知知。” 他叫着她的名字。声线放得很低,也很温柔,但又有某种刻意的成分。仿佛不这样做,她就会消失。 但闻知僵立在那里,始终无法强迫自己摆出笑脸。 即便能感受到对面灼热的视线正笔直的投射过来,也还是习惯性偏低下头去,眼神避开,语气也冷冷的。 “不是说了让你别来找我。” 她在别人面前是乌龟,是兔子,是永远安静且没有攻击性的那一个。 可一旦面对贺屿之时。 却会像启动防御机制似的,变成坚硬的刺猬。 闻言。贺屿之沉默了一下,再开口时,声音莫名的哑。 “明天是爷爷生日。” 他说着,语气轻和。小心翼翼,仿佛生怕她会拒绝一样。 这变得一点都不像他。 以前的贺屿之在面对她时总是高高在上,嚣张跋扈,对她召之即来挥之即去,对她想做什么就做什么,从来不会过问她的感受。 他是有钱人家的独生子,而她只是他家里阿姨的孩子。 哪怕他们之间还有一层虚无缥缈的。 可笑的“娃娃亲”。 但无奈的是,贺屿之提到爷爷时,闻知的心里却还是酸软了一下。 所以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他成功了。 “我自己会坐飞机回去。” 闻知站在那里许久,却直到半晌后才轻声说。 她心里的纠结和混乱密雨如织。 可当目光不经意抬起时,最终还是无意且短暂地撞上了,对方正看向她的视线。 以至短暂的四目相对。 闻知心口紧了一下,后背僵直。 男人的那张脸似乎褪去了少年时的轻狂与跋扈,气质也沉淀的愈发成熟,比那时多了几分杀伐与冷静。 但仍然留下了漂亮流畅的下颌轮廓。 再往上,是那双依旧流利清亮的瞳仁,眼尾狭长,双眼皮的褶皱深且勾人。 有时她脑海中仍然会浮现出几年前她喜欢他时的场景: 严谨且昂贵的高中,几个男生背靠在走廊白色的栏杆上,身后是北城那片蔚蓝辽远的天空,有种天然的少年意气。 无论周围有多少人,但走过去时,好像永远都属那个人最为亮眼。 有时熟悉或是有所交集的男女生过去,会恶作剧般的喂一声。 他人高腿长,身板笔直。冷白的皮肤总是在人群中格外出挑。一手随意插在裤袋,另一只手拿了只银色的打火机。 单单是家里有钱也就算了,偏生还长了那样一张英俊无匹、又有些散漫多情的脸。笑起来有种又邪又坏的感觉,却又让人舍不得责怪他。 哪怕他举止总是飞扬跋扈、有时候甚至无情得有些残忍。 可每次夹在女生中间路过他时。 只消和他少一对视,她心里的紧张就总会流火般不动声色的烧起来—— 就像其他女孩子一样。 可闻知直到现在都不明白。 为什么上帝要如此偏爱这样一个,无比恶劣的人。 无论是在此之前,还是在此之后。都再没有一个人能让她有穿过山海,将整个人抓牢的感觉。 只是,当现在再看到这张脸时。 闻知已经再也不会像像年少时那样脸红心跳,甚至害羞得低下头来了。 自从认清了这人皮囊下的恶劣。 她就已坚如磐石,心如死水。 连闻知自己都不敢相信,几年前自己最大的心愿就是希望他可以不嫌弃她,不讨厌她。 甚至只是。 能多看她一眼。 — 八年前的夏天,和如今一样蝉鸣响彻,绿意汹涌。 闻知坐在出租车的后座上,时不时车窗外去看。 这是她第一次来到这样的大都市,不免带了一些胆怯和紧张。双手一直攥放在膝盖上,掌心都出了汗。 极高的大厦,繁华的十字街,还有来往时不时出现的,轰鸣而过的跑车。 都是她在南方小镇里从未见过的景象。 自从父亲两个月前去世后,母亲花了很长时间才下决心带她来这里。虽没有明说,但很多事情她心里都清楚。 家里一直都不太富裕,给父亲治病又欠了钱。母亲一天要打两份工,可还是入不敷出。 带她来这边,就是为了投靠爷爷的故交。 听说当年上山下乡,后山着火,闻知的爷爷救了一个知青。后来那人回了北城,创了业。听说已经成了很厉害的人物。 以前那辈人关系好,心思也单纯,总喜欢弄些所谓的“娃娃亲”。 好巧不巧,爷爷这边只有闻知父亲一个男孩,知青那边也是独子,上一代的承诺就没有达成。 但恰好孙辈这边,闻知是女孩儿,那边是个男孩。所以之前爷爷还在的时候,两方也都提起了这码事。 此时,车速渐渐放缓下来。 窗外的景致也从繁华的街区逐渐变得安静,拐进了一处很静的区域。闻知往窗外去看,只看到墨色雕花的欧式栅栏门,还有里面极漂亮的院落。 看得出来,里面空间很大。 一打眼便能看到里面一座漂亮干净的石雕喷泉。 “还记得妈妈刚刚跟你说的话吗?见了叔叔阿姨一定要有礼貌,知道吗?” 孙慧放心不下,眼看着车快停下,一边从口袋里掏钱一边不忘叮嘱。 闻知乖巧的点了点头。 穷人的孩子早当家,再加上脸上有胎记的关系。她也一直不是大人们所喜欢那种漂亮小孩,会因为自己的脸而有些自卑。 只记得每次跟父母出去,旁人最常说的便是: “这孩子五官长得挺漂亮的,就是脸上这块……真可惜。怎么不手术做掉?” 其实也不是没有手术过。 之前去省城做过一次,效果不好,只是颜色浅淡了些。再加上在眼睛附近,医生怕出意外,会有所顾虑。 加上家里条件不好,手术费并不便宜,父母也没再提过重新手术的事。 闻知就也乖巧的不提。 或许是从小就知道自己不漂亮,所以格外安静听话。 只希望自己这样,虽然不至于让人喜欢,但起码能让别人对自己的反感少些。 “你们是从外地来的吧。” 司机拿了钱,冷不丁扭头冒出一句:“认识住这儿的人家?” “嗯,来走亲戚。” 孙慧也不愿意多说,只随便敷衍了几句。却听司机感慨般的说了句: “那不错啊,你们家这个亲戚可够有钱的。远房亲戚?” 孙慧愣了一下,忍不住问:“多有钱?” 闻知坐在后面看着司机,虽然不是她问的,但耳朵也悄悄的竖了起来。 说不好奇肯定是假的。 虽然之前就有听亲戚邻居们说过爷爷当年救的这个人特别厉害。 但具体有多厉害,谁也说不上来。 闻知一直都在小城镇里面长大,没见过世面。对于有钱的概念也很模糊。在她的认知里,她们镇上开超市的那家人就已经是很有钱了。 却见司机故作神秘的笑了笑,扬着下巴指了下她们旁边那处漂亮的院子里。 “知道这儿附近的房子有多贵么?” “这么跟你说吧,就这旁边那幢跟这个差不多的,去年挂牌的时候就已经这个数了。”司机伸出手指比划了一下。 “九百万?” 孙慧知道B城的地价可是国内数一数二的贵,所以试探性的问了个数字。但其实两百万,对她们家而言已经是天文数字了。 哪知司机不屑地嗤了一下:“什么九百万,九百万够买个鸟毛,是千万好吧。” “九千万?!”孙慧惊呼道。 闻知虽然没出声,但也被吓了一下。这个数字对于她而言,只存在于脑海中和课本上。 这家人到底是做什么的,会有这么多钱…… 直到跟着妈妈后面下了车,她都一直在思考这个问题。 贺家公馆的门口有衣着正经的门卫,等对方通报后,两人在外面等了会儿才好不容易进了院子。 精致的欧式喷泉、修剪干净的绿色草坪、浮光粼粼的泳池,还有高且粗壮繁茂的树…… 她长这么大第一次见到如此漂亮的庭院。 连夏季街道上炎热的风,都似乎变得越阴凉了些。 闻知跟在妈妈后面被阿姨引了进去,在主会客厅等着。 她在沙发上,但只敢坐一半。 整个人都比较拘束,两只手规规矩矩地放在牛仔裤上,身体绷紧。 引她们进来的阿姨说女主人在外面,要等会儿才回来,给她们倒了茶后便去一边忙了。 闻知也不知道具体等了多久,只记得是过了挺长一段时间,才有人从外面进来。 那人一看便是真正的富家太太。 白净、皮肤细腻,虽然看得出来有了些年纪,但保养得极好,几乎看不出任何皱纹。 手腕上白玉的镯子,成色清透。 从对方一进门,闻知的视线就忍不住一直落在她身上。 不知道为什么,她总觉得这个女人身上好像有一种莫名的光,很耀眼。 只是…… 那种光衬得自己和妈妈都灰扑扑的,好像低人一等。 正想着,那女人忽然上下打量了她一眼,恰好和她视线对上。 闻知惊慌失措的避开,习惯性低下头来。 “你们家的事我们这边也听说了。”对面的声音传来,听上去还算客气,“节哀。” 闻知悄悄抬起头来瞄了一眼,却发现那人的视线正好再一次扫过她:“这是你家的孩子?” 对面话音未落,孙慧便紧忙点了点头,同时用手肘碰了碰闻知,示意让她赶紧问好。 闻知一下子反应过来,自己刚刚光顾着看,一时间忘了孙慧之前再三叮嘱的事。 “阿姨好。” 她抿了抿唇,小声的叫了一下,然后视线很快便心虚地落了下来。 不知道为什么,对方明明带着笑,语气也还算客套。但她却总能感觉到那人身上的一种疏离,甚至是嫌弃——或许是她自己的原因,对这种眼神格外敏感和熟悉。 然后便听到对方干笑了几声,而后说:“您也知道,我公公之前说的什么娃娃亲,那都是上个年代的事了。” “老人家观念还停留在过去可以理解,我们面子上就顺着来,但也不能真弄这个封建的东西,你说是不是?” “何况当时也是开玩笑,现在的年轻人都自由恋爱了,咱们做家长的也不好左右。” “不过孩子还小,我知道你们来肯定也不是为了这个。” 对方说的很委婉,但已经明显是在提点和婉拒娃娃亲的事。闻知母亲也不好说什么,现在是她们求着别人家帮忙,只能一个劲点头称是,样子有些卑微。 其实她们这次来不是为了娃娃亲的事,只是想让对方看看帮忙介绍差事。 但很明显,对方是误会了什么,以为她们想靠着老一辈的那个承诺攀上他们家。 尽管闻知很清楚,自己和母亲真的没有这方面意思,但被对方明显嫌弃和拒绝时,内心还是止不住的酸软了一下。 而就在这时。 不远处传来一阵轻快却稳健的脚步声,闻知抬头去看了眼,呼吸微微顿住—— 她就那样看着他出现在眼前,从远到近。 相比于南方的男孩子,那人十几岁的年纪,却已经长得很高。 皮肤底色很白,五官极为惹眼。纯黑色上下一套的修身运动服,穿在他身上却比模特还好看,整个人笔挺且修长,腿身比优越。有种少年独有的朝气和卓然。 像薄荷味的汽水。 脖子上挂着一个鲜红色的头戴式耳机,戴着银色的机械表,衬得手腕都莫名好看。 白净,有隐隐的青筋,年轻却又不缺力量感。 头发微微长,似乎有段时间没有修剪,索性没有遮住优越的眉眼。 那少年路过客厅时,只是径直从楼梯上下来,看都没有看这边一眼,好像什么都不放在眼里。 闻知好像是第一次在现实中见到这样好看的人,脑海里一切的思绪都在那一刻停滞住。 他路过她时,闻知看到了他流畅的侧脸。从眉骨到下颚的线条,就算扔到美男扎堆的娱乐圈也丝毫不会逊色,甚至是出类拔萃。 没有人闻知更清楚。 这样男孩子,哪怕是远远不如他,也会从小就被异性供起来,享受遍优待。 而这样的男生,也从来都不会看像她这样的人一眼。 就在那一刻。 闻知忽然意识到刚才阿姨眼里的嫌弃从何而来:她的儿子长得好、出身好。不出意外的话,人生一片坦途—— 而自己不同。 他们永远都不会是一个世界的人。 作者有话说: 开文了呜呜呜呜呜呜 懂的都懂,这篇预收已经快放得长蘑菇了!!! 第2章 ◎“英伦玫瑰”◎ 跟贺家女主人的谈话不算太顺利。 母亲没有学历,即使干活利落,在北城也只能找些底层体力活,何况还带了个拖油瓶。最后还是说念在之前的关系上,暂时留在贺家做工,负责打扫。 闻知就先跟母亲一起住在保姆房。 不过,因为是外地过来,还涉及到自己上学的问题。孙慧和闻知都不懂这些,也只能先回来等消息。 临走的时候,孙慧顺嘴问了一句贺家的小孩在什么学校上学,对方的脸色就变得不算太好看,但最后也没说什么。 倒是管家阿姨带孙慧和闻知回房间的时候,才小声跟她们说,刚刚那句话确实不该问。 “你知道人家小孩的学校一年都得多少钱么?” “具体多少咱们不知道,但这边好一点的国际学校都要几十万。你说这学费谁出?而且人家那种国际学校培养的以后都是要出国的,哪儿供得起。” 孙慧这才意识到自己说错话,想再收回也来不及。 “那这边普通学校呢?”她紧忙问。 “现在私立稍微好点的也得十几万了吧,就这还进不去呢。普通的话一年几千?我小侄子一年五千,那应该就是这个价吧。主要公立的也不好进啊,外地来的又没有资格。”那人回。 闻知看着妈妈脸上一下子露出心灰意冷、又有些无能为力的表情,也有些难过。 很迷茫,但却什么都做不了。 她牵住孙慧的手,轻轻握了一下。闻知想,其实自己回原来的学校读书也可以,大不了就是回去住校而已。只不过就是可能需要自己和母亲分开。 其实妈妈能留在贺家工作就已经是很好的事情了。 如果留在那个小镇,不仅母女俩的开销实在很勉强,又涉及到欠债的问题。而孙慧在贺家工作的话,薪资是比留在家里那边五倍还多。 这时,几人已不知不觉已经到了最偏的那个保姆房。 打开门,里面是空的,配有最基本的一些家具。不算小,也有单独的卫生间。门和窗户南北通透,阳光从窗外照射进来,显得很亮堂。 那个比较友好的阿姨又简单介绍了一下,然后便带着孙慧去熟悉工作了。 留闻知一个人坐在房间里发呆。 其实相比于她们原先的家,这里的条件已经好了太多。但毕竟不是熟悉的环境,也不是自己真正意义上的“家”。尽管房间里没有其他人,却还是有些拘束。 闻知坐在一个小写字桌前。旁边便是打开着的窗户。 她不自觉向外看去,是贺家外面那个大花园的西南角。有点偏僻,估计少有人到这边,但却意外的幽静好看。草坪被修的很齐整,白色栏杆,茂盛的树下一个人也没有。 不知道为什么,她忽然想起上午见到的那个男生。 少年高瘦的身形和白净帅气的脸从她脑海中一晃而过,异常清晰。 闻知被自己吓了一跳,然后便感觉脸颊有些发热。 他长得……怎么能这么好看? 闻知在心里默默的想。 好在自己心里想的事情旁人都无法知道。她赶紧捂了一下脸,企图将那人的样子从脑海中抹去。 将近七点多,贺家的当家人才回来。 贺宏盛一早就听说家里来了个“麻烦”。妻子左雪岚没少在电话里说这件事。等他一回到家又是喋喋不休。 “你说老爷子弄得这是什么事啊?傻子都看得出来人家在打什么算盘吧?” 二楼书房里,左雪岚站在他旁边说。 “诶我可跟你说,我表哥家当年就是好心把乡下亲戚留下来在家里做工。最开始只是两个人,在洋房旁边搭了个简易房,后来你猜怎么着?人家后来拖家带口全都搬过来了,最后拆迁的时候还不乐意,说什么也有他们一份,现在还赖着要打官司呢?我可不想重蹈他们家的覆辙。” “而且咱爸当年也太儿戏了。救命之恩应该还是不假,但也没有这么还的吧?还说什么八字很合,现在小年轻的结婚谈恋爱哪儿还看这个……” “你是没见过那个小姑娘,那个脸上那么大一片红的,也不知道是胎记还是什么,搞不好都是会遗传的诶。” “反正我可不想我宝贝儿子就这么被拱了。” “爸自己倒好,在国外也不回来,就把着烂摊子丢给咱们。” 贺宏盛原本就被生意上的事给弄的焦头烂额,明天还要一早就飞机去参加亚太经济论坛,再遇到这么一件事以及左雪岚的唠叨,难免心情就更加躁郁。 “你就不能少说两句。” “人家家里刚出了事。好歹是有过交情的,现在帮一下也无可厚非。” “又不是真让俩孩子以后就在一起了。都知道是开玩笑。而且也没人惦记你那儿子,考试才考几分啊,带出去都丢人。天天不务正业的,以后跟别人谈生意,光是长得小白脸有用吗?” 左雪岚是典型的家庭主妇。 丈夫说话了,她便识趣的闭了嘴。 贺家三代单传。贺屿之的成绩确实不怎么好,又从小被左雪岚惯着长大。成天也不知道在搞什么,东跑西颠的瞎混。 贺宏盛一直都对此很有意见,觉得自己这儿子再不管就要废了。 不过在北城上流圈儿那些认识的人的孩子里,自家儿子除了那张意外长得不错的相貌,还真没什么可拿得出手的东西。偏偏相貌在贺宏盛这样的商人眼里最是没用。 但左雪岚不这样想,她就是觉得自己家儿子最好。 “刚才我回来之前已经跟爸通过电话了。” 贺宏盛见左雪岚不说话了,语气也稍微缓和了些。但也只是下达似的通知,而没有商量的意思:“他们家男人刚走,娘俩日子不好过。留她在家里做工就行,这样让她面子上也不会太难看,工资就照常给。” “我跟学校那边通过气了,就让那个小姑娘跟屿之一个班去上学,学费咱们这边出,就当是还人情了。” 左雪岚听完之后皱了皱眉,忍不住嘟囔道:“让她去别的学校不就行了吗?干嘛还非要跟咱们儿子一个学校。” “再说她一个乡下来的,到时候成绩能跟得上嘛?估计老师说英文什么的听不懂吧?” 左雪岚有些不太愿意,但又不好表现得太明显,只小声这样讲。 “得了吧,再差也差不过你儿子。” “而且这是老爷子的意思。我跟学校那边已经说好了,你星期一就带她过去。” 贺宏盛本来就心烦意乱,不想再花心思在这件事情上纠结,于是便拍板做了决定。 左雪岚本来还想说什么的,但是见对方已经这么说,更何况是老爷子的意思,自己再怎么不愿意也没办法,只好悻悻地点了点头,随后便转身准备出去。 岂料刚走到门口又被贺宏盛叫住。 “对了。” 贺宏盛坐到书桌前,指节敲了敲沉香木的桌面,随后抬起捏了捏眉心靠在身后的老板椅上。似乎已经被家里和公司的琐事弄得心力交瘁,早已无心其他,声音沉闷。 “你让屿之过来一下。” — 其实闻知已经做好了回家的准备。 这座城市很大、很繁华,但对于她来说却很陌生,反而不如自己家小小的镇子,还有那些街坊邻居让人感到亲近熟悉。 看到母亲在这边能找到好工作,她心里就放心多了,好像未来也有了一点点奔头。 但没想到母亲晚上出去再回来,却带回了贺家要安排她在这边上学的消息。 好像是正在国外养病的贺家老爷子提出来的。 对方本来只是简单问了问孙慧到这边工作的情况,碰巧提到了闻知。听到准备让闻知回去念书的时候,马上就拍板说让她留在这边上学,由自己来资助什么的。 “估计也是看咱们家不容易吧。” “再加上当年你爷爷救他的事。“ “而且我听说有钱人好像都喜欢做点公益,资助些贫困学生什么的积德。” 孙慧是真的很高兴,一回到就房间手都不知道怎么放似的,一直在跟闻知说,连语速都不自觉加快了。 “这么看的话,也不是所有人有钱之后都会变坏哈?” “不过有钱还真是不一样……” 她感叹:“你看我们都没办法的事,人家一句话就能解决。” “所以你上学一定要努力啊。” “我听说这边学校的老师都特别厉害,都是什么……什么博士啊,国外留学回来的。跟咱们那小地方肯定不一样。” “到时候上个好大学,再找个好工作,以后就不用像妈妈这样了……” 孙慧畅想着未来的事,而闻知却还在震惊里没有出来,只是坐在那儿怔怔地点了点头。 若不是母亲那种激动的神情很真实,她都要怀疑这一切都是自己在做梦了。 虽然她没见过贺家那个老爷子,也没有听过对方的声音。 但愿意资助别人……应该人很好吧? — 到北城的那天是周六。 母亲在这边的工作也还算顺利。她本身就是会干活又肯吃苦的人,由人教着带一带很快就上了手。而后面的一天里,闻知几乎都是在紧张中度过。 毕竟要去一个陌生的环境。 她不是外向的人,而且闻知清楚自己要去的那所学校很好。估计同学也都像贺家那位少爷一样养尊处优出来的。 一想到这些,再加上自己脸上的那块胎记,就忍不住地胆怯跟自卑。 日子很快就滑到了周一。 前一天晚上左雪岚特意过来,说上午会带她去学校那边报道,让孙慧就不用去了。 能让闻知留在这边上学已经是惊喜了。 孙慧也知道自己办不来这些事,所以没太在乎这些流程上的事情,只一个劲的道谢。 晚上又嘱咐闻知要怎样听话、讲礼貌、会来事这样的话。 在上学这件事情上,家长总是比孩子更上心些。 周一天刚亮没多久,孙慧就把她拉了起来。 清晨的窗外有些雾气,衬得芭蕉也醉醺醺的。 贺家外面的草坪和小花园永远被园丁打理得精致而匠气,胭脂粉的英国玫瑰和杜鹃总是鲜艳的亮眼,层层叠缀在深绿的叶里,似乎永远不会败落。 闻知七点多就收拾好东西在等着了。直到九点多才等到贺太太下来—— 而此时,学校早就上完了第一、二堂课。贺先生也早早就出了门。 客厅宽敞明亮,装潢是奢华的欧式风格,甚至于让人显得渺小。 “我跟你说的那些证件都准备好了吧?” 左雪岚走过来问。 她穿了一身豆沙绿的丝缎连衣裙,衬得身段成熟而有韵味。脖颈上是一串成色净白的珍珠项链,看起来有种成熟温柔的贵气感。 贺太太确实漂亮,也难怪能有那样漂亮的孩子。 不过说起来,闻知自从刚来的时候见到了那个男生一面,后来就再没看到过了。 一方面是自己和母亲住的那个保姆房很偏,二来是自知身份,不好乱走动。 “嗯,都带了。”她回。 左雪岚点了下头,闻知便跟在她身后走。直至到了外面,司机主动开了车门。 老式的林肯车内被整理的一尘不染,空间宽阔,还有一股温和的栀子花味。 闻知没坐过这么好的车,以往只在影视剧里看到过。 她谨慎地在旁边,屁股就挨了一个边边坐着。虽然能很明显的看出左雪岚对她们是有排斥和几分瞧不上的,但面儿上却还算维持着,客气又疏离。 车子缓缓行驶上街,只是气氛有些压抑。 司机不说话,左雪岚也不说话,倚在旁边看手机。 闻知则尽量保持着安静,降低存在感,只消不引起别人的厌烦—— 就像她一直做的那样。 过了一会儿,车便开到了学校。 此时还是课间操期间,校园的主干路上空荡荡的,没有什么人。但依稀可以听不到操场那边传过来的广播声。 闻知小心的透过车窗往外看去。 这所学校很大,路也宽敞,周围是漂亮的围合式建筑。 草坪鲜绿平整,主楼是以白色为主体的欧式风格,旁边还有高而精致的钟楼。一路上还看到了漂亮的室外篮球场、足球场、羽毛球场,仿佛国外电视剧里的场景。 闻知睁大了眼睛,只觉得眼前的一切好像做梦似的。 但她也只敢把这种感觉放在心底。 下了车,闻知跟在左雪岚后面,小心而紧张的抓紧了书包带。下车的时候楼门口就已经有人在等着了。 那人一见面就对左雪岚热络得很,亲切地叫左雪岚为贺太太。 闻知云里雾里,只记得左雪岚跟那位老师说话的时候也好脾气的多。俩人一边说了说家常,一边把闻知带到了办公室。 五层高的教学楼本身就很大。 闻知只记得自己上楼左拐右拐,好不容易才走到。 左雪岚坐下来没说几句话就回去了。 那人则等送左雪岚走后便带闻知去了别的楼层,把她交接给了另一位老师,介绍说那是她以后的班主任。 随后班主任又带她去了班级。 闻知大脑懵懵的,只知道跟在班主任后面机械的走。 此时恰逢课间操刚结束,走廊里都是人。来往那些学生们校服干净妥帖,一道道视线时不时落在她的脸上,她便感觉浑身都烧了起来。 陌生、害怕、紧张。 班主任将闻知带到了三楼的教室门口,随后径直走了进去。 闻知有一瞬间的心脏停跳,但还是硬着头皮走了进去。 班主任拉着她袖子将她带到教室前面,让她做自我介绍。 那一刻,闻知明显看到几双眼睛落到她身上。她捏了捏袖边,后背僵得挺直,冷汗贴着衣服。 “大家好,我叫闻知……” 或许是班主任还算有威慑力,原本乱糟糟的教室一下子也没了声音。 老师看闻知紧张成那个样子,也再说不出什么话,干脆就简单介绍了下,随手指了一个有空位的方向。 闻知如获特赦似的,木愣愣地低头朝老师指的空位走过去,坐下。 她不敢到处乱看,只自顾自地把书包打开。 其实里面除了要准备的证件也没什么。她原先的学校教材跟这里不同。所以半天才从书包里拿出一支中性笔来。 直到脖颈有些酸了,才略微抬了抬头,想打量下周围。 但很不巧。 闻知刚一抬眼便迎面对上了一道视线,笔直且犀利,又带着某种利落的洞察,仿佛细薄而锋利的刀刃。 是那个男生…… 贺先生的独生子。 闻知心跳空了两拍。 对方在前面大概两排靠窗边的位置,上身是干净而没有一丝褶皱的浅蓝白色校服,身上有种无所谓的懒散气息。 而此时,他正回头看她。 闻知心脏猛烈跳,仿佛整个脸和脑袋都烧了起来。 第3章 ◎“干燥日光”◎ 闻知紧张到不行,大脑嗡嗡的。 她慌乱的收回视线,望向课本,但是一个字也看不进去。总是有一种对方还在看着她的错觉。 好在此时,上课铃声响了。 这节是语文课,女老师很年轻,声音也温柔。上身是黑色的小西服,左胸口有一个漂亮的银色胸针,下面是灰色阔腿裤,看起来很有气质。 “好,那我们接着讲上堂课的文言基础,大家把资料都拿出来吧。” 闻知此时还处于浑身紧张发热的状态,心脏跳得飞快,满脑子都是对方刚刚的眼神。 她用手背摸了摸脸,强迫使自己镇定下来,然后望向旁边的位置。 她同桌是一个很漂亮的女生。 扎着高高的马尾,脖颈修长,身上的校服仿若崭新,像只白天鹅,一看便是有钱人家的小孩,再不济也是被富养出来的。 但很不巧,闻知恰好就是白天鹅旁边的丑小鸭。 她刚来,也没有人给她发资料。 可老师已经顺着上节课的内容讲了起来。 闻知手足无措,只得捏着笔看向旁边的女生,但对方只是摊开资料册子在她那边的桌面上,胳膊还正放在两个人中间,没有要分享的意思。 此时所有人都有在看着资料听老师讲,只有她的桌面光秃秃的,显眼又另类。 可是每当闻知想要鼓起勇气,问同桌能不能先借她看看,却总是在要开口时又犯了胆怯的毛病。 再而衰,三而竭。 “接下来大家先自己阅读一下后面的课外文言文,一会儿我们再讲翻译。” 语文老师一边说着,一边从讲台上走了下来,慢慢在过道间踱着步。 此时教室里面静悄悄的,只有纸页翻动和轻微的阅读声。 闻知坐在位置上,眼看着老师从前面走过来,从自己身旁过去。她手忙脚乱,也不知道该怎么掩饰,只得捏紧了手里的笔杆,掌心全是细密的汗。 但老师似乎一开始并没有看到她,直到从后面再次拐回来的时候,才停下脚步,弯腰小声的问了一句: “你没有卷子吗?” 闻知抿了抿唇,小声嗫嚅说:“老师对不起,我今天刚来……” 老师哦了声:“没事,我知道。这节课你先跟同桌一起看下。后面我再让课代表给你发一套。” 她一边说着,一边用手在闻知同桌的肩膀上搭了下。 “耿悦,你先跟她一起看。” 旁边的女生抬起头来看了老师一眼,然后心领神会似的把胳膊从两人中间的桌子上拿下来,把资料册推到了中间的位置。 老师见状,便回到讲台上准备继续讲课了。 原来她叫耿悦…… 闻知一边想着,一边看着资料册上干净的铅字,抿了抿唇。 — 中午时阳光正烈。 户外篮球场上,似乎连橘红色的地面都散发着热意。 此时正是场外香樟树繁盛的时候,饱满而浓绿的叶子洒下一片硕大的阴影。有风吹过时呼啦啦的响。夏天的校园总有种冬天时没有的青春感。 其实学校里有室内篮球场,里面打球的男生也不少。 但总有那么几个不爱走寻常路的“刺头”喜欢霸占着户外的那片场地。偏偏里面再加上个校草级别的风云人物,围观的女生自然就要比室内多出不少。 球场上的男生三三两两,但无论何时,永远都会有一个最突出的。 贺屿之长得白,人高腿长的。又随了他那个美人妈妈,天生一副好皮囊。 他脱了校服外套,露出上半身修长精壮而线条漂亮的小臂。上半身白色短袖的背后隐隐有被汗打湿的印迹。 阳光打在额前,细碎的黑发下面是一张漂亮冷静的脸。 眉眼干净流利,瞳仁黑亮,双眼皮的褶皱直达眼尾,只是此时略微被薄汗浸覆。下颌线处的折角清晰流畅。 这张脸确实好看的过分。 此时混乱急促的声息中,有荷尔蒙在隐秘的迸发。 运球,扣篮。明明是漫不经心的动作,球技也算不上多么拔尖,但绝对是亮眼,也最吸引少女们目光的那位。 又一次进球后,限量款的篮球落在地上弹了几下,没再被人捡起。 终于到了中途休息。 少年双手懒散散的插腰,胸膛略微起伏。额前和身上白色的T恤都有被汗水打湿的痕迹。 旁边等待多时的女生总算是逮住了机会,谨慎又羞涩的小跑上前,小心翼翼的将手里的矿泉水递了过去。 “屿之,给。” 可惜贺屿之连眼皮都未抬一下,原地未动,没有往女生那边看,更丝毫没有要接的意思。 明眼人都看得出他今天气性不小。 他平日里虽然也是玩世不恭的脾气,但对同学还算友善。就算不喜欢,也不会直接挂着一张冷脸让人难堪。 今天却格外不同。 他像不知是被谁惹到了似的,身上一股不平的怒气在压着的状态,冷冰冰的,但感觉随时会迸发出来。 女生拿着矿泉水的手在空中停了半天,脸上也越发尴尬和难以收场。 眼看着那女生眼底的水雾越发浓烈,马上就要哭出来的似的。她手上的矿泉水才豁然被人从上方抽走。 “我正好渴了,谢谢啊。” 程良拿过那女生手里的矿泉水,然后给她稍微使了个眼色让她先回去。 那女生看了看程良,秒懂了意思,又看了看贺屿之,最后也只能抿了抿唇。虽然不太愿意,但又没办法,转身叫着几个小姐妹先走了。 “人家林菲可是特意来给你送水的,在旁边等了半天呢。” 杜时泽从旁边过来,弯腰把球捡了起来,又投了一个篮,调侃说。 “咱们屿哥现在可是有媳妇儿的人了,能接别的女生的水吗?那多没有男德啊。” 程良笑着调侃了一句。 此时篮球从篮球框里落下来,掉在地面上咚地一声又弹了起来,正好被贺屿之伸手接住。 少年看样子还是怒气未消,甚至还因为几句调侃而气压愈低了几分,一个篮球砸到程良怀里,脸上挂着几分不耐烦: “不会说话就闭嘴。” 他声音冷沉沉的,音色干净。可惜语气却是被惯养的叛逆和直接,会让人感到冒犯。 程良吃痛的哎呦了一声,揉了揉胸口,差点有些吃不消。 “不是,你爸真的那么说啊?这都什么年代了居然还搞这套,什么还人情的,这也太扯了。” 贺屿之没说话,只是脸色很不好看,随手接过程良手里的水喝了一口,然后又塞回了程良手里。 倒是杜时泽在旁边回了句:“不只是讲一下之前的事么,让帮忙关照下而已,又不是真的让他怎么样。” “不过白得一个便宜媳妇儿好像也不是什么坏事?”他挑眉说。 “那可不一样。” 程良把水放到旁边,又回来说:“像林菲那样的级花他都看不上,能看上那个女的?” “再说他俩在一起,怎么看都是屿哥吃亏吧?” “你们说她脸上那个东西是什么啊?是天生的吗?真的很影响观感诶……” 这边程良还在说着,贺屿之倒像是听不下去了似的,一脸躁郁。看样子就是严重的生气。 他把刚到手的篮球往旁边一撇,下颌线绷紧,一言不发地从程良身侧穿过,径直走了。 篮球被少年泄愤似的扔开,很快便在红绿色的地面大声嘣嘣弹了两下,继而滚落到旁边。 “算了,以后别提那个新来的了。” 杜时泽往贺屿之离开的方向看了一眼,去把球捡了起来,然后对程良说,“估计他是觉得没面子吧。” “这事你也别往外说了。” “行吧。” 程良撇了撇嘴,“可是咱们不说有用么?要是那女的想让人知道,跟旁边人一说不就全校都知道了?” 他耸了耸肩,自言自语道。 — 闻知一上午都过得浑浑噩噩的。 第一天到新环境,走到哪里都觉得像是迷宫。再加上谁都不认识,又不敢冒然去问,只得依赖于自己的观察能力,别人做什么她就做什么。 第三堂课下课之后,班主任又回来带她去办了学生卡,录入了联网系统,拿了教材还有一些作业册。 中午去吃饭时,闻知也是跟着人流走。 旁边人都是三三俩俩结队的,她自己一个人好像坐在哪里都不合适。等大部分人都吃完走了之后,她才找到稍微放松了些,找到了角落的位置坐下。 正午的日光格外漫长。 高中里大部分都是走读生,中午就回家了。另外一部分在学校寄宿,吃完饭也就回了宿舍。 闻知从食堂出来的时候刻意走得慢了些,想熟悉一下校园的环境。 那条路两旁都种满了国槐和白蜡,树上的叶子皆是浓绿的,树荫盖地。偶尔夹了一两棵银杏和洋槐树,绿叶里缀着雪白的花,好看得紧。 闻知走得很慢,看到旁边的下沉式足球场上还有人在踢足球。 此时阳光很好。 不时有风吹过来,很柔和,在脸庞拂过。空气里像是有新鲜的草地以及干燥叶子的味道。 每当只有自己一个人的时候,闻知紧绷的弦才能短暂放松下来。 人多的时候,她总会担心有没有人注意到她脸上的胎记,或是干脆盯着她的脸看。但没有人的时候就不会有这种烦恼,也不用再低着头。 闻知将视线从足球场上收回来,慢吞吞地往教学楼走。 但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 对面不远处忽然有个人在走过来。明明刚刚还没有的。 中午的时候校园里本来就没什么人,路面也空荡荡的,此时但凡忽然多出一个人都会极为突兀—— 更何况,那人本身就格外惹眼。 一开始她还没看清,只看到又瘦又高的男生从远处往这边走。 对方肤色很白,一米八几的个子。虽然只穿了一件简单的白色T恤,下半身还是校服裤子,外套被一只手拎着随意搭在肩上勾着。 但得益于优越的肩颈线以及窄腰长腿的漫画身材,穿着就莫名好看。 而此时,闻知还未意识到某种危险的到来—— 直到那人走近。 是……那个男生。 闻知眼睛睁得大了大,心蓦地一跳,忽然就有些乱了神。她捏了捏手指,一时不知道是该继续往前,还是转身跑到别的地方去,只得暂时停了下来。 上午的两节课老师都没叫到这个男生的名字,闻知还不知道他叫什么。 对方足够耀眼。 闻知很想看他,但不知道为什么,又有些想躲着。 可能是出于某种自卑,或是尴尬。 她还在纠结要不要打声招呼,毕竟是他的爷爷资助了她。 可还未等闻知迟钝的大脑想出合理的解决办法,那人便已经走近了,离她大概几十米的距离。 对方显然也看到了她,过来时脚步放缓了一些。 闻知能感觉到那人的视线从对面径直过来,但又带着某种不甚友好的冷意。 对方从上至下扫视了她一遍,眼神在她的脸上停顿了一下,最后冷淡又无所谓地移开。 他从她旁边过去了,没有说一句话。 闻知不是外向的人,也不擅长社交,但她知道刚刚那种眼神代表什么——不屑,厌恶,以及某种确定的不友好。 他讨厌她。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3-02-26 22:32:30~2023-02-27 19:27:37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火箭炮的小天使:。、烟月千里 1个; 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小短腿 2个;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深海月光 1个;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4章 ◎“沉默夏天”◎ 闻知不记得自己是怎么回到教室的。 但得益于中午教室里没有其他人,她才终于有胆量到讲台上看了眼班级名单。上面有每个学生的证件照,以及下面相对应的名字。 人类的肉眼总是会优先捕捉潜意识里最好看的画面。 一个班三十多个人。闻知几乎是第一眼就看到了那个男生。 即便都是证件照,但对方的长相确实很难让人忽略过去。或许是因为被定格住了,也不再有针对性的个人情绪。刚刚那张看上去漂亮但又冷戾得让人有些害怕的脸,此时看上去柔和了不少。 他肤色白,五官俊朗精致。鼻梁高挺,嘴唇也长得很漂亮。眉眼较平时微微舒展开,平淡目视着前方。 他是她见过最好看的男生,好像比那些明星还要帅气不少。 随着视线的缓缓下移,闻知终于看到了他的名字—— 贺屿之。 只是闻知站在讲台上低头看着手里的花名册,目光落在对方的照片和黑色字体的名字上时,蓦地想起几分钟之前的事。 想起这张脸上冷漠厌恶的眼神。 她抿了抿唇,眼睛有略微酸胀的感觉。 其实闻知从小到大也没少被某些人无意识的残忍给伤害到,慢慢也就变得怯懦与麻木。 但今天却依然被刺痛到。 — 下午的课程一点半开始。 闻知中午在桌子上趴着小憩了一会儿,等一点多的时候,其他同学也都慢慢回来了。 第一节 课是英语。 英语老师是一位看上去有些严肃的年青男士。 但不知道为什么,闻知却总是无法集中注意力在老师身上。 贺屿之坐在教室最左边靠窗的位置。 他的窗外恰好是一棵又高又大的槐树。树干粗壮,枝叶繁茂。遮挡住了一部分夏日过于直烈的阳光,又有些许沁人的绿意。 此时教室里的窗户都正敞开着,窗外天空湛蓝,外面风吹过树叶间哗哗的声响,以及时不时几声鸟鸣。 闻知在中间的后面两排,眼睛时不时就被吸引到那边。 上帝似乎总是偏心的。 就像那些长相优越的人,往往连背影也一样好看。就算看不到那张脸,依然可以在人群中让观者心神摇曳。 贺屿之没穿校服外套,只有里面白色的短袖校服,袖口处有一道蓝色的横条纹。 他脑壳饱满好看,头发浓黑,肩颈平直。坐在窗边的时候,恰好和窗外的夏天相连。 “闻知。” 不远处忽然有声音传过来,吓了她一跳。 闻知转过头朝着声音传来的方向看去,发现老师正在拿着手里的课本严肃看着她,刚点过她名字。 “你来把这道题的答案说一下。” 闻知心脏一紧。 完了。 她刚刚有些走神。虽然最开始有听讲,但不知道走神之后的进度已经到哪里了。 闻知抿唇站了起来,下意识地看了一眼同桌,可惜耿悦面无表情的,没有要提示她的意思。 没办法,只能听天由命了。 她根据老师讲课的速度和刚刚听到的题目大概推测了一下现在讲到的位置。 “选……选B。” 闻知实在没有信心,声音也显得底气不足,头比原先更低了。 话音未落,四下都是此起彼伏的偷笑声。 “都讲到下面填空了,还选B啊。” 老师显然不太高兴,但也没有过多指责她。而是直接说了题号,“已经到第21题了。” 闻知咬了下唇,迫使自己镇静下来读了一遍题目。 “应该是were swimming……”她说。 说完后,她抬起头看向老师。老师也看了她一眼,虽然不太高兴,但还是眼神示意让她坐下了。 闻知松了口气,坐了下来,但脸还是烫着。 她想。以后自己绝对不能再走神了。 至少不能因为那个家伙走神。 — 时间一晃就到了晚六点。 高二没有强制要求的晚自习,上完课走读生就可以回家。闻知上午是跟着左雪岚一起坐车来的,但回去的时候要自己走。 好在闻知比较认路,加上贺家的地界很有名。她坐了一段公交,最后再走回去。 此时天色已经完全黑了。 贺家晚上的时候,路灯不是很亮。但草地间会有一个个暖黄的小地灯,看起来像落下来的黄色的星星,很漂亮。 别墅从外面看灯火通明。 闻知从侧门进去,回了跟母亲一起住的卧室,母亲还给她留了热乎的晚饭在桌子上。 不过贺家好像来了客人,热闹得很。孙慧要去帮忙没法回来,她就自己在房间内写作业,顺便看看今天拿到的教材和练习册。 八点多的时候,孙慧才回来。一回来就问:“今天上学感觉怎么样?” “挺好的。” 闻知想了想,回答说:“学校很漂亮,老师也都很好。” “那远不远?回来还顺利吗?”孙慧追问。 “远倒是没有多远。就是要坐公交车,然后还要走一小段。”她说。 听她说完,孙慧像是终于松了一口气。 “那就好。” “贺家这回算是帮了咱母女俩大忙了。”她有些感叹的语气,“而且我听说贺先生他家那个孩子也在你那个学校,是真的吗?”她问。 “啊……” 闻知愣了一下,但很快点了点头,应道:“嗯,我们在一个班。” “那太好了!” 得到肯定的回答后,孙慧明显很高兴。 “他自己家小孩都在那里念书,说明学校肯定不会差的。你一定要好好学习,等上了好大学以后就不用像妈妈这样干苦力活了。” “这话你已经说过好几次了。” 闻知抿了抿唇,小声嘟囔说。随后重新坐正,把注意力放在眼前的课本上。 因为教材跟自己之前省份的不太一样。她想尽快自己先看一遍,让心里有个大概的框架。这样一个月之后的小月考才不会太无从下手。 “那你先学吧,妈妈不打扰你了。” 孙慧见闻知又趴在桌子上在看书了,便瞬间将声音放低了一些。一边小声说着,一边到旁边去整理衣服了。 台灯的光线很亮,冷暖适中,照得书本上的铅字格外清晰。 闻知看着语文书上的《师说》,在之前她那版的教材上也是必背的文言文。冥冥之中好像什么都变了,但又好像什么都没变。 身后有孙慧整理东西时发出的窸窸窣窣的声音。 闻知忽而想起刚刚孙慧提起的那个人。 其实放学的时候她看到了贺屿之,应该是司机过来接的。虽然与自己跟上午左雪岚坐的那辆车不同,但看上去也一样是可望而不可即的昂贵。 说起来也挺可笑的。 明明住在同一个房子里,在同一个班上学。但两个人都心知肚明他们的区别。 一种无形的、却真实存在的落差与阶级。 闻知根本就不愿意总想起那个人,也觉得贺屿之傲慢、肤浅,冷漠,大概率还头脑空空,只不过幸运的会投胎,又有一张好皮囊罢了。 可却还是会被吸引。 她捏着笔的手紧了紧,后又松开。最终咬了一下唇,重新将注意力移到课本上。 — 往后一个月都比较平淡。 孙慧的工作算是稳定了下来,闻知也在逐渐适应新学校的生活。每天走路再搭公交上下学。 她跟贺屿之没有直接交集。对方态度冷淡,每次遇到从不正眼看她,闻知也不敢去招惹。只是有几次偷看他时被他恰好逮到,稍微有些尴尬。 不过班级里的人好像都不知道他们的关系,所以还算相安无事。 小月考成绩下来的那天,班级里的气氛莫名低迷。课间的时候比以往安静很多,似乎有一种隐隐的躁动。 这次的题目有些难,闻知数学的最后一道大题的最后一问也没有写出来。但她不知道别人的情况,所以很难说排名情况,心里就也有些打怵。 旁边的耿悦正在课桌底下玩手机,闻知在做数学练习册。 班里的大部分同学家境都算富裕,手机也基本都有,有的甚至几天一换。耿悦并不是很张扬的女生,但闻知看得出来她家境也不错。 耿悦不爱说话。 俩人坐了小一个月的同桌,说过的话也寥寥无几。一开始闻知以为她只是对自己这样,但后来发现她对谁都是如此。冷冰冰的。 闻知只有一部老年机,连基础的上网功能都没有,平时只能收发短信和打电话。这还是当时亲戚家不用了之后被孙慧拿回来的。 所以她没有手机玩,只能在课间做做作业。 这时,班长拿着几张打印纸从办公室回来了,一进门就说: “宋弛你这次年级第三诶!” 她刚说完,瞬间有几个人围了上去,凑到班长面前去看她手里的排行。 “别看了别看了,年级大榜一会儿就贴外面公示栏了。估计下节课间就能发班级排名了,每个人都有。”她一边说着,但还是被围着看排名的几个人拦得走不动道。 闻知坐在座位上抬头看着他们,心里也有些紧张,不知道自己考得怎么样。 她收回视线时不经意扫了一眼左前方。 贺屿之不在。 他几乎每个课间都会出去,从来不会安分待在座位上。但去了哪里闻知也不知道。 此时,上课铃响了。 学生们陆陆续续回了座位。班长用最快速度把年级排名贴到了班级前面,然后小跑回了座位。数学老师抱着一沓卷子进来,然后分给前排的几个学生让帮忙发下去。 而此时,贺屿之和他那几个朋友才姗姗来迟。 他后面那两个男生还稍微有点紧张的意思,灰溜溜地从门口小跑回座位。倒是贺屿之走得不紧不慢,晃晃悠悠地从老师身后绕过去回了座位。 “知道上课了,还是一点儿不着急是吧,贺屿之。” 数学老师是个岁数稍微大一点的女老师,戴着一副黑框眼镜,看起来有些严肃。 可能是知道自己管不了,也没必要去管,最后叹了口气,有些语重心长的说:“你多少学点儿吧,又不是给谁学的,是给你自己学的。” 说完便像是放弃他了,也懒得再说,而是转头面对全班: “这次月考就稍微给你们加了一点难度,你看看你们考的。” “可是这次题真的很难啊。”前排有跟老师关系好的男生小声说。 “这就难了?” 老师笑了下,“今晚给你们留几道其他省市的题再看看。” “啊……不要吧……”老师刚说完,班级里顿时此起彼伏的抱怨声。而这时闻知月考的卷子和答题卡正好发了下来。 因为是网上阅卷,所以卷子上也没有分数。 闻知把卷子和答题卡折好,准备等老师一会儿讲。谁知旁边忽然传来耿悦的声音。 “考得不错。” 闻知愣了一下,转头看了一眼耿悦。本来还不确定对方是不是在跟自己说话,但她看向她时,对方也恰好看着她。 “什么?”她问。 耿悦在课桌下晃了晃她的手机,“群里已经发了。” “年级第八。” 第5章 ◎“生死疲劳”◎ “啊……谢谢。” 耿悦平时都冷冰冰的,现在忽然跟她说话,闻知还有些不知该怎么面对,只稀里糊涂地说了声谢谢。 她的手机没有上网功能,之前让加班级群的时候也是用孙慧的手机现加进去的。 “这次咱们班考得不好啊,就宋弛一个上140的。” “你们能保证到时候学考题高考题就一定简单吗?谁能保证?” “反正我保证不了。” “我不管你们以后是出国还是怎么的,在学校一天就得有当学生的样吧?”老师的声音在前面响着,其实说得也无非是陈词滥调。 老师也知道说了没用,该学的还是不学。但有时还是会忍不住念叨几句。能在这所学校念书的家境都不错,很多人对成绩也不太在乎。 但闻知不一样。 她只有读书这一条路子。 闻知看着卷子,正努力回想着当天的一些细节。 她考试的时候最后一道大题第二问有些不确定,第三问则是完全没思路。不过除此之外,一套卷子做下来还挺顺畅的。 如果都对了的话也应该上140了才对…… 闻知皱了皱眉,一边翻卷子一边想着。 整堂数学课主要是以讲上次的月考卷子为主。顺着老师的思路下来,闻知也大致猜到了自己的分数。 有一道选择题,她心里想的明明是B,但不知道为什么在卷面上写了C,导致最后答题卡上就错涂成了C。 这次全班成绩不理想,老师留的作业也是根据月考反馈来的,比平时多加了几道别的省市的模拟题。相对较难。 数学课下课,班长就去老师办公室拿了班级排名回来,每个人都发了一份。 课间的教室吵吵闹闹的。 因为耿悦之前就告诉了她结果,所以在把排名刚拿到手的那一刻,闻知就看到自己的名字。 班级第三,年级第八。 数学和她自己推测的一样,139。 写错了一道选择,还有没有答出来的大题。 闻知看着成绩,好像没有特别高兴或是伤心的感觉。大部分题目对她而言是相对简单的。但她语文和英语成绩并不突出,只能算不拖后腿而已。没什么可骄傲的。 其实她压力很大。 现在的成绩只能作为短期参考。高考的时候她还要回到原户籍地,不能一丝一毫的懈怠。 她很清楚,自己跟这里其他人都不一样。 — 一天很快就过去了。 晚上十点,公馆仍然灯火通明,倒是三楼的一处房间内显得黑漆漆的。 但透过窗户往里看,倒还是有一点电脑映出的光。 这间屋子很大,装潢简约考究,以高级灰和黑白色为主。 整面的落地窗旁边是一套minotti的意式简约写字台,上面只有电脑和一盏黑色铁架的立式台灯,旁边零散的摆了几本书。 书都是崭新的,看样子翻都没翻过几回。 因为东西少,倒也显得并不杂乱。 桌上连着电脑的那两块宽且薄的显示屏都是今年的最新款,鼠标和键盘一看也都是限量的日产尖货。屏幕上正显示着典型的射击游戏界面。 下方的黑色键盘上有一双手。 一看就是年轻男生的手,但很漂亮。白净,骨节纤长明晰。正在键盘上快速的切换着按键,看上去很养眼。 而这时,放在一旁的手机屏幕却忽然亮了一下,上面是程良发在群组里的消息: “我靠,这次数学作业也太难了,我搜题怎么都没搜到,这他么不会是她自己瞎出的吧?!” 贺屿之低头撇了一眼手机上的消息提醒,同时顺手在键盘上按了暂停。 “让向薇做完拍一张给你。”杜时泽出主意回。 三个人虽然是朋友,但杜时泽是另外一个班的,数学老师也不同。 “昨天分手就把我拉黑了……无语。” “找你们班其他人呢?” “不是说没写完就是不会,不然老子能沦落到自己查?” “而且我看宋弛那小子考了个第一心里又开始没数了,给他打了电话居然到现在还没回我。”程良发不耐烦的发着牢骚。 “实在不行就不写了。反正又不是一次两次了。” 杜时泽无所谓回道。 “不行啊!!屿哥他不交就不交了,我现在这种情况能不交吗?!” “最近数学老师盯我盯得可紧了。这次月考考烂了,她没少去给我小姨打小报告。我小姨要是再跟我妈一说,那我假期还能出来吗?” 贺屿之看着群里的消息,不禁皱了皱眉,也稍微有些烦躁。 以往作业都是等程良的女朋友写完再拍给他们的。但前段时间程良跟另一个女生去看电影被向薇发现,闹着要分手,等于断了这条路子。 平时作业不交也就不交了。 他们成绩都不好,老师也懒得管。 贺宏盛忙,无暇顾及他学习上的事。一般跟学校这边沟通的只有左雪岚。 但偏偏贺宏盛不知道在哪场饭局上听说了他上次跟人打架受处分的事,跟班主任沟通后又知道了月考成绩。 平时老师们对他积怨比较深,总的反映了一下他经常不交作业,态度不端正的事,导致贺宏盛回来发了很大的脾气,直接断了他的卡。 所以这段时间最好夹着尾巴做狼。 “对了,那个新来的呢?” “我看她各科成绩不错啊,一来就年级前十。” “而且她不是就住在贺家吗?这么近的便利,不利用不是浪费了?”杜时泽忽然插了一句。 “诶?对啊!” 程良恍然大悟一般,艾特一下贺屿之。 “不用白不用啊屿哥。总不能让你家给她交的学费打水漂吧?”程良问。 “啊!可怜可怜你小弟我吧[哭泣],你忍心让你小弟我又被叫到办公室去罚站吗?[可怜]” 贺屿之看着群里不断刷着的消息,略微蹙了蹙眉。手指落在手机屏幕上,本来想打字,但最终还是只发了一个问号过去。 “?” 他平生最讨厌麻烦的事。 更何况,他也不想跟住在家里的那个女生扯上半点关系。 女生……想起来就都挺烦的。 再加上那个女生比较特殊。他对她本身没太大意见,但偏偏贺宏盛跟他说了大概的情况,让他帮忙照顾她一下。 贺屿之讨厌麻烦的事,更讨厌被安排任务,好像有种不自由的约束感。 何况他不止一次两次的发现她在偷看他。课间操时,体育课时,甚至是放学时……仿佛时时刻刻在暗示强迫他要对她照顾一样,让人厌烦。 其实直到现在,贺屿之对她五官是什么样子都没有印象,只记得她右脸上那块粉色的胎记。然后就不想细看下去了。 只觉得难看。 “想死就直说。”他补了一句。 “不啊,屿哥。我刚刚想了想,感觉这真是一劳永逸的事儿啊。” 程良补充说:“我们要是找别人反而麻烦,但闻知不一样啊。” “她本身各科都不错,而且我看她平时那样子就胆小得不行。更何况她的学费可是你们家出的。” “她妈在你家打工,让她给我们做作业怎么了?很合理吧。” “她又在你家住,谅她也不敢不同意,这以后哥们几个作业不就都有着落了?省得再天天联系人。” 贺屿之看着屏幕上的字,不由得皱了皱眉。 “听上去确实方便的。”杜时泽也补了一句。 房间里,少年把手机扔到旁边,身体整个仰在椅子上。 他本身长得高,腿又长,坐在那里时两条腿修长笔直,极为醒目。即便只是简单的灰色休闲运动服也被他穿得甚是养眼。只是那张侧颜精致的脸上,神情却似乎并不愉快。 本来一想到住在家里那个女生他就觉得烦。 现在更烦了。 — 同一栋建筑的一楼,在最偏的一处角落。 周围的房间已经均是一片黑暗,只剩下一间还明晃晃的亮着灯。 这间屋子比刚才三楼的那间小很多,甚至连一半都比不上。不过麻雀虽小,还算五脏俱全。虽然小了点儿,倒也显得更温馨。 闻知正坐在书桌前看从图书馆借来的《生死疲劳》和《古文观止》。明亮的台灯映得纸张上的铅字无比清晰。 她前几天才解锁了学校的图书馆,用学生卡一次可以借五本书,下次去再还上就行。 因为家里条件困难,也没什么机会能订的那些杂志和书,现在总算是有机会能看了。此时孙慧也忙了一天,刚回来在床上没躺多久。 而这时,门口忽然有敲门的声音。声音不重,听上去还挺有礼貌的。 “谁啊?” 孙慧问了一句,但门外的人没应声。因此只得下床过去开了门。 闻知最开始抬头朝门口看了一眼,但也没太在意,很快便低下头重新看书了。估计应该是妈妈的同事吧。平时那些阿姨也挺照顾他们的,有时会送些吃的过来。 另一边,孙慧一边活动了一下脖子,一边往门口走。 平时除了管家和跟她关系比较好的另一个住家阿姨,也没什么人会在这个点儿来。可打开门的那一瞬间,她整个人都有些愣住。 先是意外,随即又有些紧张。 “您,您好。请问您找谁?” “闻知在么?” 贺屿之站在门口问。面对长辈,少年稍微笑了笑,语气还算客气。 孙慧知道贺家的这位小公子跟自己女儿是一个班。虽然稍有疑虑,但所以也没想太多,想着可能是班里或是作业的事,便点了点头,转头叫了闻知。 “闻知,你同学找你。” 此时,闻知正在看杂志上的文章,听到孙慧后条件反射似的扭过头朝门口去望,远远地只看到一个又高又瘦的少年身影。 贺屿之? 认识到这一点,她愣了愣,眼睛不自觉睁大了些。 心脏也紧跟着猛地咚了一下。 第6章 ◎“冷冻荔枝”◎ “噢,等一下。” 闻知恍惚间应了一声,然后站起身往门口走去,每走一步都在忐忑。 孙慧见她过来就回了房间。 其实从桌前到门口一共也没几步路,但今天走起来却好像格外漫长。 闻知手指捏得都出了汗。虽然在一个班,但她跟贺屿之平时也没什么交集。感觉对方挺讨厌她的。 闻知实在想不出贺屿之要找她做什么。 她走到门口,小心地打量对方。 可能是之前被贺屿之的眼神吓到过,也可能是因为他太高了,让人有压迫感,闻知光是站在他身前就紧张得不行。只抬头看了一眼就马上又低了下去。 贺屿之没穿校服,应该是回家之后换的,身上是简单的灰色运动服裤和白T恤。 但他穿起来却特别好看。 虽然只是普通的运动服,但却一点褶皱都没有,仿佛崭新的,垂坠感很好。 他很高,却又不是干瘦,有薄薄一层恰如其分的肌肉。 闻知之前只知道他长得高,但没有离近对比过。此时站在他跟前才发现,原来自己才堪堪到他胸口处。 目光所及处,恰好看到对方白皙结实的小臂,上面有隐隐微凸的青筋。两只手正吊儿郎当的插在兜里。身上有种干净好闻的冷杉和薄荷气息。 闻知出来,顺手轻带上了门。 她正忧心忡忡地在想着怎么开口时,那人声音已经从自己上方传来: “数学作业写完了没有?” 贺屿之问她,声音冷冷淡淡的,有点儿命令式的语气。 “嗯?” 闻知抬眼怔了一下,随后又嗯了一声,诚实的点了点头。她站在那里不敢直视对方,身体微微有些僵硬。 不知道为什么。 这样一张漂亮的、凤眼薄唇的脸,怎么会生出一种害怕的戾气。 “给我。”对方回。 闻知又抬起头来看了贺屿之一眼,还以为自己听错了。 或许是她反应有些慢,又或者说贺屿之这个人本来就没什么耐心。少年优越的眉宇间很快便沾染了几分愠色,再开口时语气也比刚刚更不耐烦了几分。 “我让你把数学作业给我。” 说完后又顿了顿,可能是察觉自己这样的语气不太礼貌,又皱了皱眉,很别扭的轻咳一声,改了措辞:“我是说,借我。” “噢。” 闻知怔愣地点了点头,转身打开门进屋去拿作业。 之前在原学校她也会借别人作业。只不过来了这边之后,因为彼此都不熟,反而没人管她借。 不过令闻知感到意外的是,原来贺屿之也写作业啊…… 她回到门口把作业册递给对方。谁知自己手才刚伸出去一半,作业册就直接被贺屿之拽过去了,然后便转身走了,一句谢谢也没说。 闻知一直站在门口看着那人优越矜贵的背影消失在拐角,随后才回屋把门带上。 “是管你借作业吗?”她刚回屋,孙慧便问。 “嗯。”闻知点了点头。 “挺好的。他们家帮了咱们挺多。要是他有什么你能帮得上忙的地方,你就热心点儿,帮帮他。”孙慧嘱咐说。 热心点儿…… 闻知心里念着这几个字,抿了抿唇,没有搭话。 这一个月以来,每次她在校园里见到贺屿之,对方都是一副没看到她的样子。甚至有几次贺屿之的眼神明显就是讨厌和嫌弃她,好像巴不得她离他远一点。 闻知不想把自己对他的感情归结于喜欢。 贺屿之学习不好,脾气看起来也不怎么样,是个没有耐心的男生。 但她也不知道为什么。 她就是觉得他很好看,总是不自觉的、偷偷的去看。可要真让自己贺屿之面对面的话,好像又有些紧张和不知所措。 — 因为被借了作业,闻知一晚上都惴惴不安。 她一开始还紧张着,不知道贺屿之什么时候来还,也不敢换睡衣,不敢上床睡觉。后来都快十一点了,实在熬不住才上了床。 然而直到第二天一早,贺屿之都没再过来。 闻知要赶早班的公交,所以会走得早一些。直到等她走的时候,对方好像都还有没起床。 她没办法,只能先去学校等着。 快要早读那会儿,往往是班级里最乱的时候。大家聊天的聊天,偷吃东西的吃东西,该补作业的补作业,还有做值日和学生会过来检查卫生的,什么声音都有。 “闻知,你作业呢?” 数学课代表宋弛走到这一排时,先收了耿悦递过去的作业,然后问说。 “我……” 闻知不自觉望了一眼贺屿之座位的方向,没想到马上就要早读了,贺屿之还没有来。 “不好意思啊,我还没找到。等一会儿给你,你先去收别人的吧。” 她收回视线,不好意思地说。 闻知没有手机,也没什么朋友。白天课间的时候她就会写写作业,所以完成得很快。基本上第二天课代表来收的时候都能很快交上。 平时守规矩守惯了,一时交不上,心里就没底。 她知道对方每次都来的很晚,但之前他迟到自己不会紧张。这次却有些担心。 果不其然。 眼看着数学作业已经收了大半,贺屿之才晃晃悠悠地出现在门口。少年身形优越,一副懒散冷倦又没睡醒的样子,但走路却还带着风似的。 他把软踏踏的书包往椅子上一扔,然后便大马金刀地往那边一坐,不动了。 闻知原本还心怀期望,觉得贺屿之会想起来还她作业。谁知对方就像忘了这回事似的,不紧不慢地低头玩手机。 “闻知,你作业找到了吗?”宋弛收完了一圈又转了回来,问。 “还没有……” 闻知攥了攥手心:“再过一会儿吧。” “行,那你快点吧。我已经收的差不多了,要是我去办公室之前你还没找到,就只能自己去办公室交了。”宋弛说。 “好。” 闻知抿了抿唇,应道。 她眼看着宋弛抱着一沓作业册先回座位了,心里焦灼更甚。因为此时的贺屿之还在低头看手机,听歌。 闻知手心都出了汗。 她捏了捏手指,又在座位上坐了一会儿,才终于鼓起勇气起身,走到那人座位旁边。 此时,贺屿之正低头看着手机屏幕,领口拉链微微敞开,露出里面的黑色短袖。他一条腿膝盖搭靠在课桌下膛上,另一条长腿随意敞放着,根本没注意到她过来。 贺屿之的座位靠窗,旁边还隔着一个男生。但两个人却不像一个次元的。 虽然都是校服,但贺屿之穿着就有种又酷又凌厉的韧劲,在人群里很亮眼。校服裤侧边竖下来一条线的条纹,两条腿笔直修长。 他戴了黑色的入耳式有线耳机,好像正在听歌。 闻知看着对方,小心翼翼地问说:“那个……我的数学作业你用完了吗?” 她站在过道里,紧张得声音发虚。 这不仅是她第一次主动跟贺屿之说话,也是第一次在班级里跟对方说话。 话音才刚落,便看到那少年懒懒散散的掀起眼帘,视线一边爱搭不理地朝她直射过来,一边顺手摘下了右耳的耳机。 闻知的心又咚地一下子,吞了下喉咙。 贺屿之原本在听歌的。 如果不是抬了下眼,他压根都没注意到过道里站了个人。 这姑娘看起来很瘦,身上长袖长裤的校服对于她来说过于宽松,身体和衣服之间空隙很大的样子。 以前没怎么注意过,何况闻知长得矮。 他只记得她脸上那个胎记,对五官没有印象。这回贺屿之坐着,视线从下而上,才第一次看清这个女生的脸: 有些婴儿肥,眼睛很大,杏仁一样有些天真的钝感,眼珠清凌凌的,但却发着怯。 鼻尖小巧且秀气。 她肤色白净,嫩嫩的,脸上也没有其他瑕疵,按理说也算是清秀漂亮的小美女。只可惜右眼旁边那一大块粉色的胎记实在是有碍观瞻,毁了整盘旗。 贺屿之昨天打游戏到半夜,确实忘了要还她作业的事,好在今早收拾书包的时候一起装了进来。 他从书包里拿出闻知的那份,随手扔到桌上靠近闻知的位置。 闻知看着少年撇了作业册过来,才总算是松了一口气。 她赶紧拿着作业,跑去前面宋弛的桌上跟其他人的放在一起。 只是转头的时候,闻知才发现,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班级里有好几个人正在往她这边看。 因为脸上胎记的关系,她本身就惧怕别人的视线,有些不自然。 而就在此时,语文老师进来了。 “动作都快点啊,把书拿出来。今天早读语文,一会儿听写。” 闻知身体发僵,硬着头皮在各种注视下,低头快步从第一排回到最后自己的座位上,慌乱的把语文课本拿了出来。 因为老师已经进来的缘故,大家才都不情不愿的开始把书摆出来开始念。 一时间,四周渐起读课文的声音。 闻知原本还有些悬着的心也终于在郎朗书声中放松下来。 而这时,旁边的耿悦却忽然不咸不淡地问了一句: “你认识贺屿之?” 第7章 ◎“玻璃城堡”◎ 闻知愣了一下,摇头:“没,不认识。” “就只是借数学作业的事。”她小声回。 闻知不敢说太多。因为贺屿之平时在班级里也从不跟她搭话。俩人除了昨晚作业的事也没有更多联系了。 至于自己是受贺家资助以及其他的事,闻知觉得羞于启齿,也算隐私,还是不说为好。 “噢。” 耿悦了然似的点了点头,没再多问。闻知这才放下了悬着的心。 读着读着,她忍不住朝贺屿之的方向看了一眼。 估计是看老师来了,对方此时总算摘了耳机,不紧不慢地把课本拿了出来,也在装模作样的早读。 稀薄的晨光正透过窗户落在少年笔直挺括的后肩上,有种岁月静好的淡然。 其实她很羡慕他。 无论是事业还是情场,凭借这样的出身和脸,只可能是顺风顺水。即便自己只来了一个月,都知道贺屿之是很多女生的心上人,男生也愿意跟他玩。 无论是本班还是别的班,亦或是其他年级甚至校外,好像总有他认识的人。 想到这,闻知垂下眼帘,心像是被泡在雪水里面。 而像借作业这样的事,就已经是自己跟对方这样的人唯一的交集。 — 下午的课相对来说比较轻松,第一节 是体育。 从室外网球场回来的时候,有隔壁班的女生过来跟闻知说数学老师找她,让她去办公室。 闻知还以为是自己借贺屿之作业的事情被发现了,惴惴不安地去了办公室。 进去时,老师正在批改昨天的作业。她在老师的斜后方站定,不敢先出声。 数学老师往后看了一眼,看到闻知在后面,没说话,反而扭过头继续批作业了。 闻知有些茫然地站在原地,看着老师又批了两本,然后忽然回过头来,扶了扶眼镜框问:“怎么了?你是有题要问吗?” 闻知愣了半秒,有些意外。 但她看得出来老师应该没找她。 “没,没有……” 闻知皱了皱眉,觉得奇怪。又在办公室看了看其他老师,好像都没有要叫她的意思,只好稀里糊涂地回了班级。 刚上完体育课,教室里难免吵吵闹闹的。 闻知回了座位坐着,脑子里还一直在想老师叫她的事,以至于过了一会儿才后知后觉发现: 她书包不见了! 平时她会把书包放在座椅后面,背靠着的时候就会有种安心的感觉。可现在后面空荡荡的,直接就能靠到木质椅背上。 闻知一下慌了。 她赶紧站起来,前后左右看了一下,但都没看到书包。 “耿悦,你看到我书包了吗?”她问。 耿悦看了她一眼,回:“没有啊,我没太注意。不过我也是刚回来。你是不是中午带走落体育馆了?” “没……” 闻知脑子里很乱。她中午吃完饭是去了一会儿图书馆,但肯定没带书包。体育课也没有拿。 耿悦起来帮她在周围找了一下,但也没什么线索。 闻知则站在原地,努力回忆着,想看看还有没有自己忘记的细节。正想着,耿悦从教室后面叫了她一下。 “闻知。” 她回过头,看到耿悦站在教室最后面靠墙的那个垃圾桶旁边,表情有些异样,看上去欲言又止。 闻知不是傻子,赶忙跑了过去。 即使还没看到,但心里差不多已经有了结果。 为了方便学生扔垃圾,基本每个教室后面都会有一个比较大的脚踏式垃圾桶。 闻知跑过去时,耿悦正踩着下面,上面的盖子开着。以至于一过去就看到了自己的书包。 那个很普通的,上面连多余图案和花纹都没有的,米色的布书包,此时正安静地躺在垃圾桶里。 跟灰尘和别人扔的废纸堆在一起。 但跟以前不同的是,上面被黑色碳素笔划了很多条线。而且底下还被剪刀剪出了一个不小的口子。 “里面还有东西吗?要不……你换个书包吧。”耿悦说。 闻知嘴唇虚白,背脊也有些僵硬。 她站在旁边看着垃圾桶里面的书包,抿了抿唇。但最终还是在耿悦的注视下把那个已经脏破的书包捡了起来,小心地拍了拍灰。 “你刚刚回来的时候有看到有人在我这边吗?” 她看着耿悦问。 耿悦皱了皱眉:“你怀疑是我弄得?” “没有……” 闻知摇了摇头,声如蚊蚋:“我只想知道是谁。” 虽然耿悦平时沉默寡言,跟谁都不太热络的样子。但在闻知看来,她不是会做出这种事的人。更确切地说,应该是她不屑于去做。 此时,上课铃声响了。 耿悦好像有些不高兴,面无表情地把脚从垃圾桶下面的踏板上移开,一言不发地回了座位。 闻知也咬了咬唇,抱着书包回了座位,神经有些麻木。 这节课是心理课,老师很年轻,说话温温柔柔的。和体育课一样,也是适合放松的科目。 老师刚进门,还在调试前面的电脑设备,顺便跟前排的同学聊聊最近的新闻。只是闻知坐在座位上,一个字也听不进去。 她一直抱着书包,眼睛有些发酸。 这个书包是去年她刚上高中过生日时爸爸给买的。因为家里条件不好,闻知用的时候也很爱惜。平时坐公交的时候也不舍得放在座位上,都是抱着,怕弄脏。 本来搬家的时候很多东西就不能带,里面跟父亲有关的物件就更少。 每次背着书包的时候,就感觉爸爸还在似的。 对方只是加油站的普通工人,但性格开朗,脾气好,对人处事都很有耐心。从未跟妈妈吵过架,对闻知也是宠着,会给她讲笑话听,教她骑自行车、用竹子做风筝。 虽然日子清贫,但一家三口的感情好。爸爸每次去参加红白喜事的时候,总是会揣两块糖回来给她吃。 每当抱着书包时,闻知好像就能回忆起爸爸牵她手时那种手掌上粗粝的感觉,还有身上脏兮兮却又让人感到心安的汽油混着灰尘砖瓦的味道。 好像那个人仍离自己很近,未曾离开一样。 闻知在乎的是书包,但又好像不是。自从来了这边,压抑久了,本身就很难受。很怀念之前爸爸还在的日子。 她坐在那里,心里像是同书包一样被剪刀硬生生剪出了一个大口子,汩汩地往外冒血。 钱买其他的书包。 可是她已经再也没有爸爸了。 她眼睛酸酸的。原本清晰的视野也渐渐开始变得模糊。 她像块石头似的,蜷缩地抱着书包坐在座位上一动不动,眼泪不受控地跌落在面前的书上。原本干燥的纸张也一点点变皱。 而这时,耿悦却忽然从旁边推过来一张便利贴。上面只写了几个字: “教室里有监控。” 闻知看了一眼教室前面,又转身看了看最后面。确实前后都有监控设备。 当她转回来时,视线恰好滑过耿悦的脸。但对方没看她,只是看着前面的老师,脸上也没什么表情,一副照常听课的样子。 “谢谢。”她小声说。 “我只是想证明不是我,不是为了帮你。”耿悦回。 “不过……” 她说着,略微顿了顿:“如果你想避免这种事情的发生,最好离某个人远一点。” 闻知是个聪明人,能够很快明白耿悦的潜台词。自己今天明明和往常一样,唯一的不同就是早读时还了贺屿之作业。 但她现在没有力气细想,只是点了点头。 她抱着书包,也只有抱着才有稍微的安全感。 而此时,上课铃已经响过三遍了,五六个男生这会儿才前后脚跑进来。 估计是看年轻女老师好惹,又或者是什么都无所谓。所以也不觉得迟到一两分钟是什么大问题。只有第一个男生喊了声报告,剩下地都风风火火地从教室门口鱼贯而入。 贺屿之也是此时才进来的。 少年回座位时,眼睛漫不经心地往后面瞥了一眼,却恰好看见闻知正整个人像个虾米似的缩在座位上,抱着个破书包。 她整张脸有些涨红,眼圈湿漉漉的,正在哭。 漂亮的女孩子哭起来我见犹怜,永远是浪漫爱情故事的转折或开端。路人见了都想多看几眼,心疼一下。 可不太好看的姑娘们哭得时候,好像人也会变得心如磐石一些,甚至对此心生厌烦。 觉得她们不该哭,更不该委屈。 贺屿之皱了皱眉,从过道挤回了座位坐下,觉得奇怪,便又忍不住转头看了一眼。 他用手腕碰了碰旁边的男生,示意他往后看,问了句:“后面那女生为什么哭?” “啊?” 他同桌回头看了眼,“不知道啊,女生之间的事吧。” “还不都是一点儿小事就哭了。” 贺屿之皱了皱眉,略微点头。他看女生哭哭啼啼的就觉得麻烦死了,转过身时不自觉说了一句: “怪胎。” — 闻知下课去找了班主任说明情况,对方说会去查监控,让她先回来上课。 可惜直到放学也没有结果,她只好先回家。 书包下面的口子开的有些大,装不了东西。她抱着作业和课本,把文具盒也放在上面,坐了公车再走回来。 此时天还未黑,太阳在天边拖拽着粉蓝色的火烧云。贺家别墅外的花园里也没什么人,只有刺槐和月季在静悄悄的开。漂亮的花瓣,却生着细小却顽劣的刺。 昨天刚刚下了雨,有些地方的土还是松软的,灌木的枝叶深绿饱满。 闻知在外面不敢回家。 生活已经很不容易了,她怕妈妈看到书包之后多想,也不想让对方知道自己在学校被人欺负,再给妈妈找麻烦。 何况这样子回去肯定会被发现…… 太阳在一点点落山,周围的光线也渐渐从日光转为路灯和地灯。 闻知蹲在别墅后面一处不起眼的角落里,想着有没有什么理由能把事情瞒过去。 只是想着想着,眼睛和鼻子就又有些酸胀。 她蹲在草丛里,周围有修剪过不久的,树枝和叶片的气味。想到破了的书包,想到父亲,胸腔里就有一种难言的委屈。 有些事她没法说,也说不出来。 可这时,不远处却传来脚步和拍球的声音。 闻知心紧了一下,警惕地看向声源的方向。 即便此时四周都已经暗了,但闻知还是一眼就看出来了贺屿之。 那人手里拿着个篮球,眉骨冷淡,一边走一边时不时拍两下。原本的校服外套被解下来,两个袖子正松垮垮地寄在腰间。分明是英俊一流的长相,气质里却多了些玩世不恭。 少年颀长的身影在路灯下越来越近。 漂亮的皮囊,的确会让人暂时忘掉对方本性里的恶劣。 可对于此时的闻知来说,却只有自己狼狈难堪的一面即将被撞破的尴尬和窘迫。 她抱紧了书包,忽然有些进退维谷,不知道是应该站起来跑掉还是假装看不到他。 晚风吹过她滚烫的皮肤,心跳因慌张而剧烈。 可惜闻知决定得太晚,等她想站起身藏起来的时候已经迟了。 她看着贺屿之由远及近,在靠近这边的时候脚步迟钝却明显的放缓。 直到少年的视线,落在她身上。 第8章 ◎“骤雨奏鸣”◎ 贺屿之放学后又去跟人打了一会儿球,现在才回来。 正好顺路,也离附近的篮球场更近,所以贺屿之一般晚上回来就会走园区后面的门。平时这边没什么人,他也习惯了自己走从后面保安亭到别墅门口的这段路。 但今天却是个例外。 贺屿之一开始还没注意,如果不是球滚到那边,他过去才猛然间发现花坛旁边还蹲着个人。 光线已经很暗了,但他看得出来是闻知。 “你在这儿干什么?” 贺屿之皱了皱眉,走过去弯腰把球捡了起来问。 他见过很多胆小的女生。但没见过胆子小成闻知这样的。 对方见到他过来才慢慢站起来,纤瘦的身体包裹侠宽大的校服里。贺屿之甚至有一瞬间怀疑她是不是在发抖。 路灯映亮女生的脸,很白,连下眼睫都清晰可见。湿漉漉的,眼圈略微发红,有种幼猫的姿态。 他下午看到她的时候,她就在哭。 现在都晚上了,居然还在哭。 贺屿之一看到那双红彤彤的眼睛,心里就没来由得浮起一阵烦躁。 视线下移,恰好瞥见闻知抱着的书包下方被剪破的口子。 “你已经穷到要背这种破书包的地步了?” 他知道闻知家条件不好。 但因为一个书包就哭哭啼啼的,多少有些做作。 但闻知抱着书包的手紧了紧,低着头,没有说话。 见她不回答,贺屿之也懒得再多费时间,拿了球转身就走。只是走了两步,又像想起了什么事,重新折返回来。 “把今天的作业给我。”他说。 但闻知抿了抿唇,站在原地没动。 少年的残忍体现在方方面面。 有时是不暇思索的言语,有时是鄙夷的眼神,有时也只是无意识的、蝴蝶效应般的存在。 对方很高,每次都是质问或要求般的语气,让她有微微害怕且没法拒绝的威圧感。 但今天不同。 想到爸爸,想到自己没有办法还原的书包,又想到耿悦白天说的话。闻知喉咙酸涩,好半天才小声地鼓起勇气说:“以后的作业,你可以找别人借吗?……” 话刚说完,她明显感到对面怔了半秒,随后气息便低冷了半分。 闻知心尖缩了缩,不自觉往后退了半步,可对面那人却紧跟着上前了一步。 “你说什么?”贺屿之问。 闻知捏了捏手指,心口像是被拉了起来,但还是按捺住,低着头,重新小心的说了一遍:“作业的话……以后可以找其他人借吗?” 可惜对方没有要放过她的意思,反而又上前了一步问。 “为什么?” 闻知喉咙像被卡住了一样,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贺屿之的身影像是一道墙,遮挡住光源,死死得把她封住了去路。但沉默对于贺屿之而言没有用,只会让他原本就不多的耐心所剩无几,连语气也变得发凶。 “说话。” 闻知低着头,刘海半垂下来挡住脸颊,双手在袖管中紧紧得攥成拳头。 世界上没有真正的感同身受,就像贺屿之永远都不会理解她的痛苦。 他不在乎。闻知也办法说,只得退让半步。 “或者……你有不懂得的可以问我。”她小声说。 贺屿之轻笑了一声,低头盯着她,声音比刚刚还要冷了几分。他的语气十分平静,声线干净,但却比凶的时候还要更加可怕,像是带着某种威胁。 “我跟你说话你是不是听不懂?” 闻知的心脏快要爆炸,却又有种走投无路的委屈和无助。 她害怕了。 虽然私心里有过一些想要靠近贺屿之的成分,但那时,她并不知道这种靠近会给自己带来什么。 同卑微的喜欢相比,顺利上完学,考上一所好大学给母亲减轻负担的对于她来说才是最重要的事。 何况她很清楚,自己跟贺屿之永远都不会是一个世界的人。 闻知不希望今天这样的事再发生,可是…… 她更惹不起贺屿之。 “那……以后当晚还给我可以吗?我不想让其他同学看到。” 闻知想了想,轻声说。 贺屿之眉头蹙了蹙,下意识打量着眼前的这个姑娘。 夜晚的灯光衬得少女的皮肤更加白皙,像是剥了壳的鲜荔枝,近乎半透明的样子。不过也正因如此,让眼尾处的那块胎记愈发明显。 她肩膀很薄,眉峰微敛,天生一副逆来顺受的样子,嘴唇轻抿着。 其实,贺屿之也不是完全不知道女生之间的那些事,他只是不会把心思放到这上面而已。 就比如,某些排挤与妒忌。 这样一张出挑的脸,再加上天生高瘦的身材,自然从小便能轻易讨得女孩子们的欢心。有些是暗恋,有些则是明目张胆。久而久之也就变得麻木和无所谓。 跟程良不同,他对那种腻腻歪歪,哄来哄去,还要细微关注对方小情绪的生活并无兴趣,甚至感到厌烦。 更确切的说,是讨厌某种被绑定的感觉。 哪怕明知一些女生之间的矛盾来源于自己,他也不会去在意。就像闻知这件事。贺屿之稍微想一下也大概知道了原因。 其实这种事,稍微一想他就没有了耐心。 但闻知不太一样。 他知道她家庭条件不好,亲人刚去世,贺宏盛之前还嘱咐过他让帮忙照顾。再加上一副可怜兮兮的样子,贺屿之感觉自己在欺负弱势群体。 他皱了皱眉,“行,把你手机给我。” 少女抬眸,眼睛里是惊讶和尴尬,随后便是满脸的窘迫:“我……没有。” “你没有手机?”贺屿之不敢置信,又问了一遍。 闻知只觉得不好意思,甚至丢人,耳尖泛红垂着脑袋点了点头。 其实也不是没有。 但她实在不好意思将那个连彩色屏幕都没有,只能接打电话、甚至还坏了一个键的小手机拿出来。 “行吧。” 贺屿之不想在她身上继续浪费时间,干脆伸出手:“作业给我,两个小时之后到我房间拿。” 闻知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蹲下从旁边放着的书本里拿出作业本。只是递出去的时候又有些不确定。不过对方没有给她这个机会没很快便把练习册拽了过去。 拿完便转身要走。 闻知一下子有些着急,上前跟了几步:“我不知道你房间在哪儿。” 贺屿之头都没回:“三楼右边。” 闻知在原地看着贺屿之走远,心里空荡荡的。此时天色已经完全暗了,周围只剩下彻耳的蛐蛐和蝉鸣声。 女孩儿站了许久,最终还是怕母亲担心,拿了东西和书包往别墅侧门走去。 — 闻知回去的时候,屋子里没有人。 她偷偷翻柜子里的针线盒想要自己补上,但刚找出来还在想怎么缝好的时候,孙慧就回来了。 “怎么会弄成这样?” 孙慧一看到书包,脸上便流露出心疼的表情。 闻知不忍心说出实情,只得撒了个谎:“晚上回来的时候忘在等车的公交车站了,等重新找过去的时候就这样了,估计是被哪个小孩子弄得吧……”她说。 “那你书包里的东西呢?” 闻知摇了摇头,“课本和东西还在。” 孙慧叹了口气,“可惜这书包了,还好这个口子补一下就好了。笔印我明天洗了试试看,应该也能洗掉。” “明天你就先用别的袋子装一下书吧。” “以后注意一点,别再乱丢了。这次好歹是找回来了,那种地方人来人往的,直接被拿走了都不知道。”她数落说。 “哎,你这孩子……” 孙慧没有继续唠叨,但闻知心里明白她想说什么。 或许在同学眼中她就是那种节省到斤斤计较的人。但实际上母亲要比她节俭得多。 富足的人,永远无法想象真正的饥饿。 不过听到母亲说可以补上,闻知原本感到绝望到掉进冰窟的心好像又好过了一些。 原本她还看着孙慧怎么去缝书包上的口子,后来就被撵着去学习。 闻知没有办法,只会回到书桌前复习功课。 平时她的作业在课间就写完了,晚上回来就只能看错题或是图书馆拿回来的书。 她没有除学校订阅以外的课外资料和练习册。 其实闻知也有去书店看过,但都有些贵,她没有钱,也不舍得要钱买。好在有图书馆的书可以借,只不过没有合适的习题册而已。 钟表上的时间滑过了两个小时。 闻知一直想着要去找贺屿之拿作业的事,等时间到了,又坐了会儿才下决心过去。 “这么晚了,出去做什么?”孙慧问。 闻知紧张了一下,但还是如实说:“我借了贺屿之作业,现在去拿回来。” “噢……” 孙慧一听是借了贺屿之作业,也就没有多问。只是点了点头,又继续帮她补书包了。 闻知抿了抿唇,小心地把门半虚掩上,然后穿过漫长的走廊,准备上楼梯。 此时还不算太晚,客厅的吊顶水晶灯仍在亮着。不得不说,贺家真的很漂亮。正厅大气且开阔,中间的楼梯也奢华洋气得过分,好几米宽,纯大理石的楼梯面让人踏实。 不过闻知几乎没怎么来过客厅,平时出门和回来都是走得侧门。 她小心翼翼地顺着楼梯上去,忍不住往四周看,只觉得自己渺小得可怜。 因为怕撞见人,闻知有些做贼心虚,尽量脚步放轻。 二楼是贺先生跟太太的书房和卧室,她也不敢过多停留,抓紧上了三楼。 贺屿之说他房间在三楼的右边。 一开始闻知还觉得奇怪。一般都是说右边第几个房间来着。直到上来才知道,原来右边的都是贺屿之的。 她小心翼翼地找到房间门,敲了敲。 一开始没有人开门。闻知站在原地等了会儿,又敲了敲,这次敲门的力气稍微大了些,门才猝不及防地从里面被打开。 贺屿之开了门,掀起眼帘上下打量了她一下。 “进来吧。” 对方说着,就转身回了房间伸出。只是开着门,也没太在意闻知似的。 她抿了抿唇,跟着他后面进门往里走。 这是闻知第一次进贺屿之的房间。很宽敞,一进门的房间其实就是算是一处很大的客厅。对面便是整面的落地窗,可以看到窗外的夜景。 房间中央是沙发和地毯。 挨着左边的两边有两面墙的书柜,以及闻知一眼就看到的,放在角落的架子鼓。 单单就这一个房间,就已经要比她和母亲住的那间大了两倍。 而顺着右边拐角处进去才是真正的卧室和衣帽间。但闻知不好意思再往里面进,就只敢站在门口,小心翼翼往里面打量了下。 贺屿之里面的卧室意外地整洁干净。 空气中有种舒缓而干净的香气,像是日光下干燥花丛的味道。淡淡的,惬意的好闻。 中间一张双人床,床单被罩都是崭新舒服的深蓝色。 靠近窗边的位置是书桌,上面东西也不多,主要是台灯、显示器和键盘,以及摆在旁边零散的几本书。电脑的显示屏还暂停在游戏的界面,上面有把枪停在中下方,一看便是枪击类的游戏。 贺屿之给她开门后便回了电脑前,重新戴上包耳式耳机,旁若无人的继续打起游戏来。 闻知呆站在门口不知所措。 还是那人打着打着才又忽然转头,一边点了点自己左手边桌上的本子,一边怪不耐烦地侧过头跟她说了句:“过来拿啊,在那儿愣着干嘛?” “噢噢。” 闻知赶忙点了点头,过去拿了自己的作业。 她的作业跟贺屿之的放在一起,闻知翻了几下才找到。 而对方已经重新投入到了游戏中,一时间空气似乎凝滞了,只剩下键盘清脆的声响。 贺屿之在家时穿得比较随意,又是夏天,只有一件藏青色的短袖。 闻知拿了作业,往贺屿之那边看了眼,正好瞥见少年修长漂亮的胳膊和手指,以及白净皮肤下面隐隐隆起的青筋。 她也因此忍不住多看了几秒。 贺屿之转头上下看了眼愣在旁边的闻知,嗓音冰凉凉的: “还不走?” 闻知当即脸就烧了起来,耳尖发烫,心脏跳得飞快。 她抱着作业册灰溜溜的离开。 关上门后,女孩儿站在外面拍了拍脸,企图将脸上的燥热抹消掉,缓了缓心神后才下楼。 可不巧的是。 她才刚下到二楼,就迎面撞上了从卧室出来的左雪岚。 那人还穿着睡衣,看到她显然也有些惊讶,但面儿上还算平静。 如果不仔细去看,根本看不出来她皱了眉,甚至有些不高兴。 “闻知?” “你怎么上来了?” 第9章 ◎“沉睡小羊”◎ “我……” 闻知没想到会撞见左雪岚,一时间有些尴尬。 她看得出来左雪岚脸上的不悦,估计是嫌她到处乱跑,到了不该到的地方。 但她又不敢直接说是自己借贺屿之作业,怕左雪岚会因此去找他,一来二去更麻烦。 “因为数学留了小组作业,刚刚我们要讨论分工。” 闻知捏了捏手指,扯出一个蹩脚的答案。 “这样啊。” 左雪岚听完后神情舒展开了些,走过来笑了笑,很自然的将手搭在了闻知的后背上:“小丫头紧张什么?” “我看到你成绩了,考得不错。” “快回去吧,很晚了。” 左雪岚穿着真丝质的浅粉色吊带睡裙,衬得皮肤牛奶似得,外面简单披了件米色的披肩,露出雪白的肩头。 对方过来的时候,闻知就明显闻到一股浓郁的香气。跟贺屿之身上的感觉不一样,她也说不上来那是什么香,总之有些迷人。 隐隐飘进鼻腔,像酒一样弄得女孩儿的脸发红。 虽然左雪岚给闻知的印象是有些高傲、瞧不起人,甚至有些刻薄。但不得不承认,她确实漂亮,也很有女人味。 “谢谢阿姨。” 闻知点了点头,逃也似的下了楼。 回到房间,心脏仍跳得飞快。 此时孙慧已经把书包缝好了,正等着给闻知看。她手艺很好,选的线和布都是贴近书包原本颜色的。如果不仔细看,从外面根本看不出来缝制痕迹。只有从里面才能明显看出来垫了别的布料。 “看看,怎么样?一会儿我去洗一下,这些笔印应该能洗掉。”孙慧一边把书包递给她,一边说。 闻知接过来在灯光下仔细看了看。 原本被剪开的书包现在基本已经恢复为原样,再把上面的笔印去掉就好了。 女孩儿唇角弯了弯,忍不住高兴。 只是…… 如果以后那些人再这样该怎么办?如果下次直接把书包扔到了她找不到的地方呢? 闻知回头看了眼孙慧,头上已经有了零星的白头发,眼角也有细纹。明明差不多的年纪,左雪岚却保养得跟二十多似的。 她垂下眼帘,心里有点难受,也不想再给对方添麻烦。 但孙慧并没有察觉到什么,还照常去衣柜里翻翻找找,然后拿出了一个单肩的布袋。 “明天你就先用这个装书吧。等书包洗好干了再换。” 她拿了个白色的布袋子递给她,上面还印着他们那边一所超市的LOGO。这个是当初孙慧去买菜做活动的时候赠送的。当时搬家为了方便装东西也带了过来。 “好。” 闻知很听话的点点头,接了过来。 — 第二天上课,因为没有背书包,闻知心里反而无所畏惧了些。 她到座位后把书拿出来,将布袋子折好放进抽屉角落里。只是才刚把课本打开没多久,班主任就出现在了门口。 “闻知,你来我办公室一下。” 查到监控了? 闻知心里有些慌慌的。她站起来时下意识看了耿悦一眼,但对方低头看手机,没有搭理她。 她只好沉了沉心,鼓起勇气去了办公室。 早晨的教师办公室里比较嘈杂热闹,来来往往都是来教作业或是被训话的学生。阳光从外面窗子里照进来,在空气中形成一道光柱落在地面上。 闻知进去的时候,看到班主任的位置旁边还有另一个老师和一个穿校服的女生。 因为背对着她,看不清是谁。 其实闻知心里有准备,剪她书包的肯定是班级里的人。可当她走过去,看到那人脸的时候才有些震惊的发现:对方根本不是自己班里的人! 对方应该是高一个年级或者体育部的,短头发,化了点妆,看起来有些“社会”。 她不认识,也没见过。 这时班主任先开了口:“闻知啊,我昨天去监控看了,剪你书包那个人也找出来了。” “后面呢我们根据校规肯定会通知她家长,当然也会有相应的处罚。”班主任说。 旁边的男人应该是那个女生的班主任,是位男老师。看起来年纪三四十的样子,脑袋上是锃亮的,没有头发。两只手横抱在胸前。 “嗯,刚刚你来之前我已经说过她了,书包的话我会让她赔给你一个新的。” 他对闻知说。 说完,又转而向着那女生道:“行了。你自己说说吧,为什么弄坏人家书包?” “没有为什么。” 那个女生自始至终都没有看闻知,只是一会看窗外,偶尔看老师,“刚才不是都说了么,单纯看她不爽。” “看别人不爽总得有个理由吧?”男老师说。 “没理由,反正看见她就不爽。”那女生没好气地说。 闻知听着,不自觉低下头来。 “你这就是欺负同学,是校园霸凌懂不懂?赶紧给这个同学道歉!我跟你说你要是认错态度不行,可就不是请家长这么简单的事了啊。到时候入了档案你自己看着办!” 估计是没想到自己班的学生认错态度这么横,让他在其他老师面前也有些下不来台。那个男老师语气比刚才严肃了很多,音量也大了起来。 屋子里其他老师和学生往这边看了又看,频频侧目。 闻知站在那儿,也不知道该怎么办,只觉得奇怪:自己明明不认识她…… “对不起。” 那女生最后还是憋出了一句,虽然态度不甚诚恳,有点敷衍了事的意思。不过起码道了歉。 “好了,闻知你先回去早读吧。” 她班主任打圆场说,“后面有什么事情我再叫你,别耽误上课。” 闻知点了点头,转身回了班级。 — 等闻知回去的时候,班里正准备早读。 她穿过嘈杂的前几排回到座位。想了想,有些不好意思地跟耿悦说:“我不认识那个女生。“” “嗯。” 对方点了点头,表情没什么波动,似乎对这个结果并不意外。 “你不认识也正常。可能只是收了好处办事的。” “毕竟谁也不想自己干净漂亮的履历和名声上有霸凌者的污点。” 闻知皱了皱眉,总觉得耿悦话里有话。 “你的意思是……其实监控里那个剪我书包的也不认识我,只是被人指使的?”她问。 “我没这么说,但你可以这么理解。”对方回答。 闻知还想问点什么,但这个时候英语老师已经进来开始让大家听写了。 她没办法,只能先把疑问放一放。 后来好不容易等到早读结束,正准备上第一节 课的间隙,她又抓紧写了张纸条推到耿悦面前:“你是不是大概知道是谁?可以告诉我吗?” 闻知毕竟才来了一个月,再加上内向,对很多同学都不熟悉。 但耿悦不一样。 她们一直是同学。虽然耿悦对谁都不冷不热的样子,但据闻知观察,那些女生对她倒是都挺挺热络亲切的。不过想想也是,耿悦长得漂亮,学习也好,还是清清冷冷的类型。 虽然不知道她家里情况,但条件应该很不错。 再结合她刚才说的话来看,闻知总觉得耿悦像是知道些什么似的。可能自己并不是第一个被这样子做的人。 她小心且忐忑地把纸条推了过去。 耿悦低头看了眼,但没说话,而是用手将她的纸条揉成了一团放到旁边,继续抬头看老师了。 就好像一切都没发生过。 对方不愿意说,闻知也没办法,只能暂时将猜测放下。 — 下午的课是信息技术和阅读。 因为都是可以让人稍微放松的科目,以至于中午快去隔壁信息教室上课那会儿,连班级里的氛围都比平时轻快吵闹许多。 信息技术的教室在另一栋楼。 时间还早,一般来说十几分钟之后才会组织过去。 闻知抬头看了一眼前排,贺屿之的位置空空的。倒是他同桌正在跟别人侃侃而谈。 所谓的规章制度对贺屿之的约束力有限。 他时不时迟到,要么也是踩着点儿来;校服也不好好穿,总是带着耳机。虽然有几个兄弟,但却总给人一种独来独往的乖劣气质。 可是在这样的年纪,青春的少男少女却通常把这种行为归为酷和帅气。 排队到信息教室的时候,已经打过了上课铃。但因为信息老师忘记带了教室钥匙,要回办公室拿,他们班的人就只好暂时在走廊里等着。 而贺屿之这个时候才姗姗来迟。 闻知抱着笔记本,站在人群的最边缘,正好看到对方从大门口过来。自从他出现之后,闻知的视线就忍不住一直落在他身上。 不过这也不怪她,对方确实吸睛。 少年矜贵倨傲,本来就腿长个子高,再加上那张英俊一流的脸,更显得鹤立挺拔。蓝白的校服,上半身的拉链敞着,带风似的走过来。 她看着他从门口的方向过来,直到视线在贺屿之距离她几米近的地方时被挡住大半。 “屿之,过几天生日你想要什么礼物啊?” 一个女生迎过去,歪着头问。 对方也扎着普通的马尾,但通过皮筋分成了上下两层,衬得头型饱满圆润,发尾和刘海也是修剪烫过的,修饰出流畅的脸蛋线条,有种青春活力感。 闻知认得她,好像叫宋晴。 不仅是班里的宣传文员,似乎还是学生会的。人漂亮,性格也开朗乐观。跟老师同学们的关系也处得很好。 贺屿之脚步没停,一直走过来站到闻知对面的队尾时,看了眼教室门没开才停了下来,靠在旁边的墙上。宋晴则始终跟在他旁边。 信息教室外面的走廊不算窄,但能听清楚对面说话的声音。 或许是闻知的目光太过直白,以至于贺屿之在站定后有意无意间看了她一眼。 四目相对。 闻知有种被抓包的尴尬,赶紧将眼神移到旁边,侧过身装作不认识对方。但她依然能听到宋晴说话的声音。 “你不说我可就随便买了啊。” “今年还是在你们家办嘛?我那天好像有小提琴课,不知道来不来得及赶过去。”那女生声音很甜,像是糖果味的,还有种阳光的味道。 闻知站在那思绪翩飞。 原来贺屿之以前过生日都是在家里请同学去玩的吗? 如果今年还是的话……自己应该会待在房间里不出来吧。 不然被同学们发现自己住在贺家会很尴尬。 她想着,无意识地回头瞄了贺屿之一眼。 但闻知没想到,那个倚在墙边的少年,此时的目光也正微不可察地落在了她这边。 视线相撞,她心咚地一下,赶紧将头转了回来。而后便听到那人干净清冽的声音从不远处传来:“再说吧。” 他语气里几乎没有温度。 “但肯定不在家里。” 第10章 ◎“心跳狂想”◎ “不在你家?那就是出去办嘛?” 宋晴要比闻知稍微高一些,但仍然远不及贺屿之。所以也要稍微仰着头。 “要不我们就去上次那个Dorsia怎么样?” “对了,你还没说你想要什么生日礼物呢?” 宋晴表现得很热络,相比之下,贺屿之的反应就有些不咸不淡。 不过他对哪个女生态度都差不多。 仔细观察的话,对宋晴已经算很有耐心了。闻知也听得出来两人私下的关系不错。至少是相对熟络的,私下会聚在一起的关系。 “到时候再说。” 贺屿之回了一句,声音听上去没什么情绪,甚至浮着些烦躁。似乎是在想着其他什么事。 见对方不愿意多聊,宋晴也没缠着为难他,只是想了想,然后说:“噢……那好吧……” “不过什么时候你决定了记得告诉我啊。我好提前调课。” “不然我爸又该说我了。” 宋晴的话音刚落,信息技术的老师也正好一路带着钥匙回来了。原本聒噪嘈杂,玩笑打闹的走廊里也瞬间安静了一半。 门开了。 原本排好了的队伍经过刚刚一段时间的混乱,已经没有了最开始时的有序状态。 大家人挨着人,聚成一堆进教室。 闻知转过身,抱着笔记本亦步亦趋地跟着前面的人往里走。 她知道贺屿之跟宋晴就在后面。 但不知道为什么,闻知明明清楚贺屿之应该不会在意到自己,却还是有些如芒刺背,头脑发热。就好像刚刚两人对视那一瞬间,对方的那道目光还停留在她身上一样。 只是…… 经历过书包的事和耿悦的提醒,她已经不敢在班里跟他有任何交集了。 — 终于顺利到了晚上放学。 闻知所担心的后续报复事件并没有发生。好像一切都随着监控上那个陌生女生被老师发现记过而停止。 不过今天作业多,都是整套的卷子,下午也几乎没有可利用的课间。闻知直到放学都还没有做完贺屿之晚上会要的数学和物理作业。 她心里稍微有些着急。 贺屿之没有耐心,更不愿意在别人身上浪费时间。要是等他来才发现她没做完的话,指不定又要有什么脾气。 回去的时候天也暗了,不方便在公交车上做。 闻知只得在回来之后草草地吃了一顿饭,之后就努力写卷子,赶进度。一着急,效率就比平时还高了很多。 闻知做完松了口气。看表时已经七点半多,但贺屿之一直没过来找她。 闻知想了想,又不好主动去找对方。只好先把作业放到一边,专心复习课本上的知识点。 一开始她还没注意,过了一会儿,好像听到有隐隐的钢琴声。 像是客厅那边传过来的。 自己并不专业,但那琴声很丝滑,强弱流畅,好像浮光掠影。 真的很好听。 她记得之前听妈妈讲过,左雪岚之前留洋学得就是音乐,所以钢琴弹得好也不稀奇。 其实闻知第一次进贺家就注意到了,一楼客厅靠近落地窗的位置就有一架很大,看起来就价值不菲的黑色大三角钢琴。 正好这时候孙慧忙完回来,她转过身随口问了句:“是左阿姨在弹钢琴吗?” “没,是那个你同学啊。” 孙慧关上门,活动了活动肩周的关节,声音听上去是有些累了,随口一提。 “我回来的时候看了一眼,好像是有老师来上课吧。还是个外国人呢,金头发的。” “我之前都不知道,今天听他们说靠窗那一架钢琴居然要几百万!你说几百万做点什么不好?在咱们家那边都能买多少套门市房了?”她嘴里念叨着。 但闻知还在惊讶于她最开始的话。 钢琴是贺屿之弹的? 平时那样没有耐心,吊儿郎当不学无术的家伙,居然能把钢琴弹得这么好……她还以为他只对玩游戏这种事比较上心。 闻知抿了抿唇,忍不住趁着孙慧收衣服的空档,悄悄打开门出去。 她跟孙慧住的这间保姆房也是一楼,只不过到客厅那边还有一段距离。 门一开,钢琴声已经比在房间里清晰很多。闻知沿着走廊一点点往前移。越靠近客厅,声音也就越明朗开阔。 闻知不知不觉就走到了走廊尽头的拐角处。 她探着头看了一眼,但只能看到贺屿之坐在钢琴凳上的背影。 对方还穿着白天的校服,应该是回来没来得及换。但他坐得比平时在学校里要规矩得多。完美的头肩比,肩膀也宽窄适中,平直且好看。 水晶吊顶的光落在那人身上,给人一种泛柔和的错觉。 如果不是认识他,有那么一瞬间,闻知都觉得对方是小说里豪门出身的斯文美少年。 还有一位看起来是外国人的老师坐在旁边,正在看着贺屿之弹。 而这时,琴声却突然停了。 闻知心脏一紧,赶紧把头缩了回来,有些做贼心虚。她不敢再在拐角处久留,很快便小跑回了房间。 孙慧正难得休息会儿,看见闻知回来就提醒了句:“你干嘛去了?大晚上别到处乱跑。” “到时候让人家看见了不好。” 闻知点了点头,匆忙回到自己的小桌子前坐下。她嘴上没说话,心脏却还是砰砰砰跳个不停,还没有从刚刚的状况中缓和过来。 此时,房间里很安静。一丁点儿别的声音都没有。 女孩儿看着书本上的字,脑海里却还回荡着刚刚脑海里的钢琴声,以及贺屿之弹琴时的背影。 她之前只知道贺屿之篮球打得很好,游戏水平也不差的样子。 但没想到他钢琴居然也弹得这么好。根本不像初学者,而是信手捏来。 别看贺屿之这个人平时冷冷的,说话又拽,有时也会骂一两句脏话。但只要不生气不皱眉,也不表现出不耐烦,只是安静坐着做某一件事的时候,整个人就和平时都不太一样,好像在发着光。 想到这里,闻知心里却莫名酸涩了一下。 暗恋真的是一件奇怪的事。 明明是主动的,却更像是被选择。理智上知道不可能,却又忍不住会被不断吸引。一方面希望对方是更好的人,但另一方面又有些抗拒。 仿佛对方越优秀,自己就离他越遥远。 他的光越强。 她就变得越黯淡,越是灰扑扑…… 闻知捏着笔,看着课本上的字,有些学不下去。后来静了一会儿才开始背。 孙慧平时白天没时间,晚上回来才有空洗一洗母女两人的衣服,顺便打扫一下屋子里的卫生。 “那个书包已经干了,你明天可以重新背了啊。”孙慧像是突然想起来这件事,从盥洗室冒出头来说了一句。还从床上把晒干了的书包给她看。 “还是先放家里吧。” 闻知想了想,小声说:“我现在用这个袋子装书就挺好的。” “双肩包背起来不是更省力吗?既然有为什么不用?”孙慧觉得奇怪。 闻知没有办法实话实说。 那个书包对她的意义就是已故的父亲。而学校对于闻知现在来说并不再算安全稳妥。如果只是需要装书功能的话今天用的布袋就可以了。 把书包放在家里反而踏实些。 但这个缘由她没有办法跟孙慧讲,不想再增加母亲的负担。 “因为每天要带回来的书也不多。而且平时不用还可以折起来放抽屉里,蛮方便的。而且我们学校现在又很多女生都是用这种单肩背的袋子,比较流行。” 闻知思忖了一下,这样回。 或许是她表现的还算自然,理由听上去也合理,孙慧并没有察觉出异样,只是嘴里嘟囔说: “行吧。反正我是不懂这些流行不流行的。要我说都是个轮回。” “那这个我先帮你收起来放柜子里了啊。” 对方说着,不知从哪找出来了个大塑料袋套在书包上,收进了柜子里。 闻知看着她放心去,心里松了一口气。 — 别墅三楼。 贺屿之刚把校服外套脱了,随手扔在椅子上。 他刚一回来老师就已经在家里等了,没来得及换。因为不喜欢钢琴,以前也是被家里逼着练得。过了十级就像完成了政治任务。 前段时间老师回国了一段时间,这一个来月就再没坐上过琴凳。 他进了衣帽间,将校服里面穿了一天的衬衫解开放到旁边,露出少年特有的宽肩窄腰,以及皙白紧薄的肌肉。 虽然没有刻意去练过健身,但因为平时运动得多,反而有些底子,壁理清晰。属于天然穿衣显瘦脱衣有肉的类型。 少年换了件略微宽松的T恤出来,往电脑桌前一坐,望向外面。 贺屿之不笑的时候就显得有些冷,像是有烦心事,生人勿进似的。 落地窗外已经是深黑浓重的夜色,穿过花园看向远处能看到错落有致的楼宇,耸立着的CBD大厦,以及混合在一起光怪陆离的城市光景。 他进来时没开灯,但窗帘未拉上,外面透进来的月光和灯光已足够照亮卧室这片区域。 此时,被放置在桌面上的手机亮了下。 少年低眉,浓密的羽睫垂了垂,视线很自然地从窗外收回来,又落到一旁的手机屏幕上。 直至他伸手拿过来打开时,上面早已经积攒了不少带着红色感叹号的讯息。 “妈的这比罚抄我是一个字也写不下去了。” “上次找了五个人给我写结果自己太明显被老师说,我觉得这实在对我有失公正。” “我可是花了钱的啊!那不也是有所付出吗?” 程良在群里说。 “抄也抄不完,作业根本没时间写啊。算了,物理化学随缘了……” “屿哥,有个不情之请。闻知的数学和英语作业可否给小弟看一下子?[发呆][发呆]那卷子选择多,大题我随便写两道就行了。” “哥!哥啊!!” “都是兄弟,难道你要见死不救吗?!” 刚刚贺屿之没时间看手机,估计程良以为他是已读不回,连发了一整页的消息。 “你有这个发信息的工夫不如抓紧写你那五十遍。”杜时泽说。 贺屿之看完消息,其实都不太想回,但还是耐着性子打了句: “刚没看手机。” 确实没看。甚至现在才注意到手机电量都只剩百分之九了。 贺屿之自认不是脾气好又有耐心的人,尤其厌恶被规定着,在什么时间要做什么事的感觉;更讨厌计划被打乱——除非是他自己愿意。否则任何外力因素都会影响心情。 他今天忘了钢琴课的事。 本来打算回来打游戏的,结果乱了计划。虽然课已经上完,但好像也突然失去了想打游戏的念头。 因为上次打架的事传到了贺宏盛耳朵里,害得他装了半个月的好学生。 但时至今日,已经快装不下去了。 人的欲望总是无止境。 以及这些生来就处于社会金字塔上层的人们总是无意识产生的,高高在上的残忍—— 富人永远不可能共情穷人。 最近晚上要去一楼找闻知拿作业的事已经让贺屿之有些烦躁。再加上今天的特殊情况,比起自己下楼去要,他此刻更希望闻知把他需要的东西给送到他手边。 可惜那女生连手机都没有。 他甚至因此而有些怪罪对方。 正因为闻知没有手机,不方便联系,以至于他才要每次都麻烦地下楼,而不是想要什么的时候就发条信息,让她给他送上来。 贺屿之至今都无法想象对方的生活。 在这个时代,没有手机该怎么办? 就像他不明白,为什么贺家给她妈开的工资并不低,甚至没有叫她家交房租,怎么闻知还会穷到连一个可以上网的手机都没有。 更不理解那个女生为什么会为了一个破书包哭个没完。 这只让他觉得反感。 贺屿之皱了皱眉。 他看着手机已经见红了的电量,拉开抽屉找充电线。可视线扫过时,却意外瞥到了抽屉角落里的一样东西。 是一部手机。 贺屿之手机换得很勤,只要出了新款就会买。所以有时都会忘了旧的有没有扔掉。 少年的视线落在那部手机上,眼底沉了沉。 像是在思考着什么。 那个女生梦寐以求也无法得到的,对他来说却只是一件忘记扔掉的垃圾。 作者有话说: 看评论!!感谢在2023-03-02 22:36:24~2023-03-03 23:28:26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火箭炮的小天使:鹤烟 1个;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来颗芒果糖 2个;梨梨草上草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来颗芒果糖 5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1章 ◎“漂亮星球”◎ 闻知背了一会儿书,门外才传来熟悉的声音。 原本好不容易平稳下来的心脏又开始激烈跳动,脸颊也有些红。 这一段时间以来,闻知已经对贺屿之的脚步和敲门声都有所熟悉。她自觉且习惯性的拿了今天的几套卷子过去。 开门时,正对上贺屿之的那张脸。 对方此时已经换了衣服,不再是她刚刚在客厅偷看他弹琴时的校服。 少年换了身干净宽松的灰色T恤,露出白皙流畅,又隐隐有些肌肉的小臂。 他一过来,空气中好像就多了一种干净的雪松调气味,不闷不腻,有种夏夜里泳池的清爽感。连路过的风都带着丝丝凉意。 在面对贺屿之的时候,闻知的大脑总是因高温而有些卡顿。 她看了对方一眼,然后很快低下头把卷子递了过去。手刚伸出去一半,手里的卷子就被抽走了,随之眼前是贺屿之递过来一样东西。 是一部手机和充电线。 “这个拿着。”她听到对方说。 “以后联系用,我就不下来了。有wifi自动连,你注册个号去班群里加我。” “到时候你也可以自己去办个电话卡。” 闻知愣了愣,虽然还是有些对方弄得有些措手不及,但还是凭借直觉摇头。 “我不能收这个。” 她刚说完,贺屿之便肉眼可见的有些不高兴。 他蹙了蹙眉,干净流利的眉眼间染上一抹愠色,直接拉过闻知的手腕把手机塞到她手上,语气不耐:“让你拿着你就拿着,哪儿那么多废话。” 尽管她已经极力往后退,但还是没有拉扯过。 贺屿之把手机塞到她手里就走。那人长得又高腿又长,等女孩儿反应过来想要追上去的时候,对方已经上了楼,看不到背影了。 闻知只得先拿着那个手机回房间。 她手拿着,仿佛在拿着一块儿烫手的山芋。 刚回到房间,孙慧便在盥洗室探出头来问: “他最近怎么总来找你?” 闻知不敢说是对方每天都管她要作业抄,只好也用了跟搪塞左雪岚时一样的说辞:“我们学校弄了学习小组,要一起做展示内容,分工不一样所以很多事要交接和讨论。” 她不是擅长撒谎的孩子,解释完就有些心虚,赶快回到书桌前坐好。 “噢。” 孙慧在另一头应了一声,没再怀疑。 闻知把手机放到桌面上,然后伸手台灯往上抬了抬,亮度调大,凑过去仔细地看了看。 这个手机很新,几乎没有使用痕迹。 在她的印象中这手机的牌子好像很贵的,而且这个型号也是主打的,平时走在路上都能看到宣传的广告牌。 闻知小心翼翼地碰了一下旁边的键,屏幕也随之亮了起来。 她心脏一紧。 手机的屏幕很干净,那种清晰度是闻知此前几乎没有接触过的。虽然孙慧也有手机,她需要查东西或者加学校群的时候也会拿孙慧的手机用。 但感觉完全不一样。 孙慧的手机是当时电视销售图便宜买的杂牌子,能用倒是能用,但很慢,也不智能。 但贺屿之的这个不同,打开来像学校信息室的电脑一样,不仅清晰,反应也快。手机被她打开后便停到了主页面,壁纸是宇宙中地球的一个角。 屏幕左上角wifi的小标志,已经是连接好的状态。如果只是上网的话,现在就可以用了。 可是她根本不敢乱碰。 这一个手机保守估计起码要四位数吧? 她确实很想要一个手机,但贺屿之给的太贵重了,她没办法心安理得的接受。 虽然心里有激动紧张的一面,甚至因此心跳加速。但闻知也知道,一个手机对于她来说可能很昂贵,但对贺屿之来说可能只是件便宜东西。 他给她手机并不是突发善心或是怎样,而是为了更好的“使唤”她。 闻知没办法自己做决定,也不敢冒然用。最后纠结了半天,心里慌慌的。她也不可能偷偷把手机留下来用,肯定会被妈妈看到。 她想了想,最后还是关了机,拿起手机去跟孙慧坦白。 “贺屿之给了我这个……我是不是最好还是还回去?” 她抿了抿唇,站在洗手间门口说。 此时,孙慧正在里面专心地擦洗手池的台子跟镜子,听到声音才转过来看。头顶的白炽灯照在她头发上,将发顶的几根银发照得更加明显。 “这?” 当看到闻知手上拿着的东西时,孙慧眼睛睁得大了大。 她赶紧把抹布放到一边儿然后洗了手,草草拿毛巾擦了下,随后小心翼翼地手机接过来。 “这手机很贵啊?贺屿之怎么平白无故地给你这个?”她问。 闻知脸红得像番茄,支支吾吾地:“可能是为了方便联系吧……因为他们都用手机发信息。但我的话就要他下楼来找我才行,可能就比较麻烦。” “哎,说的也是。” 孙慧叹了一口气:“咱们觉得贵,但也就是人家贺屿之几天零花钱。” “不过再怎么说这也是人家的东西,不能随便拿。何况要是被贺先生跟贺太太知道了咱们也不好解释。” “本来就已经受人家恩惠了,别在这种事情上拿人手短。”她教育道。 “你现在就给你同学还回去。” “要是学校实在需要用手机,你就先用妈妈的。反正我现在也没什么机会能用到,倒是你每天去学校,有个手机确实安全也方便些。” 闻知点了点头。她本来就觉得私自收下不好,不管怎么样都应该先跟妈妈说一声。 但听了孙慧说的这些话,心里发慌更甚。 虽然其他同学都有,她没有确实在各方面都不方便一些。但也不至于到非要不可的地步。 如果这部手机被左雪岚或者贺宏盛知道,从而对她和妈妈产生负面影响,那她当时宁愿不要。 “好。” 她抿了抿唇,拿着手机出门准备去还给贺屿之。 有了上次在二楼不小心遇到左雪岚的教训,闻知这次上楼小心了很多。看二楼没有人的时候就加快脚步跑上了三楼。 闻知站在门口,捏了捏手里的那部手机和充电线,心跳忐忑如擂鼓般。 她深吸了一口气,鼓起勇气敲了门。 贺屿之应该又在打游戏,一开始还没过来开门。闻知又敲了一会儿那人才过来。 对方应该是没料到闻知过来,看到是她语气就有些不好。 “你来干什么?” 少年皱着眉,一脸冷淡。 闻知一看到贺屿之这副冷脸的样子就有些畏怯,但还是鼓起勇气把手机递过去:“这个太贵重了…………” 她垂下眼帘,咬了咬唇瓣:“我不能收。” 贺屿之没立即说话,而是站在那儿上下打量了她一眼。 “贵重?” 他笑了笑,眼底有一丝不屑的嘲讽和凉意:“你没事吧?” 闻知能感觉到他的视线落在她身上,快要压得她抬不起头来。贺屿之就是这样。无论任何事,只要没有顺着他的想法走,就会立刻变得不悦。 过了几秒后,她忽然听到他答应了下来,语气有些刻意,听上去却又轻描淡写。 “行,你不要算了。” 贺屿之无所谓的样子,将手机接过来,转身就往里面走。闻知不知道他要干什么,只是站在门口看着少年往里走了几步,直到垃圾桶旁伸出手—— “你要干什么啊?” 闻知睁大了眼睛,赶紧冲过去,在贺屿之扔掉的那个间隙接住了手机。 但也因为着急,不小心碰到了对方的手。 虽然只是一瞬间,很快就弹开了。但肌肤相触时还是有种与以往不同的,温凉的感觉。 后背一小撮电流划过。 女孩儿条件反射似的往后退了一点,刚刚跟少年触碰过的地方火烧似的。 除了爸爸,她还没有碰过其他男生的手。意识到刚刚自己跟对方有接触时,闻知脸一下就红了,心潮起伏,脑袋里面好像也温度忽升。 贺屿之显然是没有注意到这点。 少年还是刚刚一脸冷淡又毫不在乎的样子,声音也冷冷的,睨着眼看她: “你不是不要么?” “本来就是该淘汰掉的东西,不扔留着干嘛?” 贺屿之沉凉的声线把闻知的思绪拉回来了一些。她攥了攥拳,反驳说:“可是它是好的啊,又不是不能用了,扔掉不是浪费嘛?” 她心疼的把手机拿过来看了看,好在刚刚接住了。 没有坏,也没有掉到垃圾桶里沾上脏东西。 即使不是自己的东西,但看到有人糟蹋的时候还是觉得可惜又心疼。 或许是闻知心疼手机的动作又惹到了贺屿之的反感。对方只是冷笑了声,然后便不再理她了,直接从她身边绕过去,回了卧室。 闻知拿着手机站在那里,不知道怎么办才好。 她跟在贺屿之后面,看着他又回到电脑前坐下,重新打起游戏,简直把她当成空气一样。 闻知咬了咬唇,走到他旁边,但对方还是目不斜视的看着屏幕。 他这样不说话的样子让闻知有一点害怕,但也没办法,只能壮着胆子把手机放到他手边的桌上。 谁知刚放上去,那人却就忽然一下站起身来,吓了她一跳。 椅子和地板发出强烈的摩擦声。 闻知本来就在靠近墙面的位。贺屿之本来就长得比她高很多,突然站起来走到她身前,挡住了所有的灯光。那人右手撑住墙面,略微弯腰,组成了一个将她完全控制的区域。 她仰着头,恰好看到少年已经发育成熟,微微凸起的喉结,正上下滚了滚。 但再往上是那张不甚严肃的脸。 即便五官精致,但架不住微微染了些戾气。他从上至下看着她,瞳仁转向幽深。 闻知心脏缩紧,呼吸也变得急促。想走,但退无可退。 “你以为我为什么不用了的手机给你?” “像我爷爷一样突发善心?” 他说话的时候离她越来越近,眼睛略微眯了眯,语气也不客气到了极点,给人一种紧张的压制感。 “我给你是因为我不想每天都很麻烦的下楼去找你拿。” “以后我要什么你就送上来,我用完了你就是随时过来取走,懂?” 闻知心脏仿佛要跳出来。 他有点把她吓到了。 闻知眼下没有别的想法,只想赶快结束这种僵持又被动的局面,只得怔愣的点了点头。 贺屿之把手机塞到她手里,重新打游戏去了。 闻知捏着手机看了看他,见对方又不理她了,只好咬了咬唇,拿着手机回去。 回家门刚打开,孙慧就迎了上来。 “怎么样?”她问。 “手机是他之前用过现在不用了的。因为觉得联系我每次都要下楼比较麻烦才给的。但我说要还给他,他就要扔到垃圾桶里……” 闻知如实说,“后来他不理我,我就只能又拿回来了。” 但因为不想让孙慧担心,闻知还是隐瞒了一点贺屿之威胁她的事。 “哎。” 孙慧叹了口气,“那你就先拿着吧。可能这也就是个幌子,就是看你比较困难给你的。” 然后又感慨说:“不过没想到这孩子平时看着挺冷淡的,平时也不叫人,人倒还是挺好。跟他爷爷似的。” 闻知站在一旁没反驳。 但她心里清楚这不是幌子。贺屿之就是为了更方便使唤她才给她手机的。 而且这对于他来说确实不算什么。 “那这个给你用吧。我用你那个旧的。”闻知把手机递过去,主动跟孙慧说。她自己用这么好的手机总觉得内心不舒服。 “不不不。” 孙慧摇头加摆手,又给闻知推了回去:“你平时上学更需要用这个。妈妈天天就在这儿也不出去,平时安排工作也是口头的,用不到这么好的手机。” “而且你们学校那些小孩儿不是都有么。” “再说贺屿之本来就是给你用的,你再给我让人家看到了不好。”她说。 “不过有一点啊。” 孙慧顿了顿,语气严肃了些,“手机只能用来查学习资料,还有平时跟我和同学联系。别乱上网学那些不好不着调的东西知道吗?” “嗯。”女孩儿点了点头。 富人家的小孩即使走错了路也有足够的试错成本。想要再学好也有各种机会和助力。 但闻知从小就知道,她没有学坏的资格。 她拿着手机回了桌前坐着,忽然想起过几天贺屿之要过生日的事,回头问:“我听同学说贺屿之下周末过生日。而且好像他之前都是在家里办的。” “啊?” 孙慧一脸惊讶,“他要过生日了吗?不过如果要在家里办的话,管家应该会提前跟我们说。” 闻知没吱声,只点了点头。 “他要过生日的话你是不是应该送点儿东西啊?毕竟都把手机先给你用了。” 孙慧喃喃着,又有些泄气:“哎,但人家什么好东西没见过……” “没关系的。” 闻知赶紧说:“我送些手工制品就可以了。那些折纸和漂亮的小工艺品都不贵。我们之前同学之间也都是送这些的。” 孙慧附和:“嗯,说的也是。” 她起身到旁边的外套里拿出一个布包,拉开拉链从里面拿出一小沓钱,抽了一张很旧的五十元递过来:“那你看着有什么东西到时候给他买买。” “不过我之前倒是听你孟姨说那孩子还挺喜欢吃核桃的。” “但挑剔得很。” “好像得是什么山核桃,还必须要人剥好的才愿意吃。”孙慧说着摇了摇头,“这有钱人家的小孩就是不一样。” 核桃吗? 闻知眼帘微微垂下,接过那递过来的五十块钱,咬了咬唇。 第12章 ◎“草莓颜色”◎ 往后几天,贺屿之没再来找闻知麻烦。 突然有了手机的日子好像跟以往没太大区别。 只是一想到这部手机是对方之前用的,她就不敢乱碰。即便里面已经被格式化过,也没有留存任何对方的痕迹。 闻知以前在计算机课上注册过□□。 但计算机课能自由上网的时间很少,孙慧的手机也不怎么智能。除了之前班级群她用孙慧手机加过,之后就没怎么再登录。 直到现在,她才开始学那些花哨的功能。 贺屿之会通过班群给她发消息,让她给他送作业过去。等他用完了再叫她上去拿。 其实闻知也不太愿意,怕一来一去会撞到左雪岚或是贺宏盛。但她没有办法,只得照做。好在后面的几天都没有再遇到贺先生跟贺太太。 但或许是因为喜欢,又或许是不管出发点如何,贺屿之的这种行为确实帮到了她。 有了智能手机之后很多事都变得方便了些。她平时也可以在网上找一点资料。 感激倒是谈不上,但还是挺谢谢他的。 贺屿之的头像是个戴着头盔的宇航员。 他每次发消息过来的时候,手机就会震一下。 闻知有好几次都忍不住打开了对方的主页来看,看到他主页上一长串的赞和那些合种金光闪闪的头衔。 无论是现实还是虚拟,贺屿之好像永远都是人群中最瞩目的那个。 可每当闻知看到最下面那行“加为好友”时,却还是迟迟不敢点。直到周四的那个晚上,她才按了申请,但这请求却又好像石沉大海。 对方既没有通过,也没有拒绝。 — 周末的时候,闻知难得出去逛了逛。 她对北城不熟,唯一认得的可能也就是平时上学的这条路。附近有一条挺热闹的街,里面又很多小店子,主要对学生开放。 闻知想给贺屿之买个生日礼物,但很迷茫。 她知道这五十块钱,对于平素节俭到伍角都要拆成两半花的母亲来说意味着什么。 自己平时一个月的零花钱也就五块。 母亲给钱的时候咬了咬牙,估计也是想着对方给了手机这件事才“大方”了些。 但闻知没想到北京的物价和他们那边截然不同。她逛了几个店。还没买东西,光是礼品盒跟漂亮些的纸袋就已经要十好几块了。 原本想换家店看,但路过一面橱窗时,闻知还是忍不住停下了脚步。 精致的展柜中间有个模型摆件,上面是一个带着头盔的宇航员,抱着月亮似发光的球,很像贺屿之的头像。 “送同学还是送老师?” “送女生的话你看这些就都很好啊,男同学的话我们这个杯子啊也卖得挺不错的。” “是在看这个宇航员的摆件吗?这个可多小姑娘给男朋友买呢。” 店长是个很热情的阿姨,特地走过来说。 “嗯,我就是随便看看……” 闻知突然有些紧张。她两只手揣在兜里,有些紧紧地攥着那五十块钱。 “行,那你看吧。” 正好又来了几个高年级的学长,阿姨就招呼别人去了。闻知看了看下面的标签,要九十八块。 不够…… 闻知蹙了蹙眉,有些窘迫。虽然这个宇航员的模型摆件很合适,很好看,质量也不错。但她没有那么多钱。 她鼓起了很大的勇气问:“老板,那个宇航员的模型可以再便宜一些吗?” 此时女店主正在招呼别的客人看毛绒玩具,听到闻知问才转过身来: “啊?那个啊。” ”哎呦小妹妹,真的不能再便宜了。我们这本来就面对学生嘛,已经是最低价了。这样吧。你诚心要还差点钱就给你抹个零头,九十怎么样?” 闻知捏了一下手指,心脏跳得飞起。 她本身就不太擅长跟陌生人交流砍价。店长已经抹了零头,可是钱还不够,心里更有些生怯。 “好,那我再想想……” 闻知小声说着,灰溜溜地出了那家礼品店。 因为是周末,临近商圈比平时热闹很多。冰淇淋店的旁边有家新开的手机店,正在做活动,门前有很多花篮。 还有手机品牌的吉祥物站在门口左蹦右跳的,看起来很可爱。 闻知原本只是路过,想绕过去找山货店看核桃的价格,却无意中看到了贴在手机店玻璃门口的一块牌子。上面有写招发传单跟玩偶扮演的促销员兼职,都是日结,还有小时结的。 她有些心动。 闻知在门口徘徊了好几分钟,最后才鼓起勇气进去。 店里有几个柜员。 闻知本来就因为胎记而有些社恐,又是第一次自己出门在外找兼职,说什么都小心翼翼。她委婉地跟对方说自己是想问兼职的事之后,柜员才去找了负责的人过来。 对方是个中年男人,秃头,块头也比较大,看起来就一副不好惹的样子。 那人一过来就先上下打量了一下闻知,随后皱了皱眉。 “你要找兼职?” “成年了吗?我们这儿可不收童工啊,做日结的话也要身份证登记。”负责人说起话来中气十足的,让人有些害怕。 闻知赶紧解释说:“我高二了。明年这个时候就成年了。“” “不过法律不是说童工是十四岁以下嘛?只要不是十四岁以下就可以工作。” 负责人没有立即答应,还在犹豫。 主要是……他想招个长得好看点儿的,站门口也容易揽客。 眼前这姑娘虽然长得瘦,看上去年纪小。皮肤白眼睛大,五官也不错,可惜右眼那里有一大块很明显的粉色胎记。而且一看性格就比较内向。 说实话,不太适合。 “我们这儿发传单的这几天都有人了,只剩要穿玩偶服的还缺。但现在天气热,那个玩偶服吧,特别沉,不太适合女生做。” “所以我招的都是男生。”负责人委婉地说。 他觉得都这么讲了,闻知就也应该懂得知难而退。 谁知道这姑娘很快摇了摇头,眼睛还一直看着他:“没关系的!我穿玩偶服也可以。” “我身体很好,不会出什么事。”闻知说。 “我真的可以的。” 其实她听出来了对方不太想招她,但是又不想放弃任何一点希望——她真的很需要兼职的这份钱。 那人犹豫了犹豫,但最终还是松了口:“行吧,那你打算什么时候过来?玩偶服这个一般都是轮班的,三个小时一百。” “不过提前说好啊,过程中要是有什么事我们不负责。时间不到三个小时是不给钱的。” “嗯,我知道的。” 闻知生怕错过机会,赶紧说:“我今天就可以!” 对方一开始还有些犹豫,但看着她好像很缺钱的样子又实在不忍心拒绝,只好松口说:“哎,本来一会换班是打算让我店员去的。” “你既然来了,下一班就换你上吧。” “还有明天我也可以。”闻知又说。 “明天下午已经招好人了,你要来就上午来吧。” 那男人不耐烦说着,招呼了一个女店员过来带她简单登记了信息。因为距离换班还有半个小时,闻知就坐在旁边塑料凳上等了一会儿。 女店员给她接了一纸杯的水,也讲了讲一会儿穿上玩偶服之后要注意的事。 “今天天气热,你一会儿要是有不舒服及时进来啊。” “嗯。”闻知点了点头。 女店员又随便跟她聊了几句之后就回到自己的位置了,临走时还嘟囔说:“哎现在小孩儿也不容易,这么小年纪就出来兼职了。” 闻知乖乖等了一段时间,终于轮到换班。 上一班像是大学生来兼职的,是个比她高很多的男生。那人把玩偶的衣服脱下来,看到她时还觉得有些不可思议。 闻知在店员的帮忙下很费力才穿上了那个超大号的玩偶服,被人带着到门口。 兼职的过程比闻知想得要困难得多。 玩偶服很沉。虽然看上去可可爱爱的,但实际穿上去却感觉背了几公斤重的东西似的。 最开始时还好,越往后才越觉得又沉又热,而且脑袋在玩偶服里闷着,不能直接呼吸的感觉很糟糕。可能是天气太热的缘故,才第二个小时她就觉得自己有些缺氧。 她一直想着不到三个小时拿不到钱的说法,所以一直忍耐着。 下午的日头比上午更加炎热。 闻知中午的时候胃口就不是很好,本来只想着过来看看价格,没想到阴差阳错就过来做了兼职。 等三个小时一到,店员过来叫她的时候,闻知感觉自己也差不多要死了。 也不知道为什么。 她回到店里开始脱玩偶服的那个瞬间,腿反而软了,没有支撑力似的从塑料凳上跌落下来。好在旁边的女店员及时扶住了她,给她喝了杯冰水才好受些。 不过所有的难受,在她拿到那张的一百元纸币时好像都暂时烟消云散了。 “哎你个小姑娘也不容易。” “这脸色都这么白了……我都跟你说身体容易受不了吧?瞎乐观。”那负责人大叔说着,脸上一边嫌弃着,却又一边额外找了二十元塞给她。 “多给你的,拿着吧。” “明天就别来了,好好在家休息。” 闻知捏着纸币,一下子有些心慌:“可是……不是说好了明天上午让我过来吗?” “你看你现在这样我怎么还敢让你干啊!万一出点什么事怎么办。听叔叔的话,这二十多给自己买点好吃的,回去好好读书。” 他打发着,生怕闻知明天要过来的样子,塞了钱就声称有事走了。 闻知没有办法,但也理解老板的顾虑。 她换好衣服在店里稍微休息了会儿,等身体稍微恢复了些才往外走。她站在门外看着手里那两张薄薄的票子,心里的满足感覆盖了身体上的不适。 此时太阳已经要落山了,但还剩了些余晖。 闻知第一件事就是跑到那个店里买下了那个宇航员的摆件,一个玻璃罐,选了漂亮的盒子跟包装袋。然后又去附近卖山货的地方买了野生的山核桃。 她也不懂,只是听卖货的老板说这个好,是什么纯野生,出油量大,没有化肥和杀虫剂的土货最好吃,就买了一些。 贺屿之喜欢的应该就是这种吧? 买完核桃,钱还剩些。 闻知想着妈妈这段时间辛苦,洗衣服也比较多,就用剩下的钱又给母亲买了两支护手霜。等再从化妆品店里出来时,天色就已经渐暗了。 此时她自己就只剩下能坐车回家的钱了。 怕孙慧担心,闻知也不敢再耽搁时间,抓紧去了附近的公交车站,等车回家。 或许是第一次靠自己的劳动赚到了钱,她好像一直处于一种兴奋的情绪里,以至于连身体上的不适都是回家途中才意识到的。 闻知下午在外面站了三个小时,又是在那种缺氧又闷热,险些中暑的环境下。再加上没吃饭,本身就有些没力气。 还好有座位。 她抱着东西坐着,只觉得又饿又累,肚子还有些疼。又正好赶上晚高峰,车有些堵,走一段停一下,弄得她胸闷又犯有些恶心。 好不容易撑到下车,又要走一段路。 闻知感觉自己实在没了力气,在路花坛旁边的椅子上坐了一会儿,缓了些才回家。 “你这孩子怎么买个东西出去这么久?” “给你打了好几个电话。” 她刚一进屋,孙慧就说了她:“我刚刚都有点着急了,怕你在外面迷路什么的。” “没有啦,就是买东西的地方有点远,而且要纠结买什么。” 见闻知回来,孙慧也终于放心了些,这才注意到这孩子脸色有些白,嘴唇也没什么血色,整个人很虚的样子。 “你脸色怎么这么不好?”她问。 “没事。就是下午天气太热了,有点儿中暑……”闻知说。 她不想让孙慧知道自己去兼职的事,极不自然地找了个理由搪塞过去。 闻知把买的东西放到桌子下面,去了卫生间。把裤子脱下来一看,才发现自己不知道什么时候来了生理期。 血迹有点淡。 第13章 ◎“粉海日落”◎ 不知道是不是兼职的缘故。 闻知本来没有痛经的毛病,今天肚子却格外不舒服,后背腰也有些痛。等垫了护垫出来,孙慧已经把晚饭给她热好放在桌子上。 “都买了什么啊?钱够吗?”对方问。 “嗯。”闻知点了点头。 她回到桌前,弯腰把礼品袋拿出来,递过去: “是一个小摆件,我觉得还挺适合他的。” 孙慧拿在手里一边端详着,一边忍不住说:“确实不错。” “现在城里这些小玩意儿做得还真精致。” “是啊。”闻知点了点头。 说着,又把那两管护手霜给孙慧递了过去:“买完还剩一些钱,给你买了两支护手霜。” 没想到孙慧先是愣了下,随即反应有些大。 “你看你,花这冤枉钱干什么。” 虽然语气有些责怪,但闻知还是看到了,母亲表情有一瞬间的雀跃。 “赚钱不容易,你还是学生。妈也不需要这些。下次不要买了。” “以后有剩下的钱给自己买点学习用品什么的,比这个有用。” 闻知点了点头,没辩驳。 赚钱确实不容易……她想。 可是自己好几次看到母亲干活,手比以前粗糙了很多,她心里就酸酸的有些难受。 好在孙慧没有怀疑这些东西的价格。 闻知只说在学校附近买的,都不贵。不敢说自己去兼职了的事,就这么打马虎眼蒙混了过去。 她拧开盖子,拉过母亲的手背挤了一点在上面。 对方擦了擦,很快香味就四溢开来,有种淡淡的茉莉花的味道。后面孙慧又给她挤了一些让她擦,然后便催她去吃饭。 孙慧今天本身也没什么工作,很早弄完家务事就回床上歇着去了。 等闻知吃完饭,又背完了一小半本书再回过头时才发现,对方已经睡着了。 她重新回头过来,将台灯光线调得弱了些。然后才小心翼翼地把那一袋山核桃拿出来。 她拿了一个,捏了捏。 很硬,如果没有专业工具的话好像挺难剥的。 但她已经没有钱再去买核桃夹了。 还好家里应该有钳子和螺丝刀。 闻知到收纳柜那边找了找。因为怕把孙慧吵醒,所以动作都很轻。等把能用的工具拿到手后,才又回了桌前坐着。 以前家里吃核桃都是爸爸用钳子在地上砸的。 但她要剥好装到玻璃罐里,肯定不能放倒地上砸。 放桌子上呢?好像又使不出力气。 她怕把孙慧吵醒,什么动作都尽量不弄出声音。 闻知尝试着使劲用钳子夹了一下,感觉核桃外壳有微微碎裂的感觉。拿到光下一看,果然碎了一条很窄的缝隙。 她有些开心。 紧接着,再又轻轻用螺丝刀沿着缝隙旋开,随着清脆的声响,核桃就分成了两半,露出里面蝴蝶样的白核桃仁。 她买的时候尝过几块,感觉这个种类是最好吃的。 当然,也最贵。 闻知小心地挑出一块,重新尝了下,还是下午时候的味道。 香香的,一点也不苦,也没有人工香料的味道。 希望他也能喜欢…… 少女坐在房间角落的光下,这样默默希望着。 — 一周很快就过去了。 因为周六兼职的那三个小时有些被累倒,再加上生理期痛经,闻知后面两天身体都有些虚。 好像一切都没什么变化。 白天的时候在学校,闻知还是尽量保持着安静。也没有人再来找她麻烦。 贺屿之晚上会发消息让她给他送作业,但除此之外两人没有任何交集。对方发的信息也是极简短的,没有说过多余的话。 闻知一直想着周末贺屿之就要过生日的事,白天正常上学,晚上趁母亲没回来的时候就会剥几个核桃。 她把剥下来的核桃放在洗干净的玻璃罐里。 因为剥起来很费劲。而且核桃很大一个,但其实核桃仁却并不大。有时候剥碎了的还不能放进去,所以攒得也比预计的计划要慢的多。 周五晚上的时候,她才弄了一半。 闻知就有些着急。 周六就是贺屿之的生日了,但是她一直没有弄好。玻璃罐只装一半的核桃又不好看。 白天她听到了宋晴到贺屿之座位说的话,好像他们要去外面玩儿。闻知自知不属于他们那个圈子,也只好低着头装作不知道。 去外面办也好,总比在贺家办让她尴尬好。 周六的那天上午,贺屿之果然很早就出去了。 从孙慧去工作开始,闻知就一直在家里剥核桃。 她剥得有些心急,只想在晚上贺屿之回来之后把罐子和生日礼物一起给他,结果一着急,就总是把核桃仁剥碎。 再加上山核桃的外壳比较硬。 等闻知终于剥到最后几个的时候,一个不小心,就被钳碎的核桃外壳的尖角割伤了手,划了一道不小的口子。 最开始还只是疼了一下。 但很快,便有殷红的血珠从食指的指腹处渗出。 闻知皱了皱眉,手在半空中停了一会儿,然后才想起来去找创口贴。因为母亲工作的特殊性,家里平时就有备很多类似的东西。 她找到酒精棉球擦了擦,有些疼,但也只好先忍住,用创口贴包上。 还剩几个核桃没剥…… 闻知看着玻璃瓶,有些犹豫,总觉得再剥几个放里面才更好看些。 闻知看了看自己的手,又看了看瓶子,最终还是咬了咬牙,重新坐下来继续剥。 因为手指刚刚被划了口子,那只手几乎使不上力气,后面几个剥得也很艰难。 直到把最后一个核桃仁放到玻璃瓶里,盖上软木塞的盖子,闻知才终于松了口气。 此时,太阳已经落山了。 她不知不觉已经在书桌前待了一整个下午, 女孩儿起身将屋里的灯打开,又回到座位,拿出自己之前就准备好了的礼物丝带,淡粉色的,绕着瓶口绕了两圈,最后系了一个漂亮的蝴蝶结。 很好看。 闻知自己有些满意,但不确定对方会不会喜欢。她小心翼翼的将玻璃罐跟装宇航员摆件的盒子一起放在桌面上。 也不知道贺屿之回来了没有…… 她想着,抿了抿唇。 晚饭时,母亲回来给她带了饭。闻知便忍不住问了一句:“贺屿之回来了吗?” “还没呢。” 对方一边说着,一边给她递了双筷子:“早上就出去了。好像是去酒店办生日会,估计等回来就挺晚的了吧。” 闻知点了点头,在想礼物什么时候去送比较好。另外也有些担心,贺屿之要是晚上零点之后再回来,自己的礼物就不算是生日当天了。 她跟母亲很默契,谁都没有提贺屿之生日会,却没有叫她的事。 两个人都心知肚明。 饭后闻知没事情做,又在座位上学了会儿习。只是因为一直想着要送贺屿之礼物的事,根本没有办法看得进去书。 明明是对方过生日,自己却心神不宁。 就这么一直持续到了十点多。 窗子外面黑得如漆似墨,只有路灯静悄悄的亮着。 闻知的窗户正对着后花园,也看不到院子里前门的那条路,不清楚贺屿之到底有没有回来。 外面的木槿和月见草都开了,花朵淡紫色的一片。 今天是格外晴朗的夏夜,但不知道为什么,抬头看天空的时候却还是看不到星星。 只有一弯浅浅但明亮的月亮挂在天上。 闻知依稀的记忆里。 在她家乡那边,夜晚抬头看的时候星星有很多很多,大大小小,颜色也各不相同,像钻石一样落在天上。仔细去看还分辨得出不同的星座。 但北城的夜,明明天也是晴朗的,却什么都看不到。 桌上的钟表指针慢慢滑过十点半,母亲的声音从后面传来:“别等了,万一他可能今晚不回来了呢?” “明天再给也没什么的。” “嗯。” 闻知应了一声,点头,心里却还是有些放不下。 她自己过生日时也只是吃个长寿面的事。 但看着桌子上那瓶剥好的核桃时,却总想快些给他。 女孩儿犹豫了又犹豫,最终还是忍不住把手机拿过来。 因为跟班级里其他人都不熟,也没有别的朋友。闻知的聊天列表里空荡荡的,就只有贺屿之一个人—— 即使他们至今都不是好友的关系。 每次打开,最上方都有“正通过(01)班进行临时会话”的提醒。 闻知抿了抿唇,小心地打了几个字: “你回来了吗?” 她盯着屏幕,忽然又觉得自己有些越矩。 贺屿之是不会回复她的吧? 他们那些人在一起的时候又怎么会看手机。退一万步说,就算看到了,以对方的性格应该也不会回。 闻知有些自暴自弃。 何况都快十一点了,估计贺屿之也不会回来了。自己再等下去也没有任何意义。 她轻轻叹了口气,放下手机,起身去简单洗了洗漱。 但没想到刚去没多久,就听到手机震了一下。 她连脸都没来得及擦,两侧的发梢还淌水就跑过来。 心脏失律般跳动。 她缓了缓,伸手将手机拿过来打开,紧张地将消息栏滑下来,看到了对方的回复。 虽然只有短短的三个字。 “怎么了?” 闻知捧着手机站在原地,脸颊一下子红了个透。 “没什么,就是想问问。因为有东西想要给你来着。” 她在手机上打了一行字,却又觉得直接这样说不好,又重新删掉。这样反复了几次,还在纠结着措辞,却看到对面又发了一句: “刚回来。” 闻知捏着手机的手指紧了紧。 还没到十二点,现在送给他是最好的。她这样想着。 女孩儿深吸了一口气,像是做足了心里准备,然后才关了屏幕。此时母亲已经睡了。闻知小心地把玻璃罐跟礼品袋拿起来,轻手轻脚地带着钥匙,出了门。 客厅跟会客室的灯都关了。 闻知房间外面的走廊里只剩声控的灯,要比平时暗很多。再加上公馆的空间大且空旷,更让人有些害怕。 她抱紧了玻璃罐,拎着礼品袋几乎一口气跑到三楼。 等呼吸平稳了些,才鼓足勇气敲门。 门很快开了。 和外面走廊的暗不同,那人把门一开便有大片而强烈的光源从屋里外泄出来。贺屿之站在门口,挡住了一片。 他穿了一件深蓝与白相间的条纹短袖T恤,复古撞色的调调,深黑长裤。 领口前挂着一条银色的潮牌挂坠。 明明是普通又低调文艺的款式,很日系的风格,但不知道为什么穿在他身上好像整个就变得张扬恣肆起来。 “你来干什么?”那人问。 闻知虽然有些紧张,但还是想着正事。很快装核桃的玻璃罐和礼品袋递过去:“听他们说今天是你生日。” “生日快乐。”她说。 站在他面前说出口时,心跳又开始紧密的跳动。 贺屿之稍微有些讶异,眉头蹙了蹙,幽幽的目光从她的脸上落到她手上的玻璃罐上。 不知道是灯光显的还是什么原因,女孩儿的脸颊白里透粉,眼睛乌黑黑得很亮,好像在期待他收下。脸侧的头发湿润成一缕一缕的,像是刚沾过水。 她正对着光,衬得皮肤更白,但眼睛上的那块殷红的胎记也愈显眼。 贺屿之的视线从她脸上下落到她双手捧着的那个玻璃罐上。瓶口系了漂亮的粉色带子,还是蝴蝶结的样式,玻璃罐里装着是剥好的核桃仁。 每一个都很完整。 或许是被他的沉默和视线弄得有些紧张,因此而局促不安。 女孩儿的手指动了动,贺屿之这才注意到她手指上缠着的创口贴——然后突然心生厌恶。 他讨厌刻意讨好的嘴脸。 自己没有跟她说过喜欢吃核桃的事,她却剥好送到他面前。还装模作样的贴个创口贴。 是生怕他不知道,她为了给他剥核桃才划破手的吗? 闻知在空中举着玻璃罐好久,但看贺屿之却好像没有要接的意思。正不知所措着,却听到那人轻笑了一声,冷嘲的语气: “你是不是没摆清楚自己的位置?” 闻知愣了愣,有些不解跟迷茫。 她抬眼看着少年那张漂亮却冷漠的脸,心脏有几秒的停跳。 “你不是我朋友。” “我也没兴趣跟你有什么交集。除了给我作业,不要再做其他的事。” 她听到他说。 那人的目光犀利且冰冷,自上而下落在她手里的东西上。精致的五官露出的却是傲慢跟厌恶的神情,像一把伤人的刀子,直插过来。 “反胃,拿走。” 闻知瞪大了眼睛,怔了怔,还想试图解释:“不是,是因为你给的那个手机,我想谢谢你来着……” “这个是我在店里买的,感觉很适合你,是一个宇航员的模型,放在你桌子上应该很好看。” “而且……而且这个山核桃很好吃的!我买的是最贵的那种。” “剥完不赶紧吃的话,放久了就不好了……” 她一边说着,一边还想伸手过去,谁知道贺屿之却突然比刚刚更加生气,伸手过来推了她手一下。 “我说了拿走,你听不懂么?” 对方力气大,又是很突然的。 闻知手没抓稳,就只听“砰”的一声。然后就眼睁睁的看着她手里的玻璃罐掉到了地上,碎了一个口子,许许多多被剥得很完美的核桃仁散落出来。 她甚至都没反应过来。 女孩儿呆滞着,还没想好要怎么办,就只听到耳旁又是一道声响。 身侧的门被关上。 周围明亮的光线也随之消失。 她在原地站了好久、好久,然后才有些麻木地蹲下身去,先把玻璃罐拿起来,然后把地上的核桃仁一个个重新捡回去。 或许是事发突然,情绪都还没跟得上。 她本来不想哭的。 当闻知在贺屿之门口一个个把核桃仁捡起来的时候,才忽然觉得鼻子发酸,有一种汹涌的委屈感,几乎要把她整个人窒息、淹没。 女孩儿低着头蹲在地上。 一边一颗颗捡着,一边没有声息的掉下眼泪来。 作者有话说: 我的知知啊啊啊 怎么会有这么好的小姑娘呜呜呜呜 心碎 第14章 ◎“白昼流光”◎ 闻知有点不敢回家。 她的礼物一件也没有送出去。想起自己为了买给他的礼物而去做兼职, 每天回来剥核桃的那些努力,在这一瞬间仿佛都没有了意义—— 就像个可怜虫。 她伸手擦了擦眼泪,把掉在地上的核桃都捡起来放到碎了的玻璃罐里, 站起身, 哪里都不想去。 闻知下楼后在一楼侧面楼梯间的台阶上坐了一会儿。 夜里安安静静的,房子的隔音又好, 她只能听见自己呼吸和抽噎的声音。 她不想被孙慧发现自己的礼物没送出去的事。一来是有些丢人,二来也不想让母亲发现贺屿之对她真实的态度而因此难做。 闻知知道孙慧需要这份工作, 家里之前欠下的钱要还,压力很大很大。 而在贺家就是目前能找到的最好工作。 她想了一会儿,最终还是将玻璃罐跟核桃一起放进礼品袋里,抱着回了房间。 此时母亲已经睡了。 闻知蹑手蹑脚的进屋,将东西放在书桌最下层的抽屉里。 这个书桌只有闻知自己用,抽屉里的东西都是她的,母亲几乎不会过来碰, 所以还算安全。 她瞥了一眼桌上的表,已经快凌晨两点。 做完这一切,闻知才上了床。 孙慧白天累了, 晚上就睡得很沉。闻知侧躺着,睡不着, 但又不敢哭出声,只得尽力压抑着情绪。想到自己辛辛苦苦做兼职给贺屿之买东西, 剥核桃, 心里就有一种被酸楚浸泡的感觉。 给贺屿之买的礼物, 是闻知这辈子买过最贵的东西。 自己连最便宜的书包都不舍得买, 母亲平时也是省吃俭用…… 她想, 或许贺屿之说得对。 她不是他的朋友, 不管自己做什么,以后也都不会是。否则他也不会过生日特意避开她。就算是为了感谢,对方也对她辛苦准备的东西没有任何兴趣,只会觉得厌弃。 就像他看待她,就如同看待讨厌的东西一样嫌弃的眼神。 自己根本不需要感谢他。 贺屿之给她手机本来就是为了更好的利用她而已。 她有时候明明能看清这个本质,但有时却又被愚蠢的少女心蒙蔽了双眼。 自己赚的钱都还不如给妈妈买点东西,或是给自己买个书包。再或者自己赚了钱买个便宜的手机,不用再因为觉得拿了贺屿之的东西而总觉得亏欠于他。 他本质就不是一个好人,闻知想。 — 闻知把原本想送给贺屿之的礼物藏了起来。 除了他和她,没有人再知道那晚发生的事。所以此后的几天还算相安无事。 闻知本来以为经历了那晚的事之后,贺屿之应该就不会再来找她要作业。但没想到对方就好像什么事都没发生过一样,每天晚上还照常对她“发号施令”。 但闻知的心态转变了些。 在清楚了自己无论有多努力,都不可能让贺屿之领情之后,她的心态也渐渐平和了下来。 闻知也不想跟贺屿之闹得太僵,怕影响了家长那边。 他让她给作业的话,她还是会给,但也就仅仅是这样,不会再有多余一丝一毫的想法—— 就像贺屿之当初要求她的那样。 他每次要什么就会给她发个信息,多余的话不说。她就按他的要求送上去。 他开门,她就递过去,除此之外没有任何交流,甚至都不需要抬头看他的脸。 在班级里也按他要求的那样,装作互不相识。 主要是经历过贺屿之生日那晚的事后,闻知对他又多了几层忌惮和畏惧,不想再招惹。 他想要怎么样,她就怎么样就好了。 闻知很清楚自己和母亲在别人家这种“寄人篱下”的处境,一切都要看别人的脸色吃饭。肖想不属于自己的东西,或许本身就是一种看不清自己位置的“僭越”。 还是好好学习吧…… 然后考得很远很远,找到了好的工作,就再也不用回来了…… 不过因祸得福的是,为了给贺屿之买礼物,闻知自从上次兼职之后,就发现了在这边可以自己赚些零花钱的办法。 因为家里条件不好,她从小就没有什么零花钱。再加上性格使然,也从不会伸手管家里要钱。 她想要什么东西,也只会默默在心里面想。 去做那个兼职的话,虽然很累,但每三个小时就有一百块钱。 这对于她来说,诱惑力真的很大。 正好学校里的课业压力还没到很重的时候,周六日还有些时间。闻知想自己赚些钱好去买更多的辅导书跟课外练习册。 如果能余下些钱,再给家里买些什么就更好了。 隔了两周后,闻知趁着周五晚上放学,又去了上次兼职的地方。 可惜店里过了刚开业的活动期,也不需要招兼职了。 “你很缺钱吗?” 那个老板看到闻知又来了,将她上下打量了一番,忍不住问。 他觉得很奇怪。 看闻知穿得校服很像是附近那所很好的高中的。但能在那所学校上学的,家庭条件应该都不错才对。 但这姑娘却要来兼职,而且是一而再、再而三的来。 他是做小本生意的,平时接触的三教九流也多。 人与人之间的气质是孑然不同的。 穷人跟富人不同,稳定的上层和暴发户又不同。 但直到这次闻知再来,他才明白自己第一次看闻知时那种说不出来、又摸不透的感觉是什么—— 她身上那套校服是昂贵的,但除了她身上那套有身份象征的校服以外,自己看到的却是一个穷人家的、缺钱、敏感且自卑的小姑娘。 起初他还以为是那块胎记的原因。 但现在想来却不单如此。 “我们店现在没有开业酬宾的活动了。” 他想了想,然后说:“不过你要是实在缺钱的话,我可以介绍你到我朋友那边商场的店里去。” “他们那边在招发传单的。” 闻知本来都有些心灰意冷了,但没想到这个看起来很凶的老板还挺好心的,眼睛一下子又亮了起来。 “在哪里啊?我可以去的。”她说。 老板帮忙联系了一下那个朋友,给对面打了电话。闻知问到了地址,也去看了看。跟那边的负责人约好了周六过去的时间。 虽然工资要比穿人偶装的低一些。发一天只有五十块钱,但这对闻知来说已经很不错了。 五十块,可以买练习册了。 敲定下来后,闻知兴冲冲地回了家。她要把假期的作业都做好,周六才能心安理得的去兼职。 而且她发现只要让自己忙起来之后,就不会因为贺屿之而伤心了。 也算一举两得。 周六的时候天色阴沉沉的,像是要下雨,但又一直没下。 闻知起得很早,跟孙慧说要去市图书馆学习,但其实是去了商场做兼职。 那个老板的朋友在这边开了一家电玩游戏厅,在商场的二楼。 经理是个阿姨。人很好,也没有嫌弃她脸上的胎记会有影响。 只叫她在门口发传单就好了。 闻知虽然有些社恐,但想要只要硬着头皮发完一天就可以买自己想要很久的练习册,好像就还可以忍受。 而此时,在城市的另一边。 一家室内网球场,贺屿之刚下来中场休息。 场馆内还有其他人,所以耳边一直有球撞地面的声音。 他今天本来有一对一的辅导课,但贺屿之不想去。 反正是辅导机构那边,钱每年都是直接从左雪岚账上划走的,但并不关心他到底有没有去上课,成绩如何。所以去不去都没太大所谓。 那边助教和老师也都差不多了解他性格。 他不去,老师也还能轻松些,钱也赚到了。一举三得。 少年拿起他黑色书包旁边的一瓶水喝了几口,看到手机有消息发过来。 是程良发的。 “我草,我草,你猜我刚刚在天街这边看到了谁?” “闻知!!” “她居然在天街这边在做兼职发传单,我上吉他课出来正好路过。不过她应该没看到我。” 对方说,“我看到之后就绕路从另一边的电梯下去了。” “不是吧?你们家给她妈开的工资这么低?还需要她出来兼职赚钱啊?” 贺屿之看着屏幕上的字,脸色就略微有些不好看。 他不清楚闻知兼职的事情。 不知道为什么,明明这件事跟他没有关系。但看了程良发过来的消息,却莫名有种丢人的感觉。 他最近没跟闻知说过话。 自从上次生日的晚上对方过来送礼物,他让她回去了之后,两个人之间就变得沉默许多。平时叫她过来送作业她也听话地过来送,但各种方面都跟以前不太一样。 闻知会过来,但也不说话,也不会抬头看他。等他接了作业之后就会走,也不拖沓。 之前他在学校时还总是能抓到她总是偷看他,但这两个星期却没有了。 每当他看向她的时候,闻知每次都是在座位上低着头学习、写作业,一副三好学生的样子。 “你是不是看错了?” 他皱了皱眉,虽然心烦,但还是耐着性子回过去。 贺屿之不太相信。 他不能理解她为什么要去做兼职。就真的有这么缺钱么? 但联想起闻知之前因为书包就哭个不停,好像又不是没有可能。 “大哥!!我怎么可能看错!!” “你以为我是你啊,看到个妹子就脸盲。而且她脸上那个胎记那么有特点,我根本不可能的认错好吧?” 贺屿之看着手机上程良发过来的话,皱了皱眉,心里的烦乱比刚刚更甚。 “哪个天街?”他问。 “你要过来吗?哦。就是上次我们去玩密室逃脱的那个天街。”对方回。 贺屿之犹豫了犹豫。 不知道为什么,想去验证一下对方到底是不是闻知。他目前还是不太能接受程良说的这件事。 “你真要过来吗?你要过来的话我就先不走了。”程良回。 “嗯。” 贺屿之收拾了东西,回道。 下午四点,天色比中午那会儿又阴沉了很多。 虽然还是亮的,但因为天气的缘故总给人心头也有种灰暗郁结的感觉,仿佛随时都能下一场暴雨。 等贺屿之到的时候,程良已经在一楼等着了。 “我刚刚又去看了一眼,她还在呢。” “这钱还真是难赚啊,都没有休息时间吗?就一直站在那里发传单。” 程良说。 “你说直接趁老板不注意的时候把传单扔垃圾桶里不行吗?老板应该不会有这么闲吧,还一直盯着?” 贺屿之没搭理他。 他心情很差。一方面想知道到底是不是闻知在做兼职,如果不是最好。省得他替她觉得丢人。 但如果是呢? 少年皱了皱眉,跟程良从另一边的垂直电梯上到二楼。 电梯门刚一开,远远地就能看到被装修得十分赛博式的电玩城。玫红色的人工光源哪怕离得很远都仍然有些醒目甚至刺眼。 贺屿之视力一直很好,远远就看到了站在电玩城外站着的,正在发传单的那个女生。 一看就是闻知。 不知道为什么。 明明离得很远,也不太看得清脸。但紧紧根据神态、简单的动作就能确定了。她穿着牛仔裤,上面是很宽松的外套,看起来是临时发的员工服。 看起来一点也不合身,晃晃荡荡的。 不过对方正在忙着给从她正面那条路过来的人一张张递传单,完全没注意到侧面的他们。 尽管闻知每遇到一个人就会伸手过去,但只有很少的人会真的接过去。 大部分人都是看她一眼,然后便绕开径直走了。 “我跟你说那个绝对是闻知!” “我不可能认错的,等一会儿你就知道了!” 程良一边在贺屿之旁边说着,一边还要继续往那边走。 但不经意去看贺屿之的时候,却突然发现对方已经转身原路回去了。 他赶紧追上去,“不是啊,你不过去看了吗?” “离这么远也看不清啊!不是你要过来看的吗?”他问贺屿之。 程良现在有点摸不着头脑。 明明是贺屿之要过来看的,结果都要走到地方了突然又折返不看了。那绕这么大弯子干什么? 困惑,不解。 关键是贺屿之也不理他,而是冷着脸,直接原路返回,按了向下的电梯。 电梯还在四楼还没下来,两个人只能在门口先等着。 “不是,离那么远能看清吗?” “但我刚才离得还挺近的,真的是闻知啊。”程良还在力证自己当时看到的是闻知。 等两人进了电梯,贺屿之才冷不丁说了句: “不看了。” “为什么啊?我以为你是好奇才过来的,还打算过去跟她说几句话呢?”程良说。 贺屿之不想否认他最开始过来,确实有好奇的一面。 但主要还是想验证一下,闻知是不是真的在外面做兼职赚钱。 只是真的确认了之后,就不想再靠近了。 贺屿之想起那天晚上生日的事,以及闻知在花园里抱着书包哭的事。 再加上现在的兼职。 他发现自己确实对这个女生一点也不了解。对方好像总是要比他了解的要更困难些。 贺屿之心里有些复杂。 说不上来具体是一种什么感觉,但又确实有些郁闷—— 他不知道自己在觉得丢人什么。 明明是闻知在大庭广众之下做这种事,但感觉没面子的却是他。 “你们家不会光给她家交学费,不给她家发工资吧?” “不然她闲着没事出来兼职干嘛?没零花钱?”程良还在旁边说着。 贺屿之本来心情就不好,听他这么一说就更烦了。 “草,我他妈怎么知道。” 他骂了一句脏话,不耐烦道。 程良虽然话痨,但也不是个全然没有情商的人。看贺屿之不太想聊这个的样子,便只得耸了耸肩膀,适时闭了嘴。 — 因为不用穿很沉的玩偶服,闻知这次的兼职比上次轻松一些。 虽然相比之下拿到的钱也少很多。 她在把钱拿到手的第一件事,就是跑去附近的书城,买了本一直很想买的教辅材料。 闻知之前路过年级第一桌面的时候就有注意到,对方也在用这本。 这个系列好像在全国范围内都很有名,里面包含了高中三年所有的知识点和讲解。每个部分后面还会有相应的真题和模拟题,各省市都有。 闻知之前的老师在高一的时候就推荐过这个。是很综合性的工具书,不过那时候是说总复习的时候再用比较好。 特别厚的一本,差不多跟本儿字典似的。 但闻知有些等不及。 她今天赚了五十块,只够买一本数学。虽然只有一本,但还是如获至宝似的。 毕竟三十多块钱一本,对于她的家庭来说是很贵的。 之前在家高一的时候,很多同学就都已经有了。当时父亲就已经得病了,母亲一年下来都在像亲戚借钱,白了好多头发。 闻知懂事,也不好意思去要这笔钱。当时只能自己啃书本。 现在她终于也有啦!! 女孩儿特别开心的抱着那本《五三》回了家,晚上连饭都是草草吃了一下。 她周日也没有再去做什么兼职,只是专心在家做写作业、做模拟题。 毕竟是自己赚钱买的,闻知珍惜得很。连翻页都是小心翼翼,要做标记的时候也是尽量用可以擦掉的铅笔。 就这么一直到了晚上十点多,闻知才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贺屿之还没有管她要作业抄。 而且这个周末老师还留了蛮多作业的…… 她把手机又拿过来看了一眼,确信对方真的没有发消息给她。 闻知抿了抿唇,犹豫了一下,本来想着要不要问他还借不借作业的事。 她不是担心他,只是怕贺屿之忘了作业的事情,到时候又反过来怪她不提醒。 可手指要打字时,又想起那晚贺屿之生日时他说的话。 最终还是把手机放下了。 他写不写、交不交都不是她要操心的事。 也许她去提醒了,贺屿之还会又觉得她多管闲事、讨人厌。 少女坐在座位上,鸦睫垂了垂,有些难过。 旁边暖暖的台灯光线照在她的脸上,在另一边留下了一片淡色的影子。 软软的。 直到第二天上学,贺屿之都没有给她发消息要作业。 可能是不想写了,也有可能是找到了新的可以借的对象了吧? 闻知坐在座位上,默默地想。 她上课的时候往贺屿之那边看了一眼。 对方和她刚认识他的时候一样,上课也不好好听讲。可即便是东倒西歪的坐姿,可后面看过去时却还是赏心悦目的好看。 剑眉星目的少年,干净熨帖的校服,与身侧汹涌的绿意和蓝天相连。 可惜她永远触碰不到。 闻知默默将目光收了回来,看着书本上的字,耳边仿佛还回荡着贺屿之生日那晚,玻璃罐在地面上碎裂的声音…… 下课后,闻知去数学老师办公室问题。 她做模拟卷有道题不会,答案解析也比较短,没太看明白。就想着过来问问老师。 但怎么也没想到就是那么巧。 等她从办公室回来,要进教室的时候会碰上对方。 闻知原本低着头在想那道题,听完老师说了之后就有种茅塞顿开的感觉,还在脑子里复盘着。 却没想到迎面就遇到了从另一面过来,正要出去的贺屿之。 闻知一抬头看到他,身体就不由自主地往后退了半步,心脏停跳半秒。 很明显,贺屿之也看到了她。 但对方只是眼睛里微沉了一下,眉头略微蹙了蹙,再没有露出其他什么表情。 可是他挡住了她要回座位的路,也没有要移开的意思。 闻知低下头,抱着书本的胳膊紧了紧。 女孩儿思索片刻后,最终还是缓慢地移动着脚步,像蜗牛一样从少年的左边过去——不小心蹭到了他的衣角。 对方今天也穿着校服,但袖口处微微被撸了上去,露出一小节白净健硕的小臂。 她鼻尖闻到了对方身上那种淡淡的清新味道。 时间在那一刻好像变慢了几秒。 她低着头,做贼一样从他身侧过去,刚一擦身过去,便逃也似的快速小跑回了座位。 直到坐下后也久久没再敢抬起头来。等过了好半天,才小心的抬起眼帘往门口看了眼。 好在,贺屿之已经不在那里了。 闻知这才小小的松了口气。 她喜欢看他,但是又不想,也不太敢真的遇到他。 — 下午的第一节 是体育。 闻知中午没回去,在食堂吃了饭后就去图书馆趴着睡了一会儿,精神头还不错。 上午数学课时就发了今天要做的卷子。 一整套,还挺多的。 闻知跟别的学生不太一样。可能是因为从小就太穷了,买不起练习册的缘故。每次老师发卷子,底下同学都是叫苦聊天,死气沉沉的。但闻知就很高兴,有种白得东西的感觉。 每次学校发的卷子或者是报纸她都会认真做。 今天的卷子是别的省的一套模拟。前面还好,后面几道大题很难。 她怕晚上做不完,上午课间就做了一些,中午又做了一点,准备等体育课的时候再看看大题。 这几周的体育课基本都在室内。 开始时先跑两圈,然后老师带着做做拉伸运动。剩下的时间自由活动。 男生们会去打打篮球,女生这边有随便打打羽毛球的,但则是更多的聚在一起聊天、写作业、偷偷玩手机。 闻知没什么朋友,这边女生大多有自己的交友圈。 她基本上都是一个人。 照例跑了两圈下来,又做完了拉伸运动,宣布自由活动之后,闻知就找了个位置坐下来在继续做今天的那套数学作业。 她带了一本书垫在膝盖上,铺好卷子和草稿纸。 闻知做题的时候比较专注,也不怎么注意周围。 以至于宋弛过来叫她的时候,她还有些被小吓了一下。 “你做到第16题了么?” 闻知是坐在旁边台阶上的,听到声音抬起头看了眼,发现是宋弛。 她还左右看了下,发现没人,这才确定对方是在跟自己说话。 宋弛是年级第一,也是数学课代表,成绩不错。但两个人平时只有收发作业的时候说过几句话。 她有些意外,但还是回说: “嗯,做了。” “但是我也不太确定我做的对不对……” 第16题是最后一道填空,一般难度系数会稍微高一些。 “你算出来是多少啊?我看看你怎么算的。”宋弛说着,很顺便地在她旁边自然坐了下来。脑袋凑过来在看她写的答案。 闻知身体紧张了一下,有些不适应。 但转念一想又觉得是自己太过敏感。对方也只是抱着普通同学的心态来讨论题目的。 “他那个比例就是五比三嘛……然后可以横着可以竖着,对着四次的话就有五种折法……Sn就是240除以2的N次方再乘以N加一……” “然后再用那个错位相减法……” 闻知一边说着,一边用铅笔在草稿纸上给他写着算。 怕对方看不清,就稍微往对方那边移了些。 她做得很认真,所以完全没注意到场内还有双眼睛在往她跟宋弛这边看。 “这闻知什么时候跟宋弛关系这么好了?” 本来几个男生正打着球,但程良突然发现贺屿之莫名其妙在原地停了下来。 他回头去看他时,才发现贺屿之正面无表情的盯着一个方向在看。那张脸也忽然变得冷冰冰的,一副超级不爽,生人勿进的样子。 程良不明所以,只得顺着贺屿之的视线去看。然后就看到了不远处闻知跟宋弛正坐在一起讨论题的样子。 “宋弛这小子行啊。” “跟什么女生都能处得关系很好。” 程良抱着球走到贺屿之旁边,有些阴阳怪气地说。 本身只是添油加醋的一句玩笑话,却没想到对方会突然发那么大的脾气。 贺屿之突然把他手里的篮球抢了过去,然后冷着脸,一言不发地将球往闻知跟宋弛那边的空地上抛了过去。 一切事发突然,连程良都有些懵,完全没反应过来。 更别提闻知了。 她当时正在给宋弛写那道题的步骤,却只听到自己面前的那片空地上突然砰的一声。 一个篮球落了过来。 她坐在第三排的台阶上。虽然没什么事,但还是被吓了一跳。 室内的篮球场馆本来就有点声音就会被无限放大。更别说原本都安静下来了的场内,忽然有这么一下。 闻知吓得脸白了白。 她条件反射似的顺着篮球来的方向去看,却恰好对上少年那双黑漆漆的眼睛。 贺屿之此时正站在不远处,什么都没做。 就只是在看着她。 第15章 ◎“琥珀星云”◎ 刚刚贺屿之扔的那一下声音很大。 咚的一声, 加之在空旷的室内场地内,听上去就更加明显。 班里很多人都听到声音,往这边看了过来。 闻知如芒刺背。 她能看得出来贺屿之不高兴, 在乱发脾气, 但她又不知道为什么。 女孩儿心脏缩了缩,正在握着笔的手不自觉蜷紧了些。睁大了眼睛看着贺屿之从不远的地方一步步朝这边走过来。 少年弯腰捡起篮球, 眼睛却还死盯着她。 贺屿之长得是好看,但五官属于凌厉的精致, 所以黑脸的时候也比别人更明显。 他仿佛对她有极大的不满跟意见。 但她完全不知道缘由。 闻知坐在那里,身体微微有些不会动似的。即使坐在第三级的台阶上,但她在水平视线上却仍不能跟对方持平,还是略微矮了些。 空气里有种剑拔弩张的对峙感,压得人透不过气来—— 但她本身就害怕对方,在这场对峙中连勉强维持对视都做不到。 贺屿之那个样子看着她,她就莫名其妙的心虚。短短的几秒钟, 闻知像是过了一个世纪。 好在有人及时救了她—— “宋弛!” 程良突然在离得稍微远些的地方叫了宋弛一声,“过来下。” 闻知大脑还有些迟钝,但还是能感觉到旁边的数学课代表站了起来。 对方正好从她前面过, 稍微将她跟贺屿之之间隔开了半秒。 但很快就错开,往程良那边走去了。 只剩下她一个人坐在那里孤立无援。 闻知看着宋弛的背影往另一侧去了, 收回视线时,又不可避免的对上了贺屿之那双漆黑的, 少狼似的眼睛—— 好像怎么也逃不掉。 她看着贺屿之捡了篮球起来, 熟练又随意的在两只手之间换了下, 在深深看了她一眼之后走了。 留下闻知一个人坐在那里大脑空白。 如果说之前生日那晚, 贺屿之是嫌她给他送东西, 所以讨厌她。 那今天呢? 她明明什么都没有做, 就只是待在这里而已。他也这样觉得她碍眼,想要她消失吗? 闻知已经不知道自己还能去哪儿了。 她今天坐的位置已经很角落了,周围也没什么人。 如果这样贺屿之都不满意,那她还能怎么办呢? 闻知往球场上看了一眼,看到程良跟宋弛跑到一边在说话,也不知道说了什么。 女孩儿抿了抿唇,低着头,默默站起身。 然后抱着课本跟卷子一路上台阶,小跑到最上面,也是离贺屿之最远的场地的角落,然后才敢再坐下来。 被排挤就是她的命运。 台阶上本来就零零散散坐了些女生,也都抬眼看着她跑到了最上面去。 闻知本来就因为胎记而害怕别人的目光,恨不得把自己淹没在人群里,让大家都不要注意到她才好。 但自从来了这边,就总是事与愿违。 她在最角落的位置坐下,头也不敢抬,生怕再被任何人注意到。 而另一边。 贺屿之才刚回到球场上,转头一抬眼,就看到闻知正抱着书本,蹭蹭蹭地上楼梯。一直跑到最远的地方,然后像一只终于找到自己洞穴的兔子似的,紧忙坐下。 她只是坐在那里。 但不知道为什么,从贺屿之的眼睛里看过去,就好像是缩成了一个团儿。 少年从下至上看着那个方向,正要打篮球的手顿了顿。 — 好不容易熬到了下课。 因为不想在回去的路上再碰到贺屿之,闻知想等着下课铃一响自己直接跑回教室来着。 但她没料到消失了大半节课的体育老师又不知道从哪回来了,临下课,又重新集合说了几句。 闻知站在队伍里,脑子混混沌沌的。 她只听到老师说上半学期的体育课要结束了,下半学期的体育课要换着上游泳课的事。 但闻知光想着解散之后怎么走才能尽量避开贺屿之。听到游泳课的时候,内心本能的有些抵触,但也没想太多。 老师刚一宣布解散,她就像兔子躲鹰似的赶紧抱着课本出了体育场。 别的同学都还在后面边聊天边慢慢走,她已经抓紧一切时间回了教室坐下。 回了教室,也不敢四处乱看、玩手机。 闻知生怕一会儿又跟贺屿之回来的视线撞上,只得低着头吭哧吭哧做卷子。 不过贺屿之还没回来,班长倒是先回来了。 等班里大部分人到齐,班长说了要集体买上课用的游泳衣的事。学校要求游泳课无论男女生,都要着装统一。 现在就是要决定一下到底是用班费,还是每个人出钱由班长收齐之后再去统一买。 “下个月不是还有运动会吗?到时候买东西什么的也得花班费,这回就先收钱买呗。” 一个男生说。 “但是咱们班费还剩挺多的啊,上个学期都没怎么用。” “运动会也用不了那么多班费吧?” 班长站在讲台上想了想,回道。 “后面除了运动会,好像也没什么地方要用了。还不如就这次用了呢。” “或者就期末大家班聚的时候用?” 不知道是不是大多数人家庭条件都很好,平时也不会计较细枝末节的小事。 像这种决定到底是收钱还是用班费的事情,班里基本从来都不会特意弄个投票,每次就只是在课间简单说一下,大致看看意见就决定了。 也不会有人有异议。 闻知只坐在座位上听着别人说,也不太好意思发表意见。 她甚至都不知道自己到底有没有交那个所谓的“班费”…… 她只知道自己进学校的学费,还有一些乱七八糟的费用都是贺家出的。 要是用班费,万一自己没交的话就很尴尬。 但要是再单独出钱,自己又不好意思去管妈妈或者是左雪岚要…… 唉。 闻知捏着笔,看样子是在低头做题,但实际上心里早就被扰乱了,一道题也看不下去。 “所以咱们班每个人都交了班费的吗?” 突然有个女生问,声音还挺熟悉的。 闻知心里咯噔了一下,来起头来看时,发现是那个跟贺屿之关系还不错的宋晴。 他们两家好像父母就认识,所以彼此比较熟。 她经常能看到宋晴去找贺屿之说话。而且贺屿之对宋晴,就从来不会像是对她那样不耐烦。 也是。 宋晴人长得漂亮又开朗,不论走到哪里都是受欢迎的。 “呃……” 班长忽然有些欲言又止,但傻子也听得出来她这个语气就是有人没有交。 “我们班费池里面不是还有去年交的嘛。” “而且杨晃和韩知夏不是转学了吗?他们去年交的还在里面,我们要是买游泳衣都均摊用了的话好像也不太公平。” “而且今年咱们班不是还有中途进来的嘛。” “这种衣服买了都是个人穿,跟集体关系也不大,发了之后又不会回收。不如就再每个人出钱买就好了。班费就留到下个月运动会,集体活动的时候用呗。” “还有教师节也要给老师买礼物啊,到时候也要用班费的。别现在用了到时候又不够。”宋晴说。 她说完之后,有几个人也像反应过来似的,马上附和了几句。 班长皱着眉头想了想,感觉宋晴说的确实有道理,一时又重新陷入了纠结。 而闻知则在座位上心脏咚咚咚的跳。 她真的不清楚自己有没有交班费。 不过这个学期中途插班进来的,好像就只有她一个…… 闻知坐在那里,不知道为什么有些浑身发热。 即使没有人提到她的名字,却又好像句句都提了她似的。 这种感觉很不自在。 — 等贺屿之回来的时候,班里已经讨论完了游泳课统一衣服的事。 他本来就对这些杂七杂八地事情不太关注,一般都是收钱的管他要了,他再现交就是。 因为每次体育课回来的都比较晚,还是同桌的男生说了之后,他才知道学校要统一游泳课的着装。 一开始他也没把这件事放在心上。 直到下堂课的老师过来之后,贺屿之才不知怎的,忽然联想起闻知假期在商场里打工的事。 学校要统一订的东西不可能贵。 但他不确定这笔钱对闻知来说是什么样的概念。 贺屿之也不知道为什么,每次想起来闻知在外面做兼职发传单的样子,他就浑身不舒服。 有种是他在大庭广众之下丢人的感觉。 就好像他们家有多亏待她一样。 老师在前面讲着,贺屿之随便往后面看了一眼。恰好看到那姑娘正在抬头听着课,但耳朵和脸红红的。好像冬天在外面被冻过似的。 少年收回视线,转过头,心里没来由的浮起一阵烦躁。 自从上次知道她在兼职之后,贺屿之就没再找过闻知要作业。 两人之间也没再单独交流过。 本身上次生日,她来给他送礼物,他就觉得很烦了。 直到刚刚体育课,看到闻知跟宋弛在一起贴那么近。 贺屿之心里的不爽又翻了几倍。 一开始他以为她给他送那些生日礼物是巴结跟讨好,但现在看来她巴结讨好的又不止是他一个。 既然如此,又何必成天在他面前摆出一副可怜兮兮,哭哭唧唧,总是偷看他,被他欺负了还逆来顺受的样子。 可笑死了。 _ 闻知还没想好要怎么跟母亲说买游泳衣的事。 她本来想实在不行自己去打两天工,把钱交了就是。这样还能比让她开口要钱简单些。 结果班长第二天一早就要收。 她根本不可能在一天晚上就赚到二百多。 闻知心烦意乱地看着书,一直在想要怎么开这个口才好。 晚上的时候,贺屿之依旧没有管她来要作业。 她十点的时候还特意看了看手机,确实没有信息过来。 其实她不太能理解,当时生日那天晚上他对她发了那么大脾气之后,贺屿之还能“理所应当”的管她要作业,要求她给他送上去; 但自从上周六之后,对方就好像突然放过她了似的,没再找她麻烦。 结果今天下午体育课,又突然莫名其妙地冲她发了一顿火。 就很不明所以。 等孙慧回来都准备上床睡觉了,闻知没法再拖了,才鼓起勇气说: “妈,学校下下周要开游泳课。” “班级要统一游泳服……明天要交那个衣服的钱。” “多少钱啊?”孙慧问。 闻知抿了抿唇,有些小声:“要二百块……” 其实是二百多一些,但她上次兼职买完练习册还剩点钱,正好可以用上。 所以就只跟孙慧说了二百。 “二百块??什么游泳的衣服这么贵啊?!不是都几十块钱吗?” 孙慧睁大眼睛,一副吓了一跳的表情。 其实闻知也觉得很贵。 但这就是学校要定的,她根本没有办法选。 “可能质量好吧……是学校要求的。”她捏了捏手指,小声说。 母亲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哎,算了。二百就二百吧。” 她说:“也总不能让你搞特殊,别人都去学了你不学。而且我听说在外面专门学游泳还挺贵的。这学校里面有教也挺好。” 孙慧自言自语,像是宽慰似的。 闻知也知道妈妈心疼这笔钱,但又不想让她在学校被人看不起。 “没事,学费都不用出,已经很省钱了。” “二百块咱们家还是有的。” 孙慧看闻知也有些不好意思,拍了拍她肩膀。然后去衣柜下面的夹层里取出一个小包,从里面抽出了两张红票子递过去。 “好好学!” “二百呢!可不能白花啊,到时候你学回了再教妈妈游。我还不会呢。”她说。 闻知站在原地愣了一下,然后才伸手接过那两张粉红色的票子。 “嗯。” 女孩儿的眼睛在灯光下显得亮亮的:“我一定好好学。” — 拿了钱,本应该很舒心才对。 但闻知这天晚上睡得并不踏实。 她拿到了两百块钱,但晚上的时候做梦却梦到了那个男生。少年在她的梦里依旧帅气又英俊,可行径却比现实中还要恶劣。 她梦到贺屿之欺负她,把她的二百块钱撕了,还朝她砸球。 而且是直接把球从很远的地方,一下子砸到了她的脸上。 闻知被吓出了一身汗。 等醒过来时,天已经亮了。 她吃了早饭去上学,一路上都在忧心忡忡的想着昨晚的梦,以及攥着兜里的二百块钱,生怕弄丢。 闻知要坐公交,又要走着去车站,而贺屿之是家里司机送。 所以早上两人几乎从来不会有交集。 当然,也幸好不会遇到。 闻知平时都是班里头几个来教室的。趁没人来的时候,她就看会儿书,背背单词。 但今天却有些背不下去,总想抬头看看班长有没有来—— 她一直记得今天要交钱的事。 钱不交,她就不踏实。只想赶紧交了,不要再有什么差错。 所以等班长刚进教室门没多久,闻知就忍不住过去想要把那二百块先递了过去。 但她却没想到班长看了看她手里的钱,又看了看她,只说了句:“噢,你不用给我了。” “你那份有人给你交了。” 作者有话说: 贺屿之:是的我可以讨厌她,但是她不能跟其他男生说话!!!!感谢在2023-03-06 01:59:27~2023-03-07 02:13:58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冰淇淋红茶五分甜 1个;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56952687 2个;烟月千里 1个;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6章 ◎“无名蔷薇”◎ “啊?”闻知在原地愣了一下。 这是她完全没有预料到的情况。 “是谁帮我交的?”她忍不住问。 班长早上刚来没多久, 还在坐着收拾,抬起头来看她:“我也不知道啊,但我看手机上面转账信息写的是你的信息, 我就直接登记了。” “是不是你家长给你交的, 但忘跟你说了啊?”班长问。 闻知摇了摇头,喃喃道:“不会啊……” 孙慧都不怎么会用手机的上网功能, 又怎么可能懂这么复杂的转账操作。 “那我就不知道了。” “反正我这边已经登记你那份钱了。” “哦,对了。” 班长低着头坐在座位上说着, 拿着手机好像要往上面记什么东西,抬起头来看她:“对方转账的时候没报尺码给我,你再把你尺码给我一下。 “尺码……” 闻知还在想着是谁帮她交了那二百多块钱,一时没反应过来。 “应该是S吧……”她小声说。 其实闻知大部分的衣服都是之前邻居家的大姐姐送的。 对方有很多旧衣服,处理的时候没有地方放,就会每年淘汰下来一批给闻知。 不过那个姐姐长得比她高十多公分,码数也相对大些, 所以穿上去就肥肥大大的。 但只要能省钱就可以了…… 何况闻知觉得自己的脸已经这样了,又不好看,再怎么穿好看的衣服也没有用。到时候让人觉得她配不上衣服, 那种感觉才更尴尬。 之前邻居家的姐姐买了一套很漂亮的连衣裙,但穿着不太合适又不好退, 就送给了她。 闻知没怎么穿过裙子。 但妈妈说女孩子有裙子当然要穿才行。 可她记得很清楚,自己穿那条裙子的那天。一路上好多男生女生都用一种打量又奇怪的眼神看她。 等到了学校, 还有人在她后边笑。 那种眼神让她不自在。 仿佛所有人都在说:“你看这个丑女, 还穿了条这么漂亮的裙子。真是丑人多作怪。” 后来, 闻知就再也没有穿过裙子。 像校服这样长袖长裤, 肥肥大大的, 最好还是深色又简单的衣服才能给她安全感。似乎像她这样的人, 也只有资格穿这种衣服。 所以自己到底应该穿什么样的码数,她都快没有概念了。 闻知只记得当时报校服码数的时候,自己按身高表报的是M。 但这个校服穿上去好像有些大,恍恍荡荡的,袖子还特别长。 那这样推算的话,那自己就应该是S? “行,那我记了。” 班长低头,手指飞快的在屏幕上点了几下,然后说,“你没什么事的话就回去吧。” “噢……” 闻知点了点头,又稀里糊涂的捏着那二百块钱回了座位。 但这件事怎么想都怪怪的。 反正自己只能确定不是孙慧交的钱。 那会是贺太太吗?她突然想。 闻知刚来没多久,自认为在班里也没有这种能给她交钱却不说的好朋友。 虽然孙慧不怎么看手机里面群消息,闻知也没有加那个家长群。但这种集体订东西的事情家长群肯定有发吧? 说不定是左雪岚看到之后,帮贺屿之交的时候顺便就也帮她交了? 这样想,好像也合理。 可是吃人嘴软,拿人手短。这样寄人篱下,越欠贺家越多…… 她不想这样。 虽然没有实际证据,但因为也没有其他可能性。闻知只好先暂时认定,是左雪岚帮她交了那二百多块钱。 没想到她晚上回家时,正好看到左雪岚在别墅后面的花园遛狗。 贺家有条不成文的规定:除了贺家主人以及亲属、请来的客人,其余在这边做工的都最好从后面和侧面的门进出公馆。 这还是当初管家告诉妈妈,妈妈再跟她讲的。 所以闻知基本回家都是从侧门进。 左雪岚养了一只白色的玩具贵宾犬,很漂亮,毛永远都被修剪得优雅得体,干净又蓬松。 那只狗好像也知道自己很漂亮似的,走起路来跟她主人一样很高傲的姿态。 不过这只狗就只黏左雪岚一个人。 平时也没见过贺屿之或是贺先生有跟那只狗亲近。 一般晚上的时候,那只贵宾都会下来在公馆周围遛弯儿。 不过平时是有专门的人遛,没怎么见过左雪岚亲自下来遛狗。 今天倒是凑巧。 闻知对左雪岚有些畏怯,基本上都是躲着的。 上次两个人单独说话还是那次她去贺屿之房间,下来的时候正好被左雪岚看到。 所以这回远远地看到左雪岚,她就本能的想绕开。 但闻知又想到那二百块钱的事情,犹豫了犹豫,最终还是硬着头皮往前走了过去。 左雪岚今天穿了一身明黄色的长裙,看起来大方又得体。 闻知一过去,就被对方气场压得,不由自主紧张起来。 她过去的时候,左雪岚明显也看到她了。 不过当时那只贵宾正停在灌木丛旁边不知道在嗅什么,所以左雪岚也就停在那里没动,一直看着闻知过去。 “左阿姨。那个……学校要订的那套游泳服是您帮我交的钱吗?” 她小心地开口。 但闻知没想到,左雪岚略微蹙眉,头也歪了歪,表情有些迷茫。 “什么游泳服?是学校里要统一订的?” “我不太清楚。” “平时这些钱一般都是屿之自己交的,我也不管。” 闻知有些懵。 左雪岚完全就是一副不知情的样子,而且不像是装的。 “怎么了?你是有什么困难吗?” 左雪岚似乎是听错了,还以为闻知是要管她要钱去交,这样问。 “没!没有……” 闻知脸红得像是熟透了的番茄,赶紧结结巴巴地摇头:“我已经交过了,我妈妈拿了钱让我去交的。” 知道不是左雪岚帮忙交的钱后,她脑子就有些乱,慌张答着。 “没事了,阿姨。” “刚刚可能是我弄错了……” 她说着,脸红了红,赶紧带着书和作业往别墅的后门跑去。 左雪岚也觉得有些莫名。 她站在草坪上看着那小姑娘离开的方向,微微皱了皱眉,像是在思考些什么。 — 不是左雪岚,那还能是谁呢? 闻知百思不得其解。 而且这件事弄不清楚,她连吃饭的心思都没有。 按班长的说法来看,那人是直接在网上给班长转了账,留的她的信息。这样说的话,就连错交的可能性也没有。 不然怎么会有人掏钱,不写自己的信息,而是写她的? 吃完了饭,闻知坐在书桌前复习、写练习册,但脑子里又时不时想起这件事来。 总不能是…… 不知道为什么,闻知捏着笔,脑子里忽然间浮现出一个名字来。 但她很快又晃了晃脑袋,企图将那个人的样子从眼前抹去。 不可能是贺屿之。 他都那么讨厌她了,又怎么可能会好心到帮她交这笔钱。 但不知道怎么回事,一想到有这个可能性。闻知的心就没办法再平静的学习看书,心脏总是扑通扑通跳个不停。 暗恋就是一个人的独角戏。 对方什么都没做,她就自己一个人在这边兵荒马乱的。 可是…… 闻知越想越觉得矛盾。 但除了贺屿之,其他人也跟她没有任何关系啊。又怎么会无缘无故帮她交这笔钱? 原本左雪岚是可能性最大的人,可她又什么都不知道。 闻知捏着笔,突然想到左雪岚刚刚好像说平时这种小钱都是贺屿之自己交的,她没管过…… 所以贺屿之是觉得连她的学费都是他们家出的,又理所当然的感觉她肯定没钱,然后就顺便帮她也交了吗? 闻知越想越心烦意乱。 而这时,孙慧已经做完事情回来了,一边收拾一边说: “知知啊,我今天听他们说,贺家那个老爷子过段时间可能要回国了。就是你同学他爷爷。” 孙慧跟她说话的时候,闻知还在想那二百块的事,过了几秒才反应过来,问: “啊?是那个说让我留在这边读书的爷爷吗?” “对,就是他。” 孙慧回:“我估摸着到时候他回来,咱们肯定得跟人家见一面。” “得好好谢谢人家。” “到时候你嘴巴甜一点。要不是他当时拍板做决定,你还不能到那个学校上学呢……”她絮絮叨叨地叮嘱。 而闻知只是坐在座位上,心不在焉地点了点头。 孙慧每次都叫她嘴巴甜一点,无论要见谁都叫她那样说。 可是她嘴巴就是很笨,也不是八面玲珑的人。再加上脸上这块胎记…… 嘴巴甜真的有用吗? 大家还是不喜欢她,也不会跟她玩。 女孩儿眼睫不自觉垂了下来,旁边台灯的光线打过来,在她下眼睑上投射出一片小小的阴影。 而这时,闻知放在旁边的手机却忽然响了下。 她微微愣了下,伸手拿过来。 平时除了手机自带软件会推送些新闻什么的,也没人给她发信息。就只有贺屿之管她要作业的时候会发一句,让她给他送上去。 等对方用完了,再叫她去取。 但贺屿之已经好长一段时间没有管她要过作业了。 闻知一直以为对方是找到了别人每天给他写作业。毕竟也没见学校里老师说他没交什么的。 不过也是。 像贺屿之这样的男生,想要借作业给他的女生肯定多得很。 又不缺她这一份。 但…… 闻知心脏莫名突突了两下。她抿了抿唇,伸手将手机拿过来打开。 女孩儿低头看着屏幕上的消息,眼睛不自觉睁得大了大。 上面是贺屿之发过来的消息。 就两个字:“作业。” 他居然又来管她要作业了。 闻知也不知道自己的心情应该用什么词来形容。又紧张,又如临大敌似的。 一切都来得太突然了。 她不敢拒绝他,只能乖乖准备,带了几份明天要交的作业上去—— 闻知就算纠结,也不能拖沓太久。 贺屿之之前经常嫌她送作业送的慢,说她爬楼梯像蜗牛。 他对她说的每一句话,她都记得。 虽然只有砒/霜,没有蜜糖。 — 女孩儿怀着忐忑的心情到了三楼,深吸了一口气,小心地敲了敲门。 很快,门开了。 贺屿之好像还在生那天体育课莫名其妙的气似的,也没跟她说话。 闻知才刚想把手里的几本作业册递过去,对方就直接把她手里的作业抽走了—— 然后砰地关上了门。 闻知站在门口怔怔的,脑海中一瞬间又忆起贺屿之生日那晚的事。 心头不自觉绕过某种自带痛感的酸楚。 她刚刚有小心地看了贺屿之一眼,但也摸不清对方到底是什么神情。 少年的那张脸,只要不是高兴的时候,看着就只有一种冷静凉薄、却又有攻击性的好看。 事到如今,她都搞不清他到底是什么性格。 只知道他脾气不好,动不动就生气,也没什么责任心。 反正就是大少爷脾气…… 女孩儿垂下眼帘,站在门口抿了抿唇,转身走了。 而隔着门的另一边。 贺屿之捏着那几本册子回了房间,随手将那几本扔在桌面上。 纸册子的一角因惯性而碰到了一下鼠标,原本熄屏了的电脑屏幕一下又亮了起来,上面是暂停着的单机游戏页面。 贺屿之也不知道为什么,今天突然又莫名其妙想找她了。 好像他就得使唤使唤闻知,才能平缓此刻的气不顺似的。 就想看她被自己呼之即来,挥之即去,然后又软糯糯的样子才行,不然就越想越烦。 他生气。 他不说,她就不知道主动给他送过来。 而且这几天一想到闻知去兼职,还有跟宋弛坐在一起的事情他就浑身不爽。虽然耐着性子帮她交了那笔钱,但也不想给那女生什么好脸色。 他给她交钱,主要是不想再看她去兼职。 免得再被他朋友看到,丢他的人。 贺宏盛还叫他平时照顾照顾她。 但他看她跟别的男生关系处得挺好。有什么可需要他照顾的? 一想到这儿,贺屿之就忍不住冷嗤了一声。 少年冷着脸把放在上面最厚的一本作业册拿过来。 那是一个很干净,一看就被主人保护得很好的本子。 页角都还是直的,没有什么弯折磨损的痕迹。 牛皮色的封皮,上面名字一栏是用钢笔写的,很娟秀小巧的“闻知”两个字。 这姑娘长得不怎么样,字写得倒是真漂亮。 贺屿之垂眼看着闻知的作业,脑子里忽然冒出了这样的一个想法。 他伸手,竖着随便翻了下。 却没想到刚一翻,几片纸就七零八落地从本子里掉了出来。 贺屿之皱了皱眉。 他弯腰捡起来,这才发现册子里夹了两张一百元,以及几张十块、五块的纸币。 是游泳衣服的价格。 一分不多,一分不少。 再看向那个作业册时,贺屿之这才发现里面还夹了一张小小的字条。 那字体,一看就是闻知写的。 “妈妈给了我游泳课订衣服的钱。” “不过还是谢谢你。” 作者有话说: 贺屿之:你可以说我脾气不好!但是不能说我没有责任心!! 推一下自己的预收《春日邮寄》 许然是个小社恐,却暗恋着学神陆白。 她偷偷关注他的微博,暗暗记得他生日,连每次看成绩都要先看看对方是不是第一。 直到心事会被意外拆穿—— “喜欢我?不如做我女朋友试试” 后来的一阵子,许然总觉得自己在做梦。 陆白出身好,长相斯文干净,对她也永远温温柔柔, 不嫌她笨,也不嫌她胆小温吞。 他会给她买玫瑰、教她做化学, 冬天的时候解开羽绒服,握住她的手放到胸口取暖,说些让人脸红的情话。 许然也暗暗下决心,改掉社恐的坏毛病,立志跟陆白的朋友跟家人打好关系。 谁知第一步就败了北—— 陆白有个弟弟,陆之野。 少年孤僻阴鸷,独来独往,脸上还有一道疤,看起来凶极了。 许然跟对方同班两年,第一次鼓起勇气跟他打招呼,就被弄得尴尬到自闭。 少年居高临下看着她冷笑: “才在一起半个月就敢来男生家,你还真够随便的。” 从此她讨厌极了陆之野。 可后来,陆白出轨。 许然亲眼撞见他解开羽绒服,牵起另一个女生的手放到胸口——就像他曾对她做的那样。 此前的她从未想过 那晚自己淋着雨坐在操场上偷偷哭的时候,过来的会是陆白那个让她害怕胆怯,避之不及的弟弟,陆之野。 她还以为他又是来讽刺她的,狠擦了下眼泪:“看我这么惨,你满意了吧” 彼时她才发现:这样一张清冷凉薄的脸,竟长了双明亮潋滟的桃花眼。 近看好像也没那么可怕。 那人撑着伞,微微俯身,音色清澈低沉,既像命令又似蛊惑—— “他不行,不如试试我。” 1、冷脸校霸X社恐软妹 2、男暗恋女,双处HE,主甜文 感谢在2023-03-07 02:13:58~2023-03-08 02:04:32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梨梨草上草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秋月白 10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7章 ◎“天真有邪”◎ 闻知在家等了好久, 一直在等贺屿之叫她上去把作业拿回来。 但今天不知道为什么,对方迟迟没有给她发消息。闻知就有些心急。毕竟抄作业又不是写作业,除了大题抄起来要稍微要一点时间, 其他很快就能完成。 可直到都十一点多了, 少年才不紧不慢地给她发了个消息。 “过来。” 无比简洁两个字,好像多一个字都不愿意跟她说似的。 闻知实在摸不清贺屿之的脾性, 在此之前也不好说他什么时候才能用完。像第一天那种忘记还给她的情况也不是没可能发生,所以她都已经去洗漱准备上床睡觉了。 但没想到就在临关灯前, 收到了对方的消息。 她也不敢耽误,一收到消息就又在外面套了外套,重新穿了衣服去上楼拿。 贺家太大了。 尽管大部分地方开着灯,但闻知每次晚上走都还是觉得有些可怕。 闻知快速从一楼小跑到三楼,去敲了贺屿之房间的门。 她敲的声音很轻,但又怕贺屿之在打游戏听不到,只好又拿出手机回了一句: “我已经在你门口了。” 消息发出去没多久, 门开了。 少年房间里的光流泻到外面的地上,带着一种温和清淡的感觉。 闻知站在门外看向他,不知道为什么, 但总感觉贺屿之跟刚才稍稍有些不一样。 至少是没有刚刚那样气势汹汹了。 光线打在他后背的身上,从发顶均匀且温和的晕开, 带着一点剪影。细碎的刘海下有一张可以媲美外国爱豆的脸。白净净的,鼻梁高挺, 剑眉星目。 就连嘴唇的颜色也很好看, 像奥斯汀的玫瑰。 她僵直着身体, 一边半抬头看着对方, 而另一边, 班伸出的手上已经被递过来了她的作业册。 还稍微有点沉。 不过贺屿之没有跟她说话, 只是把作业册给她便又砰的一下子关上了门。 闻知抿嘴,抱着作业册,手指蜷了蜷,转身下楼回去。 不知道为什么,但她好像每次回去的时候好像都比来的时候走路要慢一些。 回到房间,孙慧已经睡了。 闻知小心翼翼地重新将她小书桌上的灯扭开,然后坐到书桌前,翻了翻她那本最后的作业册。 而打开后,原本被她夹在里面的二百多块钱和小纸条已经不在里面了。 她心脏略微颤了颤。 原来真的是他…… 本来闻知还有些不太确定,有点怕弄错。但无论她怎么想,这件事好像除了贺屿之也不会是别人了。所以才有些赌博性质的在作业里面带了钱跟纸条。 她想,如果按贺屿之的性格,如果这笔钱不是他帮忙交的话,等他再让她过去时肯定会冷嘲热讽一番。 但是他没有。 不仅如此,他明显看到了她夹在书里的纸条和钱,但没有否认。 所以真的是他…… 自从确定了这件事之后,闻知心里就有了一种很复杂的感觉。 贺屿之这个人真的很矛盾。她无法用一个准确的词来评价他。 他有时候会善心大发一下,但是出发点却又并不纯良;有时候又脾气暴躁,说出一些特别伤人的话,他自己好像却浑然不觉,甚至以此为乐。 一边嫌弃她,不想让班级里的人知道她在他家住,但一边又毫不避讳地在所有人面前冲她凶。 但不知道为什么,或许是名为喜欢的滤镜。 即使贺屿之做了这么多对她不好的事,她还总是觉得他的底色虽不至于清白干净,但也绝不至纯黑。 — 在体育馆和游泳衣的事情过后,闻知的日子总算回归了几天正常。 贺屿之没再来找她麻烦,也没再莫名其妙冲她发脾气。 最近的物理和化学的新内容都比之前难了不少,她忙于学习,就只有时不时晚上的时候贺屿之会找一下她,让她把作业送上去让他抄。 不过也不是每天。 闻知看得出贺屿之根本就不想写,基本都是应付了事。有时候干脆就不写了,反正最多就是挨顿训。 有一次课上数学老师还直接把他叫了起来,问他:“作业大题就写个答案!糊弄谁呢?” “过程呢!” 闻知当时在座位上坐着,听到老师叫贺屿之的名字心里还替他紧张了一下。却只见少年懒懒散散地站起来,一脸无所谓的坦荡: “不知道。” 明明是批评贺屿之,闻知却好像比贺屿之本人还紧张似的。只敢低着头,耳朵红了个透。 她自己的作业步骤都很清晰。 但贺屿之好像就像懒得抄一样,就只写了个结果上去。 “走廊站着去!” 数学老师很生气,叫他去外面罚站。不过贺屿之也无所谓,罚站就罚站,直接从座位上站起来昂然散漫地从众人面前穿过,手插裤袋,孤身去到外面站着。 仿佛他不是去罚站的,而是很光荣的去领奖。 闻知坐在座位上,看着贺屿之从教室的最前面走过。白净英俊的侧脸,像一泓清亮的月。 — 学校的效率很快,年级刚收好了总共的钱,不到一周游泳衣还有配套的帽子跟泳镜就发下来了。 这是闻知的第一件泳衣。 她很珍惜的把它放在袋子里拿回家。下午放学那会恰好是孙慧比较忙的阶段,不在房间。就只有闻知自己一个人。 女孩儿放下书包后,第一件事就是试穿了下。 学校定的是黑色的基础款,码数好像还挺合适的,袖子和腰的部分都还好,唯一让闻知觉得有些不太适应的就是因为泳衣是贴身的,以至于胸口的地方有些明显。 太显胸了。 她没穿过这种样式的衣服,看到镜子里的自己就有些不敢出门,觉得很别扭。 但因为已经不能换了,闻知因此而忧心忡忡。 明天就有游泳课…… 她自己用肥皂把那套泳衣简单洗了一遍,去阳台上挂好。夏天天气热,只要不是当天下雨或本身就是很厚的衣服,在外面晾上一晚也就干了。 第二天一早,她就把衣服和帽子镜子都用原来的袋子装好,放进了书包。 体育课在下午的第二节 。 因为是第一次上游泳课,闻知心里面还有些紧张,只能不远不近的跟在耿悦后面。学校里有专门的游泳馆,在上课之前就要先换好衣服再进去。 闻知以前也从没去过游泳馆,就有点胆怯地跟着人流走。 看别人干嘛她就干嘛。 在女生换衣间换好衣服放在自己的小柜子里,然后跟着其他人一起进了训练馆。 学校的游泳训练馆很大,一进去就能看到蓝蓝的水,以及再往上,很高很高的白色棚顶以及跳板之类的。 里面开了调节温度的空调,但温度却好像被调的有些低。 发游泳衣的时候就每人发了一条纯白色的浴巾。所以闻知自从换好衣服之后,上半身就一直裹着那条浴巾,只露出两条细长白净的小腿,一步一趋跟在同班其他女生的后面。 还没到上课的时间,老师也不在。 “你很冷吗?” 耿悦看她一直裹着毯子,皱了皱眉,上下打量了一下,有些好笑的问。 “没……就是感觉有点尴尬。” 闻知脸红了红,小声说。 “尴尬什么?” 耿悦本来还没什么感觉的,看闻知那副脸红得快要滴血的样子,反而有些好奇,直接笑了笑问:“是衣服不合适吗?还是你肚子疼?” 虽然同桌了快一个月,但闻知还真没怎么见过耿悦笑的样子。 以至于还有点不适应。 “就是衣服……也不能说不合适吧,就是……”闻知支支吾吾的,也不知道该怎么说。 她看班里其他女生都是大大方方的。很多人都已经下水去玩了。没谁像她似的一直裹着毯子过来,也不敢下水,就只敢在旁边岸上站着。 “我看看。” 耿悦说着,便伸手过来好像要拉她捂着的毯子似的。闻知不好意思,而且怕痒,就条件反射似的往后退了一点点。 “不给我看?那你自己在岸上玩儿吧,我下去找别人了。” 耿悦说着不理她了,转身就要下水。 闻知在班级里跟其他人也说不上几句话,就只跟耿悦因为互为同桌的关系还相对熟一点。刚刚一路也是跟着对方过来的。现在耿悦要是下去了,那就只剩下她自己一个人在岸上了。 到时候就更尴尬了。 闻知不想让她抛下她,赶紧解释说: “没有没有,我就是怕痒。” 她话音刚落,耿悦才停下了要走的姿势,重新转过身来。 闻知没有办法,只得有些不自在地把在身上一直披着的那件毯子脱了下来,然后团成一团儿抱在胸前。 耿悦看着她,眼睛睁得大了大。 “哇,你熊好大……” 她眼睛看着,一副探究似专注又认真的神情,一边说,“哦我知道了,是本来正好的,然后因为你腰又很细所以就显得更大了。” “平时看不出来,你腰这么细啊。” 闻知脸红得发烫。 她脑袋里好像有一只烧开了的水壶,一直滴滴滴得直响,根本听不清耿悦在说什么。 虽然对方也是女生,但因为是第一次穿这种紧身衣服,还是当着别人的面,感觉就特别的不好意思…… 主要她从小到大都是穿肥肥大大的衣服,而这个游泳衣实在是过分贴身了。 “你会游泳吗?”耿悦问。 闻知摇了摇头。 “那你是怕水?”对方问。 闻知想了想,“那倒没有。就是之前我们那边也没有游泳课,也没特意去学过。” 耿悦哦了一声,“那没事,你可以先在浅水区这边感受感受,挺好玩儿的。” “反正这边水位只到腰部,不会游泳也不会出事。” 她说完便顺着栏杆下到了水里面,然后伸手,招呼闻知也下来:“这边水很浅的,你看才到这个位置。你直接从边儿上慢慢坐着跳下来就行,有浮力的。” 闻知事第一次上游泳课,但班级里很多人好像都见怪不怪了。大部分人都是趁没上课的时候,三三两两在旁边聊天。好像也没什么人注意到她。 这也给闻知增加了些勇气。 她愣愣地点了点头,小心翼翼地坐下来。先用一条腿碰了碰水,然后在岸边做了下来,两条小腿都放在水里面。 游泳池的水稍稍有一些凉意,但还在可接受的范围内。 当水刚开始碰到小腿的皮肤时,闻知后背还有一次电流划了过去。 等适应了温度,她才鼓起勇气两只手撑着岸边,然后慢慢整个身体站到了水里。很快,水就没到了腰间。很快感受到了一种以前没感受过的浮力。 耿悦在旁边看着,看她耳尖有一点点发红,身体绷着,就忍不住笑:“你好像一只紧张的鹭鸶。” “好笨拙。” “但还挺可爱的。” — 游泳馆的外面就是条商业街,里面也有几个面向学生的商铺。 贺屿之跟朋友去买了两瓶水,稍微晚了些。 不过男生换衣服要比女生快,也没有复杂繁琐的过程,直接换上就进去了。还算比大部分女生早。 虽然游泳训练馆是同一个,只有换衣室是分开的。但实际进到了里面,还是能明显看出那一片是属于女生的区域,哪一片是属于男生的。 基本上都有一个无形的势力范围。 女生零零散散占据了左边,男生则是在右边。虽然都是同班的,也会有男女生说几句话,但还算泾渭分明。 高中似乎是人生里最暧昧、也是最灰色的阶段。 往后退一步就是青少年,往前一步就是成人。而此时的少男少女们还不太需要社会化的追名逐利,还集体性挂着单纯和需要受保护的标签,但其实很多东西都懂得。 甚至是早已提前被浸染。 贺屿之到训练馆的时间算早。当时也没什么人,就先找了地方坐下,看起了手机,也没太关注周围的事。 直到过了几分钟,旁边的程良才忽然用手肘碰了碰他。 贺屿之抬起头来,就只看到程良那双看直了的眼睛。他皱了皱眉,转头顺着对方的视线向左边看过去。 而与此同时,旁边坐着的几个男生的交头接耳声也不时在耳边响起。 “我去…闻知这身材可以啊……” “平时穿校服看不出来,没想到这么顶……” “就这儿身材,真是绝了,这应该是咱们年级里面最好的吧?” “她怎么不把脸上的那个胎记做手术去掉,去了之后那绝对得从四分蹦到九分以上,到时候……” “灯一关又看不到脸,等人家胎记没了变女神还看得上你?” “啧,现在不看头也是女神啊……这腿这腰这……” 那男生一边看着不远处刚把浴巾解下来放在一边 ,刚刚下水没多久的女生,一边说得很投入,完全没注意到自己旁边什么变化。 可还没说完,就忽然被人打断。 “诶诶诶,你们行了啊。” “别在背后议论人家女生。”程良说。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3-03-08 02:04:32~2023-03-10 00:06:59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冰淇淋红茶五分甜 4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冰淇淋红茶五分甜 6瓶;万事顺意 2瓶;故城旧巷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8章 ◎“金光泳池”◎ 贺屿之皱了皱眉, 抬头往左边看了一眼,很快就看到了闻知。 他也是第一次看到这样的闻知。 那姑娘远远看过去就很白,四肢纤细, 肩膀也是薄薄的。胸型很明显, 大小适中,而且是很漂亮的形状, 挺挺鼓鼓的,在人群里能一眼望得到。 她身材是各种世俗意义上的好。 秾纤得中, 修短合度。既没有前沿时尚所病态追求的干瘦,又不会过分微微有点肉,但又匀称的恰到好处。 平日里这样一个总低着头的女孩子,却没有任何仪态上的自卑感。 她腰板很直,颈部挺立,两肩微展下沉。又带了某种天然的,独属于少女的稚气肉感。 至少远远看过去时, 很美好。 因为离得远,也看不太清她的脸。 即使是脸上那块并不漂亮的胎记,好像都在水波映出的光影中被淡化了不少。 他甚至在怀疑, 是不是因为闻知平时只穿长袖长裤,除了脸根本晒不到太阳, 所以身体才会是这样近乎于奶白,却又淡淡发粉的颜色。 站在淡蓝的水池中时, 甚至有种不真实感。 此时, 她正跟旁边的女生打闹, 时不时露出一点笑容来。 看起来很开心的样子。 贺屿之觉得神奇, 平时放在人堆儿里面都看不见的女生, 此时却亮得像身上加了什么特殊的打光。 但不知道为什么, 这光在贺屿之看来却有些刺眼—— 仿佛她这个样子,天生就是为了勾引别的男生似的。 一朵浅灰色的阴霾无声无息地飘了过来,落在少年原本无云的心头。 他突然莫名很烦。 闻知明明每次在他面前都又胆小又怂,脑袋都不敢抬,整天一副谁欺负她了委屈巴巴的样子。 穿的衣服不是校服,就是又破又旧的长袖长裤。 跟此时截然不同。 贺屿之收回视线看着手机,心里却莫名有种烦躁又窝火的情绪。 而这时,却正好赶上宋晴过来找他。 因为世交的缘故,俩人是从小就经常见面的关系。宋晴从小学开始就总是黏着他,直到初中了,才稍微收敛些。 “你在玩什么游戏啊?” 女孩儿大大方方地跑过来,又凑近过来问。 宋晴跟闻知孑然不同。 她们完全是两种女孩子。宋晴是独生女,从小各种资源捧养着,就像个太阳似的自信乐观,但有些娇纵,想要的就一定要得到。 但此时的贺屿之心不在焉,也没什么心思去回宋晴的问题。 “没什么。” 他烦躁地关了屏幕,回道。 宋晴在旁边坐了下来,刚想再凑近看一眼,谁知贺屿之突然起身,推开前面挡路的几个人,朝训练场馆的另一边走去。 “诶?你干嘛去?” 宋晴眼睛睁得大了大,原地看着贺屿之往那边走。 但她刚想跟上去,却忽然被程良伸手拦住。 宋晴有些不高兴,刚皱着眉转过头来,准备狠狠瞪一眼对方,却只看到程良摇了摇头,给了一个“不要去”的眼神暗示。 宋晴愣了愣。 等再去看贺屿之的背影时,这才后知后觉地发现,气氛好像还真的有些不太对。 而此时,闻知还未意识到危险的来临。 她刚下水没多久,还没有往更甚的地方去,就在靠近岸的地方在跟耿悦说话。 即使已经下水了一会儿,但因为没怎么做热身运动,还是觉得水有些凉。 “那你们都会了的话,老师还会重头开始教吗?” 她问着,却发现耿悦没有回答她的问题,而是抬头看着闻知背后的那个方向,不由自主地往后退了一点。 闻知当时只觉得奇怪,转头看了眼,却正好看到贺屿之面无表情的过来。 少年一边冷着脸,一边动作敏捷的直接从岸上跳下来,咚的一声激起部分水花。 这边本来就是浅水区,水虽然到了闻知的腰部,但对于贺屿之来说就更浅了。 她心揪了一下,不知道对方又要干嘛—— 他总是喜怒无常。 闻知还在心里祈祷,贺屿之千万不要是过来找她的。 可这个想法刚生出来没多久,下一秒,少年就已经站到了她的面前,还把她刚刚放到旁边椅子上的白毯子一下塞到了她胸前。 闻知怕弄掉到水里沾湿,赶紧条件反射式的抱好。 “一会儿老师来了,你就跟他说你身体不舒服。” 她听到他说,“披上,请假回去。” 闻知眼睛睁大了些,不敢相信自己刚刚听到了什么。 她甚至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了。 明明是贺屿之自己说,除了作业之外不想两人之间有任何联系的。 但他现在却又自相矛盾。 当着全班这么多同学的面,过来对她提出这样过分而又匪夷所思的要求。 女孩儿脸色白了白,声音略微有些弱。 “可是我没有啊……” “我没有什么不舒服的地方。” 闻知所处的位置对她很不利。 因为紧张和恐惧,让她无意识地往后退了些。却不想自己越往后,贺屿之就越过分的一步步往前,直到把她逼退到泳池的边缘。 她的后背触碰到大理石带着棱角的边沿,已经退不可退。 女孩眼睫瑟瑟的颤,只能抬头看着对方。 “为什么?” 她还没明白过来怎么回事,还在试图寻找出少年无理要求背后的必要动机。 却没想到对方只回答: “没有为什么。” 贺屿之长得高,居高临下的,不费吹灰之力的便用身体组成了一堵墙,将她围困扼杀在死角。 那张脸生来便长得漂亮,凤眼薄唇,瞳仁更是灿若远星。 可此时却只剩下漆黑阴沉,正一步步将她拉至到某种恐惧的深渊。 “我让你怎么做你就要怎么做。” 他看着她,声音里面没有一点温度,只有冰冷命令式的语气。 “听不懂么?”他问。 闻知窘迫得快要哭出来,鼻腔发酸,眼睛早已经红了。 她用余光都能看到全班同学都在往这边看,都在看她的笑话,但是却好像没有任何一个人有上前,稍微帮一下的意思。 就好像是大家都怕贺屿之。 又或者是觉得惊讶,也完全不明白发生了什么,没有人好意思上来劝。 闻知抿了抿唇,头低下来,自然垂下来放在两侧的双手已经不自觉攥紧成拳。 “不要……” 她憋了好半天才说。 虽然还不敢抬起头来跟贺屿之的眼睛对视,但总算是第一次对他说出拒绝的话:“我还挺想学游泳的……” “我不想回去。” 闻知觉得莫名其妙。 就像篮球馆那样一次似的,贺屿之好像总是不顺心了就过来冲她发一顿脾气。 可能是她平时温驯太久了。 此前贺屿之什么要求她都答应,哪怕有些根本就很过分。以至于这次她头一次拒绝了他的想法,没有顺他的心,贺屿之眼见着脸就愈加阴沉了下来。 他忽然又凑近了些,几乎贴着她无限近,声音压低到,只有他们两个才能听到的程度—— “闻知,你别忘了你的学费是谁家交的。” 他冷笑了一声。 “给你们地方住,让你有学上。不然你以为像你这种平民,有什么资格能在这里。” “随便你听不听我的。” “只要你觉得,自己可以经受得住后果。” 闻知半抬头,不可置信地看着他,心脏像是被对方握在了掌心中,稍微一用力就要爆裂开来。 直到贺屿之说完,她都不敢相信对方说了什么。 他是这里唯一知道她软肋和死穴的人。 是啊。 她能站在这里都是他家交的钱。他现在使唤她,对她发脾气。但只要闻知稍微不顺了他的心意,他就有一万种方法能让她从这里离开。 毕竟……他们才是一家人。 贺屿之才是那个爷爷的亲孙子,贺先生的独生子。 他只消稍微说几句夸大其词,哪怕是莫须有的事,自己甚至是连带着妈妈就要被扫地出门。 更何况…… 左雪岚本来也不怎么喜欢她。 女孩儿站在那里,肩膀微微的颤,一时不知道怎么办才好,当然,更震惊于贺屿之刚刚那些近乎于威胁跟逼迫的话。 空气里有一种无形却激烈的暗涌和灼烧。 而这时,旁边忽然有一道响亮的哨子声传来,撕裂了训练场馆内诡异的安静。 “集合集合!都先过来集合热身!” “一会儿再自由活动!上游泳课可不是让你们自己过来玩水的!” 游泳课老师对刚刚发生的一切都毫不知情。 他这时才姗姗来迟地从男更衣室那边出来。一边吹哨子一边拍手,声音在原本就空旷且安静的游泳馆内显得更为突兀。 贺屿之最后盯着闻知看了一眼,然后便用胳膊撑了一下,敏捷地从旁边一下上了岸。 只剩下闻知还在原地呆着。 女孩儿眼睛含着泪,站在原地一动不动。只是低头时,眼泪还是不收依托般跌落到水里,晕起一圈又一圈小小的波纹。 贺屿之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就是好像有股火气直冲头顶—— 尤其是在她拒绝了他的要求后。 直到上岸走得远了些,怒火中烧的脑子好像才略微恢复了些清明。 “屿哥,原来你们真的认识啊?发生什么了?那个女生惹你了?” 上岸后,有几个班级里的男生很八卦地凑过来问。 程良自以为班里只有自己知道闻知跟贺屿之的关系,但他也不好说什么。 毕竟贺屿之的暴脾气连他自己都经常触霉头,只得尴尬的摸了下鼻子。 装作什么都不知道。 不过……其实宋晴也大概知道一些。 她听母亲说贺家从乡下来了个穷亲戚,是没有血缘的,但是要在他们家住很久,还带了个拖油瓶。 所以后来闻知忽然插班过来,又在课间跟贺屿之说话时,她已经能猜出个大概。 不过宋晴知道的也就只有这些。 她也说不上来具体的,总之就是不喜欢闻知就对了—— 她竟然可以在他家住! 那么近! 这让宋晴有一种气急败坏的嫉妒。 后来看到闻知在班里跟贺屿之说话后更是如此,甚至找了个人去剪闻知的书包用以泄愤。 直到后来看到贺屿之连生日都不带那女生后,她这种嫉妒心才稍稍消弥了些。 也对。 贺屿之怎么会喜欢那种平凡又普通的女生呢? 看贺屿之对闻知不好,宋晴竟然反而有些舒心,心情甚至有种幸灾乐祸的愉悦—— 毕竟贺屿之可从来没有对她发过脾气呢。 — 因为体育老师过来的缘故,又打了上课铃,班级里的人正陆陆续续从场馆的各个角落过来排队。 几乎所有人都目睹了那场纷争,但也全部都默契的保持了沉默。 刚刚贺屿之过来的时候,耿悦就觉得不对劲,离远了些。 但她是个聪明人。 自己不会跟贺屿之产生正面冲突,得不偿失,只是心里实在觉得闻知无辜。 别人都上岸去排队了,只剩下闻知还在原地,一动不动的。 她皱了皱眉,到嘴边也没想出安慰的话,只得到她旁边拍了拍女孩儿的肩膀,小声问: “要不然你今天就先回去吧?” 闻知吸了吸鼻子,微微点头,听上去声音有些哑。 “我没事的,你先去排队吧……” 但怎么会没事呢? 这么一个大男生欺负一个小姑娘,真的很没品。耿悦想。 白瞎了长得人模狗样。 不过只要是个男人就都不行——这是她从小就从自己那个家庭里学到的人间真谛。 耿悦只是不知道自己当下能做什么。 她想了一下,最后还是离开闻知上了岸,去排队了。 而另一边,贺屿之发了一通火之后,气算是出掉了些,却又莫名有了新的一种不适感—— 甚至有那么几个瞬间。 他也觉得自己恶劣难言。 少年站在岸上隔着众人,看着那个女孩儿还在那里低着头,敏感且纤细。 闻知眼角有微红的痕迹。 不知道是胎记显的,还是真的红—— 直到她抬起手擦了擦眼泪,他才知道她哭了。 贺屿之皱了皱眉,心里忽然有种没来由,也从未有过的慌乱和懊恼。 心脏有些不舒服。 他看着她,直到泳池里面的人已经全部走光,闻知才最后一个扶着栏杆上岸。 那女孩儿将白色的毯子披在身上,一直蜷缩着,低着头走到体育老师旁边。 贺屿之离那个位置稍微有些远,也听不清闻知跟老师说了什么。 但能看到那姑娘跟老师说完后,老师点了点头,她便离开了。一直低头盖着浴巾,从最角落的地方穿过,去了女更衣室,然后便再没有回来。 那姑娘的背影小小瘦瘦的,孤身一人,落寞地从人群边缘穿过、离开。 看起来很可怜。 第19章 ◎“海蒂花园”◎ 贺屿之整个一节课都心不在焉。 少年直到很久后才缓慢地察觉出自己的恶劣, 过激的反应,以及傲慢且偏执的无理。却没想到闻知却再次照单全收。 他明明达到了自己心里所想的目的,却还是像打到了棉花上一样压抑难捱。 好不容易到了下课。 “发那么大脾气干嘛, 人家又没招你惹你的。”程良边换衣服边说。 “而且你不是不想让别人知道她跟你的关系么?” “这下可不是我跟老杜说的啊。到时候外面那些人怎么传, 也是你自己……” 他说着,忍不住先抬眼打量下对方。 贺屿之冷着脸没说话, 只是里换好衣服,然后把衣服塞到柜子就往外走了。 他关柜子门的声音特别大, 本来就是铁质的门,砰的一声,好像又在对什么泄愤似的。 程良叹了口气,摇了摇头,收了东西跑几步才跟上去。 回教学楼的路上。宋晴混在女生堆里,也在听着女同学七嘴八舌讨论着刚刚课前的那场风波。 一抬头,恰好看到贺屿之走在前面拐弯处不远处。 少年人高腿长, 干净合身的校服显出年轻帅气的轮廓,侧颜线条流畅,额前碎发还有些未干的水汽, 仅凭眉弓和鼻梁就能从众人中脱颖而出。 下午落日的余晖打在那人身上,形成金边朦胧的剪影。 即使还未到真正成熟的年纪, 却早已有了男人英俊斐然的底色。 宋晴是标准的完美主义者。 她一向认为自己很有眼光,生来就是不一样的。 衣服要好看, 成绩要好看, 周围人的评价要好, 无论做什么都至少要达到优秀。有时他人或外部的看法似乎比她本人的喜好都更重要。 就像贺屿之。 她只是单纯觉得他长得好看, 基因好, 与自己家世匹配。自己到底喜好与否倒是次要。 重要的是, 能跟这样一个家境非凡,又恰好英俊得没有一丝烟火气,性格还有点酷酷冷冷的男生在一起,本身就是一件能让所有人艳羡的、特有面子的事情—— 她需要的只是这种感觉。 “贺屿之到底跟那个闻知是什么关系啊?” “刚刚那个气氛好恐怖,我在旁边站着都快不敢呼吸了。他生起气来也太可怕了吧?不过,不过又好帅啊……完了我是不是有病啊……” “宋晴你不是跟他关系好吗,他有没有跟你说过,他跟闻知到底是什么情况啊?” 三个女生一起走,讨论着。 宋晴还在想着到底能不能说。贺屿之应该是不想让别人知道闻知在她家住的事吧? 毕竟生日的时候也有特意避开。 如果从自己这边说了再被贺屿之知道,给对方留了一个私下嚼舌根的印象肯定不好。 此时她正好抬头看到了前面的两人。 最后横了横心,甩开了两个闺蜜,直接跑步追上贺屿之。 “你还好吗?”她气喘吁吁地问。 贺屿之腿长,走路快,而且没有等人的习惯。程良还好,差不多高,两人步速差不多。但宋晴在他旁边时就要走几步跑几步了。 少年背着黑色的运动包,从上至下看了她一眼。 没说话,只点了点头。 “你刚刚怎么了?为什么生气啊?是她做了什么?”宋晴在旁边追问。 贺屿之觉得有些聒噪,略微皱了皱眉。 “没生气。”他回。 宋晴应该能看的出来他不想说话,也没有再多嘴问什么,只是一直在他旁边走。一直到进了教学楼,上楼回了教室。 贺屿之不是最先回来的。 他进来时,班级里已经回来了大半的人。 但一进门,他也不知道为什么,视线就不由自主地往闻知座位的方向看了过去。穿过人群,看到那姑娘正一个人趴在桌子上,脸枕在左胳膊上。 贺屿之把装着衣服的运动包往桌子上一放,临坐下前又看了一眼。 闻知病恹恹地趴在那里。 他只能看到她的后脑袋,却看不清脸上一分一毫的神色。 或许是刚刚在游泳馆时那件事弄得阵仗太大,以至于班级的人都知道他跟闻知之间或多或少有些过节。 等他回来又往闻知的地方看时,周围原本喧嚣打闹的人也一下消了消声,生怕他又要怎么样。 当然,更怕风波波及到自己。 但贺屿之却只是垂了垂眉,然后默不作声地在座位坐下,没再有什么动静。周围人见状,这才胆子又放开来些,继续谈着刚刚原本谈论着的话题。 后面两节课也不记得是怎么过的。 他本身也不是上课就会听讲的人,但他知道闻知会。 贺屿之在课上时特意往后看了眼,只看到闻知安静的在位置上坐着,眼睛周围还是大片大片的红。表情平静,但眼睛瞳仁里面却没有光。 他转过头来,心里的气有些不顺, 但跟刚才在游泳训练馆的那种不爽不同。他并没有从欺负闻知这件事上得到任何纾解的感觉,反而越发郁结。 而另一边,闻知在座位上坐着。 她体育课回来之后哭了一整节课。 因为当时班级里没有其他人,反而能短暂的放松下来。不用再在意别人的眼光和注视。等哭完也就累了,虽然一想起那种委屈的感觉眼睛还是会发酸,但已经没有气力再去继续哭。 她知道贺屿之一会儿下了课就会回来。 不想看到他,也不敢和他再有任何对视。只好在体育课下课,班级同学陆陆续续回来的时候趴在桌子上,故意把脸别到另一边。 当然,上课时就不能继续这样了。 她蔫蔫地坐在座位上,还是尽量将注意力放在老师身上。闻知一直没能明白贺屿之为什么要那样做,为什么不让她上游泳课。 明明前几天还帮她交了游泳衣的钱。如果对方就是不想让她上游泳课,当时根本没有必要帮她交。 更不能理解自己上游泳课的时候做了什么,能引发贺屿之那么大的不满,那么重的火气。仿佛他不高兴的时候,她就连呼吸都是错误的。 是不允许存在的。 闻知想不出原因。 她不知道自己还能坚持多久,还能忍受多久贺屿之这样反反复复、莫名其妙的怒气。 他今天只是不让她上游泳课,说不定过几天就能不让她上学。 闻知对他感到恐惧、以及失望。她为自己居然会喜欢这样的人而感到羞耻和痛苦。自己似乎在那一刻已经并不喜欢他了。 最后一节课是自习。 耿悦估计是看她心情不好,破天荒的在自习课的时候用手碰了碰她,给她分了一块巧克力。 虽然是自习课,但最前面有老师坐着在看纪律。 “谢谢。”她小声说。 耿悦摇了摇头,继续转过头去做作业了。 除了上节课要听讲,没有办法。但下了课和自习的时候,闻知都尽量一直低着头学习,生怕抬头就跟贺屿之对上。 她有几次发现贺屿之真的在回过头往她这边看,心里就好像又被他捏住了似的,重新陷入那种被逼到绝境无计可施的绝望,没办法继续正在做的事情, 直到放学的铃声响起。 闻知要尽量赶早一点的公交回家,如果晚了的话就会遇到晚高峰。 可当她坐在座位上,正在收拾书包的时候,却发现贺屿之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走了过来,站到了她书桌旁边。 漂亮的少年,此时对她来说却像一片无法逃脱的阴霾。 女孩儿心口紧了一下,身体僵硬着,连呼吸都不由小心起来。 贺屿之向她走过去,还未站到她旁边时,便已经看到她拿着作业的手指尖紧了紧,动作凝滞。直到他站在她旁边。闻知顿了一会儿,才又缓慢地继续收拾书包。 她没有抬头看他,他也只是站在旁边没有说话。 贺屿之没想好要说什么,只是冥冥中有一种力量促使他过去。 “屿哥,去不去打球?” 正是放学时,整个学校都乱哄哄的,充斥着终于放学了的气息。几个隔壁班跟他关系不错的男生刚跑过来,抱着球在门口问。 贺屿之抬头,轻摇了摇头。 “你们等下啊,我去。” 程良七手八脚的,随便塞了几本书进书包,也根本没看到底是什么书,然后就拎着书包往外面跑了。跑了几步还不忘回过头跟贺屿之打声招呼。 “那我先去了啊。” 他知道贺屿之今天没心情去。而且这种情况,他也不好掺和,还不如赶紧逃离战场,找杜时泽他们去。 贺屿之没说话,只点了点头。 程良见状赶紧跑了。 贺屿之站在原地将视线收回,重新落到闻知身上。 她收拾好了要带的东西,却好像因为他在旁边,所以不敢走。 贺屿之这时才突然意识到,俩人同班。而且她在他家住了这么久,他都没注意过她每天早上晚上是怎么回去的。 “跟我一起回去。” 他想了下,然后说。 他看到闻知身体略微顿了下,手指像内蜷着,并且飞快的抬头看了他一眼,沉黑清澈的瞳仁里有种名为惶恐和惊惧的东西。 怕他的人不少,不论是男生还是女生。 所以贺屿之对那种眼神并不陌生,只是此前未在她的眼睛里见过而已。 看得出来,之前游泳课的时候他确实把她吓到了。 但闻知并没有同意。 “我自己坐公交回去。”她很小声的说着拒绝地话—— 在现在这种情形下,她连靠近他都不敢,更别提是一起回家。 闻知不清楚贺屿之心里想的什么,又怕他做出更过分且不可理喻的事。她脑海中一闪而过有无数种他可以变本加厉欺凌的手段,可却找不到任何庇护。 她只能暂时躲着他。 第20章 ◎“茉莉与茶”◎ 贺屿之皱了皱眉, 低头看着闻知,倒是也没有生气,只是平静地问: “为什么。” 闻知没有看他, 而是尽量避开了他的视线, 机械性地重复了一遍刚刚说过的话: “我自己坐公交车回去就好。” 女孩子的声音有些虚弱,又或者只是不想跟他说话, 有些逃避的语气。 她坚持的拒绝了他的要求。 但贺屿之看着她,却无法再生起气来。 此时的闻知已经换掉了游泳的衣服, 重新穿上了那件长袖长裤,松松垮垮的校服。看起来又是扔到人堆里就找不到的样子。 而另一边,闻知见贺屿之也没有再说什么,忍不住抬起眼帘看了一下他。看到少年流畅白净的下颚线条,以及再稍稍往下有明显凸起的喉结—— 某种男人性成熟的标志。 他长得高,站在她旁边的时候,身上那种清冽又有侵略感的气息几乎是压倒性的。 他不说话, 但她想离开。 闻知谨慎的抱着书包,低头,小心地从耿悦那边的方向出去。 贺屿之没有拦她。 女孩儿也因此胆大了些, 直到稍稍离开一两米远时,才最终彻底性的往门口走去, 脚步愈来愈快,像是终于摆脱了他。 贺屿之始终站在原地没动, 但眼睛一直看着她。 直到闻知的背影在门口消失。 — 等彻底出了教学楼, 闻知往后看了看, 没见到贺屿之的影子。 她这才稍微短暂的安了心。 坐公交回去的路上, 闻知默默坐在角落里, 脑子里始终挥之不去游泳课上的事情。只要想着, 那种无助又绝望的感觉就会重新席卷而来。 到家的时候天色已经黑了。 孙慧不在,闻知自己开门进去。她把装泳衣和泳镜的袋子从包里拿出来,伸手摸了摸。 不知道以后还有没有机会学…… 想到自己今天本来就可以的,结果却被贺屿之搞得一团糟,她眼睛就有些酸。 闻知刚把泳衣自己简单洗了洗,挂到阳台上,就正好赶上孙慧回来给她送晚饭。 可能是看到她在挂泳衣了,就顺便问了句:“今天游泳课上的怎么样?” “都是先教什么啊?你没呛到水吧?” 闻知心口停跳了一下,不知道该怎么回答。过了几秒才说:“挺好的。” “第一节 课没教什么,就是先熟悉熟悉环境,然后就自由活动了。”她说。 闻知不是爱撒谎的小孩。但她发现自己到了这边,她有时就不得不选择说一些谎话。 真相要付出的代价,她和她的家庭都承受不起。 她宁愿自己闷着难受些,也不愿意让原本就已经被生活重担快要压垮的母亲雪上加霜—— 对于她们来说,生活真的太不容易了。 现在母亲能在贺家有工作,自己能上学,有不错的地方住,就已经是不幸中的万幸。 “哦哦。” 孙慧没什么文化,当然也不懂这些,只点头应着,不时叮嘱几句:“不过你还是要注意啊,你是初学者,别一上来就往深水区去。” “我听说越是会游泳的人,越是容易溺水呢。” “就是因为觉得自己会,所以就不注意。”她说。 “你放心吧,学校游泳馆都是有应急装置的,旁边也有老师和同学。不会出什么事的。”闻知虽然根本都还没学,但还是按着自己所知道的解释了一下。 “哎,妈妈不是不懂么……你们学校那么先进。” 孙慧说:“没事,你好好学就行了。这也是一项技能。你看这些有钱人家的小孩都会,你也好好学。” 母亲说着,闻知却不自觉低下头来。 她一边吃着饭,一边短暂地沉默了下,等孙慧叮嘱完才嗯了一声。 孙慧吃完饭今天就没有多余的活了,也有时间收拾收拾母女俩人住着的小房间。 这房间虽然不大,但对于她们两个人住却已经很好。 孙慧在收拾碗筷,闻知则回到桌前打开书本。 最后一节自习课时,她已经把今天要写的作业写完了。晚上回来只需要再背一下今天新学的内容,还有最近的古诗词和知识点。 她坐在那里,眼睛看着课本上的铅字。 但不知道为什么,脑海里却总是回响着贺屿之今天下午时对她说过的那几句话。 “你别忘了你的学费是谁家交的。” “给你们地方住,让你有学上。不然你以为像你这种平民,有什么资格能在这里” …… 闻知放在膝盖上的手捏了捏,心口有种沉闷的感觉。 而这时,旁边的手机震了一下。 闻知没来由的紧张。 她很清楚是谁发了消息过来。但不知道为什么,就是不想去打开,也不想去看。 贺屿之平时都要八、九点才会找她要作业。可现在才七点多。 她第一次有了逆反心理。 就是不想理贺屿之,不想把作业给他抄,也不想给他像仆人一样送上去。甚至在那一瞬间,闻知都想好了如果被责问为什么没有及时回复他,给他送作业的理由: 到时候就说手机没有电了,放在房间的另一边充电所以没有注意到。 这个想法像是魔鬼,直接把她拉入了某种自我说服的深渊。 她把手机放到离自己桌子很远的一个角落去。 即使还有电,却还是插上了电源在充电。做完了这一切之后,才回到书桌前继续坐着。 而与此同时,同一栋建筑的不同房间内。 少年正坐在椅子上,低头看着手机亮起的屏幕。 贺屿之面前的电脑开着。本来打了几局游戏,但总是沉不下心来,游戏打得也不痛快。 闻知一直没回消息过来,让他稍微有些烦躁。 他不想一直盯着对话框看,干脆把手机锁了屏随手扔到床上,去衣帽间把校服脱了,换上自己日常的衣服,回来又开了一把游戏。 少年明显把不满发泄在了对手身上。 原本四十分钟甚至一个小时才能结束的事情,今天竟十五分钟便提前结束了战斗。并以敌方阵营的惨败而告终。 “我擦牛逼,哥们你这什么狙神啊。” “这枪法是真实存在的吗?见面就是头,你这这这急停是怎么练的啊?” “是职业?这技术说实话这么牛,如果不是挂,不打职业可惜了。” “小哥哥,能通过下好友申请吗?” 耳机里有刚刚队友的声音传过来。但贺屿之一句话没说,结束后就把耳机摘了,扔到一边,也没在管里面的事。 他再一次拿了手机过来,打开。 但对话框里最近的,还是他刚刚自己发的那条。 闻知一直没有回复消息过来,也没有直接给他送作业过来。 贺屿之心里烦躁更甚。 少年把手机扔到一边,靠在椅子上坐了一会儿,然后又一脸躁郁的将手机重新拿过来,打开。 贺屿之仔仔细细盯着他跟闻知的对话框,但无论怎么看,对方都没有回复他。他心烦意乱地把聊天记录往上滑了滑,看到对话框最上面她的名字。 闻知。 下面还有一行小字:“来自(01)班群”。再往下就是加入黑名单或加为好友的选项。 贺屿之这才发现,原来他们还没加过好友。 他隐约记得曾经在好友申请里,看到过闻知的头像。 只不过他很少加人,何况觉得有班群可以临时会话就足够了,也没必要加。 贺屿之皱了皱眉。 他耐着性子找到主页联系人里新朋友的页面,一直往下翻着。 平时加他的人多。 当然,主要是根本不知道是谁的小女生。 他最开始还会加,越到后来越嫌烦。基本上从高中开始就基本不再加人了。 当然,他不会故意按拒绝,就只是放在那里。 贺屿之往下翻了好久,才终于翻到闻知当时给他发的那条好友申请。 少年坐在座位上,长睫微垂着,漆黑的眼睛始终盯着屏幕上那一条窄小的好友申请上。 他盯了好久,不知道为什么,最终鬼使神差地点了同意。 页面很快就自动回到了和女孩儿的对话框。 只是最下面多了一条系统提示的小字: 你们已成功加为好友。 贺屿之忍不住,又发了个问号过去,但同样还是石沉大海。 闻知就像突然从他的世界里消失了一般。 但她以前从来都不会这样。 基本自己每次发消息,要作业,对方都是秒回的。就算不回,也会很快就直接过来敲门,把作业带给他。从没有出现今天这种情况。 贺屿之坐在座位上,看向落地窗外的世界。 夜已经完全浓黑了。 再往远处,能看到繁华城市的璀璨灯火,以及长夜的寂静黑暗。 房间内安静了好一会儿,什么声音都没有。 房间里的那个人也只是以一种散漫的姿态坐在电脑前的座位上,但神情却是明显在思考些什么。 直到过了一会儿。 蓦地。 少年突然站了起来,直向门外走去。 — 贺屿之一路下到一楼。 他很久没有下楼过来找闻知了。 如他所愿,前面很长一段时间他都只需要再手机上发号施令,然后再等闻知过去。他用完,闻知再自己去取。 少年站在门口,抬起手来要敲门的时候明显犹豫了下,但最终还是敲了下去。 过来开门的是闻知妈妈。 门只开了一道缝。 但看到贺屿之,孙慧的眼睛明显讶异了一下。有些拘谨又不知道怎么措辞的样子。 所以贺屿之先说了话。 “我找闻知。” 他站在门口说,语气和神情皆平静。 贺屿之习惯性的,对任何长辈都没有过太礼貌的敬辞。 他性格如此,即便教育得当,知道什么是好什么是坏,但轮到自己选择时却又是另一回事。 “闻知……” 说到这里时,孙慧的目光明显有些闪躲。 她先是朝门后看了一眼,然后才转过头来,用很低又偷偷摸摸的声音说:“闻知是不是今天在学校出什么事了?” “我看她好像从回来开始,兴致就不太高的样子。” 出事? 贺屿之站在那里,表情上虽然没有什么变化,但因为长得高,眼神已经轻易透过了门的那道缝隙,看向房间里面。 能出什么事呢?他想。 就只可能是他和她之间发生的那件事。 第21章 ◎“他也悄悄”◎ 孙慧转过头叫了声闻知:“知知, 你同学来找你了。” 但闻知仍坐在那里一动不动。 她心里的逆反心理在此时达到了顶峰。自己只是没有回贺屿之的消息,没想到对方就直接下楼过来找她。 这让她有这一种窒息感。 贺屿之总是喜欢依照他的想法让她做这个做那个,稍微有点不顺心还要反过来对她发脾气。 就像此时此刻一样。 在这个时间点上, 怎么想也知道贺屿之是因为她没有及时回复消息, 下来怒气冲冲,兴师问罪的。 只要她出去, 就不免又要被他凶一顿。 闻知既害怕得想哭,又因此而产生了某种被逼到绝境才有的叛逆。 不想面对, 也不敢出去面对他。 女孩儿干脆攥紧了拳头,趴在桌子上,脸背朝着门口的方向。 可惜,她所做的一切不过是困兽之斗。 孙慧又叫了两声,发现也不知道怎么了,明明平时很乖的孩子,今天却怎么也叫不过来, 最后只得略带歉意的回过头来对贺屿之说: “不好意思啊,闻知她今天可能有点不太舒服。” “您找她是有什么重要的事吗?要不然我等下帮忙转达一下。” 毕竟是雇主家的孩子,又是养尊处优的少爷, 孙慧面对贺屿之时也不由得客客气气。 贺屿之站在那里,眉头微微蹙了蹙, 脸唰地一下子就冷了下来。 他长得高,视线很轻易地就直接越过孙慧望到了屋子里面。这个房间本来也不大, 只是一个卧室外带独卫和阳台而已, 几乎在门口一眼就能望到里面的全貌。 他看到闻知趴在桌子上, 正执拗地背对着他。 是故意的。 少年眼底沉了沉, 像是在思考些什么, 再开口时声音故意比刚刚许多。用一种足以到屋里面的人都能听到的程度说: “没关系。” “如果她身体不舒服的话, 正好让我进去看看。” 这些话,闻知在屋子里听得一清二楚。 她甚至听得出来,这些话贺屿之分明就是故意说给她听的,无非就是要逼她出去。 如果她不出去,那贺屿之就进来。 对方语气冷硬,有种说不出来的强势。让她即便坐在这里,都浑身无法安生。 反正无论如何,他总是要达到她想达到的目的,而不会在乎别人的想法。 如果自己不出去的话,那贺屿之就一定会锲而不舍地站在门口。 可如果让他进来的话,后果只会更严重—— 闻知自己一个人的话,还能欺骗孙慧,说自己在学校很好。 但若是贺屿之那样性格的人,闻知则完全不知道对方会做出什么事情来—— 他完全不可控,就像个不定时的炸弹,根本不在乎任何人的想法,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突然炸一下。 闻知此时只有一个念头: 绝对不能让孙慧知道他在学校欺负她的事。 而另一边,孙慧正还在犹豫着,不知道要不要让贺屿之进来时,却发现闻知已经不知道什么时候过来了,早已默不作声地站在她后面。 “啊,知知过来了。” “那你们先聊。” 孙慧说着,很自觉把空间给两个年青人让了出来。 她等闻知出来了,才自己回了房间后便顺手关上了门。 宽敞的长廊里,年轻的少男少女面对面站着。 因为怕在门口说话被孙慧听到,闻知特意往旁边走了走。 贺屿之跟了上去。 最终在离她一米的地方停下来,看着她,始终没有说话。 空气里有一种诡异却让人心慌的寂静。 闻知长睫轻扇了扇,把原本在怀里抱着的作业递过去,但目光和视线也没敢看向他,而是落在旁边的地面上。 只是她双手在半空中停了一会儿,贺屿之却完全没有要接的意思。 “我不是要这个。” 她听到他说,语气冰冷。 闻知还以为贺屿之会一上来就冲她发脾气,再说些难听的话来着。 但没想到少年只是站在她对面,两只手随意的放在两侧的兜里,声音冷淡且平静。 女孩儿皱了皱眉,心里多少有些奇怪,但还是保持着高度警惕。 “那你……还有什么事?”她问。 谁知道贺屿之一手长指夹着手机,在她面前很刻意晃了晃,忽然又有些质问的样子: “消息不回,你问我什么事?” 闻知睫毛掩了掩,眼神落下来。 她就知道贺屿之会提到这件事。 他可以不回她,可以把她送的礼物直接打掉在地上,可以在大庭广众之下羞辱她命令她。 可是她却不可以晚回他信息一次。 “手机放在另一边充电了,没有看到有信息过来。” 闻知回着对方,表情平静。 贺屿之看着她。 不知道为什么,听闻知说完,自己原本过来时心里的那种烦躁此时莫名消了些。 他还想说什么,但又觉得在这里不方便。 “回去把你的泳衣换上,我带你去一个地方。”沉默了一会儿,少年才说。 闻知抬头看着他,眼睛里有一瞬间的难以置信、惊愕、以及恐惧。 在她的概念里,这只可能是贺屿之要因为她没有及时回复消息而报复她的新手段。再加上今天游泳课的事…… 她都不敢想,他要她换游泳衣是要把她带去哪里出丑。 闻知的眼睛一下就酸红了。 她刚刚还能保持住的平静到此刻已全线崩塌。 主要是她不知道贺屿之又要发什么疯,想什么新办法来欺负她。 也因此觉得很委屈。 “我不去……” 她往后退了两步,一直在摇头。 贺屿之皱了皱眉,低声问:“你不是说想学游泳的么?” 但闻知始终缩在靠门的地方,像一只时刻处于警惕状态的兔子,狠狠摇了摇头: “我现在已经不想学了……” “我不学了……” 她说着说着,眼泪就不自觉滚落了下来。又觉得出丑,只能抬起手擦了擦。 结果却越擦越多,不听话的乱掉。 贺屿之就站在闻知对面,看到她突然哭了,一时间也有些手足无措。 他就没哄过女生,当然也不会哄。 别人哭也就算了,他也从来不是善心大发,有时间多管闲事的家伙。 别人哭就哭,关他什么事? 但他知道闻知是被他弄哭的。 少年皱了皱眉,突然手都不知道该怎么放。既没有办法,又觉得无比棘手。 “你……” “你哭什么,我又没有要把你怎么样。”他站在旁边看着她,然后说。 但闻知还是哭得上气不接下气,比白天游泳课时候哭得还要严重。 她真的太难过了。 贺屿之总是莫名其妙地发脾气,对她提一些毫无道理的要求,但凡有什么不顺心就要发泄在她身上。 这种一惊一乍的日子让她每时每刻都心惊担颤,神经绷紧。生怕下一秒贺屿之就又过来把她说一顿,凶一下,再加上几句威胁。 一会儿不许她这样、一会儿又不许她那样。 她真的很害怕他。 “你说不要我的礼物我就没有再送了,我也没有再去打搅你,你不想别人知道我在你家住,我也没有跟任何人说过。平时你要作业我就给你送上去,你说不让我上游泳课我也没有再上。” “你现在到底还要我怎么样啊……” 女孩儿哭着说。 她知道自己不漂亮,也没有很好的出身,她也想像别的女孩子一样每天开开心心的,可是她没有办法,她做不到。 她只能像傻子一样闷头死读书,为了买礼物去打工,为了几块钱的东西斤斤计较。 她无法让所有人喜欢她。 但他只要不讨厌她就可以了,都不奢望能够喜欢。 贺屿之看着她歇斯底里,原地崩溃,眉头蹙了蹙,胸口有些发闷。 却又实在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别哭了。”他说。 贺屿之眉头放开,尽量用了最和缓的语气,至少已经是他自己觉得,能说出来最“态度好”的话了: “你不用这么紧张。” “我没有怪你的意思,也没有要对你怎么样。” 闻知抬起手擦了擦眼泪,没有看他,而是低头瑟缩着,背靠着墙。 贺屿之知道这样一直站着没有意义。 他叹了口气,弯腰伸手去拽了她胳膊。 但只是刚碰到,闻知就像吓到了似的,狠狠往后退了一步。 “我不去。” 她抬头惊恐的看着他,一边说着一边摇头,用一种近乎哀求的语气: “我错了,我以后都不去游泳课了还不行吗?” 少女长长的睫毛一眨,就有大颗的泪珠滚落,最后停悬在雪白的下颚。 她眼角那么红,看着让人心疼。 闻知虽然嘴上这样说,可是她至今都不知道贺屿之为什么不让她上体育课。 她根本就想不通。 她只感到绝望。 自己小心翼翼地讨好、费尽心思和气力的步步退让,换来的就只有对方变本加厉的欺负。 贺屿之第一次好脾气的去抓闻知,但没有抓到,被闻知躲开了,导致后面就有些失去了耐心。 他只知道自己一定要带她过去,不管她愿不愿意。 所以第二次去抓的时候稍微用了力气。 闻知本来还是下意识地想躲,没想到贺屿之又有些生气似的,不由分说就抓住了她的手腕,力气还特别大,她想抽都抽不出来,只能被对方拽着一步步往另一边走。 走了几步之后,她就干脆放弃反抗了。 贺屿之像是死了心了要把她拉走,无论她再怎么挣扎最后难受的也只有自己。 “疼……” 她不知道贺屿之要把她带到哪里去,走了半路还是忍不住说。 对方像是怕她跑了一样,抓得特别紧,以至于她手腕很难受。 而且对方走的快,她得走几步,然后再小跑几步才能勉强跟得上。 话音未落,少年脚步顿了顿。 他犹疑的回头看了她一眼,原地停了一下。 最后手上的力气略微松了松,然后才继续带她往前面走。 孙慧平时不让闻知在别墅里到处乱跑,怕贺先生跟贺太太看到了不好。以至于闻知除了自己住的那一小片,以及去给贺屿之送作业所要必经的路之外,其他地方也没有怎么去过。 她脑袋一片空白,完全是被贺屿之拽着走。 公馆晚上很多地方的灯都关了。 他带她路过的走廊都是一片漆黑,只有那种很小的壁灯亮着,但一点点的灯光根本不足以照亮周围的环境。 闻知心里害怕。 “你要带我去哪儿?”她问着,声音微微的发抖。 如果是半个月之前,贺屿之这样牵她手腕要带她去哪里的话,她可能还会少女心发作一下,觉得雀跃又幸福。 但现在却完全不会了—— 她害怕他。 可惜贺屿之没有回答,只是拉着她一直往前。 他总是这样,想不说话就不说话了。默认不需要她知道的时候就什么都不说,永远按自己的想法办事。 闻知跟在他斜后面,被他拽着走。 在那人看不到的视角里,闻知才终于敢光明正大的抬起头来,看着他。 可惜夜晚很黑,她只能看清少年挺直的背影,模糊却好看的轮廓。 以及手腕上,皮肤相触时的闷湿与热。 穿过一条又一条弯弯绕绕的走廊,一个又一个的拐角,不知道为什么,好像有一段路永远都不会结束。 直到一点点微弱、似月光却波诡云谲的光在尽头。 最后慢慢放大。 当贺屿之拉着她走过最后一个拐弯处时,闻知才看到落地窗外的那一整片光源。 极窄边框的玻璃推拉门外,是一座无边泳池。 闻知呆了呆。 直到那一刻,她才明白刚刚的光是从何而来。 夜晚的月光与星光,再加上明亮的水底灯,均落在泳池蔚蓝澄澈的水面上,折射出一道道金光粼粼又变幻莫测的光,随着涟漪晃动。 漂亮得一时让人头晕目眩。 泳池和别墅的花园是一体的,全露天,但左右又有被修得极高的植物隔断起来。属于是花园内的小花园。 只需稍稍仰头,就能看到天空黑幕中的星星和月亮。 她以前从来都没有想过,原来公馆内还有这样的别有洞天。 而此时,贺屿之也终于松开了她的手。 “你不是说想要学游泳么?” 他推开了玻璃门,一直站到了泳池边上,然后才回过头来,看向她。 直到很久之后闻知才明白,其实夏天闷热潮湿的夜晚并没有风。 一切都是她的心跳作祟。 平时飞扬跋扈、英俊一流,漫不经心的少年,明明有着无比漂亮的面孔,眼睛却永远是冷的,仿佛缺少感情。 可当时当刻,那双沉黑色的眼睛却牢牢看向她。 映出水面上,那种让她目眩神迷的月光。 她听到他用一种清澈明朗,笃定而又清晰的声音对她说: “我教你。” 第22章 ◎“漂亮小狗”◎ 闻知看着湛蓝湛蓝的水池, 仍然处于一种在仿若在做梦的状态。 一切都有一种不真实感。 闻知看向他,耳边心跳声一下比一下更重、更剧烈。 等她走到他身边的时候,脸上也紧跟着莫名灼热起来, 火烧火燎。 “可是……” 闻知抿了抿唇, 低头看着泳池里的水,还有些犹豫。 那水蓝色澄澈, 加之底下的灯光在开着,月光落在水面上, 晃得她大脑一片空白。 一切来得都很突然。 仿佛上一秒,她还在自己的书桌前背着文言文,下一秒,就已经到了这边来了一样。 她确实是被他“拐带”来的。 所以贺屿之最开始说的让她换泳衣,就不是要带她去出丑,而是叫她到这里来吗? 她心脏猛烈地跳动了一下,然后下意识地看向对面的那个人, 却听到贺屿之说: “回去换衣服吧,十分钟之后还是在这里见。” 闻知有些犹豫。 她内心还有一部分理智尚存。一来现在本来是她应该学习的时间,二来也是因为对方是贺屿之, 她有些害怕。 但没想到还未等她做出决定,对方便已经转身走了。 贺屿之根本就没管她到底答应了没有, 直接就默认她同意了。 她根本都没来得及叫住他,说出拒绝的话。 “诶?” 闻知看着很快消失在眼前的那个人, 站在原地有些不知所措。 但她没办法, 最后也只能认命的回去换衣服。 闻知心里很矛盾。 她就像一个站在烤盘上踟躇的人。一方面出于自我保护的意识, 觉得不能这样跟贺屿之单独出去, 而且游泳要换衣服, 会让她有些不自在;可另一方面却好像还有某种傻气的期待。 虽然闻知也不知道自己在期待什么, 或许只是期待跟贺屿之单独相处的时光吧…… 毕竟她喜欢他。 可平时除了送作业,两个人之间也再没有其他的交集。 而且贺屿之平时对她也总是凶巴巴的,极少有这样好脾气的时候。 这让她稍微有一点点心神摇摆。 没想到就这么犹豫犹豫着,就把自己拖到失去了最后拒绝的机会。 闻知刚一回去,孙慧便迎上来问:“知知,没发生什么事吧?我刚刚怎么听你们在走廊里的时候好像在吵架似的?” 女孩儿一眼就看到了母亲眼里的紧张。 她很懂事地摇头:“没事。” “只是学校上的一些小事需要讨论一下。我们之间没有什么矛盾。”闻知说。 “那就好,那就好。” 孙慧说着,抚了抚胸口,仿佛总算松了一口气,卸下了紧绷的心弦似的:“我还以为你们在吵架,发生了什么事呢。” “那学校里也没有其他同学欺负你吧?”孙慧又问。 闻知摇了摇头。 她深知有些事情自己不能说。说了不仅没有任何用处,反而会给母亲增加负担和烦恼。 见闻知否认,孙慧这才放下心来。 女孩儿回到阳台,把几小时之前刚洗好的泳衣重新拿了下来。 夏天真的很热,大多数时候衣服不像是被晾干的,反而是被烘干的一样。 闻知明明才刚洗不到三个小时,但现在再摸虽然里面还有些潮湿,但能感觉到衣服最外面的一层已经干了。 她将泳衣从阳台的栏杆上拿下来,然后去卫生间换上。等再出来正准备往门外走的时候,却忽然被孙慧叫住了。 “这么晚了,你穿泳衣要去哪儿?” 闻知回过头来,正对上孙慧惊讶而又困惑的眼神,甚至还带了一点害怕和恐慌。 她明白自己母亲的那种恐慌从何而来—— 怕她学坏、怕她跟着贺屿之误入歧途。 像贺屿之那样的人,几乎刚出生就站到很多人一辈子奋斗的终点上了。就算犯了错、走错了路,也有无数次重来的机会和资本。 但她不一样。 像她们这种穷人家没有背景的小孩,一旦走歪,就很难再回头了。 “他带我去看了一下花园里面的游泳池。” “正好今天刚上过游泳课,就想着要不要去游一下。白天游泳课的时候人太多了……” 她说完,孙慧却还是像刚刚那样看着她,有种失望又担心的目光。 “不会去很久的……” “而且只是今天去一下。不会天天晚上都去的。” 闻知小心地解释说。 她理解孙慧的担忧,所以想着一定要讲一下。 “没事,如果是他叫你去的话你就去吧。”孙慧低头想了想,然后回。 “偶尔放松放松也是好的。” “不过你今天的作业做完了吗?”她问。 闻知赶紧点了点头,“嗯,今天最后一节是自习课,我那时候就做好了。” “那就去吧。” 孙慧很大方的摆了摆手,做出撵她出去的动作。 闻知这才稍稍放下心来,抱着自己的小白毯离开房间,关上了门。 刚刚是贺屿之带她去的。 她本身就是第一次去,再加上紧张,一路上弯弯绕绕的,实在让人头晕。 更何况这次只剩下了自己一个人。 闻知壮着胆子穿过几个拐角,以及幽长的走廊,凭着刚刚模糊的记忆原路返回着。 直到她到泳池边时,贺屿之还没有过来。 空荡荡的,就只有她一个人。 少女披着毯子走到泳池旁,不由自主蹲下来坐在岸边,两只小腿自然垂下来晃了晃,微微接触到泳池里的水。 维护泳池的费用有时候要比建造泳池更多。 但这座泳池看起来很新,也很干净。里面的水也清亮亮的。她的小腿伸进去,有种微微凉又湿润的感觉。 她坐在那里,周围什么都没有。 就只有蝉鸣、月光以及蔚蓝且荡漾的池水。 她仰头看着天空,忽然看到有一颗很亮很亮的星星,正对着她前面的地方。 是启明星吗?她想。 闻知等了一会儿,贺屿之却迟迟没有过来。 这让她有一瞬间甚至在怀疑,这会不会才是贺屿之戏弄她的新手段。 虽然她不想阴谋论的将每个人都想得很坏,可有时却又不得不学着聪明点。 否则就会被这个世界吃掉。 贺屿之还会过来吗? 还是说……他真的只是在开玩笑,将她骗过来,让她在这里等一晚上。第二天再装作无事发生,让她一个人难堪。 闻知想着想着,心里就开始有点发酸。 直到身后有动静传来—— 闻知坐在那里,回过头去,看到贺屿之跑过来。 对方没有穿学校发的那套游泳服,而是另外的一件。贴身的黑色长袖,与其说是泳衣更像是潜水和冲浪服。 但穿在他身上很好看。 她立马有些拘谨的站起来,一直看着他过来。 贴身的布料衬出少年锻炼较好的身材,标准的宽肩窄腰,绝佳的头身比,以及线条漂亮又不至于过分狰狞的肌肉线条。 一切都是恰到好处。 闻知的脸微微有些红,看了一眼之后就不敢再看。 她有点害羞。 但贺屿之却跟平常没有什么两样,很大方且自然地进了泳池,然后站在水里,抬起头来,对仍然站在岸上的她说: “下来吧。” 女孩儿怔愣的点点头,其实脑子已经因发热而迟缓。 她走到有扶手的地方,小心地抓着扶手下去。 直到干净澄澈,且微微凉的池水漫过身体的时候,原本因高温而钝感的大脑好像才稍微清醒了些。 水很蓝,周围泻满了月光与灯光。 闻知感觉自己就在那片会流动的蓝色里,夏夜空气怡人。 “你想学什么?” 她听到贺屿之问。 “今天游泳课教什么了?”她小声问。 “大部分人都是有游泳基础的,白天上课的时候没有教。” 贺屿之想都不想就回答。 其实根本就不是没有教。 只是因为他本身就会游泳,当时心思也完全不在上课上面,以至于根本就记不住上课后来做了什么。 但他又不想说自己不记得,所以就这样讲给闻知听而已。 “哦……” 闻知站在那里,有些不自然地整理了一下头发,刚想开口问对方自己最开始应该怎么做的时候,那人却先她一步说: “有自由泳,蝶泳,仰泳还有蛙泳。” “女生的话一般学蛙泳的比较多。” 贺屿之说,“因为仰泳不常用,比较特殊;自由泳和蝶泳对臂力的要求会相对高一些。” 闻知在这方面完全不懂,就只是认认真真地听贺屿之讲。 她记得自己之前看电视上面比赛好像是有很多不同的游泳项目来着。 “那你学的是什么?”女孩儿忍不住问。 谁知道贺屿之回了一句:“我都学过,也都会。” 闻知眼睛睁得大了大。 她发现贺屿之虽然学习不好,其他方面倒是什么都会。 “不过不论是你后面学什么,最基础的东西其实是相通的。都要先学闷水。” “闷水是什么?” 是闻知没听过的名词。 “就是学会憋着气在水上浮着,然后坚持一会儿,快坚持不住需要换气的时候再起来。” 对方说,“你刚开始就在浅水区练这个就好。” 他说着,草草给她示范了一下。 虽然贺屿之的演示环节十分简短,但闻知很聪明,很快明白了他的意思。 简单做完了示范,少年从水中起身。 他没有戴泳帽和泳镜,以至于头发完全湿了。前额的乌发看起来比平时长了很多,湿哒哒地变成一缕缕的。 他低头晃了晃,就有水珠从发端甩落下来。 闻知站在那里呆呆地看,一时间忘了自己是过来学游泳的,还是来看贺屿之的。 透明的水珠悬在少年那张白净的脸上,一些依托着重力滚落下来,在至高点的鼻梁上停留片刻,最后又落回到泳池,只留下一片暧昧的水渍。 黑发、凤眼、薄唇。 明明只是漫不经心的动作,被他做出来却那样赏心悦目。 当然一切的一切,全都得益于那张极其漂亮,极其会投胎的脸。 顶着这样一张脸,一生又怎会有所不顺? 就像她一样。 明明知道眼前这个人作恶多端,脾气坏,一点都不好,甚至一次次的欺负她。可不知道为什么,她却又总是想要给他找借口原谅。 不过有那么一瞬间,闻知忽然感觉今晚的贺屿之实在过于正常。 正常的跟平时不太一样…… 谁知道就在这时,贺屿之弄完了头发,恰好抬头看向她,声线平静: “你该练习你的了。” “站在那儿一直发呆看我干什么?” 闻知又被抓到在偷看她,马上闹了个大红脸,窘迫又尴尬地点了点头,有样学样跟着贺屿之刚刚的样子去做。 先伸手,然后吸气,入水…… 她第一次做,好像还挺成功的。 只不过她憋气时间短,很快就结束了。 她尝试了两次,感觉都还可以。再抬起头去看贺屿之的时候,却发现对方靠在水池边,视线正往她这边看。 不知道为什么,闻知一下子就有些慌乱。 她不想让贺屿之看出来她不自然的样子,企图再次钻进水里“隔绝”一下,却没想到因为太过心急,导致起身的时候呼吸没有控制好,又不小心喝了一口泳池的水。 被呛到了。 闻知只感觉一瞬间鼻腔又酸又难受,有一种特别呛人的感觉,止不住咳了好几下。 “你没事吧?”贺屿之走过来问她。 闻知本来就很难受了,贺屿之突然之间窜过来还让她有些不适应。 毕竟她还是有些怕他,一边咳一边往后退了一步。 等咳了一会儿后,那种呛人的感觉才稍微被压下去了一点儿。 “多练几次就好了。”他对她说。 闻知红着脸,机械地做着点头的动作。 她抬头看了他一眼,犹豫了很久,最后还是支支吾吾地说了句:“谢谢。” 但贺屿之只是看着她,没说话。 闻知眨了眨眼睛,站在原地,一时有些尴尬。 因为她发现贺屿之明明在看着她,却对她刚刚说的那声谢谢没有什么反应。 “那……那我继续练习了。” 她红着脸,有些窘迫。 一旦憋气到水里的时候,她就无法很好的控制自己漂浮的方向。但闻知又不想在那种情况下不小心碰到对方的身体。 毕竟男女有别,她还是有点儿不好意思的。 更重要的是,她也怕贺屿之会讨厌她碰到他,到时候又发脾气。 她承受不住。 所以闻知特意走去了稍远一点的位置才继续开始新一轮的伸手、吸气、潜水。 女孩儿又练了几次。 后面实在有些累了,想休息一会儿。再抬起头时却发现贺屿之正靠在一旁看她。 对方应该也有些无聊了。 闻知不知道他是怎么做的,明明很懒散随意的样子,却有一道细高水柱从他的手之间突然激起来,在空中形成一道漂亮的弧线,最后落下。 像花园里面的喷泉。 很神奇。 月光和旁边灯光的照射,使得那道细高的水柱也亮晶晶的。落下来时,又变成一道道晕开的漂亮水波。 闻知睁大眼睛看向他。 “你怎么停了?”贺屿之注意到她又停了下来,问。 “那个是怎么做的?”她问。 少年皱了皱眉,“什么?” “就是那个……” 闻知一边说着,一边用手比划了一下,一个水柱喷溅出去的样子。贺屿之才明白过来她在说自己无聊的小把戏。 “哦,这个啊。” 少年显得有些漫不经心。 毕竟这个把戏古老且幼稚,他自己做起来都不太认真。 贺屿之向着闻知这边走过来些,然后又示范了一下。 “就是这样。” 他两只手放在水面上交叠,然后稍微用了一下力气,一道漂亮得水柱就扬了起来。 “你也可以试试。” 闻知看了一遍,心里有些跃跃欲试。 她学着贺屿之的样子把两只手叠在一起,放在水面上,然后用力挤了一下。 虽然自己没有贺屿之做的那么标准,出来的水花那么漂亮,但也有一小道水柱起来。 女孩儿明显的有些开心—— 尤其是在看到她自己挤出来的那道水柱时。 于是她便又像小孩子似的,又重新试了几次。一次比一次要更好。 贺屿之站在那里看着她,看见女孩儿正低着头,专注地挤着水花,嘴角有微微扬起来的痕迹。 这是他第一次近距离看到她笑。 这个姑娘好像连开心都是温驯内敛、小心翼翼地。 清凌凌的月光照在水面,又折射到少女莹白的脸上,给人一种温柔美好的幻觉。 她的睫毛长长的,有些弯。 鼻尖笔挺且小巧。 瞳孔黑沉沉的,但很亮。就连眼睛旁边的那个胎记在此时此刻都似乎变得浅淡了些—— 仿佛那只是一种带着轮廓的粉,是不小心泼在白宣纸上的水彩。 是漂亮的胭脂色。 她的嘴巴也很好看。或许是刚刚游过泳的缘故,粉润润的。 贺屿之站在那里,忽然有种莫名其妙的冲动—— 他好像…… 有点想亲她。 作者有话说: 小狗因为漂亮所以招人喜欢 但是如果漂亮小狗咬人很痛的话,无论多漂亮再见到也只想躲得远远的 第23章 ◎“奶油宇宙”◎ 闻知正玩挤水花玩得开心, 完全没有注意到旁边人正落在她身上的视线。 小时候家里条件不好,也没有机会去游泳馆。她此时站在那里,好像对什么都是新奇的状态, 就连这种很幼稚的事情也玩得不亦乐乎。 却忽然听到旁边的贺屿之突然说了句: “今天到此为止。” “诶?” 闻知愣了愣, 停下了手上的动作看向对方,没太明白发生了什么。 她只感觉从贺屿之过来到现在好像也没有过去多久, 怎么突然之间就结束了? “很晚了。” 少年一边说着,一边紧绷着脸, 自顾自从旁边上了岸,开始往外面走。走到一半又像是想起了什么,转过头对她说了一句: “你也回去吧。” “只有你一个人的话,出了事会没人看到。记得回去洗澡。” 但闻知此时还处于一种很懵的状态里。 一切都很突然。贺屿之刚刚还好好的,现在就突然说要走。 她仍站在水里,看着少年在岸上往外走,忍不住问了一声: “等一下!” 贺屿之回过头来看向她, 闻知心口像被一只横冲直撞的兔子撞了一下似的。她走到岸边抓住扶手上去。上了岸后朝少年的方向走了几步,但又不敢离得太近。 她脸红了红:“那今晚的作业你还需要吗?” “不用了。” 贺屿之说:“今天不写了。” 少年回答得干净利落,说完便转身离开了, 一点都没有耽搁。 只剩下闻知还傻呆呆的站在原地看着他离开,由于刚从泳池里面出来, 身上还往下淌着水。 等她再收拾好东西,贺屿之早已不见踪影。 女孩儿皱了皱眉, 有些茫然。 贺屿之好奇怪。 明明刚才还好好的, 现在突然就说要回去。而且他看上去还不太自然的样子, 冷板着一张脸, 也不知道是发生了什么。 就好像她做错了什么, 又惹到他不高兴了一样…… — 等闻知抱着东西回去时, 妈妈好像已经睡了,背对着她。 女孩儿小心翼翼地把东西放好,脱了衣服,去浴室洗了一个热水澡,好好洗漱了一番才出来。 她换上了干净的睡衣,收拾了书包才爬上床。为了不把对方吵醒,一直轻手轻脚的。 临睡前,她伸手将在床头的手机拿了过来。 打开。 漆黑的寂静里,手机微弱的屏幕光线照亮了女孩子的瓜子脸。 她之前心里不舒服,虽然明知道是贺屿之发的消息,却故意不想回。以至于对话框里最后一条还是贺屿之发的问号。 即使两个人才刚刚分开,但看到少年发的那个问号,闻知还是心里一紧。 那种害怕又恐慌的感觉有一瞬间浮出水面,张牙舞爪将她覆盖。 但闻知惊讶的发现,问号的下面居然还有一行浅浅的小字,是系统发的: “你们已成功加为好友。” 女孩愣了愣,呆呆的看了那行字好久,还以为自己看错了。 她点开贺屿之的主页看了看,从各个角度仔细确认后才发现…… 原来他真的通过了她的好友申请。 她鼓起勇气加他都是好久之前的事情了。但贺屿之一直都没通过,以至于后面连闻知自己都放弃了加他的想法。 没想到今天却突然加上了。 闻知有些不明白贺屿之今天到底怎么了。白天一个样子,晚上一个样子。 是因为他白天的时候在大庭广众之下把她凶了,所以晚上的时候才会突然良心发作,想要弥补吗? 他如果永远都这么良心发作的对她就好了…… 闻知默默地想。 她看着页面上贺屿之的消息自己还没回,犹豫了犹豫,最终还是默默地打下了两个字: “谢谢。” 并附上了一个可爱的表情包,是她在班级群里面拿的。 但贺屿之没有回复。 可能是在忙,或是打游戏吧。闻知抿了抿唇,准备放下手机睡觉。 可就当闻知打算关掉屏幕时,身后却忽然冷不丁有孙慧的声音传过来: “知知啊……妈妈想了想,还是觉得应该跟你说几句话。” 闻知根本不知道孙慧还醒着,吓了一跳。 她原本是背对着孙慧的,条件反射似的害怕被对方看到手机里跟贺屿之的聊天记录,吓得一下子转过身坐了起来。 “妈,你怎么还没睡啊……” “吓了我一跳。”她抚了抚心口。 夜里黑漆漆的,也没有开灯。这样的情况下突然出个声音,任谁听到都会害怕。 “还没睡呢。” 孙慧叹了口气,回道。 她倒是也没有用太严肃的语气,只是像平时说话的声音说:“知知啊,你跟贺屿之是同学,关系好是好事,但千万不要忘了你的身份还是学生。” “而且现在都高二了,学生的主业还是学习、考大学。” 妈妈语重心长的,但这种话被闻知听起来就很心虚—— 即使她只有今天一天晚上没有在家里学习。 “我知道的。” 她捏着手机没有反驳,小声说。 但孙慧还是很重的叹了一口气,继续说:“其实你都这么大了,马上就是大姑娘了。有的话我不说你也应该知道。” “你跟贺屿之他们那些小孩儿不一样。” “人家就算学习不好,以后砸钱也能有个出路,镀个金。” “但咱们家没有钱,什么都得靠你自己。如果不能高考考一个好成绩,上个好大学,以后你该怎么办?” “而且妈妈有些话真的不想说的,但今天觉得还是说一下比较好。” “你跟那些长得漂亮的小姑娘也没法比。她们以后只凭脸蛋吃青春饭就能赚很多钱了,可是你不行啊。” “社会就是很现实的,知知。” “我知道那个小男生长得确实帅,但咱们家跟他们家差距太大了,那个什么娃娃亲的事你就干脆当做没有吧。现在时代不一样了,人家能给咱们一个地方住就已经很不错了。” “而且这种男生,不用你说我也知道喜欢他的小姑娘肯定特别多。以后女朋友肯定也一堆一堆的。跟咱们这种老实人家的男孩子不一样。” “妈妈的意思就是说,有些没有可能的事,你一开始就要认清。” “不要心存幻想,也不要再去浪费精力。” “就算以后想要找男朋友,也找一个跟咱们门当户对差不多的就好。不要喜欢贺屿之这样的,只会自己耗费精力心神又受伤,别因为他反而耽误你自己的事。” “不值当。” “咱们普通人,也找个人老实点的,对你好的就够了。” …… 闻知一直在旁边听孙慧在说,心里像是被一根根针扎了一下似的很难受。 而且那些针扎进去,就再也没有被拿出来,只是在里面搅着血肉。 “我知道。” “我有好好学习,没有想别的。” “而且我跟贺屿之之间什么都没有,就只是平时会借给他抄作业而已。” “我没有认不清自己,也没有想娃娃亲什么的事……” 等孙慧说完过了好久,闻知才小声解释说。 她心里很委屈,想哭。 对方说的每一句话,好像都是对她一次次新的践踏贺凌迟。 可是她心里又清楚的知道,孙慧说的每一句话都是实话,是为了她好。 毕竟社会如此现实。 但这种感觉真的很难过。 闻知不明白为什么,命运总是喜欢把苦难都加到一个人身上。 麻绳专挑细处断。 她觉得自己活得好累…… “没有就好,我也知道没有什么的。只是提前跟你说,算是打个预防针。妈妈刚说的那些话你听听就行了,也别太放在心上。” “睡吧。你明早还要上课。” 其实孙慧也觉得,她今晚说的这些话肯定会伤害到闻知。但如果不说,又害怕自己这个女儿以后会犯傻。只得草草说了让闻知睡觉这句话作为收尾,转过身去了。 闻知闷闷地嗯了一声,也背过了身去。 但刚转过身去的那一瞬间,她的眼睛就立马酸痛起来。 女孩儿今天哭得次数已经很多了,但眼泪却好像永远流不干似的。从眼睛里面掉出来,落到身下的枕头上。 根本睡不着…… 原来她配不上他,连喜欢他的资格也没有。 — 闻知没有睡好,脑子里几乎一夜都在回荡着母亲的话。 直到第二天上学,心情都是闷闷的。 她每天早上到的都比较早。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昨天在游泳馆的风波。闻知今天进班级的时候,原本还热热闹闹说着话的一些人一下子就安静了下来,还往她这边看。 她有些无所适从,只好低着头快速回到自己的座位。 等她坐下,班级里那些人才又慢慢闹腾起来。该做值日的做值日,该收作业的收作业。 贺屿之又是等到快早读才过来。 而那时,闻知已经拿出来了语文课本。 她看着贺屿之从门口洋洋洒洒的进来。对方回座位的时候,像是看到了她,两人视线有短暂一秒钟的相撞。 少年的视线像是一把锋利的弓箭射过来,眼眸黑亮。 但闻知很快避开视线,低下头来。 她脑袋里开始不断回想起妈妈昨天晚上说过的话:“你跟贺屿之他们那些小孩儿不一样。” “不要心存什么幻想。” “不用你说我也知道喜欢他的小姑娘肯定特别多。以后女朋友肯定也一堆一堆的。跟咱们这种老实人家的男孩子不一样……” 闻知捏了捏手指,心里好像灌了水银似的难受。 又闷又疼。 早读和第一节 课时,她都努力让自己的精力集中在老师身上。但不知道为什么,贺屿之就坐在她斜前面靠窗的位置,好像总是回过头来看她。 一开始闻知还以为是自己的余光看错了。 但后来才发现,贺屿之真的好几次回过头来看了一下她,但又很快转回去…… 也不知道对方想干什么。 课间时,闻知在做卷子,无意间抬头看到宋晴从教室右边穿过前排一直到左边去找贺屿之,好像是要跟他商量什么事似的。 闻知在后面,看不到贺屿之的正脸,只能看到宋晴在有说有笑的。 他们俩的关系好像真的很好。 干净妥帖的校服,窗外蔚蓝的天空和不时飞过的白鸽。 帅气的少年跟漂亮的少女总是相配。即便是很随便的姿势也像日系青春电影里的截图。 的确佳偶天成。 而她,永远只会是没有名字的背景。 闻知愣愣的看过去时,却没想到意外跟宋晴有一秒钟的对视。 对方当时正坐在贺屿之旁边那个同桌的桌子上,面朝着她,视线划过时恰好跟她对上。 不过宋晴只是很轻很轻地看了她一眼,便很快收回视线,继续去跟贺屿之说话了。 但不知道为什么。 闻知总觉得,对方好像不是很喜欢她…… — 再下一个课间时,闻知才知道刚刚宋晴去找贺屿之聊的是什么。 下个月就有全校运动会了,每个班都要提前交报名表。 宋晴是学生会的,主要就是管文体这边,跟班长关系也很好,又是班干部。所以班级有什么事也都是他们几个商量着来。 这次班里报名的主要就是她负责。 课间老师不在,宋晴跟班长在全班面前开了个小会,讲运动会项目报名相关。 男生方面没什么问题。 闻知只来了一个多月不了解情况,但是听他们开会时的意思好像是说班里有几个男生跑得还挺快的。其他项目挨个找人说了说,就都有人报名。 但女生方面不好弄,很多项目空着,一直没人愿意报。 “这个都是每个班必须出人的啊,没有人报名的话咱们就真抽签了啊。” “女生一千米,有没有主动的?” “或者说能跑下来就行。咱们班这个项目就不强求名次了,找个人上去不让名额空着难看就行。” 可惜班长在讲台问了几次,底下也没人主动报。 主要一千米真的太多了。 是女生单项里面要跑得最多了,大家都不愿意去报。 闻知体育本身就不太好,长跑更是弱项。别说一千了,四百和六百对于她来说都很累。之前学校体育测试跑下来像丢了半条命一样。 一千米对于她来说更是恐怖的存在。 “确实没有人报名哈?” 班长又问了一遍,看确实没有人举手,便对宋晴点了点头。 “行,那直接抽签吧。” 闻知当时已经在低头看刚刚发的卷子了,根本没有去想这件事跟自己会有什么交集的可能性。可是她连一道题都还没有读完,便听到讲台上的人叫了一声她的名字。 “闻知,一千米哈。” 她心脏颤了一下,不明所以,猛地抬起头去看。 却只看见宋晴拿着一个盒子里面抽出来的小纸条,正面无表情地对着她说。 作者有话说: 我会自己捡垃圾吃。大家可以收藏我吗,求求啦? 第24章 ◎“西瓜果冻”◎ 闻知很懵, 有种当头一棒的感觉。 为什么总是自己这么倒霉? 后面上课的时候,闻知就一直在想一千米的事情,连课都没有办法好好上。以至于课间时, 她实在忍不住去找了班长。 闻知没敢找宋晴, 总觉得对方好像有些不喜欢她。但因为之前自己刚转学过来的时候跟班长打过几次交道,感觉对方人还可以。 她犹豫了好久才上前, 当时班长还在跟其他人说话,在聊最近很火的一个女明星结婚的事。 “班长, 我一千米可能真的跑不下来……可不可以商量一下,换个人?” “因为……因为我跑步这方面真的很差,之前八百米跑步基本都要最后一名。” 她结结巴巴地说。 班长抬起头看了她一眼,“我知道。” “但咱们班女生确实没有擅长这个的呀?如果有的话也就不会抽签了对不对?“ “所以刚才不是就说了嘛,不要求名次,只是报个名字上去不让这个项目是空着的。” “跑最后一名也没事的啦,这个你放心。” “而且咱们班保障也会做好的。毕竟一千米嘛, 哎呀你要是实在担心,到时候找个男生在里面那圈儿陪你一起跑就是了。”班长说。 看班长都这么说了,闻知也不好意思再说什么。毕竟确实抽签抽到了自己。 “那好吧……” 她抿了抿唇, 只得又回了座位,满脸愁容惨淡。 “我怎么这么倒霉。” 闻知一坐下就不由得想哭。其实到时候具体怎么样还不知道, 只是有个一千米的数目在这里压着,心理上就会觉得很可怕。 “但她抽出来就是你。” “而且是当着全班的面抽的, 这没有办法。就算是她真的提前准备好了要抽你, 你也只能认栽。” 耿悦在旁边说了一句。 “提前准备好?这应该不会吧……” 闻知皱了皱眉, 坐在位置上嘀咕。 就算宋晴确实不喜欢自己。但是她们之间无冤无仇的, 可能只是磁场不合, 对方也没必要还特意为了她大费周章的。 何况故意抽是怎么抽, 难不成里面的纸条都是自己? “我不知道。” 耿悦说:“你不是说自己倒霉嘛?我只是这样安慰你,说有这种可能性而已。如果她是故意选你的,那不就代表其实你并不倒霉嘛。” 耿悦的神逻辑让闻知说不出话来。 她想,与其宋晴是故意的,那还不如是自己单纯倒霉。 — 闻知就这么心神不宁地熬到放学。 因为有几道题还不太明白,闻知下课后还去问了问老师。再加上老师讲得久,就耽搁了一会儿时间,但没想到回来的时候,贺屿之竟然还在座位上没有走。 闻知进教室时便愣了一下,皱了皱眉,抱着课本犹豫迟缓的回到座位。 其他同学都去食堂吃饭或回家了 虽然贺屿之平时来学校总是迟到,但放学很积极。 但今天其他同学都走光了,贺屿之居然还在。 最尴尬的是,现在教室里面就只剩下他俩。 闻知只觉得奇怪,但也想不出来贺屿之为什么没有走,也不敢去主动管他的事。 她回到座位,老老实实地把课本和作业收到布袋子里,然后将桌椅推进去,然后低着头从过道里朝门口走去。 贺屿之还是在座位上没有动,好像是在看手机的样子。 闻知本来想着要不要跟他打声招呼来着,后又想到这男生之前的反复无常,以及昨晚母亲说的那一番话,最终犹豫了犹豫,还是什么都没有说。 她从学校出来,走路去了平时等车的公交车站。 车还没有来,闻知就站在站点儿那里等了会儿。 女孩儿感觉旁边好像过来了一个人,转头不经意地看了眼,却差点没把她吓到。 她站在那儿,眼睛不由睁得大了大。 “你怎么在这儿?”闻知实在没忍住问。 贺屿之就站在离她三四米远的地方,书包只背了半边的带子跨在身上,里面应该也没装什么东西,看起来轻飘飘的。 少年额前带了黑色的运动发带,但仍有些碎发,原本长袖的校服袖口被撸了起来,露出白净有力的小臂。 他身上好像自带某种矜贵的冷感似的,只是站在那里便已经极为出挑。微微仰着头,玩世不恭的样子,眼尾恣肆,弥散出一种不屑和轻狂,永远是女孩儿们最喜欢的款型。 旁边几个等车的初中小姑娘一边红着脸,一边挤在旁边不时打量他。 只有闻知是感到震惊。 贺屿之平时都是有专车接送,今天怎么到这边来了。 而且她刚刚在前面走了那么久,完全没感觉到对方就在她后面不远处。 等闻知有些震惊的问完,少年才侧过头看了她一眼。 “你在这儿,我就不能在?” “公交车站你家开的?”贺屿之居高临下瞥了她一眼,很平静地回了一句。 被对方怼了,闻知有些发窘,只好又小声弱弱地补了一句: “我不是那个意思……” 她也没多想,只是觉得可能是今天司机有事或是别的什么原因吧,导致贺屿之只能过来这边跟她一样等公交。 不过也是,贺屿之这么好面子的男生,肯定不希望自己这样在公开场合问他这些…… 闻知手指攥着自己布包的带子,在原地沉默下来。 两个人隔着三、四米的距离,也不是很近。 一个在车站右边,一个在车站左边,但不知道为什么,闻知隔着他这么远,却还是觉得有些无所适从,各种不自在。 而这时,公交车终于来了。 闻知一想到贺屿之就在自己旁边,就感觉浑身发紧,快不会走路了似的。 她浑身僵硬地上了公交车,找了一个角落的座位坐下。然后又看着贺屿之夜背着书包,懒懒散散却很随意地上了车。 然后朝她这边走过来。 明明前面还有空位,但不知道贺屿之为什么不坐,偏偏要往后面走。 闻知一直看着他,直到对方从她身侧过去。 少年身上好像总有一种风一样特质的东西。他在她身旁过去时,原本闷热难耐的车里,好像也多了一种薄荷般清爽的气息。 闻知僵硬地坐在那里,腰背挺得很直,也不敢回头看贺屿之坐在哪儿。 满脑子想的都是对方为什么在这里。 因为这件事给她的冲击很大,甚至冲淡了她原本在耿耿于怀的那一千米。 好不容易熬过了几站地。 女孩儿从座位上起来,到公交车后门那里等着下车。但还没等她在那儿站多久,贺屿之便也过来了,还恰好就在她身后一点的位置。 对方长得高,闻知感觉自己像个小矮人似的,不敢动,身后也如芒刺背。 不过贺屿之根本就没跟她说话,好像也不想跟她说话。闻知觉得有些尴尬,等车一停,门开了便往回家的方向走。 那人就一直在她后面几步远的地方跟着。 步子迈得不慌不忙,不紧也不慢。 闻知倒是走得匆忙,主要是怕贺屿之赶上来,到时候再彼此尴尬。 她知道他腿长走路快,所以自己更要抓紧。 其实闻知有好几次想停下来,问问贺屿之今天怎么没有司机来接,但又怕自己问了,对方会觉得她多管闲事。 她就这么一路走,不敢放慢脚步。 终于进了贺家的大门。 闻知终于加快脚步,在一楼时最后跑回了房间。 回去的时候,妈妈已经把饭给她准备好了。她吃了饭,回到小桌子前准备学习,却听到孙慧一边打扫碗筷,一边不经意提了句: “后天贺屿之他爷爷好像就回来了。” “正好周六,估计到时候还得让你跟我去见个面,谢谢人家。毕竟要不是他当时说,还不一定能把你留下来在这儿上学呢。” “就跟你说一声,你稍微有点准备就行。应该也要不了太久。”孙慧说。 贺屿之的爷爷回来了? “哦,好……”闻知很乖的应了一声,点了点头。 本来她还想着要不要看周六还是周末去兼个职,再买一个辅导书呢。这样的话好像就没法去了。 而这时,放在旁边的手机屏幕亮了下。 孙慧还在旁边几米的地方收拾。闻知看着手机绿色的消息提示灯在闪,但不好意思拿过来看。 直到孙慧去把碗筷洗了,说还要去外面帮忙做什么,叮嘱她在家好好学习走了之后。闻知才敢把手机拿过来,打开。 对话框里,她昨天发的那句“谢谢”,贺屿之一直没有回。 但今天对方却发了新的消息过来,虽然还是只有两个字:“作业。” 跟以前一模一样。 闻知甚至有一瞬间觉得,昨晚他带她去游泳池的那件事好像根本就没有发生过,都是她的自我幻想。 冥冥之中有什么东西变了,但又根本没变。 她叹了一口气,收拾了一下今天的作业,顺着楼梯上楼。 可直到她到了三楼,正准备敲门时才发现,贺屿之的门是开着的。 根本就没有关上。 虽然不是大咧咧地敞着,但也很明显有一条虚掩的缝隙。 闻知站在门口,不知道该怎么办。 她小心翼翼地敲了敲门,然后等了一会儿,但是没有回应。只好又在手机上给贺屿之发:“我已经到门口了。” 对方这次回得倒是快:“直接进来。” 看到这句话,闻知才敢放下心来,先是推开门探了探头,然后进去。 虽然她已经来过几次贺屿之的房间,但每次进去的时候还是回感叹空间好大,装修得既漂亮又现代,各种设计摆放也科学。 难免让人羡慕。 也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才能拥有一个属于自己的房间…… 贺屿之不在客厅。 女孩儿一边想着,一边怀抱着作业往里走,到了对方的卧室,看到贺屿之在里面,电脑开着。只不过屏幕一直停留在游戏的初始界面。 少年的房间好像就没有便宜的东西。随处可见的每一样东西看起来都价格不菲的样子。 包括桌子上的那台电脑,一看就是时下最新的款式,设计上就有一种简约的未来感。 或许是因为有专门打扫他房间的人吧?闻知想。 反正每次来,这里都没有自己印象中男生卧室那种乱糟糟,臭熏熏的感觉。 估计是听到了她过来的脚步声,贺屿之滑动椅子,转头往后看了一眼。 闻知跟对方眼神短暂交汇了一下,但还是很快错开。 她走到贺屿之桌前把今天的作业放下。只是收回视线时,却不小心看到了放在桌子角落的一小摞参考和复习资料。 还有几套一看就崭新没做过的,课外的学科综合卷。 闻知站在那,眼神一时有些移不开。 那些复习资料看侧面的名字就是辅导机构独家出的合集,是省外几所重点高中的笔记合集,外面根本买不到。 那些卷子她在书店倒是见过,但因为当时买了五三钱就不够了,所以也一直没有。 说不羡慕是假的。 别人都是嫌作业多,辅导资料多,买了没时间做;闻知则是没钱买,想做都没得做。 只做学校的,又觉得自己做的题目根本不够。 贺屿之明明有这么多她想要都没法得到的东西,可他却就这么暴殄天物的扔在一旁,一笔也不动。 闻知有些羡慕,且怅然。 而另一边,贺屿之一抬头就看见这姑娘虽然在他旁边,但根本就一眼都没看过他,眼神全部都在他桌子最旁边那一沓书和卷子上面—— 那是贺屿之明天名义上补习课要用的东西。 左雪岚给他找的家庭教师总会以给他辅导需要为由,买一堆辅导资料和参考书、卷子然后去找左雪岚那儿报销。 但贺屿之从来不做。 他不做,那老师也很少会过问。他们之间有种成年人互相放水的默契。 就像左雪岚交了钱,他也从来不去那些机构的一对一课程一样。 “你在看什么?” 他坐在那里看着闻知,然后明知故问。 贺屿之从来没有见过任何一个人,见到学习资料后的神情是跟闻知一样。看着卷子就仿佛见到了喜欢的人似的,被彻底吸引住。 他有点生气,但又觉得她呆呆的样还挺好玩的。 “嗯?没……没什么。” 直到被贺屿之问了一声,闻知才反应过来自己盯着别人家的东西看有些失态。 她赶紧回了一句,然后才一边摇了摇头,一边转身准备回去。 却不想,刚走没几步就被少年叫住。 “喂,等下。” “嗯?” 闻知脚步停住,微微愣了愣,回过头去看。却只看到贺屿之坐在那里,用手示意她再过去一下。 “过来。”他说。 闻知心里有种不祥的预感,但还是转回身过去了。 没想到下一秒,便看着贺屿之把她刚刚一直盯着看的那几套卷子的其中两本拿了起来,往她身前一塞。 “给我把这个做了。” “过几周还我。”完全命令式的语气,一点也不客气。 “啊?” 闻知都没反应过来,那两套卷子就被塞进了她怀里。“什,什么意思?” “家庭老师留的作业,我不想做。” “你做了给我。” 少年很随意靠在椅子上,一脸无所谓又大言不惭地说。 第25章 ◎“杏仁甜奶”◎ “啊?”闻知愣了一下。 “是我把答案先写出来在别的本子上, 然后你再抄吗?”闻知问。 “当时是在卷子上直接写啊,直接把空白的地方都填满。” “怎么做卷子还需要我教你?”贺屿之问。 “可是我们的字迹又不一样……” 如果是贺家请的家庭老师的话,很容易就看出来是别人写的了。 闻知发现贺屿之真的很懒。就比如她平时卷子大题明明都有答案, 可是他却抄也懒得抄。 没想到自己就是这么说了一句, 少年那张英俊漂亮的脸就又浮起了烦躁: “让你写你就写,哪来的这么多废话。” 闻知被贺屿之的突然大声弄得不敢再问。 “噢, 那我先回去了……” 她抱着那两大沓卷子说着,然后转身便匆匆要走。没想到刚走到门口时, 又被贺屿之叫住。 “回来。” 闻知只好又灰溜溜地回去。 她总是这样被他颐指气使,虽然心里也有些不愿意,但又怕贺屿之像那天游泳课一样更加过分,只得委曲求全。 贺屿之要是永远都能像昨天晚上一样就好了…… 她想着,脑海中浮现起那天晚上少年站在水池中,穿着黑色泳衣,头发湿漉漉但眼睛很亮的样子, 脸颊跟耳朵就不由得开始泛红。 直到少年清冽的声音从旁边传来—— “把这个也给我随便翻一翻,拿起来的时候别那么新就行。” 贺屿之把闻知拉了过去,然后将桌子上那好几本辅导书一股脑的塞进她怀里。少年的力气很大, 虽然只是简单拉了她的胳膊下,稍微用了些力气, 但闻知却觉得有些疼。 她有些震惊的抬起眼,看向他。 或许是怕她又多嘴问什么, 贺屿之补充了句:“翻到有了那种被人看过很多次的痕迹再还我。” 闻知虽然觉得有些奇怪, 但也没说什么。 在她看来, 贺屿之应该是那种什么都不在乎的人才对。不然在学校的时候, 老师也不会对他那么束手无策。 明明连学校的老师都不怎么放在眼里的人, 为什么会对家庭教师和补习班的老师这么畏惧? 还是说……单纯的只是怕左雪岚会检查? 可贺屿之根本不像是会怕左雪岚的样子, 只可能会对贺先生敬畏点吧。 但贺先生又很忙,真的会去检查这些细节吗?…… 闻知在那几秒钟之内暂时没想通,但也没再继续想。 贺屿之放走她后,女孩儿一路跑回自己的小房子。她把那两本综合复习检测卷放在桌子上,打开台灯仔细地在看。 全部都是崭新的,一页都没被翻过。 很难形容她此时的心情。既觉得贺屿之对她很过分,总是要求她做这个做那个的;但另一方面又有些欣喜。 虽然出发点是被欺负了,但她真的很想要这些辅导书和资料…… 还有她一直就想买的卷子。 帮贺屿之做的话,不仅能省下买这些卷子的钱,还能看这些一般买不到的辅导书和资料。 更何况左雪岚给贺屿之请的老师,一定都是水平很好的,选的也不会错。 闻知有些兴奋。 她略显虔诚的把辅导书和卷子打开,翻了翻,大概了扫了一下结构。正看着入迷,孙慧正好忙完回来了。 “学校发新练习册了啊?”对方一边脱外套一边说。 闻知愣了一下,想到母亲昨天晚上的话,就不敢说是跟贺屿之有关的,只得点了点头。 “嗯。” 她只应了一声,孙慧就以为是学校发的,也没再在这个问题上深究。 闻知也在心里小小的松了一口气。 — 周五在一片平静中度过。 直到晚上回来的时候,闻知才听母亲说,贺家老爷子其实是今晚的飞机,现如今人已经在北城了。 不过老人家喜静厌人多,一下飞机就到城郊的疗养院去了。 晚上的时候,贺先生跟左雪岚带着贺屿之去了那边,一家人吃了顿饭才回来。 而孙慧正好周六有一天的休息,就准备带着闻知去看看。 虽然早就说了会去看望,但真要来临的时候还有些紧张。 孙慧跟贺家老爷子在电话里通过电话,但毕竟没见过,对方又是那样在权力圈中心的人。北城的势力网原本就是出了名的水深复杂,犹如蜘蛛网一样盘根错节。 但几乎每一根似乎都跟他有着或多或少的关系。 就算年纪大了,早就从集团一把手的位置上隐退下来交给儿子,但仍余温尚存。 孙慧虽然没读过什么书,但人际关系这些弯弯绕绕多少还是懂一些。她原本就晓得贺家的话语权其实还在老爷子手里,所以对这件事便更重视。 原本说周六过去,周五晚上就在给自己和闻知选衣服。 “等过去之后你进门先叫爷爷好,要主动一点儿知道吗?” “不要跟平时似的就站着不说话,主动一点才招人喜欢。谁都喜欢开朗的,不喜欢沉闷的。”孙慧又开始叮嘱她。 这样的话闻知不知道听过多少遍。 可一个人开朗与否是多方面决定的。她当然也想开朗起来,变成像宋晴那样八面玲珑的女生,可是她做不到。 就凭脸上这块胎记。 别说开朗了,能让她不自卑都很困难。 但闻知还是坐在那里点了点头:“我知道……” 她看着孙慧在挑衣服,嘴里嘟囔着颜色太花不好,太鲜艳也不好,要庄重,还要显得正式点。闻知忽然觉得有些累。 其实母女俩的衣服挑来挑去都是那几件,也不多。 孙慧很省钱,不舍得买;闻知的衣服也都是邻居家姐姐送的,很少有完全合身的情况。最后选来选去,也只是选了一件米色的短袖跟牛仔裤。 紧张的一夜过后,终于到了周六。 孙慧早早就把闻知叫了起来,让她穿衣服洗漱扎头发。连早饭都没怎么吃。 贺家老爷子的疗养院在距离贺家公馆很远的城郊。像贺先生和左雪岚他们要过去的话,有司机,也还算方便。 但对于孙慧跟闻知来说就有些困难了。 他们第一次来北城的时候不懂,叫了辆出租车,花去了一大笔钱。 后来还弄得孙慧心疼了好久。 闻知有时候不理解妈妈为什么要那么省,什么都不舍得买。虽然她平时上学会坐公交上下学,但孙慧则是但凡三站地以内,能走路就纯走路了,连坐公交车的两块钱都不愿意花。 闻知跟着母亲坐了好久的地铁,又转到大巴车,过了很久才到。 老爷子所在的疗养院就在这边很有名的景区的山上。 其实不用想,只看地理位置就知道在这所疗养院能进来的人,肯定都不是一般的身份。 这老板能在这个地界开上一家疗养院,肯定也是有些门路。 而且还不是一般的门路。 这儿根本就不是为了赚钱,也没打算从普罗大众的手里赚钱。人家面向的就是这些曾经有头有脸、即便退下来也能在各地说上话的人物。 闻知一开始还以为是养老院之类的地方,后来进去才发现完全不是。 她确实没有见过世面。 这里分明就是一栋栋小别墅,花园倒是连在一起的,水池喷泉假景树木一应俱全,像是把苏州园林搬了过来。 虽然在郊区,但设施看上去比北城市中心还要好。所有的医护人员也都是彬彬有礼,统一穿着白色制服,看起来客气的样子。 疗养院的看守很严,没有预约和里面人的同意书很难进来。 孙慧在来之前就跟老爷子在电话里面预约打好了招呼,来了之后还要先在山脚下登记报姓名,然后才被专门的人引着上来。 闻知一路跟在孙慧的后面,两只手捏着,手心出了汗,略微有些紧张。 她满脑子想着见了面要打招呼的事,甚至一路弯弯绕绕,都忘了具体是怎么过来的。 直到进了一栋别墅里,上到二楼才看到那个传闻中很厉害的贺家老爷子。 跟想象中不同,闻知觉得这样厉害的人肯定是杀伐果决。 却没想到对方竟意外地和蔼。 明明是疗养院,但一进去闻知便感觉贺家老爷子肯定是把这儿当成家来过了。 她进去便注意到墙上有各种提的毛笔字,还有各种国画挂在墙上,裱在玻璃罩里。路过时凑近看了眼,闻知甚至被有几幅画里印章上的字给吓到。 这些都是真迹吗? 她小心翼翼地看了看,画都是有些年头的了。贺老爷子这种身份应该也不会买假画挂在这边吧? 可如果是真迹,就这样大大咧咧放在这边…… 虽然她不知道那些画的具体价值,但只看画家和题字者的名号也知道定然便宜不了。但凡这里有哪个员工心怀不轨,偷去了这么一幅去卖,那钱估计也是够普通人挥霍几辈子了。 进去后,闻知按照母亲的要求先问了好。 对方跟孙慧寒暄了几句,说了说闻知爸爸过世,以及老一辈的事情。闻知就乖乖地站在旁边听着,不时抬头小心打量着周围的一些陈设。 她发现这个贺爷爷好像不仅喜欢书法和绘画,还挺喜欢木雕的。 客厅里面有好多栩栩如生的木雕作品,而且还都是整个儿的,很大。也不晓得创作者要弄多长时间…… 正想着,却不料话题已经转到了她这边。 “这就是你女儿吧?” 贺占年忽然问,“叫什么名字来着?” “叫闻知。”孙慧赶紧说。 贺占年点了点头,没有说话,但那双眼睛看着闻知。 闻知站在那儿,莫名有种被看破的感觉。 贺占年跟贺屿之给她的感觉完全不一样。贺屿之看她的时候,她只能感觉到少年或愤怒或烦躁或平静的情绪。 但贺占年看她的时候,她就感觉浑身都被看破了,尴尬又低微。 “听说学习不错,嗯,一看也是个乖孩子。” “好好学习,以后考个好大学就留在这边了。再找个好工作,你爸爸还有你爷爷奶奶也都高兴。” “在这边上学还习惯吧?有没有不适应的地方?” 贺占年问。 闻知赶紧摇了摇头,小声回:“没……没有,谢谢爷爷。” “没有就好。” 对方很爽朗地笑了笑,“对了。我那个孙子跟那你一个班,叫贺屿之,你知道吧?” 闻知抬头,看着贺占年那张慈祥的脸,微微愣了一下。 她没有想到对方会提到贺屿之。而且还是在孙慧在场的情况下。 女孩儿身体绷了绷,有些紧张。 “嗯,我们一个班。”她点头。 “那小子平时对你怎么样?” “我这个孙子吧,人还可以,但那臭脾气我还是知道的。” “我让他在学校多照顾照顾你来着,他有没有照做?” 贺占年问。 闻知有些如临大敌,也不知道该怎么说。更何况孙慧就在旁边。 她不知道该说真话还是假话。 照顾? 说实话,贺屿之能不欺负她就已经是万幸了…… 作者有话说: 推推预收《恶犬嗅玫瑰》 p1 作为姜家千娇百宠长大的小公主,姜憬循规蹈矩的人生里,唯一的意外便是顾衍。 她曾救过他一次。 后来,野兽般不驯的少年便总是不言不语的跟在她后面,眼神偏执阴郁。 直到她怕了,向父亲求助。对方将少年送到极偏远的地方,断了其一切经济支持。 可那时,谁也没有想到。 五年后,那个人人敬而远之的疯狗,还会在她订婚前夕回来。 “看见我完好无损的回来,你是不是很失望?” 男人将她抵在化妆台上,微凉的指腹寸寸拂过缀满珍珠刺绣的婚纱,漆黑的眼里近乎癫狂,冷笑着:“可惜。” “又被我抓到了。” P2 顾衍从一开始就知道,自己是个怪物。 好斗,冷血,暴躁,是旁人避之不及的怪物。 他和姜憬的初遇,是在大雪纷飞的小巷。 地下拳场从不养废物,他失手跌落擂台,被丢了出来,躺在阴冷的青石砖上苟延残喘。 雪花簌簌而下,只有纯白的少女俯身蹲下,打着把漂亮的小红伞,指尖柔软,眼神担心又紧张。 于漫无天际的黑暗和血污中, 他抬眸,望见了月亮。 公主生在高塔,同他这样的烂泥,是无法跨越的天壤之别。 后来顾衍倾尽全力,只妄想能将这无暇的明月拉下。 可临了—— “能不能放过我?”她央求着,惊惧到发抖。 明月近在眼前,他低头看着她,却始终不舍伤她分毫。 顾衍单膝跪地,将人揽进怀里,小心翼翼抚去她额前凌乱的发,再不见此前狠厉:“不要怕,不要躲。” “到我怀里来。” 【象牙塔公主X偏执欲恶犬】 第26章 ◎“蜜糖陷阱”◎ “他对我还是挺照顾的。”闻知犹豫了半天才硬着头皮说。 “男孩子吧, 太皮了,不好管教,所以我一直都想要个女儿或是孙女来着, 可惜没那个福气。还是女孩儿好啊, 文静又省心,学习还好。你看我家那个孙子, 没法说。” 贺占年说着,狠狠叹了一口气。 闻知嘴笨, 一时不知道说什么,还是孙慧反应快,赶紧说:“哎呀也不能这么说,男孩也有男孩的好处。” “而且你家那个小孙子长得多帅气啊,一看就有很多小姑娘喜欢。” 但孙慧的话好像不仅没安慰道对方,反而勾起了贺占年的某种不满,甚至嗤之以鼻, 干脆摆了摆手说: “有什么用?别提了。” 孙慧有些尴尬,就只好又干笑着补充了句:“孩子们身体健康就是最重要的,其他都次要。” “嗯, 这倒是。” 贺占年点了点头,总算是有些赞同的语气。 闻知站在旁边听着。自己跟母亲说话都小心翼翼, 仔细听着对方的语气,生怕说了什么不该说的惹得对方不满。 其实单看贺占年的话, 只觉得他是那种有点文化、又很和蔼的老爷爷。如果不是知道对方的背景, 闻知完全无法将眼前这个人跟贺家曾经的掌权人联系在一起。 后面孙慧又跟贺占年寒暄了几句, 闻知则站在那边看旁边放着的木雕。 直到贺占年的声音从旁边传来:“怎么样?喜欢吗?” 闻知回过头来才发现对方在跟她说话, 一时又有些紧张不敢言语。 她点了点头, 说:“做工很漂亮, 感觉有点神奇。” 她这样说完,贺占年好像来了兴趣,眼里亮了一下。他原本坐在沙发长椅上,手里住着一根拐杖,后来特意从另一边起身过去,到了那块木雕的旁边。 “看看,你能猜出来这个雕的是什么主题吗?”他指着那一整块的木雕问。 闻知皱了皱眉。她能看清上面大概雕的好像是什么古代的神仙故事,但又有些不确定。 “是……白蛇传吗?” 她想了想,然后说。 其实闻知也不太懂。上面也并没有很明显蛇的标志,只是一个女生要把孩子递给一个男人,旁边还有一个和尚似的人,所以才这样猜。 但贺占年却一副很惊喜的样子:“对对对!不错不错,真不愧是学习好的孩子。 “你这小姑娘眼力挺尖。” “我那傻孙子怎么就看不出来?” 闻知也没想到还真的被自己瞎蒙到了,心里小小高兴了一下。 不过这个还比较好猜,只要耐心下来看看就知道了。以她对贺屿之的了解,对方猜不出纯粹就是不想猜—— 他对除游戏和篮球之外的任何事都没有耐心。 不知道是不是闻知的错觉,自从聊了木雕之后,贺占年的态度又比最开始时更热情慈祥了些,看得出心情不错。 “这个是爷爷您做的吗?”闻知问。 “哎,那当然不是,我手艺哪有这么好。” 贺占年解释说,“别小看,这可是国际木雕大赛金奖作品!之前在一直南省博物馆展出来着,去年我才让人拍了带回来。” 他说的很随意,就好像在唠家常一样。 “来来来,咱们有缘分。给你看看,这边这些才是我做的。”老爷子提到木雕就兴趣十足的样子,像个小孩儿把闻知拉去了旁边的一个屋子,孙慧也跟着在后面。 一进屋,满满当当都是木刻所需要的工作台和器械工具。 当然还有旁边展示柜里放着的一些完成品。 “哇,这些也做的很棒啊。” 闻知站在展示柜前面看着那些完成品,不由得惊叹道。 里面的东西不似刚刚外面那个作品那样复杂且宏大壮观,但完成度也算很不错了。 大多是一些小动物还有人物雕塑。 孙慧一直在旁边,也像是进了大观园一样东看看西看看。 没想到贺家老爷子这么一个曾经叱咤商海的人物,爱好居然是简简单单的刻木雕…… 木雕这种爱好要坐下来锯型、定位、精修、打磨,一个作品完成期间可能要数十,甚至数百个小时。 耐不住性子的人肯定不行。 但很奇怪,像贺占年这样有耐心又有手段的长辈,居然会有那样连半分耐心都没有的儿孙…… 闻知暗暗想。 贺屿之除了那张帅气英俊的脸,好像还真没遗传到贺家的什么优点。 — 顺利拜访完贺家老爷子,母女俩一直悬着的心才终于放了下来。 老爷子高兴,以后闻知上学的事也就不用担心。 今天周六,孙慧好不容易休息,把闻知送回家之后便准备出门去逛逛。 她不想让闻知陪着,念叨着学习重要,就先把闻知送了回来让她先回家学习。 其实这样也好。闻知本来也是不喜欢逛街的人。 逛街就势必会遇到很多人。而她不喜欢、也不习惯别人看到自己脸上的那一块胎记时会投过来的目光。 那样会让她感到自卑。 因为早就做完了作业,交给了贺屿之,闻知就可以利用一整个下午来看贺屿之塞给她的那些资料和辅导书。 她看得很入迷。 每当看到觉得很好的地方时还要在本子上记一下,生怕等还给贺屿之之后自己就会忘了。 直到太阳落山时,孙慧才回来。 孙慧是个省钱的人,但毕竟母女俩来了北城这么久也没添置过什么新东西。家里很多比如洗衣粉、肥皂之类的日常物品都已经快用光了。 虽然是在贺家住,但总不好在主人眼皮底下拿东西。 孙慧去买了很多日常的必须用品回来,大包小包的,看上去累得不行。但还是一把那些方便袋放下就过来给闻知说:“知知,快来。” “你之前那个保湿乳不是用完了嘛。” “正好今天做活动,能换购。我买了东西也正好够换购的价格,就给你买了个。” “可划算啦!!人家说这个市场价都得一百多的!” 她说着便递过来一个不小的方盒子。 闻知一抬头愣了愣。 其实她洗完脸用来擦的保湿乳早就用完了,只是一直没有说。因为家里过得朴素,她小时候基本就是清水洗脸。 孙慧心疼她,会买国货里面比较划算的洗面奶给她。但闻知也不舍得用,都是隔两天用一下。所以一支就能用好久好久。 就连护肤面霜也都是那种市面上不到二十块钱的乳液。 不过闻知刚刚听孙慧的描述就总觉得好像有哪里不对劲。 她伸手接过孙慧递过来的蓝色小盒子,心里咚的一下,忽然有了一种不祥的预感。 虽然贵的东西她没有钱买,但闻知还是有基本的辨别能力,知道哪些牌子是好的,哪些可能是骗人的。 孙慧带回来的护肤品盒做的就有一种小作坊的感觉,里面有一个洗面奶和一个护肤霜。 牌子没听说过,盒子上倒是有贴了一个韩国女明星的图片上去,仿佛是代言人,但无论是瓶身还是外包装的设计都给人一种很随意的感觉。 那个女明星的图片也像是从网上随机截取下来的,甚至没有处理好边缘。 尤其是盒子下面竟然还故意用黄色炸弹的符号写了一个:市场价188元。 但这怎么看都不像188的东西…… 孙慧还在一旁兴奋着,仿佛捡到了天大的便宜:“你长大了,也该用点好东西了。那个卖货的说这个可好了,你就放心用。” 其实闻知也只是怀疑,不能确定自己是对的。 她有预感妈妈可能是被骗了,但闻知也只是个没怎么见过大世面的高中生,没有确切的证据,也不敢确定自己的直觉就是对的。 或许是自己想多了? 也许真的是超市做活动便宜。原价188的话,那还真是很划算。 她打开盒子,拧开里面小罐子的盖子。一种浓烈的花香香精味道扑鼻而来,略微有些刺鼻。但闻知用手把白色的膏体挖出来,在手上抹了一下,好像又跟正常的护肤品没什么区别。 可能真的是自己多想了吧。 晚上临睡前,孙慧催着她用新买的护肤品。闻知实在盛情难却,看妈妈那一脸期待的样子,只好用了下。 等她刚从卫生间出来,孙慧便问:“怎么样?好用吗?” 闻知犹豫了犹豫,也实在说不出好用的话,只得憋了句:“还可以吧。” 其实她还是觉得奇怪。 因为那个洗面奶根本就不出泡沫,无论她怎么揉都好像只是一团黏糊糊又香得要命的液体,也不知道到底有没有清洁作用。 但闻知想,妈妈买都买了,也不能浪费,就先这样用吧。 就算不是什么很好的东西,但既然生产出来了,大概率也不会害人。 总归有点最基础的作用吧? “不错不错。今天办活动买时应该的,还好我当时买了,不然错过以后说不定就没这个机会了呢。”孙慧说。 “原价那么贵,咱们也就打折的时候才能买了。” 闻知心里觉得奇怪,也接不出话,收拾东西就上床了。 她下午一下午都在学习和做卷子,脑子有些累,很快就睡了过去。 谁知第二天天还没亮,就开始觉得脸上又烫又痒。 但她当时没太在意,睡了过去。直到七点多再一次被那种感觉弄醒。 当时孙慧已经去厨房帮忙了,闻知只得迷迷糊糊地自己爬起来到卫生间去看。 不看不知道,一看就一点困意都没有了。 镜子里,自己脸上的皮肤红了一大片。脸颊的部分最严重,甚至起了很明显的红疹,一块一块的,特别痒。 闻知被吓了一大跳,手忙脚乱的,也不知道该怎么办。 她估计是昨晚新换的那套护肤品有问题,但是没想好现在要怎么办。 自己现在的样子真的很吓人,她也不敢顶着这样一张脸出门去找妈妈。 女孩儿在房间里焦虑地走来走去,先用纯冷水洗了一下脸,稍微去掉了些脸上发热的感觉,然后随便吃了些孙慧放在桌上的早饭,就回到了桌前坐着。 然而用冷水洗一遍只能好一会儿。 但等那层冷水干了之后,闻知的脸就又开始发烫发痒,害得她连学习都学不下去,总是分心。 她忍住不去碰,想着等孙慧中午回来再商量着看看要怎么办。只要上午不出门,就不会有外人看到她这副样子。 更何况…… 万一过几个小时这种反应就自己好了呢? 闻知有这种期待,也有这种幻想,虽然有些不切实际。 就这么熬了两个多小时,终于到了快十点。 外面的景色也由清晨微薄清凉的光,转为热烈直射的晴朗。外面的花园里时不时还有园丁过去,在修剪草坪跟花枝,不时几声鸟叫传来。 但这一切的美好都被闻知脸上的难受给打破。 她就这么硬挺着,想等孙慧下班回来。但没想到就是在这种自己根本没办法出门的时候,已经一天没有响过的手机却偏偏响了。 闻知心尖紧了一下。虽然不愿意,但还是将手机拿过来打开。 对话框里,上面是贺屿之刚发过来的消息: “作业用完了,过来拿。” 闻知皱了皱眉。 去把作业拿回来倒是没什么,但一想到自己此时的脸,她就有些骑虎难下。 虽然自己平时也不好看,但有哪个女生愿意在最丑的时候去见暗恋的男生呢? 她纠结了半天,在对话框里打出来又删掉,循环往复了好多次之后才鼓足勇气发了句:“等我晚上再拿可以吗?” “现在有点儿不太方便。”她回复说。 看着自己发过去的话,不知道为什么,闻知竟然有些战战兢兢。 可能是因为对方每次叫她,她都很快就过去了吧。但这次真的是有特殊情况,而且这种特殊情况她也没办法直说。 结果贺屿之很快回复了过来,只回了个:“?” 一个问号。 闻知看着屏幕,心里有些紧张,摸不清楚贺屿之是不是又生气了。 主要是上次她不回他消息,他就直接从楼上下来找她质问。但这次自己说自己有事情不方便,虽然是实话,但不知道在对方那边看来是什么情况。 毕竟贺屿之阴晴不定,生气的点也总是让人捉摸不透。 “把你占地方的东西拿走,十分钟之内。” 过来一会儿,那少年回。 闻知睁大了眼睛看着屏幕上的字,一时间又气又想哭。 贺屿之居然一点也不管她说的话,完全视而不见。 明明她都解释了自己现在不方便的呀? 而且只是拿作业回来而已。早拿晚拿回来不都是一样吗? 再退一步说,反正班级里的人都知道他们俩认识了。就算等第二天去学校让他再给她也一样,这根本就不是很着急的事情。 而且她不理解贺屿之说的占地方是什么意思。 他用完了她的作业,然后就一秒钟也不想看到,看到就觉得占地方很烦吗? 既然这么讨厌了,为什么还要用她的? 都利用完了才这样不在乎。 闻知眼睛发酸,被逼的没有办法,但还是试图跟贺屿之心平气和地讲道理: “我上午真的不太方便上去,等到晚上可以吗?” “如果觉得占到你地方或者觉得不想看到的话,先放到外面门口就可以。等我晚上的时候过去取。” 她想,自己这样说了总该可以了吧? 他嫌她的作业占地方,看着烦,放在门口就眼不见,心不烦了。 却没想到贺屿之直接回了句:“不过来?” “那我直接扔了。” 闻知看着贺屿之的回复,已经连想哭的感觉都没有了,完全是又气又急。 贺屿之就像一个完全没办法沟通的人一样,说什么都不听,只顾着自己的想法。 闻知没办法。 主要是以她对贺屿之的了解,如果自己不过去,对方还真有可能把她的作业直接扔掉。 “别扔!” “等下我马上过去。你放在门口吧。” 她赶紧打字回过去,然后重新去洗了一下脸,降温,穿衣服。 闻知看着换衣镜里的自己,脸上的情况竟然比早上起来时更严重了些。 整张脸都很红,有的地方甚至能看到红血丝。 她实在没办法不敢顶着这副样子出去见人,只得在柜子里找了孙慧的一顶帽檐很大的帽子戴上,然后才敢出去。 白天公馆内的人各司其职,很安静。左雪岚和贺先生好像都出去了,不在家。 大厅内只有阳光静静地落在波斯地毯上。 闻知带着帽子,趁没人的时候飞快的跑上三楼。 她本来设想的是,贺屿之把她的作业放在外面,这样她也不用见他,直接在门口拿了就走。 谁知道到了三楼一看,对方的门口空空如也。 但门却开着。 第27章 ◎“愚蠢小熊”◎ “不是说放在门口吗?” 闻知看贺屿之门外面没有, 但她因为脸过敏的关系又不想进去见对方,只好在门口低头给他发信息。 谁知女孩儿还在低头码字,一直盯着屏幕等对方回复时, 旁边的门却突然开了。 明显而强烈的光照没有了门的遮挡, 一直从贺屿之房间内客厅落地窗那边直射过来,照到她脸上。 高大挺拔的少年就站在门口, 居高临下看着她。 闻知一下子有些惊慌,下意识地低头, 企图用帽檐遮挡住自己的脸。 但对方好像还是一眼就看到了。 “你……脸怎么了?” 贺屿之也有些诧异,但很快皱了皱眉,问道。 语气和以往不同,听上去低沉严肃。 闻知有些心慌,又窘迫又难为情。 她真的不想让自己现在的样子被贺屿之看到,只好一边捂着脸,一边伸手去够贺屿之手里的作业, 想要拿了就走。 可她去拿的时候,对方却突然之间故意把手往上抬了很多。以至于闻知抓了个空。 女孩儿一下子被他弄得着急起来。 但当她抬眼去看贺屿之的时候,正好对上他的眼睛。 闻知还没反应过来, 便一下子被少年拉住手腕,猛地从门外拽到了门里。 贺屿之将手里的作业随后放到一旁, 把闻知拽进来,让她靠在门板上。 “让我看一下。”他说。 他声音很低。虽然是命令的语气, 但又跟平时的颐指气使不同, 好像多了几分认真。 但闻知不想给他看。 她被他这样一拽, 又堵靠在门上, 本来就有些眼冒金星了。 何况这本身就是很丢人的事, 是她最丑陋的时候。 闻知很幼稚的使劲低头, 想用帽檐遮掩,还用手捂着脸不想让贺屿之看。 可惜贺屿之完全不吃这一套。 他根本不在乎她愿不愿意,直接把她捂着脸的连只手连带着胳膊都拽着,强硬拉开,露出女孩儿那张通红过敏的脸,另一只手还把她的大帽子一把扯了下来。 贺屿之的力气大,闻知的手一时使不出力气,根本没办法反抗。 但她没想到贺屿之这么过分,不仅把她的手扯了下来,还把她帽子拿掉了。 故意让她难堪。 没有了手的遮挡,闻知只能被迫承受着少年从上至下审视的目光。 她觉得委屈极了,只得尽量把脸低下,偏向一侧。 贺屿之就是故意的,要看她出丑。 她眼睛很酸,自己不想给贺屿之看,他还非要看。心里有种委屈一下子随着脸暴露在日光中而浮现出来。 “怎么弄的?”对方问。 闻知咬了下唇,声音很小:“可能是过敏了。” 贺屿之眉头皱起来,盯着她的脸没说话。视线细密如织地落在她脸上,仿佛在描摹一张严谨的工笔画,没有放过任何窄小细节。 闻知被对方盯得发毛,只能紧张地补充说:“没关系的,也许下午就自己好了……” 贺屿之没回话。 女孩儿紧张地抬头看了他一眼,见他还在看自己,便只感觉越发的不安。 她目光扫过旁边,恰好看到了贺屿之放她作业的地方。 闻知顿时心生了一个念头。 她眼疾手快地伸手把作业从旁边拿过来,然后又转过身打开门跑了出去。 贺屿之这次倒没有拦着她。 女孩儿一口气从对方的房间冲出来,然后一路抱着作业,飞快地从三楼一连跑到一楼自己的小屋,迅速关上了门。 直到她靠着门时,才狠狠松了一口气。 闻知回到卫生间,又用冷水洗了一把脸。 当凉水接触到皮肤的时候,才又稍稍缓解了脸上发热烫痒的感觉。她抬起头来,看到眼前镜子里的自己。 水珠顺着脸庞一点点滑落下来。 此时,脸上的红丝毫没有消退。她本来肤色就偏白,这样红了起来又起了疹子就更加明显。 真的很难看。 闻知站在镜子前面直勾勾看着,眼圈越发的红。 但此时她才忽然想起,自己刚刚戴在头上遮掩的帽子被贺屿之拿走了。 刚刚她回来的时候,帽子还正在对方手里,没有拿回来…… — 而另一边,三楼的房间内。 眉眼清俊的少年在门口站了一会儿,像是在思考什么,随后才踱步回了卧室。 他把手里的那顶帽子随手放在桌子上,拿了手机过来翻了翻通讯录,略微思忖了片刻,但最后还是拨通了一个号码。 电话过了一会儿才通。 “喂?怎么了” “我昨晚在网吧喝多玩通宵了,才刚醒。”对面男生迷迷糊糊的声音传过来,听上去就是宿醉过后的声音。 贺屿之倒是懒得管他,单刀直入地问:“我记得你表哥在市医院,是什么科?” “啊……我表哥……我想想啊……” 对面像是真的醉得不清,脑子也不转,过了好几秒才说:“是心理科啊。” “怎么了哥,你心理出什么问题了?” “滚。” 贺屿之说完了之后就把手机从耳边拿了下来,冷着脸扔到不远处的床上。 — 闻知就这么硬挺着,一直到了孙慧中午休息回来。 对方看到她的脸也被吓了一跳,顿时慌了神。 “这,这怎么办?” 孙慧紧张地问:“会不会是在排毒啊?” “我看她们说好像什么擦脸的产品,一开始好像就是会这样。” “我来问问吧,还好我当时加了那个店家的微信。” 孙慧也一时间有些着急,手忙脚乱地打开手机去找对方的联系方式。但她又不太会用,每按一个键都看起来很费劲的样子,眼睛也花,好不容易才找到店家的微信。 孙慧拼音打字不好,只能用写字的方式。一个字一个字写又很慢,好不容易才发出去。 她盯着手机看了一会儿,等对方回了过来马上跟闻知说: “知知,那个店长回了,说这就是在排毒。他们那个产品都是纯植物的,不可能有问题。” “不过她说要是实在太红,可以先停用试试。” “可是这不仅是红,而且还很痒啊。都已经起疹子了。” 闻知有些委屈地说。 其实她已经基本可以断定孙慧是被骗子给骗了。 但现在这种节骨眼上,埋怨对方也没有用。何况母亲也只是好心办了坏事。 “这怎么办……” 孙慧也慢慢反应过来,有些心慌着急。“要不就先停用试试吧。看看等晚上会不会好一点,再观察观察。” “明天早上再看看情况,如果好一些就是最好。” “如果严重的话,妈妈再找人问问看是什么情况。实在不行,咱们等下周你放假咱们再去个医院?”孙慧说。 闻知点了点头,没说话。 她也是第一次遇到这种情况。脸上确实痒得很难受,也不知道慢慢停用会不会好一点。 孙慧中午午休的时间不多,到了一点半就又要回去了。 闻知一个人吃了饭坐在书桌前做题。 其实放假的时候,如果不出去兼职的话她会在家午睡一会儿。但今天因为脸很痒的缘故,完全睡不着,只得起来做题。 只有集中注意力的时候,才能暂时忽略脸上的那种灼热和难受。 谁知道她写着写着,就又听到手机响。 闻知几乎条件反射似的紧张起来。 主要是担心贺屿之会因为她今天上午的不告而别生气。何况妈妈的帽子还在他手里…… 她真怕他倒时候又嫌那帽子烦,把帽子给扔了。 虽然不愿意,但闻知也没办法,只好把手机拿过来打开,上面不出所料是对方发过来的信息。 “把物理作业给我。” 闻知看着手机上对面发过来的字,不由得愣住。 他不是都已经抄完还给她了吗? 闻知有些疑惑地打字问了一下:“不是已经用完了吗?是你上午说用完了才叫我拿回来的呀?” 谁知道对方一点愧疚感都没有,就回了一句。 “忘了。” “这个还没抄。” 闻知看着贺屿之的话,心里一下子就有些火大。 她自认为还算脾气好的人,也很少发脾气。但贺屿之今天这分明就是故意的。 上午就说用完了叫她去拿作业。她不想去拿,他还威胁她,说要把她作业扔掉。 然后她好不容易去拿了,又要受他欺负,让她难堪。 现在又莫名其妙说忘了抄物理的,让她再给他送过去。 这算什么啊?不就是在戏弄她玩儿吗? 而且贺屿之都看见她脸这个样子了,还叫她去给他送。 闻知越想心里越觉得难受,闷闷的。 后来干脆也不看手机了,故意把手机放到一边,赌气趴在桌子上。闻知本来也不想哭的,就是被贺屿之气到了,心里有点难受。 再加上自己脸现在这个样子,以及跑一千米的事情。 好像所有倒霉的事情都被她一个人承担了。 一想到这里,眼泪就有些开始不受控制。 而此时,手机屏幕又亮了一下。对面发过来一个问号。 闻知一直趴在桌子上哭,也没看到。直到哭了一会儿,才听到门口的敲门声。 她心里满腔的委屈跟伤心,都被那突如其来的敲门声所打断。 不用想都知道,肯定是贺屿之。 孙慧自己有钥匙,一般不会敲门的。其他人除了管家阿姨也没人会过来找她们。何况这敲门声一点都不客气,分明就只有贺屿之才会这样。 闻知不想去给他开门。 她本来想要当缩头乌龟,就坐在里面等他走的。 可惜贺屿之就像是知道她在里面似的,锲而不舍地敲个不停。还声音越来越大。闻知坐在里面也不得安生。 对方的敲门声音越大,闻知就越坐立难安,心脏有种被挤压的感觉。 她生怕贺屿之到时候再把其他人招过来,到时候说都说不清楚。 尤其是左雪岚…… 闻知没办法,实在是犟不过贺屿之,只得过去把门打开了。 虽然开了门,但明显还处于赌气的状态,眼泪都还未流干净。 随便吧。 贺屿之要是再凶她或是什么的,她也不管了。大不了就回去读书,也不是不行。 至少在那一刻,她是真的一点都不喜欢贺屿之了,反而觉得对方是个疯子。 闻知都已经做好了迎接暴风雨的准备,却没想到打开门后,一切都异常平静。 她抬起眼去看,只发现贺屿之在低头看着她,手里拿着刚刚被他拿走的那顶帽子。 “跟我去医院。” 对方忽然开口,很冷淡平静的语气,然后将帽子不由分说扣在了她的头上。 闻知还有些没有反应过来。“啊?去医院?” “不不不,不用的……我,我到时候跟我妈一起去就好了。” 她一边说着,一边把帽子扶正,有些语无伦次。 主要是贺屿之太突然了。 她本来还以为他又是下来兴师问罪,指责质问她为什么不回他消息的。却没想到他居然说要她跟他去医院。 结果贺屿之毫不留情地怼她:“她今天下午根本没有请假。” “晚上医院皮肤科的专家都下班了,你要去哪看?”少年回。 “我……” 闻知一时讲不出话来。 主要孙慧好像并没把这件事看得很重,两个人也都抱着希望可以停用然后再自愈的念想。就算去医院也要等下周六了。 贺屿之不等她回话,拉着闻知就要往外走。 闻知连衣服都没换,对方力气又大,眼看着就要把她拉出门了,她才赶紧说: “你,你等一下!” 贺屿之停了下来,回头看她。 闻知脸烫的不行,一时也分不清是皮肤的问题,还是真的在发烫。 “我,我换下外套。” “还有身份证也没拿……”她结结巴巴的说。 贺屿之简直像是一个没有生活常识的人,去医院要准备的也不知道,拉着她就要走,莽莽撞撞的。 见闻知说的有道理,对方就也没再拉着她要走。而是站在门口看着她说。 “那你换吧。” 闻知尴尬到不行,捏了捏手指,然后才说:“你……你稍微等一下。我先关下门。” 她说着,轻轻把门关上了。 贺屿之没阻拦,就只是在外面站着,一直看着她把门关上。 闻知觉得自己肯定是疯了,怎么会稀里糊涂的就变成了答应他要去医院。 她整个脑袋都空白的厉害,好像思维也随着脸的发烫而停止运转。 女孩儿找了件衣服穿上,然后从抽屉里拿了自己的身份证,然后才去打开了门。 此时,贺屿之还在门口站着。 闻知能感觉到,自她出来开始,对方的视线就一直在她身上。这让她觉得有些尴尬又不知所措,以及一点点害羞和不好意思。 “走吧。” 贺屿之说了句,然后便往门口的方向走了。 对方这次没有再拉她的手。闻知先是松了一口气。可走着走着,却又有一点点奇怪的遗憾浮出来。不知道为什么,她竟然还能回忆起刚刚对方抓她手腕的力度和感觉…… 闻知摇了摇头,企图将那种感觉从脑海中抹去。 她戴着那顶宽大黑色的帽子,跟在贺屿之三、四米的后面,一直到出了公馆的大门。 而闻知完全不知道的是,二楼另一边的阳台上,有两个人正在打扫。 其中一个阿姨抬了下头,恰好了看到两个人影从门口出来往外走。 “诶,小孙,那不是你家姑娘么?” “还有贺屿之。” 孙慧当时正在蹲着擦花盆,听旁边的人一说心里还有些不相信。 “不会啊,我家孩子在家做功课呢……她出去不会不跟我说的。” 她一边说着,一边站起身看了眼才发现—— 楼下跟着贺屿之出去的,确实是自己女儿。 — 闻知一直跟在贺屿之后面,顺着花园的路一直到了公馆大门口。 旁边保安叔叔的视线一直在往她跟贺屿之之间来回扫。她觉得有些尴尬,只得低头,拉了拉帽檐,快步跟上前面少年的脚步。 门口的车已经停好了,司机开着门在等着。 贺屿之在车开着的门前停下,侧过身来:“你先上。” “噢……” 闻知点了下头,乖乖地从开着的门里进去,在里面坐好。贺屿之见她进来了才上车,坐在她右边的位置然后关上了门。 这辆车里面空间很大,也很干净,她的腿甚至可以完全伸直。 但毕竟是贺家的车子,闻知还是有些拘谨。 前面的司机看着面善,好像也是一直接送贺屿之的叔叔。而此时,贺屿之在她旁边出了声:“去医院,A大附属的。” “是哪儿不舒服吗?” 前面的司机从镜子里看了后排一眼,问了一句,不过只是正常关心的语气。 闻知则坐在一旁有些紧张。 她担心贺屿之如果说是要带她去看病的话,可能会不太好。要是之后司机再打小报告跟左雪岚说了呢?左雪岚跟贺先生那边会不会多想? 像她跟妈妈这种寄人篱下的,要看别人的脸色生活,也不得不考虑得全面些。 没想到自己还纠结着,贺屿之却只是随意地往后靠了靠,以一种很舒服的姿势靠在椅背上,两条修长的腿交叠在一起,说了句: “我肚子疼。” 闻知转过头看着他,眼睛不由睁得大了大。 她吃惊于贺屿之撒谎撒的脸不红心不跳。而且只要是个正常人就能看出来,他根本没病没灾,身体好得不得了。 闻知能感觉到司机从镜子里,目光在她跟贺屿之之间滑过。 她紧张得立马低下头,用帽子遮了遮自己的脸,企图让对方不要注意到自己。 可惜似乎这种做法没有任何作用。 不过司机并没有继续说什么,也没有再问。只是平静的回了一句:“好,大概十五分钟到。” 都是过来人。 何况是能一直在这种家庭做司机的人,又有哪个不是八面玲珑,嘴风严紧。 他往后稍微看一眼就大概明白是怎么回事。 但有关于雇主的事情:不多问,只开车。这才是这一行金条玉律。要是多嘴多舌,必然做不长久。 车子慢慢启动上路。 闻知坐在后面,一直处于某种紧张的状态。 这是她第一次坐这辆车。 虽然之前有坐过一次左雪岚的车,但跟这个也不是一辆。这辆好像平时就只负责接送贺屿之来着。 想到这,她小心翼翼地瞥了一眼旁边的贺屿之。 只看到少年坐在旁边,并没有看向她,而是看向窗外。 贺屿之一身白色运动服,很平静的样子,背后是窗外蔚蓝明亮的天。 他的侧脸很好看,细碎的发梢,鼻梁高挺,眉眼深邃,有种意气风发又漫不经心的矜贵感。 都说整体的意义大于局部。可是闻知就连局部都找不出他身上的缺点—— 虽然只是外貌上的。 对于男生而言那样的五官过于精致,但却又不会很娘,有种冷硬干净的质感。 他两条腿修长笔直,却又不是干瘦,即使是坐着,很慵懒的感觉,但姿态看上去却仍旧挺拔好看。 闻知犹豫了一下,悄悄低头在手机上给对方打字。 “谢谢你。” 在她点了发送的同一刻,旁边少年口袋里的手机也闷声震了一下。 她几乎是看着他拿出来的。 但少年只是低眉看了一眼手机上的字,再看向她,然后什么都没有回复,又重新将手机揣进了口袋。 贺屿之眉眼长得漂亮,有种邃然的感觉。 每次在他看向她的时候,闻知都会紧张一下。 对方没回她,表情也没什么变化,这让女孩儿有些尴尬。 她抿了抿唇,抓着手机拘谨地坐在旁边,也学着贺屿之的样子看向窗外的景色。 但看着看着,闻知又想到一件有些奇怪的事。 这车不是好的吗? 司机也随时都在。何况贺家这么有钱,也不可能只有这一辆是给贺屿之用。坏了肯定还有可以用的呀。 那周五那天贺屿之为什么要坐公交车…… 闻知想着,皱了皱眉。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3-03-18 02:27:26~2023-03-19 02:36:38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会烤鸭的魔法师 20瓶;万事顺意 2瓶;一颗啤酒糖、42293163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28章 ◎“紧张小兔”◎ 十五分钟后。 车子果然在司机所说的时间内, 准时驶进医院。 两个人从停车的地方下来,闻知跟着贺屿之后面,一直到了皮肤科所在的四楼。 因为是周末, 在外面排队的人并不算少。 现在北城的医院大都已经施行起网上挂号和机器操作。 闻知记得自己去年在家乡那边看病时, 挂号还是人工,只要去排队就好。现在到这边换成了机器, 反而有些不会弄。 毕竟是一次。 贺屿之嫌她笨手笨脚的,就直接抢了她的身份证给她弄。 闻知有些不愿意, 想要抢回来。但贺屿之长得太高了,他稍一抬手,闻知就算踮起脚也很难抢得到。 主要是她身份证件照照得又不好看,不太想让贺屿之看。但那人偏偏还故意盯着她身份证看了一会儿,然后才帮她弄,搞得闻知又羞又气。 女孩儿虽然操作不熟练,但挂号机上显示的字还是看得明白的。 她凑过去看, 发现门诊的皮肤科要三十块;但专家号主任医生的挂号费却要整整三百块。 结果她就站在旁边,眼睁睁看着贺屿之想都没想就选了三百的那个。 “不不不!不要那个!” “那个太贵了啊,根本不值得, 就普通的就可以啊。” 她吓得不轻,赶紧说。 一边说着还一边伸手想要去点取消, 结果手被贺屿之拦住了,不让她碰。 自己这应该就只是过敏, 根本用不着看那么贵的。 而且那可是整整三百块啊! 她根本就没有这么多钱。就算有也不会用来看病花掉。 “草, 你真够可以的。” 贺屿之低骂了一声, 与其说像在骂她, 更像是在自言自语。他把她挡在旁边, 直接拿出手机扫了一下, 付了款。 “我……” 闻知看着屏幕蹦出付款成功的提示,下面打印的挂号单也自动打印了出来。 “你干嘛啊,根本就不用挂专家号的。” “还可以退吗?” 女孩儿声音有些委屈地试探道。 主要是她也不想欠贺屿之的。就算他现在帮她交了,以后不还是要自己去兼职了再还给他? 明明可以花三十解决的事情,为什么要花三百。 闻知心里闷得难受。 “退个屁。” 贺屿之也不理闻知耷拉下来的小表情,拉着她的手腕就往皮肤科里面走。闻知跟在他后面走着,还试图把手腕抽回来。 此时正是医院里最忙碌的时候,人也来来往往的,很多。 不时有路过的年轻男女目光看向他们,几乎毫无例外地先在看到贺屿之的时候眼底亮一下,然后才顺着他抓着的她的手,向闻知看过来,随后便露出疑惑不解,随后又略感可惜的神情。 虽然那种神情大多一晃而过,但闻知本就心思敏感,一眼便看得出来。 路人估计是都误会了什么,还以为她跟贺屿之是男女朋友之类的关系。 那眼神就仿佛在说:“原来这么普通的女生也能找到这么帅的男朋友?真是奇怪,那是不是我也可以?这女生是对这男生使了什么迷魂药吗?” 闻知对那些人的目光感到痛苦,以及不好意思。 她想要把手腕从对方手里抽回来,但贺屿之又抓得紧,她抽不回来。 “你别拉着我了,我自己会走。”闻知说。 结果贺屿之在前面,就只是回了一句:“你废话怎么这么多。” …… 闻知闷着气不开心。 一想到挂号费还是对方交的,又不好发脾气。 两个人很快就到了皮肤科排队的地方。 虽然周末来看病的人很多,但因为挂的是最贵的专家号,再加上也不算很热门的科室,主任医师的办公室门口排队的人还算少。 电子屏幕上显示排队的没两个人,等了大概十几分钟就到了闻知。 进去时,里面坐着一位女医生。对方带着口罩,感觉年纪像三十多了,但也有可能是保养的好。 毕竟左雪岚就显得特别年轻…… 闻知才刚在医生面前的椅子上坐下,还不等开口,对方看了一眼她便说:“哎呀,小姑娘你这脸过敏挺严重啊。” “怎么现在才来?” 贺屿之是跟着闻知一起进来的,就站在闻知后面。 这让闻知有点不适应。 但挂号费是对方交的,她又不好赶贺屿之出去。只好硬着头皮忽略掉对方,专心跟医生说话。 “因为感觉没那么严重,本来想着过一段时间自己能好的。”她解释说。 “这还不严重啊?”医生笑了一下。 “什么时候开始的,多长时间了?有没有吃过敏性的食物,比如海鲜、芒果?现在脸上皮肤大概是什么感觉?”女医生问。 闻知摇了摇头,“吃的都是平常的东西。只是昨天晚上换了护肤品之后,今天早上起来就变成这样了。” “就是脸上痒痒的,而且还发热。” “你再靠近一点我看看。” 那女医生说着,仔细看了看闻知的脸:“啧,都起疹子了。典型的过敏。” “什么护肤品啊,以后绝对不能用了。” 闻知低着头,在想妈妈被骗了的事情。 如果那护肤品以后都不能用,岂不也是白白花了钱。再加上今天来医院看病的钱…… 她心里沉重得很。 医生在前面一边在电脑上面打单子,一边安慰她说:“没事儿,也别太紧张。” “这过敏也不算什么大问题,我给你开个单子,去药房拿个药。” “一会儿拿完再回来,我跟你说注意事项。” 单子滴滴滴地从旁边的机器里打出来。 闻知内心有些紧张,也不知道这一次来会花多少钱。 之前她兼职的钱还剩一些,这回都带着了。 挂号费的钱已经是贺屿之交了,这笔钱要还是对方来交就有些说不过去。 谁知医生把单子递过来的时候,闻知刚要去伸手,贺屿之就直接从她身后把单子拿走了。 “我去拿。” 少年说着,就直接拿着单子转身出去了,剩下闻知一个人扭过头,略有些震惊的看着对方离开的方向。 而此时,女医生有些轻松的声音传过来。 “男朋友啊?长得真帅啊。” 闻知赶紧摇了摇头否认,但脸还是红了一下:“不是不是,我们只是一个班的而已,是普通同学。” 为什么所有人都以为他们是男女朋友? 这真的太尴尬了。 但那女医生却只是抬头看她笑了一下,没有再多说什么。 闻知感觉自己好像越描越黑…… 因为后面还有人等着看病,闻知就先从医生办公室出去了。在外面等着贺屿之回来。 过了一会儿,少年才带着药风风火火地回来。 两个人再重新进去。 医生平静地拿过来给闻知涂了一下药,然后叮嘱说:“这段时间什么护肤品都不要用了,只用我给你开的药,知道吗?” “回去的前几天先用这个浓度低的氯化钠注射液湿敷。把这个打开倒在纱布上,然后敷在你脸发痒发烫的地方,大概五到十分钟之后取下。” “后面可以慢慢改成用纯净水敷,一直等到脸养好。” “这个是单乳膏,里面没有任何激素成分,你可以放心用。只要觉得难受了就涂一下。” “还给你开了一瓶维生素和抗敏药,这两个按说明书吃就可以。”医生说。 “好。” 闻知听话的点了点头。 看完病,两个人从医院出来,一前一后往停车的地方走。 闻知迷迷糊糊的,感觉全程都用了不到半个小时。三百块就这么花完了。 “哦对了,你把刚刚拿药的单子给我一下。”闻知忽然想起来药的事,对贺屿之说。 闻知想,买药的钱还是要还给他的。 谁知道这家伙根本就没留。 “扔了。” 贺屿之说着,双手随意地插在裤子两侧的兜里,一脸云淡风轻。 “扔了?” 闻知简直要被他气死。 “废纸一张,留着干嘛?” 少年反问她,还很嘴欠的补了一句:“我不像你,有留垃圾的习惯。” “那你说一共多少钱吧,我后面慢慢还给你。” 闻知像一只泄了气的皮球。 早知道就不应该跟贺屿之过来,如果是她自己来的根本就花不了这么多。 现在好了,有种欠高利贷的感觉。 贺屿之对此却嗤之以鼻:“没让你还。” “我只是不想在看你那张脸的时候被影响心情。”少年说。 其实闻知明白贺屿之这次大概率是真的好意。这句话里可能也只是开玩笑,别扭说的,不想直接承认是帮她。 但在闻听起来,却还是有一秒钟心脏被刺痛的感觉。 女孩儿微微低下头,没有再说话。 — 从医院再回到贺家公馆,也到了傍晚。 闻知回去时孙慧还不在。 她按照医生教的方法用干净的纱布湿敷了一下,又吃了维生素跟抗敏药。那种又热又痒的感觉果然消退下去很多。 女孩儿心里有些开心,趁着还没吃晚饭还写了一套卷子。 五点多的时候,母亲终于回来了,带了饭菜。 虽然孙慧什么都没说,但闻知能明显感觉到家里气压很低。 闻知看了看孙慧的脸色,主动说:“今天下午我去了医院,医生说是过敏了,开了点儿药,还有回来湿敷的东西。” 感觉到了母亲的不高兴,女孩儿有些小心翼翼。 她大概能猜到孙慧为什么不高兴,估计是有人看到了自己跟贺屿之出去。然后告诉了孙慧。 “跟贺屿之去的?” 孙慧抬头看了一眼她,也不等闻知回答,很快便说: “闻知,你这样让妈妈怎么办啊。上周妈妈跟你说的话你到底有没有听进去?” “听进去了。”闻知有气无力的回答。 “可是根本就不是你们想的那样啊。” 她应了一声,但又觉得心里憋的不舒服,解释说:“贺屿之只是带我去医院看过敏而已,什么都没有发生啊。我们又不是在谈恋爱,就只是普通同学。” “而且还是他用完我作业,我去拿的时候他看到我脸这个样子才带我去的。” “哎,我知道。” 孙慧见闻知有些着急了,语气也放缓和了些:“妈妈又不是说你们是在谈恋爱。” “人家可能只是心血来潮,给你点小恩小惠什么的。” “但我的意思就是你不要跟他走得太近。” “一来是影响不好,倒时候人家父母知道了又该觉得你这女孩子心思重,就不愿意让你继续待在这边了。” “二来也是不要喜欢他,影响你自己学习。眼光放长远点儿,他这种男生吧……” 孙慧原本还想说什么的样子,但说了一半却叹气,连连摇头:“算了。” “不说了。” “妈妈对你也没有别的要求。好好学习,考个好大学。到时候找个跟咱们家差不多的男生,你想怎么谈恋爱就怎么谈。” 闻知没吱声,草草吃完了饭就回到书桌前看复习资料了。 她也有些赌气。 闻知也不知道自己怎么这么倒霉。 她知道自己长得不漂亮,家庭条件也不好,跟贺屿之在一起一点都不配。但好像每一个人都生怕她不知道似的,一遍遍用眼神跟言语给她重复。 虽然她是喜欢贺屿之的,但贺屿之也没喜欢她啊。 不懂为什么孙慧就如临大敌似的。 闻知心里觉得委屈,干脆把这种不开心转化为动力去做题了。 晚上临睡觉前,闻知去照了镜子,感觉脸上的红疹消退下去了不少,也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心理作用。 有好转就行,她想。 女孩儿换衣服上了床,临睡前看了一眼手机。 贺屿之后来没有再给她发过信息。两个人之间的对话记录仍停留在她在车上发出去的那个谢谢。 她看着少年的头像,不自觉想起白天去医院以及在医院的某些瞬间,心里有种说不出的感觉。 贺屿之有时候真的很恶劣,但有时候又好像还不错。 就好像他原本只是很随意地在她心里抛下了一颗种子。 可此时,那棵种子却无声无息的发了芽,悄悄地破土而出了。 即使只是露出一点小小的嫩尖。 但她已经没有办法拔掉。 — 第二天起来时,闻知脸上已经没有那种灼烧和痒的感觉了。 她洗漱的时候看了镜子,脸上的红疹虽然还有一些,但很明显没有昨天那样严重。 她临上学前又湿敷了一下,吃了药,才匆匆忙忙赶去车站。 昨天医生有叮嘱她说,这几天要注意防晒。所以她还是戴着那顶黑色的大帽子,坐车到了学校。 可能是她带的帽子太夸张了,而且还是成熟的款式,导致到班级的这一路上很多人在看她和她的这顶帽子。 闻知有点不好意思,加快脚步回了班级,然后才把帽子摘了下来。 因为要敷脸,闻知来的比平时晚了一些。此时耿悦都比她早一步来了,正在座位上用吸管喝着一小瓶酸奶。 看闻知过来摘了帽子,她眼睛也不由得睁的大了大,然后问: “你脸怎么了?” 这么明显吗?闻知想。 明明她自己感觉比昨天上午的时候好了不止一星半点呢。 “没关系,就是有点过敏。” 闻知说,“不过已经去医院看过了,再用几天药估计就好了。” “噢。”耿悦点了点头,没再多问。 过了一会儿,贺屿之才在门口出现。 闻知看着少年从门口一直回到左边靠窗的位置坐下,然后又将膝盖搭在桌子上,好像低头在看手机。 贺屿之没有看她,闻知也只是多看了他背影几眼便很快将视线收了回来。 一直到第一节 课下课,自己放在书包里的手机忽然震了一下。 课间没有老师。虽然教室有监控,而且名义上学生是不可以在学校用手机的。但还是有很多人都光明正大在桌堂里看手机,只是闻知不好意思。 更何况她现在用的手机是贺屿之之前的,也怕被人看到,有些做贼心虚。 闻知悄悄在书包里面把手机打开了一眼,发现是贺屿之发来的消息。 “第二节 课下课,到教学楼后面。” “从左边走。” 闻知看到消息,第一反应就是抬头朝贺屿之的方向看了一眼。 但对方没有回头,闻知也只能看到他一个背影。 女孩儿低下头,小心地在手机上打字: “有什么事吗?” 第二节 课的课间确实要相对长一些。不过平时闻知除了上厕所和去办公室,基本不会出去。贺屿之这样说,让她有些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她将消息发过去,等着贺屿之回复。 但对方却没回。 闻知亲眼见到贺屿之低头看了一眼手机,肯定是看到她消息了,但什么都没回。 闻知有些气馁,以及提心吊胆,主要是不知道贺屿之又想要干嘛—— 他这个人的脾气就是一阵一阵的。 闻知就这么一直想着这件事,直到第二节 下课。 她看到贺屿之起来出了门,走到前面时还回头看了她一眼,头稍微偏了一下,暗示叫她出去。 闻知不知道贺屿之的那个小动作有没有被其他人看到。 但在班级里这样,让她有些紧张。 闻知是不想去的,但是又不敢拒绝对方的要求,只好等那人走了之后才把书合上,慢吞吞的朝外面走。 她下到一楼,出了大楼门口,按着少年说的从左边拐到教学楼后面。 谁成想她才走到拐角处,刚转了个弯,就猛地一下被人抓住手腕拉了过去。 再反应过来时,眼前已经是少年那张凑近过来的,白净英俊的脸。 “你干嘛啊。” 闻知有点被他粗鲁的动作吓到了,不免蹙起眉头责怪。 但对方没道歉,也没搭理她。 反而用手捏住她的下巴,将她的脸一会儿往左摆,一会儿往右摆。与此同时,少年漆黑的视线也紧密地落在她脸上。 “好像比昨天好多了。” 他说着,声音清冽且低沉,仿佛就在她耳边。 对方此时离她极近,正仿佛探究般看着她的脸,温热清润的鼻息都打了过来。 女孩儿本想往后退,可背后就是墙壁。他的指尖捏着她的下巴,力道微微有些重,让闻知有种强烈的被掌控地感觉。 心里有只兔子在跺脚。 作者有话说: 我知道大家很期待后面都市追妻部分!!! 但是!但是!小狗这part还没完呐!!www 且等等! 大概二十多万之后可能会进都市了 第29章 ◎“永恒爱河”◎ 他离她那么近, 又是男生,还是一个自己对其有好感的男生。 闻知生理性的害了羞,脸也往后稍微躲了躲。 好在贺屿之已经看完了她的脸, 也没再硬抓着她, 而是直起身来,总算离她远了些。 而这时, 闻知又听到对方忽然问:“你以后要不要跟我一起坐车上下学?” “啊?” 闻知不明白为什么贺屿之忽然问这个,仍有些在状况外。 “没, 我随便问问。” 贺屿之又补了一句,有些别扭的样子,而且似乎已经不想再继续这个话题似的。 而闻知耳边却忽然响起母亲昨晚的话。 “不用,我现在这样就挺好的。” 她想了想,然后说,“而且我坐你家的车也不太合适。不过还是谢谢啦。” 贺屿之皱了皱眉:“不合适?” “哪里不合适?”他问。 “没……主要还是我挺喜欢散步和坐公交车的。” 闻知怕贺屿之再追问,自己也不好回答, 干脆又临时换了一下口径。 她不想占贺家便宜,也不想再被母亲跟其他人误会是一方面;而另一方面,闻知也确实还挺享受每天自己一个人上学放学的时光的。 在学校有其他人, 在家里要跟妈妈在一起。只有上学放学的时候才是真正自己一个人。 因为走在路上,大家都互不相识。就算谁多看谁一眼, 谁踩了谁一下,也只是擦肩而过的关系, 不用总是提心吊胆。 但如果每天都要跟贺屿之做一辆车上下学, 且不说被学校里面其他人发现该怎么谣传、针对;她自己就会觉得紧张、完全没法放松—— 何况贺屿之那么阴晴不定。 他现在心情好, 沟通起来就没有障碍;但要是哪天他心情不好, 倒霉的就是闻知。 更何况像之前被剪书包那样的事, 闻知不想再经历一次了。 她至今都不知道, 当初指使那个学姐来剪她书包的那个人是谁。虽然对方后面也没再对她做什么,但还是注意为好。 “对了。” 说到这里,闻知忽然想起来昨天的事。 “昨天买药你付了多少啊?后面等我有钱了好还给你。” 没想到她刚说完,贺屿之便又是一脸不想再听、不耐烦的表情。 “我都说了不用还,你怎么听不懂人话。” 然后便挥手又打发她走:“你回去吧,快上课了。” 到底是我听不懂话,还是你这个人奇怪啊…… 闻知皱了皱眉,见跟贺屿之又开始话不投机半句多,只好准备回去。 她刚要走,就在余光中瞥见瘦高挺拔的少年倚在墙角,等她转身之后,从校服裤子里掏出来一支方形银色的打火机。 贺屿之的手指本就长得漂亮,白净修长。 她看见他将打火机的盖子打开,附带着一声略微清脆的声响,然后像转笔似的,很随意轻松地将打火机在自己不同的指间绕了一个来回。 那一整套动作那么随意散漫、灵活,可看起来却也那么熟练且帅气。 而此时,贺屿之已经又用另一只手从兜里掏出一根烟。 闻知本来都要走了,看到这个场景却不知怎么的,一时有些走不动。 她之前的那所高中风气不好,抽烟的男生有很多,而且会三三两两聚到一起。但自从来了这边后,还没看到过有男生抽烟。 她不知道贺屿之抽烟,还以为这边的男生本身就极少有抽烟的。 毕竟这又不是什么好东西。 她呆站在那里,看着橙色的火苗在少年白皙且骨节分明的手中熄灭又亮起,伴随着空气中有清脆的声响。 而贺屿之正要点燃烟蒂时,却发现闻知还站在不远处没走。 少年稍抬了下眼睫,直接看向她:“看什么?” “你也想来一根?” 闻知站在那里,目光正对上少年漆深的视线,不由得脸和耳尖都红了红。 她总感觉贺屿之这话像是在挑衅、又像是在调戏她似的。 “我不要。” 她嘴唇动了动,半天才挤出一句来,“这又不是什么好东西,而且抽烟对身体也不好。” “现在都不提倡抽烟了。” “这属于陋习。” 闻知也是一时兴起,说完就赶紧跑了。 贺屿之还在原地,不由得愣了愣神,手停在半空中。 他眼睛始终看着少女跑开的方向,不敢相信刚刚闻知竟然一口气说了这么多怼他的话。 而此时,少年手里打火机的火苗已燃了许久,却迟迟未递到烟的前端。 其实他也不算是有烟瘾的人。就只有偶尔烦躁的时候会小抽一下,对口味也很挑剔。 但此时却忽然觉得没劲。 少年皱了皱眉,像是略微思考了一下什么似的,将打火机和烟收了起来。 — 后面的两天相安无事。 贺屿之还是天天让她给他送作业,但除此之外没有再欺负她什么。孙慧也没再提不让她跟贺屿之走太近的事。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闻知感觉最近的贺屿之比以前好沟通了一些。 但新的一周,很快就又要有游泳课了。 上次的游泳课实在给闻知留下了阴影。而且她至今也不清楚贺屿之那天是在抽什么风。 闻知最近晚上一直在看贺屿之那时候给她的辅导资料跟卷子。 毕竟不是自己的,她怕贺屿之哪天不高兴要了回去,自己就没机会看了,所以几乎抓紧一切时间在看。 她做题速度本身就比别人快一些。白天的时候写学校的作业,晚上回来看课外的。终于先完成了一套。 临上游泳课的前一天。 贺屿之晚上有钢琴课。闻知坐在自己的小书桌前,隐隐约约能听到流畅的钢琴声从远处传递过来。 很好听。 虽然隔音好,听得不太清楚。但闻知还是忍不住竖起耳朵去听。 她喜欢这样的贺屿之,感觉对方安静去做某一件事的时候,好像就格外有魅力。 与其说喜欢他弹钢琴,不如说喜欢他认真去做事情的样子。 她一边听着钢琴声,一边沉下心来做卷子。 后面那钢琴声停了下来。闻知听不到了,竟还有些怅然失落的感觉。 直到又过了一会儿,手机震了一下,有消息过来。 是贺屿之发了消息让她送作业。 闻知拿着作业上去,顺便也把做完的那套卷子带着了。上去时,贺屿之留了门。但当她推开门往里走时,屋子里却没有人。 闻知小心翼翼地从客厅进去,见没人就进了卧室。 但里面也没有人。 女孩儿正抱着作业跟卷子奇怪着,一转头就撞上了刚好换完衣服,刚从后面衣帽间出来的贺屿之。 少年下面是灰色的运动裤,上身换了一件很宽松的白色短袖T恤衫,右侧近心脏的位置有黑色字母的印花,露出了一截冷白的胳膊。 他皮肤细嫩,下面蓝青色的血管有隐隐隆起的痕迹,劲瘦的肘部微曲,显得骨感而有力。 左手手腕上带着一块黑色的手表,不知道是什么牌子。 但戴在他的手腕上就异常好看。 对方刚刚换完衣服,简单抬起手整理了一下刘海。闻知站在原地抱着练习册一动不动,看着他从里面出来。 但贺屿之只是抬眸看了眼她,没什么太大反应,直接从她旁边绕了过去。 倒是搞得闻知脸有些红。 她快步走到贺屿之的电脑桌旁边,把手里的练习册放乐上去。然后转身对他说:“这套卷子我写完啦,先放在这儿了?” 闻知把卷子放在那套卷子最开始放的地方,然后看向贺屿之问他。 “嗯。” 少年嗯了一声,只扫了一眼她手里的卷子,也没太在意。 闻知有些尴尬地抿了抿唇,正准备转身出去。却又忽然想起第二天要游泳课的事。 “那个,明天下午有游泳课。” 她小心的提醒说。 贺屿之开了电脑坐了下来,掀起眼帘看了一眼她:“嗯,然后呢?” “我想上……”女孩儿试探道。 其实闻知也觉得这样好奇怪。 明明上课是她的权利。但因为上次游泳课的事情,她怎么想都不明白贺屿之那天为什么不让她上,更怕明天旧事重演。 贺屿之看着她,微微怔了一下,随即脸色便有些不自然。 他蹙了下眉,目光挪到一边:“想上就上,不用问我。” “噢。” 得到了肯定的答复,闻知心里的大石头也总算落了下来:“那我可以问一下,你那天为什么不让我上游泳课吗?” 她鼓起勇气问。 少年的表情看起来有些烦躁且心不在焉。他开了电脑,随便点开了个游戏然后才冷淡淡的说了句:“忘了。” 忘了? 但闻知不傻。她看得出来贺屿之只是不想说,也就不再追问了。 “那好吧。” 她眼帘垂了垂,然后离开。 但走到门口的时候,贺屿之却又忽然叫住了她:“这些卷子不用着急还我。” “时间还久。”他说。 闻知点了点头,轻声说了句好,出去了。 在她看来,贺屿之似乎就是这种方式来弥补他自己那天的发疯。 — 第二天的游泳课很顺利。 闻知本来还担心,贺屿之会不会又突然怎么样。但那节课上的意外顺利。 老师没教什么,就大概示范了一下。剩下的主要还是自己练习。 闻知胆子小,也不敢往人堆里面钻。老师做示范的时候她也是在外圈看着,有些细节根本注意不到,还不如贺屿之那天晚上给她做的示范。 闻知脑海里回忆起那晚少年的样子,就不由得脸蛋发红。 耿悦本身就会游泳。 闻知上课的时候就一直跟着她后面。耿悦有时候也会帮她纠正一下动作。 总之很顺利的度过。 晚上的时候,贺屿之也很安静。 她给他送作业上去时,门开着。闻知进去后简单往卧室里看了一眼,发现对方正在打游戏,就蹑手蹑脚地把作业放在门口的架子上,又给他发了条信息后就回去了。 谁知她才刚回去坐下,贺屿之的消息就发了过来。 “为什么没送进来?”他质问。 闻知也有些懵。 “我放在你门口的架子上了啊?你走几步去拿一下就好了。” 而且她明明发了信息给他的,说放在架子上了。 贺屿之都不看的吗? 等她发完这条后,对方就没再回了。又过了好一会儿才说:“下次直接送进来放我桌子上,不要放在门口。” 闻知本来还没觉得有什么,看到对方发过来的这句话之后也有些生气。 明明就没有几步的距离。贺屿之至于大少爷到这种程度吗?还反过来怪她,好像没有送到他手边就是她的不对似的。 女孩儿也有些赌气,干脆不回消息了。 好在贺屿之也没再继续在这件事情上纠缠。 她闷头做题看书,一直到十点多孙慧开始催她睡觉。 闻知简单洗漱了下,敷了脸,收拾好第二天的书包,换了睡衣钻进被窝。可临睡前,手机却嗡的一声,又有消息传过来。 闻知本来都已经盖好被子准备睡了。 没办法,又重只得新伸手出去,将手机拿了过来,打开。满脑子想得都是不知楼上的那位少爷又有什么吩咐。 但没想到,打开看到字后,女孩儿歪了歪头,娟秀的眉头皱了皱,有些不明所以。 “在干嘛。”对方发。 闻知仔仔细细地盯着那两个字看了一会儿,又看了看贺屿之的头像和资料卡。心里想着,贺屿之是不是发错了。 “是发错了吗?” “我是闻知。” 她犹豫着,但最后还是打字发了过去。但与此同时,脑子里又不由自主地想:既然是发错了,那贺屿之原本是给谁发的呢? 是发给某个女孩子吗? 她想着想着,不知怎的,心里便有了种酸痛又难过的感觉。 作者有话说: 幼稚小狗 第30章 ◎“云朵面包”◎ 闻知刚这样想着, 手机就又震了一下。 女孩儿下意识地转头看了一眼妈妈,对方好像睡着了。但闻知还是小心地把震动调成了静音,然后才敢去看对面发过来的消息。 “……” 贺屿之发了一串省略号过来, 仿佛对她很无语, 又像是被她说中了发错人的事。 但下一秒,对方又发了一条信息过来。 “我在跟一个脸过敏的人说话。” 闻知眼睛盯着屏幕上的字, 心脏豁然便开始极剧烈的跳动。扑通扑通的。 一切都因为这一行字而起。 所以贺屿之的意思就是在说她吗?他没有找错人,而是真的要找她的。 女孩儿头脑发热, 感觉一下子神经绷紧,一点困意都没有了。 她怕开着的手机屏幕太亮,又回头看了一眼孙慧,但最终还是悄悄掀开被子起身,蹑手蹑脚地跑到卫生间后坐下来,才给对方发: “怎么了?” “我正准备睡了。”她打字回过去。 这好像是她第一次跟贺屿之说除了作业以外的事情,感觉很不一样。 虽然不知道他找她有什么事, 但他并没有发错,而确实是找她的。 单单这一点就让闻知觉得开心。 “睡这么早?”对方回。 “我妈妈睡得早。我学习到太晚,灯光很亮的话会打扰她休息。” 闻知用手打着字, 认真地回复。 贺屿之又隔了一段时间没有回消息过来。 闻知在想,是不是自己太无趣了?所以对方又不想再跟她说话了。 她像个虔诚的信徒, 在狭小的空间内紧紧盯着手机屏幕上的字,心绪起起伏伏。 本来闻知以为贺屿之不会再回消息, 都准备回去睡觉了。结果对方的消息才又发了过来: “你要给我送的生日礼物呢?” 闻知愣了愣:“啊?” 贺屿之不提还好, 提了之后闻知就又想起那晚的事。又会有一种很强烈的委屈和难过感从心口浮起。她本来都忘了的…… 贺屿之为什么还要再提? “你不是不要么?” 打完这句话, 闻知又有点不想再搭理贺屿之了。 本来时间久了, 已经忘掉了当初那种不顾一切的真心被践踏的感觉。 但他一提起来, 闻知就觉得眼睛发酸, 更觉得自己现在这样还对他保留有一份喜欢的样子很傻!很没有骨气! 她就应该不理他的。 可是……好像完全不理他也不行。 毕竟就像贺屿之说的,她的学费都还是他们家在出。 但贺屿之像是真不记得他当时是如何对她的一样,一点都不觉得愧疚,反而在发号施令。 “明天给我。”他说。 “……”这回轮到闻知发省略号了。 “是你自己不要的。而且玻璃罐已经碎了,没法再用了。” 她刚赌气发过去,下一秒便听到母亲在外面突然叫她:“闻知,快睡觉了! “一直在里面待着干什么呢?” 闻知吓了一跳,感觉在做坏事情被抓包。 “马上!” 她略有些心虚地回了孙慧一声,然后很快在手机上打:“我妈妈叫我,我要睡觉了。” 打完,发送。 闻知利落地关了手机,揣在睡衣裤子的口袋里,然后打开卫生间的门出去,关了灯,回到床上盖上被子。 但不知道为什么。 黑暗中。女孩儿躺在床上闭着眼,却怎么也睡不着。 她脑海中回闪出自己第一次遇到贺屿之时的场景,又想到自己累死累活赚的一百多钱去给他买礼物,一颗颗核桃剥好放在罐子里,却被他以那种嫌弃的眼神打掉到一边…… 闻知缩在被子里,脑海里全是贺屿之的影子。 他看不起她,欺负她的事情还那么多,闻知原以为永远都会是这样了。 但最近,却好像又有了一点点不同…… — 贺屿之坐在电脑前,看着屏幕上的对话框停在闻知发来的最后一句。 “我妈妈叫我,我要睡觉了。” 他原本还想说什么,字都打了一半在输入框,就看到闻知说要回去睡觉的事,心里就有种不上不下的烦闷。 少年蹙了蹙眉,脸上是不高兴的神情。 闻知怎么这么妈宝女? 贺屿之本来以为她只是怕他呢,一副怯懦又软软的样子,像一只小绵羊任人拿捏。后来发现并不是。她好像本身就是很容易受惊的人。 外部环境的任何风吹草动都会刺激到她。 关键她还特别听话,每天都乖乖女的样子。听她妈的话,听老师的话。 反正就是不听他的话。 现在才十点多她就要睡了…… 贺屿之有些烦闷地关了聊天对话框,脑海中却忽然闪回过闻知住的那间小屋子里的场景。 他为数不多的几次过去找她,就只站在门口,便几乎能一眼将里面看到。 那真的是不大的一间屋子。 十五、十六平米的样子,带了一个小阳台和独立的卫生间。卧室里就放了一张床,一个书桌以及一个衣柜。 如果是一个人住的话也就罢了,但闻知是跟她妈妈住在一起。 不知道为什么。 女孩儿那天在一楼角落里泫然欲泣的样子又开始在他眼前浮现。她一哭起来的时候,眼睛也红,脸颊也红。那双眼睛里面蓄满晶莹的泪水,又不好意思往下掉似的,真让人看着着急。 她一哭,好像整个人就变得很小,很可怜。 还别说。 这女生虽然长得普通,眼睛旁边还有那一片天生浅红的痕迹。但哭起来的时候还莫名其妙挺好看的。 他喜欢看她哭。 少年一边想着,一边在无意识中将手里银色长方形的都彭朗声打火机不断打开又合上。伴随着clingcling的声响,机身在修长漂亮的指间旋转。 最后亮出一簇长长的火苗,又忽然一下子合上。 贺屿之起身朝外面走去,椅子跟地板摩擦发出一阵刺耳的声响。 一直下到二楼。 贺屿之进去的时候,贺宏盛跟左雪岚都还没睡。 左雪岚此时正穿着睡衣,脸上敷着一片金灿灿的面膜,看起来很奇怪。而对于亲儿子大半夜过来这件事,夫妻俩都明显有些诧异。 贺屿之小时候还好,自从上初中开始就有了自己的想法,也不怎么跟父母交流了。 但左雪岚惯着他,物质上给足。 主要左雪岚自己上学的时候成绩就一般,所以对儿子的要求也没有太多。 再加上贺屿之天生长了一副好皮相,光是这一点就足以让她在一众姐妹圈里面仰着头走路。所以成绩差点也没太大所谓—— 即使这一点让贺宏盛感到很头疼。 “什么事?” 贺宏盛问,声音有些威严。 贺屿之前段时间打架的事情才刚过去没多久。他对自己这个儿子实在感到头疼,不知道还要怎么教育。但偏偏贺屿之还是独生子。 左雪岚身体不好,而且从小就是特别娇气的人,怕疼。生贺屿之的时候又险些难产,后面就说什么都不愿意再生了。 但贺宏盛看这个儿子实在恨铁不成钢。 至少他目前是无法安下心来,以后把集团的事情一步步交给他来做。 这孩子除了打游戏和打架,别的是一点儿也不学。 贺宏盛想着,实在不行下半年就把他扔到新加坡那边去算了。 省得一天天在眼前看着心烦。 “一楼不是还有两间客房是空着的么?” 贺屿之说:“分我一个。” “你要那间干嘛?”左雪岚问。 她因为带着面膜,几乎不能做表情,所以一边说话还得一边扶着脸上的面膜。 贺屿之的房间很大,而且几乎整个三楼都是他的。 左雪岚不明白贺屿之还要一楼那间空着的客房做什么。 “我有用。” 贺屿之不愿多说,只这么回答。 “一整个三楼那么大的地方都不够你用的。你有用……等你以后自己赚钱再买一套去。” 贺宏盛毫不客气,仿佛下一秒就要随手将放在旁边的玻璃杯扔过来了似的,“学习考试考那么差,好像丢的是我的人不是你自己的一样。” “确实是你丢人,不是我。” 贺屿之吊儿郎当地,站在那儿没动。 “臭小子,长大了管不了你了是吧。” 贺宏盛气得直接从床上下来了,怒气冲冲的样子,好在被左雪岚拦住了。 “哎呀,不就是一间客房嘛,儿子想要就给他呗。” “反正闲着也是闲着。平时又没人客人过来住,就算真来了什么人,到时候再让司机送他们去酒店好了啦。”左雪岚说。 “给给给,你什么都给他。” “从小就是被你给惯的,你看看现在像个什么样子。他这样,以后我怎么放心让他接手公司?” 左雪岚被贺宏盛凶了一通,还有点委屈。眼睛红红的,跑梳妆台那边闹脾气去了。 贺屿之全程看着父母的行径,但仍站在那里一脸平静,谈判的架势。 身上仿佛忽然多了种不属于这个年纪应该有的成熟。 “那你说吧。” “要什么条件才能把那间客房给我。”他问。 其实本来也是空着的。 但毕竟这个公馆的所有权在贺宏盛手里,不在他手里。贺屿之虽然不愿意,但还是过来象征性的问了一声。 “给你?” 贺宏盛说着冷哼了一声,瞪了一眼贺屿之后转身回去了,干脆用手打发他走:“等你考到年级前二百再说。” “这可是你说的。” 贺屿之看着父亲,回道:“我要是真考到了,那间客房我想怎么用就怎么用?” 贺宏盛根本就不信贺屿之这个回回都四百多名的人真能考到前二百。 他一心想打发儿子走,就摆了摆手说:“你要是考到了,别说那间,两间都给你用。” 他这么说,主要是笃定贺屿之根本不可能考到前二百。 没想到贺屿之答应的极快。 “行。” 少年极短促的应了一声,转身出去了,留下贺宏盛一个人有些诧异。 呵,也不知道这小子身上一股子势在必得的自信是从哪儿来的。 真以为学习是那么好学的?学几天就能前进几百名? 还是太傻了。 “他突然要那间客房干什么?” 贺宏盛此时才想到这个问题,不由得问左雪岚。 但由于他刚刚的态度和语气不太好,以至于左雪岚也不太想搭理她。 他看向她问时,左雪岚便起身气咻咻地去洗手台那边摘面膜了,只幽幽地回了一句:“我怎么知道?” “我又不会教育儿子,别问我。” — 闻知一晚上睡得不好,做梦还梦到了贺屿之。 梦到对方又欺负她,让她去给他捡球。然后故意把球扔的特别远,她跑过去找不到球在哪儿,又怕回去贺屿之发脾气,急得团团转。 醒来之后才发现是梦,才总算松了口气。 白天的课程顺利度过。 由于最近有了那几本课外资料以及充足的卷子,闻知每天在学习上都处于干劲满满的状态。不过想着后面还要还给贺屿之,也不知道他什么时候要,闻知就尽量抓紧一切时间在看、在做。 遇到不懂的,就攒在课间的时候去问老师。 下午放学时,闻知又去问了题,以至于回来的时候有些晚,却意外发现贺屿之又像那天一样,坐在座位上没走。 她有些疑惑,但还是什么都没有说。 女孩儿默默的回到座位,收拾东西准备离开—— 贺屿之真的很奇怪。 虽然他有时会在课上找她,当着所有同学的面凶她;但另一方面,他又好像不是很愿意让别人知道她认识他似的。 就像昨天,还要单独把她叫到教学楼后面没有人的地方去。 而且闻知始终记得,贺屿之是不愿意让班里人知道她住在他家的。 再加上之前书包的事以及耿悦说的话,闻知平时在学校都尽量避开跟贺屿之有交集,不会主动去跟他说话,也从未向其他人提过他们之间的渊源。 闻知收拾好了书包,从班里出来。 她觉得奇怪,但心里确实有种说不出的直觉,觉得贺屿之好像今天还要像那天那样跟她一起坐公交。 但又不能确定。 不过在快走出校门时,闻知还是忍不住往后偷偷看了一眼。 没想到贺屿之还真就跟在她后面不远处。 等出了学校,在公交车站等车的时候,又是两个人一起等车。 贺屿之没主动跟她说话,但他又一直在她旁边站着,实在想不注意都难。 闻知憋了好久,实在忍不住问: “你今天怎么又没有坐车回去?” 贺屿之闻言,从上而下看了一眼她。少年流利英俊的脸上自然而然地带了有种玩世不恭的气质,也恰好和他说出口的话匹配。 “我乐意。”他说。 然后闻知便没有办法再问什么了。 再问就显得她多嘴,多管闲事,省得贺屿之再不高兴。 她抿了抿唇,站在贺屿之的左边,整个人都绷紧了身子,盼望着公交车快点来。 好不容易等到车来。 闻知眼疾手快地上了车,刷卡往后面走。看到有位置就坐了下来。 谁知她才刚坐下。 贺屿之就站在她旁边,理直气壮地指挥她:“你坐里面去。” “……” 闻知抬头看了一眼他,脑子里又热又烫。 旁边明明还有空座啊?他就非得跟她挤。 但闻知没办法,又不敢不答应对方的要求,只好往里面坐了一个格,到了挨着窗户的位置。贺屿之则就这么顺理成章地坐到了她的左边。 闻知坐在那里,抱紧了装着书本的布包,却听到少年清澈低沉的声音从耳侧过来—— “今晚过来送作业的时候,把礼物给我。” 贺屿之说。 闻知没有想到贺屿之居然又开始提礼物这件事。她嘴巴动了动,扭头看向窗外,没有搭话。实际上是生气。 之前各种嫌弃地不要,还打到地上。玻璃罐子都碎掉了。 现在又想要回去。 谁知道他想干什么啊?这不就是为难她吗? 那玻璃罐也没有办法复原。再买的话还要重新到店里去买,而且也不知道还有没有这一款了。 更何况当初剥的核桃还新鲜着。现在过去这么久,早就不好吃了…… 闻知想着想着,心里就有点发闷,难受。 “但我现在已经不想给你了。”她说。 闻知也不知道自己当时是怎么的,一下子勇气和不开心双重附体,就这样默默嘟囔了一声。 但其实,她说完马上就后悔了。 主要是担心贺屿之听到了,到时候搞不好又会因为这句话而生气。 她不确定贺屿之有没有听清。 但自己说得那么小声,贺屿之应该不会听到的吧? 谁知闻知刚刚这么存有侥幸心理地想着,便听到贺屿之在旁边问:“为什么不想给?” “这是我应得的。” 作者有话说: 被贺小狗笑死 第31章 ◎“士多啤梨”◎ 贺屿之说完后, 闻知一时被他的盲目自信弄得不知道说什么好。 仿佛像贺屿之这样家庭出来的小孩,根本就不知道谦虚和不足要怎么写。 闻知坐在旁边,少年身上干净的气息随着两边都开着的车窗对流风飘到她鼻尖前。那是一种年轻又清爽的感觉, 又没有太多的攻击性。 淡淡的, 很好闻。 其实闻知坐公交车久了就会有些晕车。 但贺屿之在她旁边时,或许是因为总精神绷紧, 再加上鼻腔内被强调而醒神的气息,反而平静了很多。 甚至于她有些贪婪的想要再凑近, 多闻一些。 可是她不敢。 其实岂止是不敢。光有这样的一个想法就已经让女孩儿自己把自己吓了一跳,耳根红透,觉得十分羞耻。 车终于到站,两个人也随之下了车。 闻知在前面走,贺屿之一直不远不近地跟在她后面。 女孩儿心里觉得奇怪,不知道贺屿之为什么要这样做。 她脑海中也不是没有闪过一些可能性。 但每次那些可能性刚一出现,就会立即被闻知自己给否决掉。 她一边想不通这件事, 一边才意识到身后的脚步声好像听不到了,还以为贺屿之消失了。可忍不住回过头去,才发现对方还在她后面。 是她自己多想。 “怎么了?”少年见她忽然走着走着停了, 不由得问。 闻知摇了摇头。“没事。” 她说着,脸不自觉红了一下, 继续加快脚步往回家的方向走。 回去步行的路上,恰好遇到了几个在附近居住的阿姨和叔叔。 对方基本都熟络地跟贺屿之打了招呼, 贺屿之也像个成年人似的, 平和冷静又不失里面的一一回应了对方。 闻知都不认识那些人, 只好闷着头往前。 其实她有时候还挺佩服贺屿之的, 大大方方。不会像她一样自卑于脸上的胎记、总是抬不起头来。 不过闻知觉得, 如果自己像贺屿之那样生来就有一张漂亮的皮囊的话, 说不定她也会是一个很自信的人。 而此时,黄昏也渐渐到了尾声。 天边云霞的颜色愈来愈深,也愈来愈暗。远方的天空中挂着一弯淡淡浅色的月牙。很快,这一天就要结束了。 到公馆后,闻知习惯性地绕到后面,打算从后面进。 但没想到,贺屿之也跟着她从后面走。 闻知实在是怕再被人遇见,产生误会。 临进公馆前,她看周围没人,才忍不住停下脚步对贺屿之说:“你不要跟着我走了,我走这边是因为……” 是因为我的身份只能这样走,但你不一样啊。 没想到话到嘴边,又有些说不出口。 “因为什么?” 贺屿之站在她对面,比她高了好多,低着头问。 闻知抿了一下嘴唇,身体有些僵硬:“总之以后不要跟着我走了,让人看到了之后不好。而且阿姨有时候也会在这边遛狗的。”她说。 “等等,你是不是搞错了。” 贺屿之忽然轻笑了一声,而后说。 “第一,我没跟着你;第二,我想怎么走就怎么走,没人管得着。” 他声音冷冷的,又恢复到最开始她认识他时那种凉薄又生气的样子,一下就弄得闻知也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不敢惹他。 可他明明就是在跟着她走啊? 贺屿之分明有一万种回家的方法。但他却选了对他来说最麻烦、也最不合常理的一条,这不是跟着她是什么? 但闻知还不能说,一说贺屿之就摆脸子,开始生气。 “噢。” 女孩儿噢了一声,知道自己无论再怎么争辩也没意义,干脆准备回去了。 谁知才刚转身,便被贺屿之原地从后面拽住了后衣领,无法再往前。 他长得本来就比她高好多,抓她后衣领像老鹰捉小鸡似的。 “两个小时之后把礼物连作业一起给我。” 贺屿之说完,才放开了闻知的后领。 被这样抓了一下,闻知就有些生气,但又敢怒不敢言。 她只能紧抱着包,看着贺屿之散漫随意地从她身侧走过,最终上了楼。 等贺屿之走了,她才回房间。 — 吃过饭后,闻知学了一会儿习。 孙慧一般这个时间段都要去厨房帮忙准备晚饭,以及处理晚饭后的杂务,所以闻知的晚饭往往都是一个人吃。 她乖巧地自己洗了碗筷,回到桌前打开书把剩下的最后一点作业写完。眼看着快到了贺屿之让她送作业的时间,才又想起对方让她送礼物的事。 时至此时,她仍然觉得对方莫名其妙。 但尽管如此,闻知还是小心地把柜门打开,将那个她藏了很久的袋子拿了出来。 玻璃罐子已经碎了,肯定没办法再送。 虽然已经过去快一个月了,但核桃作为干果本身就易储存,也没有变坏。闻知尝了一块,还是跟之前的味道一样。 但她总觉得再送不好,何况贺屿之是那么矜贵娇气的人。 她想了想,最终还是把核桃倒在碗里,打算以后留着自己吃。 闻知把装宇航员摆件的小盒子擦了擦,然后才带着作业和盒子准备上去找贺屿之。 她顺着楼梯,一口气跑到三楼。 门是虚掩着的。闻知试了试,很轻易便推开来。 但房间里安安静静的,什么声音都没有。 以往她过来的时候,贺屿之一般是在打游戏,多多少少会有些键盘和鼠标的声音。今天却完全没有。 闻知探头探脑到卧室,发现贺屿之坐在桌前不知道在干什么。 总之很安静。 女孩儿皱了皱眉,轻手轻脚地在卧室门口敲了敲门。 “我来送作业。”她说。 “直接过来。”对方回着,连头都没抬。 直到闻知拿着作业跟礼物盒走到他身边时,眼睛才不由睁得大了大。 贺屿之居然在看书!! 闻知有种震惊的感觉,不敢相信自己看见了什么。 毕竟认识他这么久以来,她好像还是第一次看到贺屿之在家里学习。 对方靠在椅背上,微微颔首,视线落在眼前的书上。 他左手拿了一本教材在看,右手则略显随意的搭靠在桌子上,白净且骨节分明的长指间夹了一支碳素笔,时不时在指间转一下。 贺屿之居然在看书。 闻知有些无法消化眼前的场景。 毕竟他看上去是那么不爱学习的一个人,就算平时老师上课点名说他都无所谓的样子。平时作业也不写,大题给他过程他都懒得抄。 但就是这样一个人,此时居然极安静地在看课本。 平日里桀骜不驯、对世事总是厌倦又不耐烦的少年,此时却就在眼前安静坐着。他皮肤白净,侧脸的线条流畅干净,鼻梁英俊笔挺。 看书的时候睫毛比平日里微微垂下。从闻知的角度看过去长长的。 基因这个东西真的很神奇。也不知道贺屿之是怎么遗传,那双眼睛好像既不像左雪岚又不像贺先生。反而要更好看一些。 瞳色深,眉骨也漂亮,就更显得深邃流利。 少年领口干净,灰色的T恤崭新。 不知道为什么,贺屿之安静做一件事的时候,好像就连头发都比平时要更蓬松柔顺了些。 眼前的这副场景让闻知一时有些失神。 直到对方忽然掀起眼帘看了她一眼,又恰好与她对视—— 一瞬间刀光剑影、电光火石。 女孩儿耳朵一红,赶紧心虚地将眼神移开,有些慌乱地问了句:“你在看书吗?” “你没有眼睛?” 贺屿之懒懒地掀起眼帘看了她一下,平静的说了句,随即便继续看书了。 闻知才刚因为他安静认真的样子对他又多了几分好感。没想到这才一分钟都没过,那几分好感就又被贺屿之的这句话给打压了回去。 真是狗嘴里吐不出象牙,她想。 闻知看到贺屿之在看数学教材,拿着笔的右手还在一直转那只笔,也没怎么看她。 但怕他忘记,临走时就还是提醒了一句:“礼物我放在这儿了啊。” 她说。 这时,少年转笔的动作这才停顿了一下。他先是抬起头看她,随后才看向桌上的小盒子。 “你剥的核桃呢?”贺屿之问。 “玻璃罐碎了,没法装了。”闻知实话实说,“而且已经过去一个月了,不是刚剥的了。还是算了吧?”她试探道。 “没有别的容器?你穷得连碗都没有了?” 贺屿之问。 闻知站在那里,感觉自己像是在受对方指责似的,有些委屈。 贺屿之就像是单纯想吃核桃了一样,对她送的别的一点也不关心,连看都没看。 “我送的时候你嫌弃,不仅不要还打碎了。” “现在又说要,到时候给你,说不定你又该嫌时间太久不好吃了。” “你这人怎么这么难伺候啊。” 她眼睛酸酸地,忍不住反驳了一下。 贺屿之愣了一下,表情有些不太自然,笔也不转了:“我不是这个意思。” “我是说……我又不嫌弃你用什么装。” “而且才过去一个月,又没坏。你直接给我就行了,不用顾虑这么多。”他回。 闻知站在原地捏了捏手指,不想再跟对方说话了,而是有些想哭。 她闷着头直接往门口走,却被贺屿之叫住。 “等一下。” 少年从椅子上站起身来,一直从她身侧过去,到了外面客厅的区域。闻知跟在他的后面走了几步,看着贺屿之到外面的展示柜上随手拿下来了一个东西,过来递给她。 “你用这个装。” 贺屿之说着,给她递过来一个水晶玻璃杯。 那杯子很漂亮,是装威士忌酒用的矮脚平底杯。水晶的纯度很高,晶莹剔透的,还有精致的内雕纹理,折射出层层叠叠的光感。 闻知不想理他,但又害怕贺屿之会发癫。 没办法,只好接了过来才转身出门。 她下楼回到房间,虽然心不甘情不愿的,但还是去把杯子洗了一下,又用纸巾擦干净,将那些剥好的核桃放到玻璃杯里面。 重新回到贺屿之房间的时候,对方已经又在桌前看书了。 闻知进去时不由得皱了皱眉,心想贺屿之今天怎么这么反常。 不爱学习的人睡了一觉之后,就变得爱学习了? 她狐疑了一下。 贺屿之虽然在看书,但是坐姿吊儿郎当的。整个人都快半躺着靠在椅子上了,一条长腿随意的放在一边,另一条膝盖顶着桌子的边缘。 不知道是不是听到了她的脚步声。 等闻知一进去,少年就立马把那条在上面的腿放了下来,转过身看她。 但闻知此时心里还在难过,也摆不出什么好脸色来。 “放在这儿了。” 女孩儿进去把装满核桃仁的玻璃杯放在贺屿之前面的桌子上,然后说。 “谢谢。”对方看她把东西放下,轻声说了句。 闻知一开始还以为自己幻听了。 真稀奇,贺屿之还会说着两个字。 她摇了摇头,表示没事,但声音有些发闷:“没事,那我先回去了。” “嗯。”少年简单应了一声。 闻知便也没再留恋,转身回去了。 贺屿之看着女孩儿的背影消失在拐角,然后才转过身来,放下书本,伸手将她第一次带过来的那个小盒子打开,把里面的东西拿了出来。 那是一个宇航员抱着花的桌面摆件。 贺屿之目光落在上面盯了许久,但其实在入眼的那一刻就瞬间明白了闻知送这个礼物的意思—— 因为他的头像也是一个宇航员。 其实这东西看起来要不了多少钱,但不知道为什么,看起来还挺顺眼的。 少年想了想,将它放到了电脑显示屏的底下,一眼便可以看到的位置,然后才伸手去捡了一块核桃仁,放进嘴里。 …… 有点苦…… 但能忍。 — 后面的几天,贺屿之都没有再针对或是欺负她。 闻知起初还以为贺屿之那晚是心血来潮学习一下,但没想到剩下的两个星期内他都特别反常,既安静又收敛。 甚至也不怎么找她麻烦了—— 除了有时放学还非要跟她一起坐公交回去。 以前闻知去找他的时候,贺屿之永远在打游戏。 但最近的几个晚上她去找他的时候,贺屿之却都在看书,连课间都没出去打篮球了。 种种表现都像撞了鬼。 课间的时候,闻知去办公室问完题回来,又看见贺屿之在位置上看教材,右手还习惯性地转着一根黑色碳素笔。 闻知看了他一眼,匆匆回了自己的座位。 其实她在想,贺屿之要是真想好好学习的话,光看教材也不够吧? 他那么多学习资料都还在自己这儿…… 闻知一想到这一点就也有些着急。 现在这种情况就好像是他借给她,但他自己就没得用了一样。这让闻知心里有些愧疚,想着争取快些还给他。 好在她已经把贺屿之给她的那几本资料看得差不多了,今天努努力应该可以看完。 而另一边,程良的打球邀请再次被毫不留情的拒绝,实在有些摸不着头脑。干脆将贺屿之同桌拉开,自己凑了过去坐着,然后问:“哥,你最近是什么了?” “转性了吗?不会是被夺舍了吧?还是谁逼你的!” “哥,你可不能背叛我们的友谊啊,说好的要一起倒数第一第二呢?” 贺屿之抬起头来,嫌弃又冰冷的表情,毫不留情道:“滚吧。” “谁特么跟你一起倒数第一第二。” “别打扰老子看书。” “屿哥你这样说我可太伤心了!” 程良装出一副悲痛欲绝的表情,捂着胸口走了。贺屿之这才将视线重新落回到课本上,眉头不由得蹙起。 妈的,怎么光教材就这么多本…… 他烦躁地往后呼啦啦又翻了两页。 因为之前根本不学习,甚至连一共几本教材都不知道。现在要重新从头捡起,好像还真不是件容易的事。 少年眉头蹙起,脸上的不耐又多了几分。 但即便如此,却还是继续看了下去。 — 晚上,闻知照例去给贺屿之送作业。 过去时,贺屿之还在看书,连电脑都没开。房间里安静的只有翻书页的声音。 闻知把他之前给她的那几本辅导书和卷子看完了,跟作业一起带了过来。 其实她是看贺屿之一直在看教材,怕他想学习需要辅导资料,但又因为在她这边所以没得看。 何况想要成绩提高,光看教材也没有用啊? 闻知有些担心,怕贺屿之是真的想学习但又不得要领。 她在他卧室门口敲了敲门,然后走进去到少年旁边,将作业跟辅导资料分开放在贺屿之面前的桌子上。 “这些辅导书我看完了。” “你不是说要有看过的痕迹嘛。重点的地方我用铅笔画了线和标注,你家教要检查的话应该没问题。后续你要是不喜欢的话还可以擦掉。” 闻知站在一旁,轻声说。 贺屿之抬头看了她一眼,点了点头:“好。” 闻知感觉,贺屿之在顾着学习的这几天连脾气都温和了不少。 她莫名感到欣慰。 快离开时,闻知无意中看到电脑屏幕下面放着的一个小装饰品,宇航员的模样。 是她买的那个。 女孩儿站在那里,心头不觉间颤了颤。 — 要不是闻知过来送作业,贺屿之都快忘了看时间,也不记得自己看了多久的书。 对方走后,他才仰头休息了一会儿,然后随手将手机拿过来,打开。 上面全是带着红色感叹号的未读消息: “大佬你都好几天没上线了,是出什么事了嘛?[戳]” “哥你要是退坑,那上百万库存不就可惜了吗?反正憋手里没有用。走之前能把您的龙狙卖我两把吗?求求了……[可怜][可怜]” “话说你要是再不回来,群里那些被你吸引过来的妹子都威胁着说要退了……[沧桑]” …… 他其他事没怎么管,游戏也没上。 消息不知不觉就攒了99+,但也懒得看。费脑子。 贺屿之又把手机锁了屏放到一边,视线不自觉滑过刚刚女孩儿放过来的辅导资料上。 闻知刚刚好像说做了笔记? 他皱了皱眉,伸手将其中一本他借给她的辅导书拿过来,翻开。 上面果然有很多用铅笔画的标记跟横线。 “这个要背!考试经常会考到!!” “看一遍就够了!!” “这个知识点超级重要!!![五角星][五角星]” 闻知的字,还真是字如其人。 笔画细细的,看上去有些生怯,但仔细看来又显得小巧漂亮。勾撇捺给人感觉圆圆的,不锋利,没有攻击性,但有种说不出的可爱。 眉眼斯文英俊的少年坐在那里,看着那辅导书上面那些一看就花了心思的标记跟重点符号,唇角不自觉勾了勾。 作者有话说: 本章评论有红包!!!感谢在2023-03-21 02:16:28~2023-03-22 02:07:17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一颗啤酒糖 10瓶;团团圆圆滚滚向前- 8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2章 ◎“海盐柠檬”◎ 日子一天天向着校运会逼近。 因为都知道半个月后有学校运动会, 连续一个星期不用上课,学生们自然都也都在盼着。 又上学,又没有课业压力, 谁不喜欢? 有项目的可能还紧张些;没有的只在旁边吃瓜看戏就好。 只可惜运动会之前, 有一道他们所有人都必经的难关—— 月考。 闻知还没来得及为那一千米发愁,就已经被月考弄的精神紧绷。 虽然表面上看闻知上次考得还不错, 但实际她自己并不满意。毕竟题目没那么难,有些错误的地方实在不太应该。 临考前一天晚上, 闻知照例把作业给贺屿之送了上去。 对方在学习,房间内安静得很。 看到贺屿之在为明天的月考复习,而不是完全无所谓的态度,闻知心里稍微有些欣慰。 她最近对他有所改观,至少是在学习这方面。 为了不打扰对方,闻知只是把作业放在桌子上,很轻地说了声一句:“我把作业放在这里啦?” 贺屿之抬头看了一眼她, 微微点头。 “嗯。” 少年认真安静时,鸦睫微垂,连头发都蓬松顺了很多, 看起来很好摸。似乎只剩下出挑的眉骨和高挺的鼻梁还留有桀骜的痕迹。 她喜欢看他做事情的样子。 闻知站在那里,视线不自觉下落到少年拿着的书上。对方在看明天要考的数学, 好像看得是她给他批注过的那本参考书。 上次的数学月考题目稍有些难,需要转换思路, 也不知道这次会怎么样。 “如果你有不会的题的话, 可以问我。” 女孩儿在一旁小声说。 贺屿之没再看她, 只是一边看书, 一边低头又嗯了一声。 闻知看他那么专注, 就没再继续打扰, 轻手轻脚地离开了房间,顺便帮他带上了门。 回到房间后,闻知自己也要开始复习了。 她把自己买的那本五三打开,从头梳理了一下知识框架。又把语文拿出来复习了一遍古诗词的注释。 一想到自己在跟贺屿之都在学习,做着同样的事情,心里就莫名暖融融的。 — 终于到了月考的当天。 和高考的模式一样,第一天先考语文和数学。 语文还算比较轻松的科目。但闻知前面阅读做的比较认真,导致后面写作文时就险些时间不够。到最后也只是草草检查了一遍,涂了答题卡便交上去。 这次考试的座位是根据上次月考时的年级排名定下的。闻知跟贺屿之不在同一个考场,而是跟数学课代表宋弛在一个教室。 稀里糊涂的考完了语文,闻知去食堂吃了饭。她甚至都没在教室休息多一会儿,就又要开始准备下午的数学。 中午教室里只回来了几个人,但没看到贺屿之。也不知道对方中午是在学校吃的,还是回了公馆那边。 由于各个考场都比较分散,班里的同学又都分布在不同的考场。考场与考场之间也相隔甚远,甚至不在同一栋教学楼,所以大家也都是早上一来就直接去考场准备考试了。 闻知从早上到下午,都没见着贺屿之一面。却又总是不知不觉想到他。 下午数学卷子一发,闻知大概扫了眼题目后便心想,完了。 好像跟上次难度差不多,有点难。 这回的题目也都不是背了那种背了公式就能有答案的类型,都需要稍微有些解题技巧才行。 虽然闻知自己会,但实在忍不住担心起贺屿之来。 对方算是骄傲的人,好不容易这段时间学了一点,要是成绩出来看不到成效,会不会打击他的信心,然后又回到之前不学习的状态? 闻知皱了下眉,恍然间才意识到自己走神了。 她晃了晃脑袋,努力保持清醒,然后将心思放到了眼前的题目上。 — 西区的一栋教学楼内。 考试也正在进行中。 这边的考场分布着的都是上次月考排名靠后的学生。当然,大家基本上也都是熟人。 大部分觉得成绩无所谓的,发了卷子填完选择就开始在考场上睡觉。剩下的一部分则在努力寻找着作弊的可能性和机会。 老师也知道考场上这些学生的大致情况。 家里条件都不错,有的家长甚至还是校董事,又被惯着,从小就不学。 但考试无非就是这样,不会就是不会。语文多少还能写一写,像数学物理化学这样的,就算看也看不出个花儿来。 这么长时间,不睡觉还能干嘛? 所以老师对这些人在考场上睡觉的行为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只要不是很过分的作弊行为,基本不会去说。 明明是同一时间。 但跟第一考场上安静的奋笔疾书不同,这个考场上虽然也没有什么声音,空气中只弥漫着一种浮躁与散漫。 题目不会做,只能想办法作弊、或者发呆睡觉。 程良随便写完了选择,看头看了眼老师,却意外发现坐在前面的贺屿之居然真的一副认真看题的样子。 对方靠在椅子上,右手半搭放在桌子上,思考时手里转着一只笔,时不时停下来写个答案。 贺屿之居然真的在做题!!! 看到这场景,程良差点没把眼睛给吓掉。 也不知道这家伙最近是受了什么刺激,突然就用功了起来。但学习是一时半会突击就能学出来的吗? 何况两人当朋友这么久,他就没看贺屿之学过,也不知道最近怎么就转性了。 罢了,等他知道了学习的苦估计就放弃了。 程良想着。 “都注意点儿啊。前后都有监控,谁带了手机我一眼都看到了。就算我不说你们,监控里可看得一清二楚。” 老师忽然出声,也不知道是在对谁说。 但贺屿之没工夫搭理周围发生了什么。他此时的心思都落在眼前的试卷上。 之前他每次都是写完选择就睡了的,但现在不行,要一道一道题看。 真的很麻烦。 贺屿之做着做着,心里那股不耐烦地劲儿便又开始浮现上来。他越烦,手指间的笔就转得越快。 可烦归烦,题目还是必须要做的。 少年低下头,认真看着卷子上的题目,眼里不断回闪过自己曾经在教材和辅导书上看到过的内容,与之相似的例题,以及女孩儿用铅笔在旁边写的详细的解答过程。 贺屿之在记人名以及记事情上的能力不怎么样。 主要也不会花心思去记。 但他的视觉和逻辑记忆很强,甚至于看到和教材上或辅导书上类似的题目时,甚至能想起来在哪本书哪一页的哪个位置,旁边又具体写了些什么。 原先的120分钟对于他来说,漫长到虚度光阴。 可今天的120分钟却好像过得极慢,却也极充实。他几乎感觉不到这世界上任何除自己以外的声音。 当结束的铃声响起时。 少年这次放下笔,靠在椅背上。仿佛是完成了一场长久的战役。 — 闻知考完之后先回了一趟教室,但没有看到贺屿之,也没看到对方的书包。 是回去了吗? 闻知也不知道该不该等他。 虽然这段时间贺屿之是跟她一起坐公交车回去的,但她不确定贺屿之今天会不会想早些回去复习,直接从西区那边的教学楼走了。 毕竟明天还有很重要的两门,不能松懈。 但她一边这样想,又怕贺屿之是还没从考场那边回来,导致两个人错过。 闻知收拾完书包,鬼使神差地在教室等了对方几分钟,见贺屿之还没回来,便只好带着包自己回去了。 已经到了傍晚。 女孩儿一路都在思忖着下午刚刚考过的那些题目。 因为脸上那块胎记的缘故,闻知走路的时候就也不由自主喜欢低着头,没怎么注意前面。直到快到公交车站时抬起头来,这才发现不远处的公交站那边有个男生,好像特别帅。 但有些远,实在看不清。 只是对方站在那里,单看轮廓就感觉很帅。高瘦挺拔,腿长且直,头肩比一绝。穿得好像是他们学校的校服—— 但即使是普通的校服。 在那人身上时,好像也有了周围所不能及的,某种耀眼的光芒。 闻知看到帅哥,心被撞了一下,没想到走得越近,越觉得对方眼熟。 ……是贺屿之。 “你还真够磨蹭的。” 少年双手插在裤兜里,站在原地看着她走过来,然后说。声音稍微有点不耐烦,但也还好。 闻知还有些懵。 所以贺屿之是一直站在这里等她吗? 因为自己刚刚没过来的时候,明明看到有一辆这号线的车过去了。只不过闻知没走到站点,也不敢去拦。 他在等她? 这个想法刚从脑袋里冒出来时,闻知就被自己吓了一跳。 不,肯定不会的。 大概率只是碰巧而已。贺屿之那么瞧不上她,怎么可能还会等她一起走。 少自恋了,闻知。也不照照镜子看看你自己是什么样子。 可即便这样重复的说服着自己,女孩儿却还是止不住的脸颊发红。 “我还以为……我以为你会回一趟教室,所以在教室里等了你一会儿。但后来也没看到你,还以为你已经走了。” 她飞快地抬头看了贺屿之一眼,小声解释说。 “我又不回去拿东西,回教室干嘛?” “你是不是傻?”贺屿之毫不客气地说。 闻知有种又被训了的感觉。可能是贺屿之数学没有考好,再加上又等了她这么久,所以心情比较烦躁吧。她想。 女孩儿站在对方旁边,握着挎包带子的手紧了紧。 车还没来。 闻知等了一会儿,又忍不住抬头瞄了贺屿之一眼。恰好又被对方看到。 贺屿之皱了皱眉:“想说什么就说。” “其实……其实没考好也没关系的。学习就是循序渐进的过程嘛,慢慢就会好起来的。” “而且明天还有两门呢,明天好好考。” 她很认真的对他说着,却没想到贺屿之冷哼了声,一副不屑的样子: “管好你自己吧。”他说。 闻知怔愣了下,见贺屿之不太高兴的样子,也就不再吭声。 贺屿之这个人,每次她想跟他真心说点什么的时候,他就总是这样。 要么嫌弃她,要么冷冰冰的。 闻知意识到自己可能有些多管闲事。即使两个人一起回家,也不能说明什么。不代表他们是平等的、很熟络的关系。 她脑海中又想起那天贺屿之过生日,他打掉她礼物时说过的话。 “你不是我朋友。” “我也没兴趣跟你有什么交集。除了给我作业,不要再做其他的事。” …… 想着想着,闻知心口处便了有种蔓延却迟缓的钝痛与酸软。 她低下头,不再说话。直到那一路的公交车从远处行驶过来,在眼前停下。 闻知先上了车,贺屿之则跟在她后面,又在她旁边坐下。 车子重新向前。 或许是因为闻知伤心,也不太想继续跟贺屿之说话了。对方可能是觉得有些无聊,就拿出了耳机听歌。 闻知在余光中瞥见了,但没理他,而是转头看向窗外。 贺屿之习惯性地戴上耳机,拿出手机准备放首歌来听,却忽然注意到旁边扭头往窗外看的闻知,让拿着右边耳机的手在空中停顿了一下。 闻知伤了心,表面上是在看着外面的风景。 但其实心里却是某种复杂且沉重的心情。 有些人明明坐在自己旁边,触手可及的距离;但你知道自己可能一辈子都无法真正的靠近对方—— 甚至不敢伸手。 她心底渺小又胆怯的爱慕总是一次次燃起,又每次都被贺屿之浇得熄灭。 因为是夏天,两边公交车的车窗都开着。行驶过一片街角时,吹过的风里忽然夹杂了些香樟的气味,淡淡的。 闻知正好奇地凑近窗外嗅了嗅。 可就在这时,左耳上突然被塞进了一样东西。 闻知条件反射似的转头去看,随即又紧张地抬起手来摸了摸。这才发现是贺屿之冷不丁往她耳朵里塞了一只蓝牙耳机。 对方倒是也不在意她惊讶的眼神,没管她需不需要,愿不愿意,总之塞给她之后便自顾自地带了右边的。 闻知坐在里面,看向他。 少年侧脸的轮廓干净明朗,下颌线流畅,又有着漂亮且自然的折角。即使尚未成年,却早已英俊有余。 那双眼睛淡漠疏离,好像永远无法靠近。 可此时此刻,他们却又在听着同一首歌…… 音符从耳机里缓缓钻出,夏日傍晚的风,伴随着香樟的气息呼啦啦往车里灌。 她看着他,忽然感觉自己的心里也开了一扇小窗。 “如果他也能喜欢我,该有多好。” 闻知想。 作者有话说: 小狗歌单里有什么歌? 感谢在2023-03-22 02:07:17~2023-03-22 21:11:32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monitor、AAA躺坑里小张 10瓶;?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3章 ◎“谣言谣言”◎ 月考完便迎来了周末, 成绩也不会很快出来,学生们绷紧的弦终于能短暂休息下。 再开学就是校运会了,但闻知一点也开心不起来。 好不容易结束了月考, 又很快要面临那一千米所带来的压力。 贺屿之这两天没来找她。 因为开学就是运动会, 所以老师留的作业也不多。何况大部分都是等重新开始上课再交的,闻知就没着急做了给对方。 贺屿之要是一直对她像开始那样冷冰冰地还好, 但偏偏有时离她很近。但只要稍微有一段时间没有见面的话,闻知就又觉得之前发生的事像自己的幻觉。 对方还是离自己很遥远, 远得像天边的月亮。 摸也摸不到。 等最后那科考完一起回家后,再见面已经是两天后的开幕式。 正式比赛前,校长、书记还有裁判和学生代表轮番致辞,闻知光是在下面听着就要睡着了。 这所私立高中像是钱多得没处花,还兴师动众地请来了前奥运冠军,还有商界的几个有头有脸的人物过来讲话。 闻知都不知道自己光是听讲话就听了多久,等台上的宣布运动会正式开始时, 才总算松了口气。 天很蓝,空中也几乎没有云,只有阳光直直地照射下来, 晒得人眼睛睁不开。 闻知他们是A班,按顺序被排在了观众席的最旁边, 而闻知又恰好坐到了最上面一排角落的位置,身后便是几棵银杏与香樟。 风吹过时, 叶子哗啦啦地响。 闻知的女子一千米在下午, 还没开始比。而没有到自己项目时, 大部分女生都在吃零食看戏。顺便三三两两聚在一堆, 玩纸牌或是真心话大冒险。 闻知倒是有带书过来, 但阳光实在太烈, 操场上的声音和观众席上时不时的惊呼和尖叫声此起彼伏,实在让人没法专心下来。 最后也就放弃了,干脆跟旁边的耿悦一起看起了比赛。 贺屿之早上一般不跟她一起走。 隔了两天没见。闻知只有早上排队集合的时候看到了那人一下。 班长安排男同学坐在前面,贺屿之作为他们班的门面,自然在第一排。 但那人只是最开始放东西时出现了一下。 当时闻知刚走到最后一排,正擦了擦台面准备坐下,回过头来便看见贺屿之在下面,抬眉看了她一眼。 少年今天穿了一身运动装。上身白色的短袖,下面是成套的黑色运动短裤,露出冷白的胳膊和劲瘦有力的小腿,帅得不成样子。 有种凌厉又锋利的酷倦。 他前额的碎发有些长了,黑色运动导汗带戴在前额将碎发弄到后面,露出那张精致邃然的脸。 闻知一跟他对视就没来由的慌乱,匆匆忙忙在耿悦旁边坐下。等再抬头时,对方已经不知道去哪儿了。 自运动会开始,操场上的广播就基本没停过。 除了放一些励志的歌曲,还有时不时插播几条投稿来信和点播。闻知感觉自己都没坐多一会儿,场上还在预备比高一组的男子一百米的时候,就听到广播中传来熟悉的名字。 “下面是'喜欢吃鱼的猫'给高二(A)班贺屿之点的一首《On More Light》,希望你能在上午的比赛里取得好成绩!” 闻知愣了一下。 有人给贺屿之点歌诶,而且这个ID名字一听就是女生。 “贺屿之上午有比赛吗?”她小声问旁边的耿悦。 “有吧,上午有男子一千五百米。”对方回。 “哦哦。”闻知点了点头。 一千五百米! 比她的一千米还要多……跑下来肯定很累吧。闻知不知道贺屿之跑步怎么样,只是听项目名称就觉得很难了。 操场是环形的。A班观众席的位置恰好在起跑线这一面的最旁边,站起来能看到选手们起跑。 原来贺屿之上午就有比赛。她心里一直想着这一点,也不由得替对方紧张。 闻知站起来往下面看了眼,贺屿之确实已经不在班级里坐着了。 可能是到哪里热身去了吧,闻知偷偷想。 运动会场上热热闹闹,但场下没有项目的人更是快乐。 班长用班费买了矿泉水跟可乐、还有一些零食放在前面,有需要的就可以自己去拿。 闻知跟耿悦还有前面的一个女生玩了一会儿纸牌,一时忘了时间。 她只记得自己玩纸牌的那段时间里,又听到好几次广播里有人给贺屿之点歌。 每次还都是不同的ID。 他也太受欢迎了吧…… 闻知刚拿到新一轮洗好的牌,心里想着,稍稍有些失落。对方那么耀眼。可是她却私心的不想要他那么耀眼…… “男子一千五好像要准备了。”前排忽然有个男生说。 “咱们年级的?”耿悦问。 “对啊,高一的刚结束了。估计现在去热身准备了吧。” 闻知愣了一下,随即站起来往起跑线那边张望。 虽然能看到,但还是有些远,女孩儿只能伸长了脖子去看,没想到还真的看到了贺屿之。 对方在中间的赛道上。 过了一会儿,闻知看到打发令枪的老师站在台子上举起了手,心在那一瞬间也被提了起来。 砰的一声! 随着发令枪一响,赛场上的选手就像离弦的箭似的,一个个都冲了出去。 但贺屿之看起来一点也不认真努力,最开始就跟其他人差不多,甚至还没力似的,有些散漫落后的趋势。 闻知忘记了手里拿着的纸牌,紧张得忍不住站起来看。 或许是因为有学校风云人物的参与。 这场原本普通的一千五百米比赛,似乎从一开始就是万众瞩目的焦点。 “他这样会输的吧?开始就落后那么多……” “前期大家体力都差不多,最好减少差距,否则越到后面越难追的……” 闻知忍不住有些担心,跟旁边的耿悦讨论说。 当然,这些都只是她自己对长跑的理解。 但不知道是不是前排的宋晴听到了,忽然转过头来说:“拜托,你不懂就不要乱说好吧。明明一点都不了解的事。” “班里谁不知道贺屿之他跑长跑的时候就是这样啊。” “反正他后期是可以追回来的。”宋晴说。 闻知被怼了几句,心里有些不是滋味。 但她确实不了解这方面,抿了抿唇没有再吱声,而是把目光重新放到赛场上去。 慢慢的,一千五的进程已经过半。 贺屿之还在后面慢慢悠悠吊车尾,一看就是没有用力跑。 闻知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替他紧张得不行。生怕他最后发力跟不上前面的人。 谁知到了后半程,最后一圈时,那人却突然发了力。 她眼看着操场上的少年突然摆臂加速,一瞬间跑得风驰电掣般,然后以一种肉眼可见的速度超过了前面的人。 一个、两个、三个、四个…… 再超过一个人贺屿之就是第一了! 闻知睁大了眼,看着贺屿之不仅一直保持着刚发力时候的速度,甚至有种越跑越快的架势。 那是一种近乎于恐怖的爆发力和持久性。 明明前面跑了那么多,他却好像只是刚刚开始跑一样,始终保持着几近于碾压式的超越速度。 此时不仅是她们班,就连场上其他班级的女孩子们也不由得站起来,不时发出爱慕的惊呼:“救命!!好帅啊!!!” “卧槽这哥们也太牛了,他怎么好像比去年跑得更快了啊!” “屿哥加油!!” 在少年最终超过了最前面一个人时,几乎全校的所有人都沸腾了—— 完美而漂亮的极限超越。 贺屿之以一种最轻松潇洒的态度,完成了最热血、也是最燃烧的一场比赛。再加上那张无可挑剔的脸和身形,不知道又会在多少女孩儿心里留下有关于青春回忆的梦。 “啊啊啊啊!又是第一!第一!” 当贺屿之最终撞线时,就连前面的宋晴都忍不住激动地跳了起来,喊道。 闻知呆在原地,高兴是高兴的,但更多的则是有些被震撼。 她发现贺屿之可以很安静的弹钢琴,但跑起步来原来也可以这么快。 那样突出且耀眼。 她这时才发现,因为自己刚刚太过紧张,把手里的纸牌都捏得变形了。 一场热门的赛事终了,观众席上又都安静了下来。 “你看你把牌捏的,这都不好洗了。洗完都能看出来是哪个牌。” “我这牌可是联名限量的诶。” 跟她一起玩的那个女生用有些抱怨地语气说,“是贺屿之跑又不是你跑,你这么紧张干什么?” “我……我没有。” “主要他赢了不也是咱们班集体的荣誉嘛。” 闻知脸红了红,小声辩驳了一句,但没什么底气。 “得了吧,我看你就是对他特别关注。” “话说闻知啊,像你这样的学霸不会也喜欢贺屿之吧?”对方笑着问。 其实只是随口提了一句玩笑。 但闻知却是真的被戳中了心思,脸颊不由得发烫。 而此时,宋晴像是听到了似的,忽然又转过来问: “闻知,你喜欢贺屿之啊?” 宋晴的声音不大不小,但至少,在这边坐着的他们班的人都能听见。 以至于前排都有几个男生和女生回头往他们这边看了眼,一副吃瓜的表情。 闻知被点了一下,心脏像是要跳出来,赶紧摇头否认:“我……我没有。” 谁知宋晴却忽然压低了声音,往闻知跟耿悦这边凑了凑,低声说:“我跟你说,我跟他可是好朋友哦。” “我们从小学就一个学校了。” “好朋友?我看是男女朋友吧?”旁边的另一个女生插话开玩笑说。 好像班里的女生都对贺屿之的八卦感兴趣,周围听到了的都凑了过来。只有闻知拘谨且慌乱的坐着浑身僵硬。 宋晴倒还真不负其他女生的期待,有种要放料的架势。 她神秘的笑了笑,没有否认刚刚那个女生说的,她跟贺屿之是男女朋友的关系。 “我去,真是啊?你俩什么时候谈的?” 有人睁大了眼睛,怼了怼宋晴的胳膊。 “哎呀不是……我才不是他女朋友呢,你们想太多。” 宋晴见把大家胃口都吊足了,又已经有人误会了之后才赶紧解释:“我们只是好朋友啦。就关系特别好的那种。” “因为我父母跟他父母关系就很好,所以从小就认识,在一起玩。” “他那些事啊,基本就没有我不知道的。” “那贺屿之现在女朋友是谁啊?”有人问。 “现在嘛……好像没有。” 宋晴想了想,然后回答说:“他现在收敛多了!不过倒是有挺多前任的。而且,他初中和高一的时候换女朋友特别勤!” “因为我们一直都是一个学校嘛,但不同班,不过关系还可以。几乎全校都知道他,他一谈恋爱我们也都知道。” 宋晴很认真地说。 “我记得从初一那会儿开始就有好多女生追他,有同级的也有学姐,然后他就会从里面挑一个自己喜欢的,过段时间再换。” “啊?他怎么这样啊……” 旁边有人发出抱怨声。 闻知坐在那里听着宋晴在说。明明是在说贺屿之的事,可自己心里却沉沉的很难受。 虽然……这是很正常的事。 她从第一次见到对方就知道。 这样的男生就算有一万种缺点,只凭家世和那套皮囊也能自然而然地受到青春期少女们的爱慕。 在这种状况下被浸染久了,也难免养出花心散漫,随便,甚至不把任何事放心上的性情。 而这时,宋晴忽然又凑近了些,抬起了一只手放在嘴边,一副要讲不为人知大料的样子。 周围的一圈女生自然也凑过来竖起耳朵。 “我偷偷跟你们说。” “你们到时候可千万别再跟别人传了啊。”宋晴说。 旁边的女生也都被她吊起了胃口,推了推她,催促道: “知道知道,不外传。你快说啊。” 只见宋晴声线压得很低,很神秘的样子:“其实吧……贺屿之他好像……从初中的时候就不是处男了。” “天啊……” “救命。” 闻知坐在那里,早就不想再听了,越听心里越像是灌了水银似的难过。 可宋晴的话却又那么近、那么清晰,每一个字都落到了她的耳朵里。 她本来就属于传统且循规蹈矩的女生。 听了宋晴的话,只觉得心里被人开了一枪似的——她不喜欢这样的男生,可是她喜欢贺屿之。 但偏偏,贺屿之就是这样的男生。 女孩儿心里蔓延着一种很痛苦的感觉,但周围人多,又要极力克制住。否则就会被人看出她对他的在意。 越是克制,越是难受。 她低着头不说话,只有放在膝盖上的手是攥紧了的,指甲欠进肉里。 — 而另一边,毫不知情的少年刚跑完从场上下来。 贺屿之确认完了成绩,然后从操场上重点线那边往班级那边走,一路上还没走多远,就已经有几个女生过来送水。 他脸盲。 感觉都见过,但又说不上认识。 少年摇了摇头,摆手说不用。但其实视线一直在寻找着某个身影,只不过一直没找到罢了。 而这让他有些烦躁。 可能是有事吧…… 贺屿之皱了皱眉,终于从操场的外圈绕了一大圈,最终回到他们班所属的那片区域。 他一过去,宋晴立马站起来,从后排跑到前面来,主动拿了一瓶水递给他。 贺屿之站在那里没接,而是抬头向上面看去,一眼就看到了坐在角落里的闻知。 少年皱了皱眉。 这闻知怎么一点眼力价都没有……就不能跟其他女生学学?他心想。 贺屿之看了她一眼,企图能让女孩儿明白他的意思,赶紧下来给他递瓶水。 但不知道为什么。 那女孩儿在跟他对视了一眼后便急忙闪躲得移开了视线,装作没有看到,很不自然地低下了头。 作者有话说: 根据我的深思熟虑会删减一部分校园剧情。 唉,我还是很喜欢小狗的(哭泣) 感谢在2023-03-22 21:11:32~2023-03-24 01:57:48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团团圆圆滚滚向前- 2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4章 ◎“漂亮乌云”◎ 其实闻知一早就看到贺屿之过来了。 但听完宋晴刚刚说的那些话之后, 她忽然有些不知道该怎么面对对方。只觉得心里闷闷地,像灌了水银一样难受,也不太想面对他。 所以当感受到少年的视线向自己这边投射过来后, 她本能的低下了头, 故意避开。 没想到自己越是这样,贺屿之就越是在那儿死站着看过来, 有种逃也逃不过的感觉。 “你能陪我去下厕所吗?”她跟耿悦说。 “啊?” 耿悦诧异了一下,但也答应了下来:“好吧, 那正好一会儿回来的时候,也顺便陪我去买冰淇淋好了。” 闻知点了点头。两人便从后排起身,顺着旁边留出过道的空位下来,往操场出口那边走。 贺屿之看着那两个女孩儿下来。 他本来想把闻知叫住,但看着对方跟在耿悦后面好像有事的样子。瘦高干净的少年蹙了蹙眉。略微犹豫了下。 看走的方向,估计倆女生要去上厕所,他不方便再叫, 也就因此作罢。 而另一边。 闻知跟着耿悦从操场出来,脱离了大部队,总算松了一口气。 她走形式似的回教学楼上了一趟厕所, 又陪耿悦去学校里的超市买了一些零食。 阳光很好,两个女生觉得晒着挺舒服, 就逛得慢了些。 等回去时,上午的赛程都结束了, 学生们也陆陆续续的回家。 闻知本来平时中午也不回去, 就跟着同学一起去了食堂。 下午就有自己的女子一千米了。 但不知道为什么, 闻知原本因为这个紧张了快一个月。可真临近时, 心里害怕的情绪却好像已经被另一件突如其来的事所占据。 宋晴的话不断在她耳边回响, 越想越难受。 贺屿之在她这里虽然顽劣, 但起码是一个干净的男生。 但现在却好像连这一点根基都被动摇。 “贺屿之他好像……从初中的时候就不是处男了。” 每当想到这句话,闻知就感觉心口难受,头也昏昏沉沉的,做什么都提不起精神来。 就感觉……自己喜欢的那个少年已经变得不干净了。 有种崩塌感。 闻知浑浑噩噩的吃完了饭,又回教室在桌子上趴了一会儿。本想睡觉,却怎么也睡不着。 一想到贺屿之有过很多女朋友,是很随便的人还跟女生做过那样的事,她心里就酸胀得痛苦。 很快,下午来了。 闻知的一千米是下午靠前的田径项目。班长到的早,一等到她来就商量了下午比赛的事。 “你是不是说怕一千米跑不下来来着?” “你自己有找人在里圈陪你跑吗?”班长问,“或者有没有关系不错的男生?” 闻知先是愣了下,随即摇了摇头。 其实班长提到关系不错的男生时,闻知脑子里蹦出来的唯一一个名字就是贺屿之。 倒不是因为她自认为跟对方关系好,只是因为跟对方打交道最多。 可惜…… 他们之间只有贺屿之单方面命令她的可能性。 女孩儿眼底流露过一丝失落,但还是勉强打起精神来:“班长你可以帮我安排一个人陪我吗?女生也可以的。” 她知道班长人缘好,也会说话。自己去找被拒绝的可能性尚有,但班长办事还是靠谱的。 “行,那我一会儿帮你问问。” “我也不确定谁有时间。”班长回。 学校里中午回家下午再过来的人很多。都快一点半了,操场上的人还是稀稀疏疏。 闻知回到自己在观众席上面的位置,吃了一块班级给她们有项目的人专门买的巧克力,听耿悦在旁边说着宽慰的话。 “哎呀随便跑跑就行了,别太在意。” “反正又拿不了前三,倒数第几不都一样?” 闻知点了点头,表示赞同。 她们坐了一会儿,操场上回来的学生也越来越多,重新热闹起来。 闻知两点的时候就要过去抽签准备。班长忙着忙着好像忘了她的事情,以至于闻知又去提醒了一下对方才恍然大悟般想起来。 “哦对。Terry,你一会儿女子1000你陪闻知在里面跑一下呗。” 闻知一提醒,她便随口便对刚回来的一个男生说。 对方是班里的体育委员,正好现在没项目,陪闻知跑一下也合理。 “噢好。”那人也很快答应下来。 闻知心里的半块石头也落了地。 这个体育委员是中美混血,虽然人高高傻傻的,但在她的印象里是属于比较开朗热心的性格。 更幸运的是,此时贺屿之还没回来。 闻知害怕那人回来会又出争端,就借口跟Terry说想早点过去准备。于是两人还没到时间就往集合地点去了。 可几乎就是前后脚的工夫。 闻知才刚往那边去没几步,贺屿之就也刚好回来,看到了女孩儿远远的一个背影。 “她们女子1000米怎么这么早就过去准备了?” 少年皱了皱眉,一边问着班长,一边转头再次向闻知离开的方向看过去。 “啊是啊,因为是下午第一组嘛。” “闻知可能太紧张了,就想早点过去顺便热热身吧。”班长回。 贺屿之略微思忖了下,在座位上放下带过来的运动包后便准备跟过去。 谁知还没走几步就有人跑过来,叫住他:“屿哥你干嘛去,那边叫你去参加下颁奖仪式呢!” 少年被打断脚步,显得一脸不耐烦。 “不去。” 颁奖的地方不在操场,而是在上面校领导和嘉宾观看台的后边,也无法关注到赛场上的动态。要去的话可能还会有宣传部采访—— 这套流程他已经经历过一次,全部是形式化的东西。 尤其是那些校报记者,采访起来没完没了。 去了再回来的话,可能闻知那边都比完了也说不定。 贺屿之记得闻知好像不太愿意跑1000米来着,但具体原因也不太清楚。 他上午就想把她逮过来说几句话,问她为什么不给他送水,没想到一直也没找到机会。 “我靠,你第一你不去?!” “那颁奖仪式要拍照啊!到时候校领导跟宣传部都在,你叫我怎么解释……”对方一副超级为难的表情。 “你还是去吧。她们那边宣传的人都在要拍照。” 宋晴看贺屿之不愿意去,也在旁边劝: “说不准是校领导跟请过来的嘉宾颁,万一是校长颁你不在那不完了?现在都是女子项目在比,你第一还缺席没理由的。” “对啊,反正你现在又没什么事。就怕到时候领导在问你人哪去了,不是单单对你个人印象不好,是对咱们班印象都不好了。”班长也附和说。 贺屿之有些烦,欲行又退。 他往闻知去比赛的那个方向看了一眼,还有些犹豫。 班主任本来不怎么插手运动会的事,大部分事情都是班委再管。夏天的运动会场很晒,班主任上午也就过来坐了不到两个小时。 但很不巧,班主任也刚过来没多久,听到了这场纠纷。 “领奖是好事啊。这么抗拒干嘛,一会儿不就领完了。” 班主任打了把伞站在旁边说,倒是也没有很严厉的语气,反而像是开玩笑。 因为是校运动会,不跟绩效的考试成绩挂钩,班主任也相对放松些。 贺屿之却眼底眸色一暗,还在纠结。 恰好程良的跳高项目还没到。他也看出来了贺屿之想去干嘛,干脆站起来,走过去。用只有两个人能听到的声音劝说: “没事屿哥,你去领奖吧。” “你要是怕那边出什么事,我去看着就行了。” 毕竟当了这么多年朋友,对对方的脾性跟性格还是了解些。 虽然这家伙三番五次一副看不爽闻知的样子,还频繁找对方麻烦,但又好像总是在意的。 更何况,两个人还有曾经娃娃亲的关系。 他看贺屿之总是往闻知过去的那个方向看,一下就猜到了贺屿之想干嘛。 听程良说完,少年紧缩的眉头终于略微舒展了些。 他原本还想说什么的样子,但最后犹豫了下又没说。只是略微点了下头,跟着带他去领奖的人走了。 宋晴刚刚坐在旁边时就看着贺屿之站在那儿犹豫,眼睛也频频往另一边的方向看,好像是有什么事要去。 不知道为什么,她心里有种不好的直觉。 虽然听不到程良跟贺屿之说了什么,让贺屿之最后同意去领奖。但宋晴总感觉,这件事好像是跟其他女生有关。 想到这时,宋晴也皱了皱眉。 — 另一边,闻知对班级那边发生的事毫不知情。 因为来的有些早,负责的人都没过来。闻知就跟Terry在那边等了会儿,等抽完签才开始热身。 她全程都好像在做梦一样。 本来自己体育就不是很好,又是被赶鸭子上架的,不用想都是最后一名的命了。 只不过是输得很难看,还是一般难看的区别而已。 看着旁边一起准备的女生还有各种专业的装备护具,闻知还宽慰自己说,这次只是过来体验人生的而已。 时间到了。 她稀里糊涂的上了场,蹦了蹦做准备。 快打发令枪时,隔壁赛道的女生忽然蹲下来,用蹲踞式起跑的方式。 闻知又不会,之前学校不太重视体育课,也没教过。 她只能傻傻站着准备跑。 发令枪一响,闻知照葫芦画瓢跑了出去。一开始大家好像都比较慢,她也没落后太多。 跑到第一个弯道转弯的时候,闻知往旁边看了眼,看到Terry在里圈跟着她在跑,心里也稍微有点安心。 但很快,她又看到了另一个本不应该出现在这里的人—— 程良。 那人一过来就跟Terry勾肩搭背的,还说了几句话,俩男生居然还开始聊上了天。 闻知要专注跑步,也不可能一直往他们那边看。只看了眼后便收回视线继续跑,可心里却止不住想: 程良怎么突然过来了? 她知道对方是贺屿之的朋友,也因此不得不联想到那个人。 一想到,就难受。 心里只闪过几个词:花心,渣男,随便。 不认真,不负责,不干净。 第一圈还算比较轻松的跑了下来,闻知虽然是吊车尾,但也不算落后的很难看。 但从第二圈开始她就实在开始呼吸不稳,使不出力气,像踩在棉花上,脚步也不得不放慢了许多。 眼看着前面六、七的女生都陆陆续续跑完了赛程,闻知才拖着沉重的步伐,努力往重点线那边跑。 中途她实在有些跑不动,感觉有点岔气了,停下来走了会儿。 “闻知加油啊,马上没几步了。” 程良在里圈向她喊:“跑完就可以回去放松了!” 对方的话确实有几分激励作用。 闻知看着前面已经渐进的重点线,咬了咬牙又跑了起来,终于一口气跑到了终点——虽然是最后一名。 “恭喜恭喜!” 程良跟Terry马上小跑过来说:“终于跑完可以彻底放松了。不要马上停下来,多走走。正好散散步回去。” 闻知点了点头,小声道谢:“谢谢。” “害,没事。” Terry傻乎乎地:“都是一个班的嘛,这很正常。” 程良则摸了摸鼻子,在一旁没说话。 闻知跑完,跟着两个人用正常步速往回走。 因为刚剧烈运动完,身体还处于一种燃烧着的感觉,心跳也特别特别的快。但绕着操场慢慢走回去后,身体和心脏的感觉才都稍微平稳了一些。 但很不巧。 等女孩儿回去的时候,贺屿之也刚来敷衍地糊弄完他那一套流程回来。 俩人几乎是从不同方向过来,又都往同一地点走,几乎前后脚的关系。 贺屿之腿长,走得更快些。 他回头看了眼,正好看到闻知也安全回来了,就安了心,也没多想。 少年回到第一排的位置,弯腰从旁边的箱子里拿了瓶水。 而另一边,闻知远远过去看到了贺屿之。而且很明显,贺屿之也看到了她。 俩人对视了一下。 看到那人深邃漆黑的视线,闻知就有些心虚似的再次低下头移开。 她顶着万般压力,迎着那道目光回到了班级那边。 班长还带头说:“你看我就说你肯定没问题的吧!能跑下来就行!” 因为闻知学习好,再加上班主任也知道她跟贺家有些关系,所以对闻知还不错,也在旁边鼓励说:“行。跑下来就不错了。也别硬为了名次去生跑,到时候出了事反而不好。” 不知道是因为跑步还是什么原因,闻知脸微微红。 她点了点头,准备抬脚上楼梯回到自己的位置。却不想刚过去,眼前莫名多出来了两瓶矿泉水—— 一瓶是贺屿之随手递给她的;另外一瓶是第二排的宋哲现从箱子里拿出来递给她的。 恰好一前一后。 宋哲是数学课代表,负责收作业。闻知之前也跟他讨论过很难的数学题,虽然谈不上关系很好,但平时也是能说上几句话开个玩笑的关系。 最起码,闻知觉得对方人还是挺好的。 而此时突如其来的选择,几乎没有给她留任何思考时间。 女孩儿微微愣了下,伸出手时,耳边却又豁然再次回想过宋晴上午时爆的,有关于贺屿之的那些料: “他初中和高一换女朋友特别勤!” “有好多女生追他,他就从里面挑一个自己喜欢的,过段时间再换。” “好像贺屿之他从初中开始就不是处男啦。” “……” 想到这儿,女孩儿默默颔首垂下眼帘,肩膀有些微抖,胸口再次有了酸软闷痛的感觉。 那种感觉甚至蔓延至了眼角,以至眼睛有了潮湿的痕迹。 就这么阴差阳错,又好像冥冥中有什么力量驱使着她似的—— 闻知伸手,略过了贺屿之递过来的那瓶水,转而拿过了宋哲递过来的那瓶。 女孩儿小声说了句谢谢,随后低头往自己原本的角落处走去。 一切都在电光火石中完成。 贺屿之站在那儿看着她,漆黑漂亮的眼底先是闪过诧异,然后是不可置信。 他转过身,看着女孩儿的侧影一路从旁边上去。 少年拿着那瓶矿泉水的手在半空中停了好一会儿。 积压累攒了一天的不悦和愤怒,终于在此刻找到了理由和导火索,最终井喷而出。 他当着老师和在场所有人的面,站在那儿黑着脸,几乎快把那瓶可怜的水捏爆。 贺屿之的火气一上来水也拦不住。 闻知才刚回到最后一排坐下,才跟耿悦说了没两句话,就看到耿悦略微惊恐睁大的眼睛。 她顺着对方的视线再转过头来时,就看到贺屿之从下面三两步冲她过来,一把抓住了她的手腕。 闻知吓得睁大了眼睛:“你干嘛?” 贺屿之冷着脸,也不说话,就抓住她的手腕往下。 旁边的有几个女生也明显被吓到了,脸色发白,不由得抱团往后挪了挪,生怕招惹到眼前这位活阎王,怒气会连坐到她们身上。 宋晴在旁边,也硬生生呆住了。 其实她刚刚就好像察觉到了一些什么。 可这一点这又跟她自己之前的判断相悖,所以迟迟不能下定论。 但此时,宋晴看着这副场景几乎很快就确定了她刚刚的直觉—— 那个她自己都很讨厌、不希望是真实的直觉。 但此时此刻,老师同学都在旁边,她要保持形象,只能坐在那里不能动不能劝,攥紧了拳。 班主任也听到了响动,但等她去看的时候,贺屿之早已经把闻知拉了下来,一直拽着往出操场的方向去了。 班主任愣了下。 但毕竟是多了二十几年的人生经验,又教了这么多年学,几乎一眼就看得出来男生女生之间那点事儿。何况班主任也知道闻知跟贺家说不清道不明的关系。 只想着:这算是人家的家事,自己不好插手。 何况惹了贺屿之这位大少爷不高兴也不是件轻松的事,只怕他以后再有什么报复性,影响她绩效和工作。 综合考量下,还是决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 闻知就这么被拽了一路,一直拽到了教学楼后面。 她害怕,就使劲往后缩。 但是她越挣扎,贺屿之就抓着她的手就握得越紧,她手腕就越痛。 何况两个人之间又实在力量悬殊,闻知完全没有抵抗的余地可言。 到了教学楼后面,一个人都没有。 贺屿之此时才终于松开了她的手,把她甩至到角落。 少年怒气冲冲,来势甚猛。 闻知被拉了一路过来手腕都要痛死了。她左手捂着右手,眼睛不自觉开始委屈的流泪。 可仰起头来,却只看到对方居高临下,只投下一片冰凉的阴影,眼翻涌着恶狠狠的光。 贺屿之黑着脸,语气却一度冰冷平静到让她害怕: “谁让你接其他男生的水的?” 第35章 ◎“冷漠小狗”◎ 闻知抬起头来看着对方, 心里浮起紧张和害怕。 她见识过贺屿之生气时候的样子,这次不过是卷土重来,却要比之前的每一次都更严重些。 她身体本能地开始害怕和恐惧, 想要往后退, 但是又无路可退。 贺屿之用身高优势挡住了她所有的出口,像一朵乌云遮挡在原本晴朗的空中。 为什么他可以换女朋友如换衣服, 随便跟女生上床,但她却不可以接其他男生给的矿泉水? 只许州官放火, 不许百姓点灯。 “没话可说?不想解释?” 贺屿之质问她,脸色冷着,声音也像是冬天结了冰。 闻知低着头,眼泪在酸软的眼眶中打转,想蹲下来大哭一通。她本来就很难受了,还要忍受贺屿之发在她身上的坏脾气。他总是把她的生活弄得一团糟。 可是她能说什么呢?这要叫她怎么说? 难道说因为我觉得你不干净了,觉得你跟其他女生好了, 我心里很难过吗? 可是我又算什么呢?说出来也不过是徒增你的笑柄而已。 闻知不想再增加自己被嘲笑、被打击的可能性了。就像他之前说过她的那样,她甚至连他的朋友都不算,又有什么资格对他的个人情感私生活指手画脚。 她只能站在那儿, 低头忍着痛,一声不吭。 可这在贺屿之看来就是无话可说, 觉得对他没什么可解释的必要。 只会让他更生气。 “不说话?”少年冷笑了一声,声音是让人害怕的平静且阴翳, 字字清晰入耳。 “现在不说, 以后就永远都别说了。” 贺屿之最后只留下了这样一句, 然后便转身离开。 闻知仍然站在那里。她眨了下眼, 原本卡在眼眶中的泪水终于无所顾忌的掉了下来, 大颗大颗砸落到墙角处灰色的地面上。 贺屿之刚从教学楼后面出来没两步, 就迎面遇到好奇跟过来的宋晴。 宋晴本来想偷听的,没想到直接就遇上了贺屿之。 少年脸色冰冷到了极致,看起来就气势汹汹的样子。不过女孩儿停下脚步,只尴尬了一秒后便随即恢复正常。 “你怎么了?”她问。 贺屿之看了一眼她,没说话,只是摇了摇头就从她身侧擦肩过去了。 宋晴站在原地,回头看了看贺屿之过来的那个方向,又看了看贺屿之,最终还是决定跟上那个人。少年人高腿长,再加上心情不好走得就快。 她跑了几步才将将跟上。 两人还没走多久就撞到了跟着过来的耿悦。贺屿之跟耿悦不熟,只知道对方是闻知的同桌,理都没理继续往前。 倒是宋晴有些诧异。 耿悦这女生自高一起就独来独往,文艺又高冷,一副跟谁都混不熟的样子。 其实学校里大部分人都知道耿悦家里的情况:一个多部作品闻名于世的天才诗人父亲,一个不堪丈夫出轨而与之同归于尽的歌手母亲,一段报纸上的名人八卦。 以及一笔巨额的、在未成年前却只能交由姨妈保管的遗产。 她还以为耿悦这人就跟她那爸一样是个天生怪咖呢。倒是没想到她看上去还挺愿意跟闻知玩? 挺好,可能怪咖也相互吸引吧。 宋晴就这么一晃神的工夫,贺屿之又走了远了些。 她只好匆匆看了耿悦一眼,随即收回视线,抓紧跟上前面少年的脚步。 而另一边,等贺屿之走了之后闻知才终于可以放松下来,整个人蹲下,头埋在膝盖间哭了一会儿。 直到旁边有脚步声传来。 闻知害怕贺屿之再回来对她怎么样,一听到声音便紧张得抬起头来,却发现不是贺屿之,而是耿悦。 “你没事吧?” 对方站在左边,低头看着正蹲着的她问。 闻知最窘迫的几个时刻都被耿悦看到了。她赶紧擦了擦眼泪站起来,下意识的有些不好意思,摇了摇头否认说: “没事。” “你们是远方亲戚吗?”耿悦问。 闻知摇了摇头,“不是。” “那是什么关系?别告诉我你在跟他谈恋爱,还住在他家。”耿悦问。“之前有人看到过你们一起坐车回家。” 一听到谈恋爱这三个字,闻知就警铃大作,赶紧否认: “没有!不是的。” 贺屿之怎么可能会跟她谈恋爱。不用想都知道不可能,他只会喜欢像宋晴和耿悦这样漂亮的,家世又好的女孩子。 “那为什么这么多女生,他偏偏对你颐指气使的?” “因为……” 耿悦一句话接着一句话的,让闻知有点措手不及。 她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如果说出实情会怎么样,脑子里面乱得很,一不留神就脱口而出。 “因为我妈妈在他家工作,我只是在他家暂住的。” 完了,她说出来了。 不知道为什么,一直保守捂着的秘密说了出来后,竟然有种解脱的感觉,但随之而来的又是一种恐惧。 她害怕耿悦把这件事再告诉其他人。 “这件事你可以不要跟其他人说吗?”闻知小心试探着问。 耿悦看起来比较平静,并没有对闻知刚刚所说的事情而感到吃惊。 “我为什么要跟别人说?” 她回了一句:“你放心好了,我没兴趣在别人背后嚼舌根。” 闻知点了点头,抬手擦了下眼泪,小声说:“那就好。” 耿悦没说话,只是递了一包纸巾给她。闻知迟疑了一下,随后接过来,轻声说了句谢谢。 两个人之间莫名安静下来,谁都没有再说话。 闻知稍微缓了一会儿,感觉哭得差不多了。又回教学楼洗了一把脸之后,跟耿悦商量说:“我不想回班级那边坐着了。” 刚刚贺屿之当着全班同学包括班主任的面将她拉走。现在让她回去,她完全不敢。 害怕别人的目光,更害怕大家以后会戴着有色眼镜看她。 “那就不回去。”耿悦说。 “去隔壁小操场健身器材那边坐一坐吧。现在都在大操场,估计那边的秋千都没有人坐。” 闻知点了点头。 两人就没有再回操场,而是去隔壁篮球小操场旁边的健身器材那边坐了一下午,直到到点放学回家。 闻知一个人从学校出来,走到公交车站,始终没有看到贺屿之。 也对。 他发了那么大的脾气,应该也不会再有心情跟着她。只是……之前一段时间贺屿之都是跟着她一起回家的,今天又变回自己一个人,闻知觉得有些孤单。 她一个人落寞的回了家,吃完饭回到桌前打开书本,却发现总是学不进去。 整个人都混混沌沌的,无法集中注意力。 第二天上午,闻知到的比较早。 上午的日光仍不剧烈,还保持着清晨时微微的感觉,照得人很舒服。因为她的座位在最上面,需要一路顺着台阶走上去,以至于坐在旁边的同学都不时抬起头看她。 闻知知道,大家或多或少都对贺屿之跟她昨天发生的事感到好奇,但她也没有办法。 闻知顶着压力被迫承受着那些人的目光,从最下面走到最上面,在角落里坐下。 耿悦还有没来。 不知道为什么,她现在开始变得越来越依赖耿悦。起码她在她身边的时候,闻知觉得自己还有一个伙伴,不会那么尴尬,也可以随便说说话缓解心情。 但要是耿悦不在,就好像完全变成了自己一个人。 包括之前有别的女生找她们一起玩游戏,也是人家先叫的耿悦,耿悦才拉她一起。 闻知有些拘谨的坐下。 但没想到自己才刚坐下,就看到前排的宋晴回头看了她一眼,随后又转了回去。闻知不知道那眼神是什么意思,但确实让她感觉有些紧张。 闻知除了一千米之后就没有其他项目了,就打算坐在自己的位置上看看比赛。 校运动会期间,广播站一直开着。除了点歌台,还会读一读稿件。所以每个班还有需要投稿的数量要求。 班长要他们没项目的至少一人两篇。闻知有一个项目,只要写一篇就够了。 闻知还没有写,就在膝盖上垫了一本书写稿件。耳旁还一直有此时点歌站放的点歌,又无法避免听到了贺屿之的名字。 无论这个男生的脾气有多坏,学习有多么不好。但不可否认的是,这些都无法遮掩住他身上其他方面的光芒。还是会有很多女生喜欢他—— 就比如闻知自己。 但她已经分不清自己对贺屿之还喜不喜欢。贺屿之总是让她时而受宠若惊,又时而不知所措,紧张害怕。 对方过了半个小时后才来,但没人敢说他迟到。 他跑得快,是田径项目的主力选手。班级的接力赛还要靠他拉大差距。 贺屿之虽然成绩不怎么样,但这时候却成了主心骨。 甚至有迷妹还专门算过,说他比那帮体育特长生跑得都快。 闻知甚至在看学校贴吧和投稿墙的时候,都看到不少学妹贴了偷拍的贺屿之的照片,想求他联系方式。 眼瞧着贺屿之一过来,闻知就立马低下了头。怕跟那人对视后又会产生像昨天一样的,新的争端。 但她似乎想多了。 对方根本就没有看她,像是根本就没有注意到这边还有一个人一样。贺屿之正常的跟其他人说话,正常的去比赛,像往常一样在赛场上帅气的大放异彩。 接力比赛时,贺屿之是最后一棒,很快将局势又被动化为主动。 再次完成了漂亮的逆袭。 每当有他的比赛时,无论是不是本年级的,好像都会给予这个人高腿长,长得白净又英俊的男生更多额外关注。每当他超越重点线的时候,观众席上的欢呼和尖叫声就比以往任何时候都大。 其实闻知也是替他高兴的,即使他昨天那样对待她。 但看到场上,贺屿之用一己之力把差距一点点拉回来,最后再远远甩开后面的人时,闻知也难免被场上其他观众的氛围所感染。 既燃烧,又热血。 但很快那种感觉便会被一种沉默的感伤所替代,淡淡的难过将昨天的难过持续,萦绕在心头挥之不去。 班里几个男生比完接力回来,班级的观众以欢呼和庆祝迎接。 闻知坐在最后一排看着那四个男生回来。贺屿之在人群里总是那么惹眼。 他穿得运动的短袖短裤,露出白皙修长的四肢。虽然跟昨天已不是一套,但好像无论换什么款式,他穿得都那么好看。 干净、清爽、英俊。 无论是身材还是那张脸,都精致得如画报一般,有着这个时代已经难能可贵的,有着侠客义气的少年感。 可这种少年感是需要金钱栽养的。 决计不能被繁重的课业、贫穷、病痛、以及被绝望的现实所沾染、压垮。 天公作美。 校运会期间的天气一直保持着热烈与晴朗。 少年后背是学校运动场上珍贵的草皮,以及砖红色的跑道。视线再往远处看时,是蔚蓝无云的天宇。 贺屿之走在最后面,整个人一言不发。 明明拿了第一,而且是靠他逆袭拿的第一,但少年脸上却好像没有什么兴奋的表情,反而很平静。仿佛一切都寻常的样子。 和他本人的沉静相反的,是观众席间的沸腾。 “屿哥你太牛了!!说吧,想吃什么!现在就用班费给你买去!” “好家伙,咱们班男子奖牌全靠你了。” …… 闻知看着贺屿之他们回来,视线在不自觉滑过上方时,简单掠过了她一下。 女孩儿本能的绷紧身体,放在膝盖上的拳头攥紧。谁知对方真的只是简单地略过了她一下。甚至在看别人的时候还算正常,只有掠过她这边时,眼底却转为了显而易见的淡漠与疏离。 闻知现在才明白贺屿之昨天说的那句话是什么意思。 “不说话?那就永远都别说了。” 她的名字被他彻底抹去。从此以后,她在他眼里就像一个透明的人。 再此后的几天闻知都像是被夺走了魂儿。 一个人上学,一个放学回家。 她有时在后面偷偷看他时,看到贺屿之还正常的跟别的男生女生说话,语气和神态都算得上随和。但当自己的视线跟对方的视线稍有交汇时,贺屿之脸上就反而挂上了冷淡。 闻知有些受伤,心里很沉重。 运动会第四天,最主要的项目就都结束了。闻知他们班几乎五分之四的金牌都是贺屿之拿的。只要是他报了的项目,他都拿了第一。 闭幕式当天,贺屿之还当选了什么最佳运动员,作为代表上去领了奖。 但当运动会结束,也就意味着大家要重新回到正常的学习生活中了。 而且…… 月考成绩也要出来了。 其实第四天的时候就有课代表回来说好像老师已经审完了卷子,就差登分录入系统了。这个消息重新让同学们人心惶惶,很快又到了被成绩支配的感觉。 闻知在闭幕式当晚写完了重新上课要交的作业。 但是她犹豫着要不要给贺屿之。 毕竟对方这几天都没有理她,平时见面没说话,手机上也没有给她发过任何信息。 但闻知捏不准他还要不要,怕自己不主动给他,又给了贺屿之新的欺负她的点。 但都这么多天了,他就算生气,现在也总该消了吧? 会因为觉得尴尬所以不好意思找她要吗? 闻知有点害怕他,可这么多天受冷淡下来,她心里也又酸又不舒服。 明明一开始就是因为听说贺屿之乱交女朋友,还跟女生上床自己才不开心的。但没想到现在贺屿之不理她,冷暴力她之后,闻知只觉得自己的处境好像更艰难了些。 无论是在学校,还是在家里。 她甚至害怕他会报复她。闻知没有能够试错的资本。 如果贺屿之真的不高兴去找贺先生说了什么,恐怕连妈妈的工作都保不住。 女孩儿犹豫着犹豫着,最后还是小心谨慎的编辑了一条信息。 “那个,你还需要明天要交的作业吗?” 谁知她才刚点了发送,却随即蹦出来一条系统的红色感叹号。 [发送失败,请先添加对方为好友] 闻知握着手机,眼睛看着那行系统发过来的提示,整个人都愣住了。 但随即。 一种惊痛而心酸的感觉将她淹没。 闻知甚至不信邪地又发了一条。却依然没有发出去,被系统屏蔽住。 她忽然觉得视线有些模糊,什么都看不清,但只能努力去看。 闻知点开贺屿之的空间。明明原先都是可以进去的,虽然对方没发过几条东西,但起码可以进去浏览着看看。 可闻知刚但进去,就被屏蔽在了外面。 上面显示着说她没有查看权限。 闻知坐在那里惊慌失措,有些不敢相信,但又不知道怎么办才好,心口又酸又痛。 她也没做什么啊?就只是因为她没有接他给的水吗? 贺屿之为什么要这么对她。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3-03-25 03:06:44~2023-03-26 00:14:21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啦啦啦是seagull啊 5瓶;nana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6章 ◎“冷冻甜梨”◎ 闻知这时才后知后觉发现事情的严重程度。 她本来想重新发送一条好友申请, 但又觉得对方既然都已经把她删了。事情不解决,好像再申请也没有什么意义。 女孩儿拿了作业上楼,但贺屿之的门关得很紧。 她之前给他送作业的话, 对方都会把门留一道缝隙, 要她直接进去。 但现在,眼前的这道门关得紧紧的, 没有一丝一毫能被推开的可能性。 闻知在门口抱着作业站了一会儿,然后才孤零零的下了楼。 她回到自己的房间呆坐着, 感觉以后的日子一片黑暗。 她不哭不闹,只剩下酸痛还在往心里面走。 闻知想起来贺屿之要她解释的时候。她后来无数次的反复回想、复盘,想着或许有更好的应对方法,起码说点儿什么。她也想从他那里得到回答。 可是经年的成长经历和羞耻与自尊心,导致她无法将那样的事情说出口。 她能说什么? 她什么都不能说。 — 而与此同时,三楼的房间内。 贺屿之刚烦躁的打完了一场游戏,随机匹配里面有个女生声音嗲嗲的, 结束后还问他能不能加个VX。 “没微信。” 他回完便关了麦。 他最近做什么都提不起兴趣,心里总是觉得烦躁。前段时间为了月考就没有怎么打游戏,现在满满都是时间了却打不下去, 心里总是被一种莫名的情绪所充斥。 本来这段时间看书也是为了跟贺宏盛的赌约,想要把房间给闻知当自习室或者直接搬过去用。 但现在……好像全都没了意义。 甚至有些可笑。 他第一次觉得自己像个傻子。花了这么多时间, 这么耐心的为了一件事去做,但对方领情吗? 根本就不。 贺屿之又打开了几个平时喜欢的单机游戏, 但发现无论哪一款此刻都没法静下心来打下去, 最后也只能退出。 少年关了电脑, 却在收回视线时, 不自觉看到了电脑显示屏下面, 闻知送的那个宇航员摆件上。 眼底顿时一暗。 贺屿之伸手将那个摆件拿过来, 随手便想扔到垃圾桶里。 旁边的垃圾桶是感应式,他手挪到那边时盖子便自动打开了。 但他拿着那个摆件,手在空中停顿了好久,最终也没舍得扔下去。 妈的,算了。 少年冷着脸的收回手,直接起身走到外面,重新将那个可怜的摆件放到客厅书架上最不起眼一个的角落处。 省得看着心烦。 贺屿之重新回到卧室,心里郁闷但又不知道如何纾解。 他好像还是第一次遇到这种时候,郁闷得想要喝点高烈度的酒。仿佛喝多了就能把一切烦心的事情忘掉。 贺屿之靠在椅子上掏出火机,cling一下打着。 少年白皙修长的指间是一支银色的打火机,上面蓝红色的焰火燃烧着。 他下意识去掏自己的烟,摸了半天没摸到,才想起来被自己上次脑子一抽都给扔了。 贺屿之皱了皱眉,把打火机扔在桌上,然后才拿了手机过来。 那张漂亮流利的脸上,烦躁明显又增加了几分。 “是不是女生都喜欢学习好的男生?”他发了一串问题给杜时泽发过去。 “?” 对方先回了个问号,然后才说:“其他变量都不看?” “少废话。”贺屿之回。 “嗯……你这个问题差不多就相当于,有两台品牌价格外观都一模一样的电脑,你选参数好的还是参数不好的?” “妈的。” 贺屿之骂了一句,差点没把手机给扔出去。 合着他就是那台参数低的电脑。 “好了好了,不开玩笑了。人和电脑肯定不同,肯定不能保证其他属性一模一样。不过你怎么突然问这个?” “你也能为情所困?” “没有,只是问问。”贺屿之有些不自然地回答。 “我觉得一般女生并不看对方成绩吧?你这个疑惑就很无厘头。咱们现在这个年纪不都是纯看脸么,你还能输?” “嗯,不过……但也有可能学霸的世界会不一样吧。好像我认识的学霸找的也都是学霸。” “毕竟人都有慕强心理?”杜时泽回。 “就像你玩游戏,总不可能偏偏就喜欢跟玩得差的一起组队吧?” 贺屿之看着对方的回复皱了皱眉。 他没再回消息,而是将手机放到面前的桌子上,整个人坐在那儿没动。 但眼眸微深,像是在思索什么。 — 很快就重新开学了。 自从被贺屿之删掉了之后,闻知就一直魂不守舍的。她真的就像母亲说的那样,喜欢贺屿之不仅什么都得不到,只会影响到自己的情绪。 一个人死去活来,对方却毫不知情。 她也想要不在意这件事情,就像贺屿之一样情绪来的快,去的也快,想要无视一个人的时候就可以做到真真正正的冷漠和无视。 可是闻知不行。 她心口一直闷闷的难受,一想起来就鼻酸涩然。晚上洗漱照镜子的时候,她还看到镜子里的自己眼眶红红的。 谁都不想象,她是如何惴惴不安地度过了那个晚上。 女孩儿就连晚上做梦都梦到了贺屿之。梦到□□上有了新的好友申请。她打开,发现是贺屿之。在那一个瞬间,甚至有一种心里的石头终于放下来的感觉—— 可惜是在梦里。 第二天起床时候。闻知还下意识地把床头的手机先拿过来看。但是□□的聊天列表寂静无比,没有人发消息给她,也没有新的好友申请。 女孩儿坐在床上,眼睛盯着屏幕,心里有种空旷的怅然若失。 原来是在做梦啊。 她眼睫垂下来,一个人换好校服、收拾好书包去上学。 虽然太阳仍然如盛夏时热烈,阳光毫无遮掩的打下来,照得人睁不开眼。池塘里荷叶连片。 路过花丛时也能偶然看到一两只活跃着的蜻蜓跟蝴蝶,忽扇着翅膀立在柔软的花瓣上。 其实此时仔细去看时才发现,周围的树叶已有了泛黄的痕迹。 自己已经不知不觉之中到这边好久了。 运动会刚结束,大部分人的心玩久了都有些收不回来。学校里有种都不愿意承认已经重新开学,要面对月考成绩的压抑氛围。 闻知一般上午到的比较早,回班级就到座位上坐着去了。 “月考成绩好像下来了。”耿悦说。 “嗯。”闻知点了点头。 “你感觉自己考的怎么样?”对方问。 “我也不知道……感觉跟上次差不多吧。你已经看到成绩了?”闻知皱了皱眉问。 不应该啊? 她现在也在班级群里,但班级群目前是禁言状态,老师也没发东西。 “不知道。老师还没发。” 耿悦回,“但昨天语文老师就说大榜都已经下来了,但因为在开运动会暂时就没发。” “噢噢。” 不知道自己考得怎么样。但比起成绩,心里好像更紧张惴惴不安于另一件事。 过了一会儿,班级终的人才慢慢来齐。各种流言也随之甚嚣尘上。 “数学老师说这次月考成绩排名波动特别大。” “天啊我好紧张。我不会不及格吧?” 闻知在座位上背单词,抬头间看到贺屿之从门口背着书包进来,走路带风似的。闻知怕跟对方对视,赶紧低下头来一副努力看单词的样子。 但其实一个单词都看不进去了。 英语老师过来负责早读,但关于成绩的事却一点都没透露。 “老师,咱们班这次第一是谁啊?英语不及格的多吗?” 对方却只是神秘的笑了笑,没回答,反而说:“你们管第一是谁呢?反正跟你们都没关系。” “你看看人家宋哲,从来都不问。有这个时间不如多背几个单词了。” “关心谁是第一还不如担心担心你们自己的成绩。看看考那点儿分吧。” “真是服了你们,英语咱们班都能有好几个不及格的。” 英语老师不回答,反而留下了悬念,害得大家更想知道。不过更多的则是担心自己是不是那个不及格的人。 这次英语阅读确实出的有些难。 单词一个一个拉出来看得懂,组合到一起就有些不明白是什么意思了。 闻知英语也算不上很好,那几篇阅读她自己也不确定理解的对不对,也有些不安。 就这么不安的度过了一个早读,以及第一节 连着上的英语课。 因为还没发下来月考卷子,老师也就没有讲关于月考的内容,而是上了新课。 直到第一节 课间时,才有人去了办公室回来。一进门就大喊大叫。 “大榜下来了!宋哲你又是咱们班第一,年级前四。” “不过楼下现在好挤啊,差点把我挤死。你们要去的话,还是等一会人差不多散了再过去吧。” 成绩下来了。 闻知此时才稍微有些紧张,低头偷偷看了一眼手机里面的班级群。但里面空空如也,不知道是不是班主任事情太多,忙得一时忘记了发。 “你要去一楼看大榜吗?现在应该人蛮多的。”耿悦问。 闻知摇了摇头。 “我还是等班主任在群里发吧。” 大榜的在一楼,刚放的时候有好多人挤着去看。闻知想要避开人群。反正班主任早晚都会在群里发,班长应该也会把班级排名的那张拿回来,所以还是不去了。 而另一边,在一楼大榜的公示牌前。 贺屿之站在人群中,依托于身高和相貌优势,便显得格外突出,英俊异常。他两只手自然插在校服裤兜里,仿若一棵青葱挺拔的树立在那里,看似漫不经心,眼睛却紧落在眼前的大榜前。 旁边的程良凑到前面去,仔细看着几张大榜上的名字。 “我草,这里怎么没有你名字啊。” 他下意识地去看了年级按排名顺序靠后的那张榜,却只找到了自己的名字,而没有找到贺屿之的。 程良一开始还没法相信,不信邪地又看了一遍。 还真的没有! 他只好又往左边挪了挪,去看了旁边的那张榜单。但还没等找到,就听到旁边一个同班的女生惊喜的转过头来对贺屿之说:“贺屿之你在找自己吗?” “在这里诶!185!你进步好大啊!!!” “我去!在哪儿呢?在哪儿呢?我看看。” 程良像是比贺屿之本人更激动,一听旁边那个女生说就立马寻声凑了过去,在排名100-200名之间的那个榜单前面看。直到找到185的数字,再往旁边一看,右边还真的是贺屿之的名字。 “我草我草!屿哥你牛啊!” “进步快二百名了,这应该是可以创学校纪录的吧!” 程良一边说着,一边回头去看对方,却发现自己身后满满当当的一堆人,但偏偏就是没有刚刚还在他后面的贺屿之。 他正疑惑着,到处张望了下。 才陡然眼尖的发现贺屿之已经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过去了。正站在年级这一幅漫长大榜的最左边—— 也就是年级前五十的排名那里。 不可一世的少年站在那儿,五官和侧脸轮廓深邃明朗,眼眸纵深明亮。但那张脸上却没什么表情。看似平静,可远看却又冷漠得仿佛生人勿进。 贺屿之看着眼前那张被裱在玻璃框中。 那张薄薄的打印纸。 年级第五和第六的位置旁,宋哲跟闻知的名字正一前一后,紧紧贴在一起。 贺屿之眼底眸色深了神,只觉得看着碍眼。 “贺屿之,你成绩在这边呢!”程良在另一边叫他。此时大榜前无非是人挤人,声音也是嘈杂的,各种讨论和打闹的声音。人太多了,程良有些不方便挤过去。 他叫了贺屿之一声,却看到那人根本没在乎自己成绩似的。 贺屿之只是在第一个榜单前看了眼,随后便一言不发的转身从人群中离开。 奇怪,这家伙明明进步了这么多,都一百多名了。怎么脸色还这么不好看…… 程良皱了皱眉,又跑到前面看了眼年级前五十的排名,这才后知后觉明白对方刚刚在看什么。 “诶,等我一下!” 他说着,转身又从人群中挤出来,努力跟了上去。 — 直到快上课时,班级的榜单才在群里姗姗来迟。 群里暂时是禁言的状态,只有班主任和班长以及几个班委群管理有发言权限。 闻知趁着下课点开群里发的文件,看到了自己的排名。 居然有一点进步!班级上升到了第二,年级排名变成第五了。不过进步也不算特别大就是了,还要继续努力。 闻知稍微安下心来。 却不想抬起头来时,正好看到贺屿之跟程良从教室外面回来。贺屿之走在前面,回座位的时候正好面对着闻知这边走过来,朝她看了一眼—— 虽然只是简单的一眼,很快便移开了,眼神依旧淡漠。 但她还是心口揪了下。 — 当晚,贺家公馆。 贺宏盛还没回来就听左雪岚说学考成绩下来,贺屿之考得进步有多大,真的进了前二百名。 他第一反应就是不相信。 这段时间公司忙,开会就开到了晚上。等回家时已经快十一点了。跟贺宏盛的狐疑相比,左雪岚倒是高兴得不得了。等贺宏盛一回来就仿佛邀功似的在他眼前晃来晃去。 “这小子进步这么大,不会是作弊了吧?”他皱了皱眉,说道。 “你怎么能这么想?咱们儿子本来就聪明,哪个家教不这么说啊。只是之前不学罢了,真要的等学起来本来就是这么厉害!!” 左雪岚在旁边说。 但贺宏盛还是觉得不相信。这个进步跨度太大,确实让人不怀疑都难。 “你把他叫到我书房来。”他说。 没想到左雪岚去叫贺屿之,差点没叫动。 过了好一会儿,贺屿之才过来。 奇怪的是,明明进步了这么多,但少年脸上没有喜悦的表情,相反,有种成年人才有的沉默和平静。 “你跟我实话说,这次成绩怎么来的?”贺宏盛问。 “你什么意思。”贺屿之掀眸看了眼他,冷冷回。 “进步这么多,没作弊?” “没有。” 贺屿之站在那里一脸冰冷坦然,看样子确实不像是心虚作弊了的样子。 “问完了?” ”没有其他事的话我回去了。” 少年像是心情不好,也不怎么把这个父亲放在眼里。说完便转身要往门口走,弄得贺宏盛都有些懵。 这小子考这么靠前怎么一点高兴也没有?不是应该立即管他要奖励么? “你等等。” 他皱了皱眉,开口说,“过来把一楼客房的卡拿走。” “但事先说好,如果以后哪次月考再回到之前的水平,这张卡我会随时收回。” 贺宏盛把一楼客房的门卡放在桌子上,对贺屿之说。 此时那个少年已经走到门口。听到这时,脚步不自觉放慢下来。 确实。 他之前半个月一直在看书,想要的无非就是顺理成章的拿到客房的使用权给闻知用。 这样就算被左雪岚或者贺宏盛知道有意见也不能怎么样。 但现在,他还需要么? 或者说之前半个月的付出还有任何意义么? 贺屿之站在原地,两只手攥紧了,却不知道答案是什么。 “你这是心虚了?“ “作弊考出来的成绩不敢拿?怕过几天就露馅还是怕下次又回到四五百名?” 贺宏盛见儿子一直在门口也不过来,忍不住不高不低的开了句玩笑。 谁知他才刚说完,不远处的那个少年就豁然转过身,一言不发的走过来一直到他眼前。 贺屿之下颌绷紧,直接拿起了那张卡,转身离开。 看起来那么冷,又掺杂着愤怒和不甘,整个过程干净利落。 甚至掺杂着一丝不可言状的狠劲。 贺宏盛以为自己了解自己这个儿子,也一直觉得这儿子是扶不起来的烂泥,除了打游戏和吸引小女生之外什么都不行。 但刚刚他又陡然间觉得自己可能是老了眼花,错看了人—— 可他确实在那一瞬间,看到了某些只有在人生对手身上才能看到的影子。 布局谋划,快意恩绝。一旦确定了什么事,既不莽撞行事,也不肆意挑衅。 这样的人惹不起,一旦惹上,一辈子都要提心吊胆。 面对不同的人,也有不同的手段。 烦闷的话直接踩死,但稍有兴趣时,也会引着对手掉入陷阱,再漫无所谓地将对方围追堵截,步步逼死。 这种人心狠、记仇、自我意识强,就算甩都甩不掉,逼急了还真的什么事都做得出来,不论阴着还是明着—— 就像他自己。 贺宏盛坐在那里愣了一下,随即大笑起来。 果然血缘是一种很奇妙的东西。有些东西就算像抹去也无法抹掉。刻在基因里的,以及从小到大慢慢养成的、潜移默化的习惯和品性,还真不是随随便便就能不同的。 很好。 这才是他的儿子。 作者有话说: 小狗误入歧途,误以为学霸知知只喜欢成绩好的。 却没有想到自己输单纯是因为脾气差。在知知心里面一直被慢慢扣分,最后干脆被扣完,成为负分了。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 诚邀大家欣赏我的完结文《陆教授家的小月牙》 一句话简介:腹黑教授爱上我。 冷静派化学教授 X 软甜插画师 ====== 姜甜和陆忱是协议婚姻,领证后才发现是一场骗局。 她害怕陆忱过分的占有欲,协议还没到期就天天想着离婚。 结果婚没离成,自己先失忆了。 “不记得我了?” 小姑娘看着眼前英俊的男人,怯怯摇了摇了头。 陆忱却似笑非笑,声线低沉蛊惑:“我是你的丈夫,我们结婚半年,感情很好。” 姜甜被男人的颜值和诚挚所打动。 她喜欢上了对方的温柔绅士,也没对陆忱的话产生过怀疑。 直到某天,少女发现了男人还没收好的监视器。 想起来了一切。 赔了身子又赔了感情,小姑娘抽着气直哭:“你怎么可以这…这样…亏,亏我还觉得你是好人!我要离婚!” 谁知,男人一改往日温润有礼的样子,随手点了一支烟,声音低沉: “你想清楚。” 陆忱发现,不管怎样隐藏好自己不堪晦暗的一面,到最后,姜甜依然不喜欢他。 他冷冷抬起眼,“我从没说过我是好人。” “离婚不可能。” 话音刚落,距离猛然拉近。 他的视线一一滑过她的脸,喉结轻滚,声音暗哑,“不过正好,我也不想装了。” ————— 十三年前,陆忱喜欢上了一个小姑娘。 直到十三年后,他才终于把她“骗”回了家。 “月亮照不到人心上的。” “但你给我的是光明,但是一种炫目的光明,如日头似的逼人熠耀。” —使我糊涂,使我卑陋。 【先婚后爱/久别重逢】 1.1v1,he,双C,甜文 2.围脖@本萝北 3.文案结尾出自沈从文《月下小景》 4.天字一等文案废,还是看正文吧球球了。 感谢在2023-03-26 00:14:22~2023-03-26 16:20:53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一颗啤酒糖 30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7章 ◎“温柔月亮”◎ 贺屿之拿着那张卡回到房间, 把卡顺手扔到了桌子上。 他在桌前坐了一会儿,看着桌子上那张客房的门卡出神,像是在思考什么。 但没有人知道。 后来少年却像是看着那张门卡心烦似的, 干脆将卡滑到了一边。 贺屿之打开电脑玩了几把游戏。 但不知道是不是心境影响, 今天就连打游戏也玩得卡手,时不时就会想起月考排名的那张表格上, 宋哲跟闻知的名字挨在一起的画面,然后便更加心烦。 最后干脆关了游戏, 把耳机摘下来撇到一边。 他坐在那里待了一会儿,然后豁然起身,顺手抄起那张卡后向门外走去。 — 今天发了月考的卷子,闻知在弄错题集所以学得晚了些。 已经都十一点半了。 她转身看了看孙慧已经睡着了,才小心翼翼地调低了台灯的亮度,蹑手蹑脚的去卫生间简单洗漱了一下,然后换了睡衣睡裤准备爬上床睡觉。 却不想她刚收拾完明早的书包时, 就听到门口有敲门的声音。 闻知愣了一下,一动不动,还以为自己幻听了。 但后续的敲门声随之而来。 那声音不大, 甚至于可能因为是深夜所以显得有些克制,但在寂静的夜晚还是显得很清晰。 女孩儿有些懵。 毕竟都已经这么晚了, 谁还会过来敲门? 她想到了一个可能性,但很快又把自己的想法否定掉。 贺屿之敲门可不会这么轻, 这么有礼貌。 而且他最近完全无视她, 不仅把她删了好友, 在学校的时候眼神滑过也都是冷冰冰的疏离, 根本不可能过来找她。 可还能是谁呢? 闻知看了看孙慧。对方可能是白天太累了, 此时睡得很熟, 一点被吵醒迹象都没有。 闻知没办法,只得临时披了一件校服外套上衣,然后才过去开了门。 谁知道刚一打开门,迎面就是贺屿之的那身黑色宽松的短袖。 她险些撞到他心口前,鼻尖随即传来熟悉的干净清凛,却又微微苦涩的气息。 女孩儿抬起头来,正撞上那双少年犀利流利的眼睛。 是贺屿之。 闻知难免睁大了些眼睛,有些难以置信。甚至怀疑自己是不是又在做梦。 已经是深夜了,走廊中的灯光很暗,但她还是看清了他的样子。 少年眉骨深邃,鼻梁高挺,侧面的线条英气流畅。这样黯淡的环境里,这有他这张脸的清晰轮廓像是永远不会被消磨。 只是贺屿之脸上并没有什么表情。 他双手插兜在前面,站得笔挺,却低头看着她。微微凸起的喉结上下滑动了下,声音也是极为疏离冷静的。 “你出来一下。”他说。 闻知还处于一种微微失神的状况,没有想到贺屿之会突然过来找她。 只是今晚的贺屿之好像跟以往都不太一样。 既不是高高在上、颐指气使的使唤她;也不像会陪她去医院、教她游泳时那样稍可亲近。 今晚的他头一次看起来这样礼貌克制,却给人感觉冷到骨子里。 闻知下意识以为他是过来要作业的,语无伦次地低下头,转身要去拿作业:“等我一下,我去拿。” “我不是来拿你作业的,也不需要。” 他忽然打断她。 闻知已经转过去的身体又重新转过来,眼睛微微睁大了些,然后才愣愣地点了点头。 贺屿之往后退了一点,侧身让出一条窄小的通道来。 闻知抿了抿唇,小心地顺着那道空隙出去。但还是不可避免的离他极近,闻到了少年胸口干净的皂感清香,带着微微荷尔蒙的感觉。 女孩儿心跳顿停了一下,脚步也不自觉放慢。 好不容易才从屋里出来,顺手带上了门。 因为不知道贺屿之叫她出来干什么,闻知有些紧张,就连手都不知道该怎么放似的。掌心出了汗,一直在裤子的两侧蹭着。 贺屿之则低头看着她。 他知道她因为妈妈睡得早,所以也睡得早一些。平时这个点贺屿之都在打游戏,也不是很困,穿得只是平时在家穿得衣服。 但没想到闻知这个时候就已经换上睡衣了。 只不过因为要见他,所以又套了一件校服的上衣外套。 女孩儿有些紧张的样子,看起来更像是害怕他,如同一只怯生生的小动物。 少女的轮廓纤细柔软,肩膀薄而瘦。这让她身上的那件校服外套显得更加肥大,像个罩子似的把她的身体包裹在里面,袖口也晃晃荡荡。 贺屿之的视线微微落到下方,看到闻知两条小鸟腿拘谨地并拢在一起,细长且直。 闻知的睡裤好像有些短了,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买的了。布料被洗得发白,裤管边缘也没有随着女孩儿长高的身体保持合身,长度略显得尴尬。 贺屿之甚至怀疑,那原本都不是她的衣服。又或者是她小时候的,一直穿到现在。 他看到了她的脚踝,白白细细的。 闻知没有穿袜子,只穿了一双拖鞋。 像是快捷酒店里面配的一次性棉拖鞋,底和面都很薄,纯白色的。 闻知出来后便紧张着,等着贺屿之说话。但对方却迟迟没有动静,以至于她只得有些疑惑的看向他,却发现对方正在盯着她不合身的裤脚和拖鞋。 她咬了咬唇,窘迫到想找个地缝钻进去。 因为不清楚贺屿之会过来,她早就换了睡衣准备睡觉了。何况对方敲门的时候也没有多留给她时间思考。 她的睡裤是有些短了,因为穿了很久。 拖鞋是之前孙慧在快捷酒店做保洁的时候拿回家的。虽然原本是一次性的拖鞋,但也就这样用了。脏了就洗洗,晒一晒继续穿。 她有些不好意思,只觉得这些不堪都被暴露在了少年面前。 闻知攥紧了拳,心脏绷紧着,正想要不要自己先说点什么,便听到贺屿之突然说了句: “跟我过来。” 对方声音淡淡的,听不出喜恶的情绪。少年说完便转身往另一个方向走了,只留下一个背影。 闻知在原地思忖了一下,但最后还是鼓起勇气跟了上去。 她不敢和他挨得太近,只是在对方身后一两米的地方走着。 其实两人也没有走多远,不过是穿过一条走廊再转弯的长度而已。 贺屿之带她来到一间房门前。闻知看他拿了一张卡,在门口滴了一下。 随后便打开门,示意她进去。 闻知有些害怕、胆小,怕这是贺屿之的报复手法。但还是凭着她觉得他至少人品不坏的这一点上,顺着开了的门走了进去。 这是一间蛮大的客房。 反正比她跟妈妈那间要大一些。 像是电视剧里面酒店的房间,里面一应俱全,装潢也很漂亮。估计是没有人住的缘故,东西看起来也很新,几乎没有使用过的痕迹。 闻知打量着房间,有些讶异。 但才刚回过头去看贺屿之,就听到他说:“以后这个房间给你用。” “你可以把这儿当成自习室,也可以直接搬过来住都无所谓,不会有人过来。” “贺宏盛他们不会管。” 贺屿之说完就把那张卡放到了门口触手可及的台子上,随后便欲转身出去,只剩下闻知在原地不明所以。 “为什么?”她问。 “什么为什么?” 贺屿之转了一半的身体,听到她问后停住,重新转回来。 闻知皱了皱眉,不理解贺屿之为什么突然这样做。把这样一间他家的客房给她。 明明他白天还在生她的气,冷漠极了的样子。 可现在为什么又忽然做出对她好的事? 闻知想不明白,甚至觉得莫名其妙。 她甚至怀疑贺屿之这个人,到底是不是有什么双重人格。不然怎么会一会儿好,一会儿坏的,如此阴晴不定? 无功不受禄。 这样的礼物她感觉实在太大了。 而且也不理解贺屿之明明是一副冷淡疏离的表情,做出来的却是对她好,甚至让人暖心的事情。 这种感觉很奇怪。 但贺屿之没有理会她的问题,而是径直出去了。 闻知弄不清楚,就有些心急。 “等一下!” 她赶忙追出去叫了对方一声,眼看着少年的背影在走廊里停住。 空旷的走廊里,淡淡的月光从旁边的窗子里泄进来,打在少年挺拔的身上,映出旁边斜长的影子。 “贺屿之,你有时间吗?” “我们可以谈一谈么?就一小会儿。” 闻知捏了捏手指,走近,抬起头来。语气尽量缓和的问他。 贺屿之双手插在兜里,停下脚步回过头来。重新用那双漆黑的眼睛看向她。 “你想谈什么?” 闻知抿唇,皱了皱眉思考着,一时不知道从哪儿说起。 正想着,却没料到贺屿之一点耐心都没有,见她才几秒钟没答话就直接冷冰冰的撂下一句: “不说我走了。” “诶,别!” 闻知怕自己错失了这个机会,以后又要好久好久都找不到这样两个人独处的机会能说了。 贺屿之想要对她冷淡的时候,她根本就无法靠近他,也找不到跟他沟通的渠道。 平时在学校就不方便,也无法鼓起勇气;两人现在上学放学又不在一起。 即使之前可以手机联系,但现在贺屿之又把她删了。 如果不是今晚贺屿之主动过来找她,闻知都忘了自己好像已经很久都没跟他面对面说过话了。 就是因为担心这一点,以至于看到贺屿之又要走的时候就有些心急,下意识的伸手拉住了他。 闻知当时也没想那么多。 她只是不想让他走,却没想到不小心抓到了贺屿之的手。 女孩儿脸顿时烫了一下,心跳加速,又怕冒犯了,吓得赶紧一下子缩回手来。仿佛碰到了什么滚烫或冰凉的东西似的。 “对不起,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她感觉自己像做错了事,一边缩回手来,一边紧张道歉。 她怕贺屿之生气,有些不好意思地打量他。 这太尴尬了。 贺屿之本来也都要走了,谁知闻知慌乱之中,突然抓住了他的手一下。 他回过身去,看着闻知正紧张的道歉。 女孩儿的手滑滑软软的,略微带着些温热。 她的皮肤好像很嫩。虽然只是触碰了一下,但感觉很好,像是碰到了温温热热的布丁。 很好摸。 总之,那种感觉很好。可惜转瞬即逝。 闻知看他转过身来,但什么都没说,心里就又有些打鼓。想了想,还是决定由自己先开口。 “你还在生气吗?”她问。 谁知贺屿之却只是低头看着她,深黑色的眼睛里看上去神秘且古井无波: “我为什么要生气?” 对方的反问让闻知觉得跟他沟通极为困难。 贺屿之就喜欢不说人话。 “就是那天运动会,我没有接你给我的水那件事,你还在生气吗?”她问。 “你没有眼睛么?”贺屿之毫不客气地回。 “……” 那就是还在生气叭,她想。 闻知在心里叹了口气,想着自己到底要不要解释。她实在不想以后两个人就一直这样相处下去,不管从哪方面说,对她都没有任何好处。 贺屿之记恨她的话,她无论在家里还是学校都要提心吊胆。 所以她最后没有忍住,还是说了出来:“那天没有接你的水是因为我当时心情有些不好,脑子也是忽然一下的,所以最后没有接……总之你不要生气了。” “心情不好?” 贺屿之忽然阴恻恻地笑了一声,怪吓人的。 “哦,你心情不好就不能喝我递给你的水。宋哲的就可以,是吧?” “不是这样……” 闻知有些委屈,手捏得更紧了。 她觉得这件事怎么说都不合适,怎么说都怪怪的。毕竟自己也不算贺屿之的什么人,本身也没资格因为那些流言而不开心。 “因为……我那天不开心是因为你,想要避开你,所以没有接。跟宋哲没有关系。” 她终于说出了口。 “因为我?” 贺屿之皱了皱眉,问道。 到此时,少年才像是终于有了兴致似的质,从侧身的状态转为正面对着她,一副等着看她继续解释的样子。 闻知似乎心跳都快要静止了。 但她都说到这儿了,赶鸭子上架,又只能继续说下去。 “因为那天我听到了关于你的一些事情,然后就……” “心里不太舒服。” 闻知说了一半又不知道该怎么开口,越着急,脑子里越是一片空白。 她急得想哭,说话也开始驴头不对马嘴的,磕磕绊绊。 “但是你放心,我知道我自己没资格认为或者评判你私生活和个人感情怎么样,我也没有多管闲事的意思。但是……当时那种情况之下就有点控制不住自己。” “突然有些难过,所以……” 贺屿之皱着眉头听完。 虽然闻知没说全,但他还是大概明白了闻知在讲什么东西。 “关于我的什么事情?”他问。 贺屿之反问的语气过于平静,衬托得闻知像是一只无头苍蝇,讲话东一榔头西一棒槌的。 可是这种事情,她真的不会说,也不会解释。 她担心对方觉得她多管闲事,又怕全说出来会对宋晴也不好,仿佛自己是打小报告的人。 “就是一些……个人感情生活的事……” 她红着脸,支支吾吾的说。 “你能不能说清楚点儿?就直接告诉我那些人跟你说什么了?” “你不是语文成绩挺好么?话都说不明白?” 贺屿之突然往前逼近了一步,吓得闻知心口突突突的。 少年蹙着眉,语气既冷静镇定,又莫名多了压制般的气场,弄得她忽然感觉自己像是在被审问,完全没办法撒谎。 “说……” “就是说你初中时候就换很多女朋友……还跟女生开房什么的。” 闻知说着,整个人快要在角落缩成了一个球。 她怕这件事一说出来会戳到贺屿之的肺管子。就算是真的,但毕竟也是自己的私事外面被传,估计换谁都不太好受。 所以又赶紧补充了一句:“你放心,我知道这是你私人的事情,我我以后绝对不会……戴有色眼镜看……” 却不想她的话还没有说完,就直接被贺屿之给打断。 “我没有。”贺屿之忽然说。 “啊?”闻知仰起头看着他,微微愣了一下。 少年近在咫尺,微微仰头就能看到。 他身后是北城初秋的夜,辽远且深邃的天幕下,月亮的光辉透过窗子映在他的发顶和后背。 那双眼睛如同黑曜石一般明亮。 闻知看不懂他的神情,但隐约感觉里面有平静、不甘、怜惜、以及某种冰冷的愤怒。 空旷的走廊里,就只有他们两个人。 她听到他的声音在耳边回,每一个字都是如此的坚定且清晰,掷地有声,像是某种誓言。 “我说,这些事我一件都没有做过。” “你信么?” 作者有话说: 诚邀大家一起睡觉。感谢在2023-03-26 16:20:53~2023-03-27 01:50:31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36941199 10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8章 ◎“海洋薄荷”◎ “啊?” 闻知抬头怔住, 脑子里忽然有些掉线。 她没想到贺屿之会如此直接的否认,也没想过那些话会是谣言。 她只是先入为主的觉得,像贺屿之这样的男生, 同传言中所说也很正常, 甚至不那样才奇怪。 毕竟从小就被众星捧月,备受欢迎的人, 养成挑剔和花心随便的性格似乎也是自然而然的事。 但听到他否认的那一刻,闻知心里虽然半信半疑, 但还是止不住欢喜了一下。 “真的吗?但我不知道……” “我又不了解,就以为他们说的是真的。”她低着头,脸颊发红。 闻知既高兴,又忍不住还是对少年的否认保持着怀疑态度。 毕竟谁都可以说谎…… 女孩儿垂下眼帘,思索着。 但贺屿之好像看出来了的她的疑虑跟摇摆,皱了皱眉,声音微冷, 但却解释得很认真:“名声怎么样,根本影响不到我,所以我也不在乎。” “别人对我的看法如何也无所谓。那是别人的事。” “如果是真的, 我根本不屑于解释。” “但没做过就是没做过。” “我这么说你能明白吗?”他低头看着她,问道。 贺屿之此时的表情极其认真, 以至于闻知不自觉就有种误会了他的愧疚感。 不知道为什么。但对方这样解释了一下,她心里确实好受了很多。 “嗯……”她点了点头应道。 “所以这些话是谁传的?” 少年画风一转, 声音也相较于之前更冰冷了些, 问道。 闻知心里紧了下, 没想到贺屿之会是一副从她这里追查到底的架势。 直到此时此刻, 闻知才信了那些传闻确实是谣言没错。 毕竟以她对他的了解, 如果贺屿之真的做过那些事, 是不在乎别人怎么说的。 但他现在却很生气,要一一清算的样子。 这弄得闻知也不由得紧张。 "就是运动会的时候大家一起说的……你不要再问了,我没办法说具体是谁。"闻知抿了抿唇,小声说道。 她不想卷入任何纷争之中,但好像有时候又没办法。 宋晴也是班里、甚至是学校里最重要的干部、而且在整个年级都非常受欢迎、引人注目。何况她可能也不是故意的,也可能是听谁说的呢? 自己如果说了,就好像变成了打小报告。 何况宋晴跟贺屿之的关系明显比她跟贺屿之更亲近些。 如果她真的说了是宋晴的话,对两个人都不好。以她对贺屿之的了解,对方要么不信,要么就会失控。 闻知说完后还怕贺屿之继续追问,所以又补充了一句:“如果不是真的就最好了,可能她们也是听的传言吧……对不起,之前有些误会你了。” “但是我真的不能说,你别在逼我了……”她捏紧了手指,讷讷的说。 “逼你?我什么时候逼你了?” 贺屿之都快被闻知这样给气笑了。 自己好言好语的给她解释。从小到大他对父母都没这么有耐心过,结果到她嘴里说出来就成了又在逼她。 之前上体育课那会儿才叫逼她吧? 她要是都这么说了,他到还真想让她知道知道什么是真的在逼她。 “无所谓。” 贺屿之冷不丁笑了一声,回道:“你不说我也有办法知道。” 闻知看着他,心里微微有些诧异。本来还担心着会因为自己而把事情闹大。可后又一想,如果真是谣言,受害者也是贺屿之。 她没有资格替受害者去决定到底是息事宁人,还是追查到底。 所以只能点了点头。 而另一边,贺屿之看着闻知站在墙根的地方,正小心地抬起眼看他,一副又踌躇又紧张的样子。 她耳朵小小的,像个元宝,边缘白皙又透着浅浅的粉。 身形纤细、娇小且稚嫩。 但看起来有些紧张,愁云满面的样子,时刻处于某种绷紧的状态之中。 很久之后的少年才明白,任何人的姿态、神情,包括说的话做的事,其实都是其成长和各种经历缩影下的必然产物。 他没有经历过她所经受过的贫穷、心酸、排挤与无可奈何,却仍旧理所应当觉得她的敏感和自卑软性太甚。 甚至因此而嘲笑她。 却殊不知,这些只是一次次现实鞭笞和打压后的自保反应。 人生中的一帆风顺,反而使他缺少共情与感同身受的能力,也使自己和对方之间从一开始就是水火不容,未来渺茫。 可惜,爱情本身就始于失控。 贺屿之此时才大概明白,运动会那天闻知种种行为的源头。 不过也正因为如此,自己多天的烦躁好像也在此时终于舒缓了些。 他的确不在意别人说什么。 但前提是,那些谣言不能影响到他的生活。 “你喜欢我?”他问。 闻知抬起头来,眼睛微微睁大,不敢相信贺屿之说了什么。 但他的声音却又清清楚楚在她耳边。 她怎么想也没想明白,两个人之间的话题怎么就忽然跳转到了这里。 而且他怎么……能问的这么直接?这么大白话? 一下被戳穿了心事,闻知如临大敌似的,赶紧否认:“我……我没有。” 她摇头,但又因为实在撒谎心虚,不敢看对方的眼睛。 “既然你不喜欢我。那我以前跟别的女生怎么样,跟你有什么关系?” 少年眯了眯眼睛:“你为什么要难过?” “我……” 闻知一时语塞。直到这时才发现自己之前的说辞有多么大的漏洞。 而贺屿之此时却像是忽然智商上线了一样,一旦抓到了这个逻辑漏洞就开始不断逼问她,以至于闻知有些招架不住。 她一开始还企图否认,但后面就被弄得战线全面崩溃。 “你能不能别问我了……” “就别管我了好吗,我又没有要你回应什么的,也没有所企图。” “有些事情我只是没办法控制我自己而已,又不是故意的。” “总之……总之你就当做什么都没有就好了,我不会打扰到你的……” 她有些语无伦次,越说越着急。 明明想要解释自己没有要追对方或是得到任何反馈的意思,却好像越描越黑。 自己又没有告白,他为什么要戳穿啊! 她真的只想安安静静的喜欢就好了,不想惹出任何事端,也不想被嘲讽跟拒绝。 谁知对面的男生忽然很轻快的笑了一声:“你这么紧张做什么?” 他低头看着她,瞳仁清澈明亮,嗓音随性爽朗。 “我又没说不让你喜欢。” 闻知感觉贺屿之就是故意的,逼迫她承认之后让她出丑。 她心里气得想跳脚,但又已经上钩没有办法。 他总是以欺负她为乐趣。 闻知眼睛又酸又胀,不想理对方了,干脆捏紧了拳头,低头从贺屿之旁边准备回去。 却不想还没走出几步,就被对方拉着手腕拽回了原地。 她眼泪瞬间滚落下来,在月光下亮晶晶的。 少年本来还觉得挺高兴,却陡然间才发现她哭了。一时有些无措。 “你怎么又哭了?”他问。 闻知站在原地没动,只是抬起手擦了擦眼泪:“我喜欢你,但你没必要因此笑话我。更不用过来拒绝我,我从来都没想表达过,或是达成什么目的。” “我没有幻想什么。但凡以后遇到了比你更好的人,我就不会再喜欢你了。” “所以在这点上你没什么好得意的。” 贺屿之微微怔了一下,这才明白,她可能是误会了他在欺负她。 “我没笑话你。” 他没再笑了,而是沉下声来说。 闻知的眼泪是止住了,但脸颊却仍是湿漉漉的,像是被雨水打湿的白玉。 可嘴唇却又嫣红润泽,让人看着心里痒痒,想要一亲芳泽。 他有些无奈,但又觉得心疼。 少年拉着她手腕的手也不由得紧了紧。最后放开,不由分说地俯身抱住了她。 闻知站在那里才刚刚平稳住情绪,被贺屿之突如其来的拥抱弄得不知所措。 她僵硬的站在那里,整个人仿佛一棵树直挺挺的。 但浑身的血流又都在往脑袋里倒涌。 他抱着她,一只手放在她的后背,另一只手轻摸在她的发间。 闻知头脑发昏,浑身上下只剩视觉和嗅觉还在工作。 她两只胳膊垂着,眼睛直勾勾看着玻璃窗外黑沉沉的天,没有星,中间却意外嵌着一轮干净弯弯的月亮,鼻尖沾染了少年衣服上淡淡的薄荷味。 原来贺屿之的身体也是热的…… 她的智商忽然像是归零了一般,脑子里不断涌现出奇奇怪怪的想法。 时间好像一下子被拉得很长。 直到一段时间后,对方才起身。 女孩儿的脸已经完全红透了,本身还带着几分难过和气愤,到此时就完全被对方的这一个拥抱所冲散,一时间没法再聚拢起来。 这个拥抱确实事发突然。 似乎连贺屿之自己都没预设过,以至于起身之后的几秒,两个人之间有种异常默契的沉默。 “你卡拿了没有?”他清了清嗓子,问她。 闻知迟钝卡机的大脑此时才开始慢慢恢复运作。“还,还没有。” 她说着,赶紧跑回到房间去拿,然后才关上了门又跑回来。 闻知回来时,发现贺屿之还在原地。 身形颀长、容颜英挺的少年站在走廊里等着,眼睛正目不转睛地看向她,旁边是窗户透过来斜打下来的月色。 她被这个画面戳了一下,心口发烫。 闻知脸红了红,紧抓着房门的卡跑回到他面前。 “快十二点了,回去睡吧。”贺屿之说。 闻知点了点头,把卡放在兜。 各有心事的少男少女一前一后走着,直至拐角楼梯时才分手——贺屿之要上楼去,闻知则是回跟母亲的房间。 “贺屿之……” 她走了几步才忽然想起件事,转过身小声喊了一下对方。 少年闻声,在走到台阶一半处停下,转过身来看着她,等着她说话。 “忘记恭喜你了,这次月考进步了好多名。” 她看向他说,嘴角有真诚而欣慰的弧度:“简单学一学就有这么大的提升。要是再认真一些,下次肯定能考得更好。” “加油。” 贺屿之没说话,只是点了点头,看着闻知转过头回去了—— 原来她也在关注着他的成绩。 想到这一点,贺屿之心口发胀。 其实开心只需要一句话,一秒钟就够了。 只不过她一直被蒙在鼓里,天真蠢笨的以为他是为自己学的,却不知道他学那半个月只是为了跟贺宏盛的赌约,拿到她手里那张薄薄的门卡。 但少年仍从她的眼睛里看到某种惊喜,亮晶晶的。 仿佛他学习成绩好,就会让她有开心或是崇拜的情绪。 少年此时脑海中又闪过杜时泽说的那两句话:“可能学霸的世界会不一样吧。好像我认识的学霸找的也都是学霸。” “毕竟人都有慕强心理。” 贺屿之仿佛忽然间找到了某种比游戏更有意思,挑战性更高的东西。他的确不是为自己学的,但之后会是—— 他不仅要超过宋哲。 还要超过她。 “但凡以后遇到了比你更好的人,我就不会再喜欢你了。” 可惜他不会让她遇到的。 喜欢可以,但只能喜欢他。 — 闻知一路小跑回房间。 她怕开门声会让孙慧醒过来,所以特别小心翼翼。进门之后就脱了外套,轻手轻脚的爬上床。 女孩儿上床的时候不小心弄出了点声响,导致孙慧忽然有所察觉,醒了,虚眯着眼问: “几点了啊?” “快十二点了……”闻知小声回。 “怎么这么晚才睡觉啊。”孙慧揉了揉眼睛,没有完全醒,还处于一种迷糊的状态。 “因为今天发月考卷子,我在弄错题集所以就晚了些……” 她心虚地回答说。 好在孙慧实在太困了,根本就没有想闻知说的话。直接嗯了一声然后便翻身继续睡过去了。 闻知爬上床,盖好被子,这才轻轻舒了一口气。 完全睡不着。 只要一想到贺屿之刚刚突然抱了她,闻知的脑袋里就像是可乐里放了好几片曼妥思,气泡呼噜噜出个没完。 她在被子里面拱了拱,挑了一个舒服的姿势然后才将手机拿过来,偷偷摸摸地在被子里打开。 手机列表空空的,但下方的联系人旁边却又一个红色提示。 她眨了眨眼睛,尝试着打开,发现有人要加她好友。 是贺屿之。 她盯着那人的头像跟名字看了一会儿。因为是班级群聊加的,备注直接就是他的本名。对方在好友申请的介绍里面只打了一个句号。 女孩儿咬了一下唇瓣,心里有种甜蜜的纠结。 不想加,因为他删了她;但她想到是因为谣言误会的他,又稍微心软。 闻知犹豫了半天,最后才点了同意。然后便把手机倒扣着放在一边,不再去看了—— 怕自己看了之后更睡不着。 但实际上不看也睡不着。 因为她只要一闭上眼,就能想到贺屿之抱她时候的那种感觉。她忍不住在被子里缩了缩,整个人像是发热似的头昏脑涨。 贺屿之说那些事他都没有做过。 所以他还是干净的对吗? 闻知感觉自己一想到这些事,智商就变低了。必须要每个字都说得很清楚她才能明白,否则就会想东想西。 女孩儿向小虾米一样,侧身蜷在床的右边,脸颊滚烫。 明明是深夜,周围也是漆黑一片。但一想到对方的否认,以及他还是干净的这一点,闻知就仿佛感觉周围天气晴朗。 好开心。 — 闻知一晚上没怎么睡,半梦半醒。 她神经一直紧绷着,反复想到那个拥抱。直到第二天上学。 一切好像都没有变,只有她自己心里在上下起伏而已。 贺屿之第二天上学来得还是很晚,也没怎么跟她有眼神对视。闻知看着少年从门口进来,懒懒散散地回到座位上,戴着他那价格不菲的头戴式耳机听歌,直到早读的科任老师进来。 闻知心里七上八下,第一节 课快上课时还忍不住看了看手机。 但自从重新加为好友之后,贺屿之并没有给她发消息。 列表还是空空如也的。 自己到底在做什么啊……好自恋。 明明他跟她又没有什么关系,也不知道自己在期待什么。 她赌气似的,干脆把手机关了放在包里,闷头写题看书。 直到第二节 课下课课间操时,才发现贺屿之的位置上空了,也不知道去做了什么,第三节课快上课时才回来—— 跟宋晴一起。 闻知当时已经准备好了下节课上课要用的课本和材料,大部分同学也已经回了座位。 但贺屿之跟宋晴的座位上始终空着。 预备铃响过一遍后,随着化学老师夹着教案从门口进来,闻知的心也不由得被提了起来。她怕贺屿之上课迟到,但更担心对方跟宋晴,不知道说了什么。 直到正式上课铃响到第二遍时,宋晴的身影才出现在门口。 “报告。” 化学老师这时才刚翻开书,还没开始讲课,抬头看了宋晴一眼,稍微点了下头就让对方进来了。 闻知坐在自己的座位上看着宋晴从门口回来,眼睛红红的,像是刚哭过,直至那时都还是委屈的状态。 等宋晴坐下,那人的身影才出现在门口。 报告也懒得喊,直接从门口进来回了座位。 化学老师是个人还不错的男老师,见只是迟到一两分钟便也懒得管。看人都到齐后便自顾自讲起了题。 但闻知看着前面那少年的背影还有宋晴,心里总有种担心又复杂的情绪。 后面化学课下课,她才听到前排同学讲的八卦。 “她们有人看到贺屿之把宋晴叫出去了,也不知道说了什么,反正宋晴回来就哭了一节课。” “不会吧?但他们俩不是关系挺好的吗?” “那谁知道呢……” 闻知听着,心里一揪一揪的。 贺屿之昨天问她的时候,她没有提宋晴的名字。但不知道对方怎么就问出来了那天运动会散步那些消息的人是谁。 不知道为什么,看着宋晴哭。 闻知总觉得自己像是做了一次恶人。 — 那次月考后,贺屿之好像整个人变了很多。 闻知本来以为他一时兴起才会学习,但没想到这种状态却持续了下来。 因为成绩进步过大,老师明显持怀疑态度。但又苦于找不到贺屿之作弊的证据,最后只能因此作罢。 闻知看贺屿之慢慢愿意学习了,就觉得自己再送作业有些多此一举。 可每当她问他的时候,对方又一口咬定要抄她的。 她没办法,只能继续送。 但闻知真的发现,贺屿之其实是很聪明的一个人。 他上课不怎么听讲,一下课就出去跟朋友厮混,最多也就晚上回来学一学,连作业都是抄她的,可成绩进步得却快得离谱。 他的那种聪明,甚至让闻知都有了一种危机感。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3-03-27 01:50:31~2023-03-28 01:42:3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AAA躺坑里小张 20瓶;一颗啤酒糖 7瓶;小王努力毕业 5瓶;nana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9章 ◎“柚子青提”◎ 时间溜走的极快, 一不留神就到了学期末。 在最后期末成绩出来前,贺屿之就已经到了班级前十,虽然还没有到前五。但这种进步速度也已经足够吓人。 因为他一直在进步, 从来没有再掉下去过。 闻知一开始也觉得从后面前进到中游并不难, 只要真的肯静下来心学,题目又没有那么难, 很容易到达中游偏上的位置。 可再越往前,就越难。 贺屿之并没有到达中段就停下, 而是还在往前,就好像他跑步一样。 连闻知都觉得不可思议,毕竟天天看他也没什么变化,平时该出去玩还是出去玩,没感觉有多用功,是怎么做到这种进步速度的? 后来期末成绩出来,对方已经到了班级第四, 年级第八的位置。 确实有些恐怖。 不过闻知从未像其他人那样,误以为贺屿之走了什么特殊的捷径。 相比于以前,他的确会花时间看书了没错。就连平时的家教课也从之前的回回逃课, 到了现在的有认真上。 只不过,闻知自己跟少年那晚之后再没有什么后续。 她时常怀疑那天晚上是自己杜撰幻想出来的一样。可惜手里的那张门卡, 以及那个她后来晚上会过去学习的房间却又真真切切的存在。 寒假那会儿,贺家一家都去了迪拜旅游。 孙慧就也带闻知回了南方过年。 在贺家工作大半年, 得益于开的高工资, 又是包吃住。孙慧总算攒下了一些钱, 怕给亲戚还钱打款出意外, 再加上要回去探亲扫墓, 雇主又不在家, 还不如回去半个月。 好像两个人离得远了之后,贺屿之给她发消息的频率反而高了些。 他偶尔会给她发几句在干嘛,或是在哪里之类的话。 闻知想着对方应该没有来过这边,没看过小城镇的样子,有时候就会给他拍几张。 但又不敢主动打扰他,只能无聊时翻翻贺屿之的朋友圈,看少年拍的那些在国外玩冲浪、酒吧、还有帆船酒店的一些照片。 她总是看着一边羡慕,一边又感叹两个人之间距离的遥远—— 无论是地理位置、亦或是其他方面。 跨年夜的晚上,他还给她发了新年快乐的话。 虽然只有简单的四个字,但闻知却还是觉得开心且珍惜。 贺屿之自那晚的拥抱后,对她就保持了很长一段时间的不咸不淡。 虽然他没有再欺负过她,但也没有再多亲近的行为。偶尔发几句没头没尾的消息过来,但当闻知回复他后,对方又是一副高冷的样子。 要是贺屿之始终对她不好也就罢了,闻知也不会想那么多;偏偏就是这样忽然对她好一下,然后又不远不近的,害她患得患失。 她也不敢揣测对方到底是什么意思,只能暂且将那晚的拥抱定义为对她眼泪的安慰。 哎,自己那天晚上真不应该承认的…… 闻知一想起来就觉得后悔。 可能就是因为这样一坦白,再加上他又不喜欢她,怕再有什么举措就会引起她误会,怪尴尬的,所以才会这样对她不远不近吧。 孙慧带闻知回去过了个年,再回来没几天就到了正月十五。 此时贺家一家也从国外度假回来了,原本安静的庄园内又重新热闹了起来。 闻知假期的时候也在学习。她实在没有办法跟贺屿之比,对方只要想要,随时随地都能有最好的教学资源。 但闻知不行。 而且她之前的那些同学们寒假时间并不多,可能也就小半个月,甚至在这小半月内都要各种补课。她知道自己虽然在那样好的学校,可实际上又跟那里其他孩子截然不同。 她只能在家自己学。 孙慧还完了一部分急账,能给闻知买学习资料的钱也就多了些。母女俩的生活也终于不再像之前那么捉襟见肘。 闻知买了其他几个科目的五三,再加上学校发的寒假作业,倒也有的做。 其实贺屿之有跟她说哪天回来,回来的那天她也知道。 但对方没有找她。 闻知以为贺屿之有事,或是要先找他那些朋友聚一聚,所以也一直没有主动找对方。 可能在贺屿之心里,自己充其量就只是个认识的人叭。 否则不会回来了这么多天,也没说找她见一面,闻知有些落寞地想。 谁知元宵节当晚,闻知都准备睡了,才突然收到贺屿之发过来的消息。 “出来到门口,带你去看样东西。”他说。 她心里既开心贺屿之终于找她了,但又不想下去:“可是都已经很晚了诶,不能明天再看么?” 她试探性的问,有些不想出去。 “才九点钟,哪里晚了?我在门口等你。”对方回。 “你抓紧过来。” 闻知有些泄气,感觉跟贺屿之总是沟通不畅。 虽然她喜欢他,但是大部分时候又都觉得贺屿之这个人过于独断专行,根本就不理会别人的意愿。 她没办法,只好重新穿衣服,偷偷跑出门外。 仅仅是一个月没见,再见面时,闻知竟然又会有第一次见到他时那种眼前一亮、又怦然心动的感觉。 漂亮的少年穿着黑色短款的羽绒服,下面两条腿修长笔直。他整个人站在路灯的光下,眉骨舒朗。俊美得如同月光下的神邸一般。 闻知心跳怦然,红着脸走过去。 “怎么了?” “带你去个地方。”他说着,再没有多余的话。 闻知微微一愣,但就这么稀里糊涂跟着对方走。直到被司机带到寺庙的山脚下,贺屿之又拉着她上去。 上山的路弯弯绕绕,幽深复杂。 但或许是郊外的这边确实偏僻,又或许是太晚了,大家都忙着阖家团圆。除了他们俩,几乎连个人影都没有。 这让闻知稍微有些害怕。 少年腿长走的快,总是三步并作两步的跑上去,然后再停下来回过身等她。 闻知则坚持着,一边爬楼梯,一边努力跟上他的步伐,直到山顶空旷的平台上。 贺屿之带了两盏孔明灯,弯腰组装好递给她一个。 闻知始终站在旁边傻傻拿着,直到看着对方从口袋里掏出打火机,cling一声打着,将她手中的那个灯芯点燃。 “放孔明灯的时候记得许愿。”少年忽然提醒说。 “哦哦!” 闻知了然的点了点头,赶紧闭眼睛许了愿望:希望我可以考上很好的大学。 但她刚想完,又有些贪心地额外多想了一个: 希望我喜欢的人也能够喜欢我…… 闻知睁开眼,小心的将孔明灯放走。 当灯越飞越高时,女孩儿不自觉转头看向正在颔首许愿的少年。 此时已是深夜,山间寂静且黑暗,但远处灯火万家,组成了山脚下的黑夜。 火光映亮了少年虔诚的侧脸。 闻知在那一瞬间几乎忘掉了一切,心里也跟这寺庙一样静悄悄。 她曾无数次有过他也一样喜欢她的错觉,但贺屿之从未说过,她也不敢认定。或许保持这样就很好了—— 就这样可以近在咫尺的,安静的看着他就好。 只要他不说话,不赶她走。闻知就已经觉得十分幸福,再没有多余的奢望。 可那时的少女仍未知道。 经年之后,原本这座寂寥且不为人知的城郊寺庙也会成为景点。当她和他一起再回到这里时,早已是人声鼎沸。 明明就是他带她来的。 可多年之后,却是他对她说迷了路。 — 寒假稀里糊涂的过完。 再开学时,学校要求增加了两节晚自习。闻知也明显感觉到好像班级里的氛围渐渐开始不同。 有几个同学没再过来,就比如宋晴,后来问了耿悦才知道是那几个同学家里已经送他们出国了。 顺便还提到了哪几个同学也有意向,可能下半个学期会走。 “那你也会出国吗?”闻知忍不住问。 “我应该不会。” 耿悦回:“目前的规划是在国内念个好一点的医学部,最好是A大,然后等研究生或博士期间再往外发展。” “你要学医?”闻知瞪大了眼睛,简直不可思议。 耿悦这个目标很明确,也很胆大。但听说学医都很辛苦来着,何况以耿悦的家世,好像完全可以不用那样辛苦…… “怎么了?学医不好么?”对方回。 “没有啦,学医很好,不过据说很辛苦来着。”她回。 跟耿悦的目标明确相反,闻知只想着要考大学,但好像并没有什么很准确的目标,也没有一定要学的专业。 因为在她跟孙慧的概念里,只要考上了名牌大学,无论专业怎么样好像就都可以放松了。 不知道贺屿之的目标是什么,也会出国吗? 闻知垂下眼帘,不自觉想。 这次开学,学业比上一个学期要紧张得多。几场考试下来,难度也一下子提升了不少。一些科目也从原来考一本书,一下子捏合到一起,变成了考好几本书。 闻知尽力消化着,但感觉自己好像到了一个瓶颈。 最新的一次月考排名下来,她还是班级第二。 只不过这次的第一不再是宋哲了,而是贺屿之。宋哲变到了第三的位置。 闻知站在一楼公示栏前,看着上面的名字,不由得有些发呆。 谁知脑袋忽然一痛。 她捂着头往后看,才发现贺屿之手欠一样的弹了她后脑袋一下。少年一只手随意垂在外面,另一只手揣在校服裤兜里,眼睛平视着大榜。 闻知在他正在看成绩的脸上,看到了某种目标达成的得意。 自己居然连贺屿之都没考过…… 闻知觉得自己快要完蛋了。 “你打我干什么?”她有些不高兴地说。 谁知那人却低下头来看着她,又酷又拽的一笑:“谁看见我打你了?”说完便像风一样,潇洒恣意地走了。 终于下了晚自习,闻知带着成绩,忧心忡忡的回家。 跟闻知的担忧不同,贺家晚上灯火通明、热闹得不行。 学校那边都还没发大榜下来的时候,老师就兴冲冲地提前报了好消息给她。 女孩儿回家的时候都能听到公馆一楼,左雪岚高兴又夸张的声音。 全世界都在高兴,就只有闻知压力大。 她倒不是觉得贺屿之不厉害。相反,贺屿之成绩上升到如此恐怖的程度,让她完全摸不清自己的水平到底在哪儿。 何况自己一直算是努力,却被贺屿之这个看起来一点都不努力的人反超。 有些没面子。 她本身就没什么优点,曾经唯一能在贺屿之面前有些优势、让她能抬起头来的就是成绩。却没想到现在连这一点都没法保住了。 一楼是贺家一家三口在庆祝,就连贺宏盛都早早的回来吃晚饭。 闻知则背着书包,默默回了自己的小房间。 妈妈给她用小锅煮了一碗阳春面,还打了一个鸡蛋。 “知知,今天是你生日,要吃面条的。” “赶紧趁热吃了再去学习。”孙慧把面跟碗筷放在桌上跟她说。 之前贺屿之把那个客房的门卡给了她,闻知晚上学习的时候就会去那边学,有时候学得太晚,干脆就在那边睡了。 一开始孙慧对房间的事并不知情,后来还是闻知跟她说了之后,因为对学习有利,她才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 左雪岚也不知道那个房间是闻知在用,后来还是孙慧主动过去跟左雪岚说了,对方才知道。 她觉得既然贺屿之已经说大话给闻知用了,再收回来好像显得他们家小心眼,何况只是一间客房而已,也就没再计较这件事。 不过闻知猜,左雪岚当时应该是诧异、不愿意,只是没办法罢了。 后续左雪岚有没有找贺屿之谈这个问题,她不知道。 贺屿之也没再跟她提过。 女孩儿草草吃完了长寿面,拿着作业跟学习资料去了客房。现在的作业跟以前的难度已然不同,数学卷子都开始留整张整张的。 闻知没法再在白天时就把所有作业做完,基本上都是自习课做,等晚上回来再做课外的。 不过因为有了晚自习,自己也不用去上楼给贺屿之作业了。她写好之后就会给他放在桌子上,贺屿之自然会用—— 即使她始终想不明白,对方现在成绩都这么好了,为什么还要抄作业。 她回了客房,打开灯坐到书桌前,把自己买的练习册拿出来准备学。却没想到才刚做了没几道题,就听到手机有新的消息提示。 闻知皱了皱眉,打开。 发现上面是贺屿之发过来的:“在哪儿?” “怎么了吗?在客房。”闻知回。 贺屿之现在找她的频率没有之前频繁。但因为增加了晚自习,又要上到八点。因为怕闻知一个女生回来不安全,所以晚自习回来的时候,闻知会蹭一下贺屿之家的车。 这一点还是开学前去看望贺家老爷子的时候,老爷子要求的。因此左雪岚和贺宏盛也不好说什么。 毕竟接贺屿之一个人也是接,两个人也是接,没太打差别。 “等下过去找你。”贺屿之发了消息过来。 闻知皱了皱眉,不知道贺屿之要过来干嘛。今天的作业晚自习的时候不都已经给他了吗? 她不安地又做了两道题,才听到门口敲门的声音。 闻知赶紧放下笔跑过去,打开。 然而门一开,首先映入眼帘的并不是贺屿之那张好看又熟悉的脸,可是一个很大的,漂亮的袋子横亘在闻知眼前。 袋子是粉色的,很少女心,上面像是油画的图案。 “这是什么?”闻知愣了下。 “给你的礼物。” 对方回,“今天不是你生日么?” 闻知站在原地,整个人懵懵的。 她从来没有告诉过贺屿之她今天过生日,就只有孙慧和自己知道。闻知本来朋友也少,甚至都没对耿悦说过。 何况贺屿之白天的时候也没表现出任何知道的样子,从头到尾都跟平时一样。 “你怎么知道今天是我生日?”闻知睁大眼问。 却没想到贺屿之站在门口笑了笑,“你忘了,我看过你的身份证。” “根据身份证号一推不就知道了?” 女孩儿张了张嘴,无话可说。 但同时又有一些感动…… 闻知心脏跳的很快,一边接过,一边脸红得发烫。 “谢谢你。”她说。 相比于闻知的紧张,贺屿之倒显得游刃有余、很放松的状态。 他低头问她:“不打开看看?” 闻知潜意识里是想没人的时候再拆来着。 但听贺屿之的意思,好像是要她当着他的面打开。 女孩儿抿了抿唇,伸手将包装得极其漂亮精美的袋子打开,再把里面的大盒子拿出来。 把盒子的盖子掀开,里面又有很多包装好的东西。 不过有一件她是一眼就认得的—— 那是一套化妆品,还是她印象中很贵的牌子。 第40章 ◎“栀子露水”◎ 闻知微微愣住:“这是给我的?” “不然呢?” 贺屿之从门外进来, 关上了门。他拉着她的手让她坐到化妆台边,打开了里面的一个小盒子。 闻知看着他打开拿出来,里面是很精致的一小盒粉饼。 漂亮的银色方形, 花体印刻的外文字母, 做工很好。打开后里面有雪花样式的印花。在少年白皙修长的手指之间显得格外小巧精致。 刚一打开,鼻尖就闻到了香香的味道。 “你会用吗?”贺屿之问她。 闻知此时的脑袋都被一种胀热所充斥, 下意识摇了摇头。 其实也不是完全不会,她之前也有看别的女生用过。无非就是拿起来往脸上拍一拍的事情。 只是她从小就没怎么接触过化妆品。孙慧不用, 闻知又觉得自己本身就不好看,学着化妆无非是东施效颦。 女孩儿坐在那里,微怔地看着贺屿之过来,伸手,指尖将她的脸微微抬起一些。 闻知睁大了眼,不自觉屏住呼吸。 直到细腻的粉饼接触到皮肤时,鼻尖柔软的香气又浓郁了些, 如丝缎般飘进身体。 她微仰起头,看着英俊的少年低眉敛目,视线一分一寸温和的落在她脸上, 认真地将沾了粉的气垫轻拍在她脸侧跟眼角的位置。 他一只手拿着粉饼,另一只手指尖轻轻搭在她的脸上, 用以摆正她脸的位置。 贺屿之的指尖不时滑过她的脸。明明少年指腹的温度微凉,可闻知却感觉, 凡是被他掠过的地方都似乎起了低温燃烧的火。 闻知心跳有几秒的空拍。 再反应过来时, 对方已经弄好了, 仿佛在欣赏自己的作品般仔细端详。 她脸红得不行, 却听到贺屿之喃喃地说:“好像是淡了一些。” 一句话的时间, 闻知心口像是被撞了一下, 脸上微微的潮红也在不自觉间消退。 贺屿之侧过身,以至闻知看到了对面镜中的自己—— 化妆品确实很有效果。 她脸上的那块胎记看起来比平时淡化了很多,几乎快要看不到。 她以前还真没有想过拿化妆品遮。 不过化妆品的作用还是有限。虽然远看好像是没有了一样,但如果仔细去看的话还是能看出来。 她睫毛微敛了敛,然后才看向贺屿之。 “你是不是也觉得我脸上的胎记很丑?”闻知说。 贺屿之愣了一下,英眉微蹙, “为什么这么问?” 闻知低下头来,没有再说话。 贺屿之肯定是在意的,不然不会送这样的礼物。他想那她脸上的胎记用化妆品去掉,不就是不想看到的意思吗? 即使她知道这是对她好,但心里还是像被灌了水银似的,又沉又难受。 她的确融不进他的圈子,也只是一个无趣的人。 贺屿之那些朋友的女朋友们每一个都极为漂亮,像画报上面的洋娃娃,生性张扬烂漫,也不像她一样只会死读书。朋友也就那么两三个。而那些社交方式,比如画展、骑马、餐厅、滑冰、游乐园、KTV,对于闻知来说也过于奢侈。 自己是那个圈子之外的人,而贺屿之却是在正中心。 空气中安静了两秒。 “谢谢你。”闻知说。 “吃蛋糕了么?”贺屿之问。 其实没有吃,但闻知还是点了点头,“你快回去吧。明天还要上课。” 她抬起头催促他。 贺屿之站在一旁皱了皱眉,看着她,但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直到过了一会儿才说:“嗯,你也早点睡。” “好。”闻知点了点头。 贺屿之在她旁边站了一会儿,而后转身往门外走。谁知闻知刚要松一口气,对方却又站在门口忽然回过头来。 “别瞎想了,听到没有?” 闻知有些不太自然,但还是皱了眉,下意识的反驳:“我没有……” 贺屿之蹙眉看了她一眼,然后才出去。 闻知原本还有些担心,怕贺屿之看出来她在撒谎,或是看出她情绪不对,所以才想赶快撵对方走。 他送她礼物明明是让人开心的事,但不知道为什么,闻知却开心不起来。 但她不想因为自己的敏感而弄得贺屿之的心情也不好,所以还是强打起精神,直到对方离开。 真想把脸上的这块胎记去掉…… 她看着镜子里的自己,不断地想。 — 而另一边,贺屿之刚从偏僻的客房绕到正厅楼梯准备上楼。 他能看的出来好像并不太喜欢他送给她的礼物,甚至还有些落寞。只是一开始贺屿之还想不通,闻知为什么会是一种惊喜过后又失落的神情,直到她问了那句话后,他才恍然间明白。 她是如此敏感,赧然且委屈。又带了长此以往,环境所带给她的自卑。 可惜闻知总是该感受的感受不到,不该感受的乱感受。 他皱了皱眉,心情也算不上很好,仿佛有一重又一重的乌云压在心头。 少年两只手插在兜里,顺着楼梯往楼上走,却正好被刚拿了东西从厨房出来的左雪岚看到。 “你又去找闻知干嘛了?” 左雪岚明显有些不高兴,忍不住问。 “我去干嘛跟你有什么关系。”贺屿之停下脚步,低眉看着一楼的左雪岚。 左雪岚气得脸色发绿。 “没大没小。当然跟我有关系啊。我是你妈妈,能跟我没关系吗?” “早就告诉你别老去找她,整天善心泛滥,以后还能有什么出息,怎么当家啊?而且家里已经给她妈妈开了够高工资了,用不着你去做慈善。”左雪岚说。 她始终认为闻知就是个狐狸精。 还是长得很丑的那种。 也不知道给她儿子使了什么巫术,以至于贺屿之总是主动去给她“做慈善”。 要不是孙慧倒是主动过来说了那个客房的事,左雪岚都不知道原来贺屿之要那间客房是送过去给闻知用的。 反正她从那天开始就特别不高兴,但送都送了,又不好要回来。何况她知道贺屿之的脾气,如果再说把房间要回来不许给闻知用,估计那小子又要逆反得做出些什么事情来。 贺屿之现在成绩好了,她自然也高兴,平时跟姐妹们出去的时候面儿上更有光了。顺便还能吹一吹。 但又忍不住担心。 有一种自己养得漂亮大儿子要被坏小姑娘拐走的感觉。 她没想到闻知这姑娘平时整天低着头,也不说话,胆儿特别小的样子,没想到背地里还挺有想法跟段位,蔫坏蔫坏的,企图钓她儿子这条大鱼。 那肯定是她儿子吃亏啊! 对方现在就能挑唆贺屿之给她弄好处弄便利,以后说不定就是坑钱骗人夺家产了。 她想想就头疼。 这种穷人家出来的女生最不可信。 为了钱,为了攀上个男人好跨越阶级什么事都干得出来。 左雪岚快要操碎了心,觉得自己这个傻儿子哪儿都好,就是太单纯善良了。容易被坏女人骗。 就她儿子这条件的,谁家小姑娘能不喜欢? 很明显闻知就是利用了某种示弱的办法,让贺屿之对她产生了怜悯跟可怜。不然就凭那姑娘的模样,她儿子怎么可能平白无故去搭理? 之前来过家里,跟贺屿之关系不错,也明显喜欢贺屿之的小姑娘,哪个不比闻知好看啊? 她甚至认为贺屿之见的女孩儿还是不够多,容易掉进陷阱。 为此,左雪岚就特别想带贺屿之去饭局,见见她朋友家那些其他家的漂亮小姑娘,里面也不乏演员的孩子,从小就特漂亮,让他赶紧把那个闻知抛到脑后去。 可惜贺屿之天生反骨,尤其不听她的话。 左雪岚三番几次,人都约好了,就偏偏叫不动贺屿之。 最后只能尴尬地自己去。 她委婉地跟贺宏盛提过这事儿,想看看能不能过段时间找个理由把闻知弄到别的学校或者别的地方去上课,最好还是住校的那种。 谁知道贺宏盛不以为然,还觉得她是一天天没事做闲出幻觉了。 男的真是不行,完全没有情感方面的直觉跟嗅觉,左雪岚想。 谁知贺屿之回了一句:“没人稀罕你家的皇位。” 然后便冷着脸上楼去了。 左雪岚心里有气,但是又拿贺屿之没办法。只好小跑几步到楼梯那边,冲着已经上去了的少年说: “那你爸跟你说的去留学的事你考虑好没有啊??” “马上高三了,你不要不当回事啊!” 她扶着了楼梯的栏杆往上面看,但只能看到贺屿之的一个侧影很快上了三楼,在拐角处不见了,也没回她的话。 “哎。” 左雪岚在原地叹了口气,不由得陷入忧虑。 儿子长大了,越来越难管…… 而另一边,贺屿之才刚刚阴着脸进了房门,砰的一声关上。脑子里又回响起贺宏盛的话: “你要是确保自己能上A大,这事儿就随你。” “要是不能,就没资格在这儿跟我谈。” 贺屿之烦得要命,忽然感觉到一种束手无策,恨不得想摔东西。 本来他是无所谓的,在哪儿都一样。 但…… 少年在门口站了会儿,神情冷淡且烦躁。 他清楚地知道一旦自己去了,就是很多年。很多事情都会不可控。尽管现代科技如此发达,从洛杉矶到北城也只要九个小时而已。 但仅仅是这样,却仍然不够。 他回到桌前,一时也没心情看书。 干脆打开电脑,叫了几个朋友准备玩一把游戏。刚登上,右下角就又有一堆消息弹出来。 贺屿之看都不想看,无非就是劝他卖这个卖那个的,要么就让带对方打游戏的,以及不知道从哪弄到他号码来加的好友申请和群私聊。 等朋友们上线,终于进了组队游戏,对面一个话痨刚开麦就又开始吹起了牛逼。 “看我这个降落伞的技术,看见没?” “卧槽我枪呢?我刚刚不是捡了一把枪吗?” “说真的,等哪天应该把我女朋友带过来跟你们玩一局,真的,弯弯来的妹子讲话就是让人舒服。哎呀,叫的人骨头都酥了。” “有空带你们见识见识。” “真行啊兄弟,跟前段时间马来西亚那个分了啊?这无缝的够快啊。” 另外一个朋友调侃说:“叫是什么叫啊,你这么说搞得好像上了三垒似的。” “别似的好吧,就是上了啊,也不看哥们是谁。” 对方这一句话整个点燃了几个男生之间的气氛,程良赶快催促说: “我草牛啊,能不能传授下经验,讲讲,赶紧讲讲。” “有的女生手都不给碰,那有什么意思啊?玩儿纯爱啊?那就赶紧分了就得了。” “现在不给碰,到时候上了大学就是别人老婆,额呵呵。” …… 几个男生说了好久才发现贺屿之一句话没说。 “诶?屿哥呢?” “是没开麦吗?还是耳机坏了?”有人问。 程良忍不住笑:“不不不,这不麦开着呢吗?肯定是咱们刚才聊天内容实在不健康。他不想参与哈哈哈。” “懂了懂了。” 对面那个男生忍不住笑了一下,“确实确实,不太健康哈哈哈。咱屿哥真真正正的少女杀手在这儿都没说话呢,不说了不说了……” “我这才哪到哪。” “要说经验咱肯定比不过贺屿之啊,一天天你看把咱们学校那些学妹迷得,一个个五迷三道的,恨不得趴窗户看啊。” 贺屿之一直看着屏幕内,听着另外三个人你一句我一句的。 他虽然没说话,但不知道为什么。 心情比没打游戏的时候更烦了。 “不会说话就闭嘴,没人把你当哑巴。”他冷冷说了句,一听就不高兴的样子。 对面的几个男生听出来贺屿之心情不好,也就终于闭了嘴。 “好了好了,打游戏打游戏。” “别的别说了,万一被封号完蛋。” — 闻知记得自己第一年来北城的时候。 是盛夏。 她坐在车子里望着窗外一片浓绿的树荫,时不时还有几声麻雀和不知名的鸟叫。从小小的南方城镇,来了这座钢铁丛林里藏着的,最漂亮的公馆与私人花园。 而此时,晚春已经渐去,已经又有了初夏的苗头。 前段时间还在穿着羽绒服,但今天阳光好,只穿一件薄薄的毛衣都已经觉得热。 白天的课程照本宣科,没什么意思,但又很耗费脑容量。 今天数学作业发了一套外省的模拟卷,闻知做得脑袋发热。最后一道大题有模糊的思路,算了满页的草稿纸,却还是没算出个结果来。 下午阅读课的时候,闻知也没拿书,一直在钻研那道陷阱般的题目。 可她实在做不出来,又不想求助别人,只好先放了放。 晚上在食堂吃饭的时候,闻知满脑子都是那道题。她感觉自己像是发烧了一样,因为告诉运转而产生了某种兴奋。吃着吃着好像又有了些思路,赶紧吃完跑回去继续用笔算。 虽然最后也不知道对不对,但起码算出了一个结果。 这套卷子据老师说是全国有名的那位魔鬼数学老师出的,所以就特别难。 闻知做完之后成就感十足,却也花了将近一天的时间。而她其他科目的作业都还没有做,只好又马不停蹄的开始补语文和英语的作业。 不知是不是数学作业用脑过度。 第一节 晚自习做语文作业时,闻知就开始不由得走神。 她抬头看了一眼贺屿之。 别的同学都认认真真趴在桌子上写作业,就只有那人以一种慵懒又恣意的姿势倚在座位的靠背上,膝盖顶着桌子的边缘,手里拿着数学卷子。 贺屿之真的很厉害。 闻知也不是没有观察过他。或者说,她经常仗着自己这学期换座位仍然坐在他后面的优势,偷偷去看他。 闻知做数学就习惯笔算。哪怕是很简单的计算任务,她也要用笔在草稿纸上写一写才行,不然就觉得不放心。但贺屿之的草稿纸往往空空如也,顶多有几笔难一些的计算。 大部分时候他就是看题,脑算。 算完了再懒洋洋地往卷子上面写个最后答案。 他现在明明都这么强了,却还是要她写完作业之后给她。 闻知看着前排那个好看的少年,肩颈线条挺拔流畅的背影,又不由得想到昨天送给她的那个礼物,眼神随即落寞下来—— 她好像有些懂了,为什么贺屿之现在在学校很少同她说话。 除了让她给他作业,对方基本上不会跟闻知有什么沟通。 可能还是觉得她不好看,上不了台面,也不希望别人把她和他放在一起联想吧。 闻知默默地想。 可她刚低下头,企图甩掉那种悲伤的情绪好继续写作业时,眼前却突然一暗。 整个世界都黑了下来。 班级里瞬间传来女生的尖叫声,也不知道是谁被吓到了。而后原本安静的课堂才像是忽然炸开了锅,沸腾着。 “我去,停电了??” “这怎么学啊,是不是能提前回家了?” “不是,都没有备用电源的吗?别的班也没有电么,还是就咱们班?” 大家七嘴八舌地讨论。 今天坐班的任课老师则坐在讲台上安抚:“好了好了,可能只是暂时停电,也有可能是在维修。你们先待在座位上别动,我去问问情况。” 说完便出去了。 四周黑乎乎的,有人去走廊里看,好像这整栋教学楼都不知道是出了什么问题,一点光亮都没有。 教室里面一时间闹得狠,闻知却坐在座位上显得很安静。 没有电,没有灯,休息一下也好…… 应该很快就会修好吧?她想。 女孩儿把手机拿出来,本来只是想看下时间,却没想到贺屿之发了消息过来。 “到教学楼后面来。” 对方说。 第41章 ◎“薄荷吻痕”◎ 闻知微微有些愣住, 盯着手机心不自觉紧张起来。 周围是黑暗一片,她只能看清手机上亮起的屏幕,以及上面少年的头像、以及那一行让人清醒又糊涂的文字。 而就在这时, 老师的声音突然从门口传来—— “我刚刚去问了问, 好像是咱们这栋教学楼的线路出了问题。学校已经让人去加紧抢修了,大家现在座位上休息休息。应该一会儿就来电了。” 老师一说休息, 下面立马炸开了锅。 有人用手机打着光说要玩扑克,有人三三两两趁着这个时间聊起了天。 班级里面正乱着, 老师也没什么好管的,干脆回了办公室。准备等来电了再回来,然而老师一走,班级里更是像撒了欢儿似的,做什么的都有。 也有很多男生借口上厕所,直接去走廊里打闹抽烟了。 闻知捏了捏手指,有些谨慎地起身, 却忽然听到耿悦问。 “你干什么去?” “我去趟厕所……”她说。 女孩儿仍然不习惯撒谎,所以说这句话的时候心虚了一下,表情闪躲。好在对方也没当回事, 只是哦了一声,没再说多余的话。 闻知这才紧张得把手机揣在裤子口袋里, 东躲西藏地出了教室—— 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听贺屿之的话。 就好像习惯成自然了。 虽然他们这栋教学楼没有电了,但旁边的几栋楼却还亮着灯, 再加上外面的月光和紧急通道微弱的指示灯, 倒也不算暗。 闻知打了手机屏幕的光, 从楼梯下去, 一路上还撞到了几个很社会的男生。 她一看到他们就紧张, 赶紧低着头跑走, 直到出了教学楼。 旁边另一栋楼仍旧灯火通明的,只是教学楼这边的屋里全部变成了黑色,看起来有些突兀。 闻知在教学楼外面遇到了零零散散有几个男生聚在一起抽烟,还看到艺术部的两个女生在外面聊天。 她绕过他们,小心翼翼地往楼后面走。 越往后面走,越没有光。 也没有一个人。 闻知步速变得有些慢了,不敢快步往前。虽然并没有害怕的情绪,但不知道贺屿之要她来这边做什么,还是有些紧张。 谁知她才刚绕到墙角,下意识地先探头往里面看,却忽然被人从黑暗处抓住手腕,一把便将她拉了过去。 等闻知反应过来时,她后背已经贴到了墙上。 在抬起头时,眼前已经是贺屿之放大了的,那张漂亮又精致的脸。 少年的身影融在黑暗里、月光下。但依稀可见鼻梁高挺,以及清秀冷峻的眉眼。 似乎越是这样的时候,他的眸子越亮。 那是一种自然的光,和所有人造的光源都不同。就像任何一种电灯制成的光海都不一样。 人看着那些光造成的景时会觉得漂亮,但那和看到满天星辰和萤火虫的感动孑然不同。 郎艳独绝,世无其二。 她总是这样。 每次对他有什么负面情绪,或是不想再搭理他时,一看到那张脸,心里的气就莫名会消下去一些,就连底线也一而再再而三的为他降低。 即便自己不是漂亮的人,也不能靠容貌从这个社会上谋求或得到什么便利。 可她深知人是视觉性动物,连自己也不能免俗。 她一看到贺屿之那张脸时就什么脾气、什么理性逻辑都没有了。变得好像一个傻子,只会发呆、心动以及单纯的看着他。 闻知过了几秒才想起来问。 “你找我过来是……” 女孩儿小心翼翼地开口,可惜话都还没有说完,就忽然看到对面的少年凑上前了一下。 一切都在电光火石之间。 闻知只感觉自己的嘴唇上润了一下,有种湿湿热热的感觉。带着夏天的风,和淡淡的薄荷香气。 她愣了一下,浑身僵硬。还没反应过来怎么回事。 脑子里迟钝的感觉他刚刚好像……是不是亲了她一下? 但是不太确定。 女孩儿靠在墙上,而贺屿之就站在她对面,两只手微微扶着她脑袋两侧的墙面,正低头看着她。 闻知整个人懵懵的,微微仰头忍不住问。 “你……” 贺屿之刚刚亲了她一下,但是极快,几乎就只是嘴唇在表面上碰了碰的关系。她什么都还没反应过来,对方就已经离开了。 只留下嘴唇上淡淡的某种感觉,和转瞬即逝的温润。 因为一切发生的太快,以至于闻知都在怀疑是自己会错意了,还是怎么回事。 刚刚那根本不算是一个标准意义上的吻。 只是试探性的、轻啄了她唇角一下。 何况贺屿之也不说话,亲完便很快移开了。他只是低头看她,然后沉默着。 闻知一头雾水,又尴尬害羞,又害怕自己会错了意,正想着要怎么开口问他。却没想到只说出来了一个字,便很快又失去了开口的能力和机会—— 对方重新低头,微微侧过脸吻住了她。只不过这一次不再是转瞬即逝。 “唔……” 闻知整个人都很懵,完全处于被动的状态。但又不由自主的感觉到飘飘然。 她能感受到少年温热的鼻息扑打过来,让她脊背骨和腰眼痒痒的。柔软的贝肉原本缩在蚌里,安安稳稳的,直到被外力所掠夺。 少年划过她舌尖的时候,闻知肩膀连带着整个人都忍不住颤了颤。想逃走,却又舍不得那种感觉。 自己现在应该怎么做? 睁着眼还是闭着眼?应该是闭上眼睛吧…… 闻知混混沌沌的,浑身血液上涌到脑袋,无法做到真正做到去享受那个吻。 她是第一次,实在太紧张了,根本没有办法放松下来,可身体却又不自觉的变软,要不是背靠着墙,几乎就要滑下去。 身体就好像变成了糖人,一受热就快融化。 闻知虽然不知道贺屿之为什么突然这样。但还好周围没有人。 周围停电了的黑暗反而给了女孩儿一种莫名的安全感。谁也看不清谁。起码在那一瞬间,她没有为自己脸上的那块胎记而苦恼。 女孩儿慢慢闭上眼,两只手不知道往哪里放。后来觉得有些呼吸不畅,刚抬起手想要推推对方时,却又一下子被贺屿之抓住了。 他仿佛预判到了她的动作轨迹。 少年凭借着身高优势,一只手仍然扶着墙,另一只手抓住闻知躁动不安的手腕,又硬生生地把她抬起来的胳膊按了回去。 闻知嘤咛了一声。 她闭着眼,眼前原本一片黑暗。可吻着吻着,却忽然一下都亮了起来。 闻知对光线的感知本来就很敏感。 她猛然间睁开眼,才发现是教学楼里面的电力系统恢复了。以至于刚刚全部黑暗着的一整栋教学楼,每个房间又都在一瞬间点亮了起来。 她旁边恰好是一楼的某个房间,光线从窗户里泄出,眼前的一切就亮起来。 闻知在少年的手腕中挣扎了一下,另一只手轻拍了拍贺屿之的胸口,示意他该回去了。对方却一下子有些不耐烦似的,又或者说他兴致上头,对什么都不管不顾。 贺屿之稍稍起身,却手却还是抓着她没放,直接拉着她离开了原先的位置,又重新将她堵到了教学楼后面的另一角。 没有后窗,只有墙面的暗处。 少年用高大挺拔的身躯组成了一个狭小的三角区域,将女孩儿困在里面。 然后又重新吻了下去。 闻知头脑晕晕的,只感觉脑袋里面着火,嘴唇也着了火—— 只不过是潮湿低温的火。 一触即燃。 对方越深入,她可活动的区域就好像越狭小。可她越是往后缩,贺屿之就越是往前。他是豺狼、是虎豹,是天生的掠食者。 闻知甚至有点点害怕,感觉她快被挤压得没有呼吸空气,少年抓着的她的手也越用力越紧。 身后的墙面也很硬,硌得她骨头不舒服。 她有些被他弄痛了,忍不住发出了短促的抗议和委屈声。 贺屿之这才停下。 少年像是稍微反应过来些,理智慢慢回炉之后才清醒的认识到自己之前都做了什么。 他站在原地没动,稍微摇了摇头,像是喝酒了宿醉没醒一样,在努力的醒酒。 贺屿之也没想到,亲吻是这种感觉。 女孩儿长得一般,但嘴唇却是香香软软的。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嘴唇上的触感过于新奇且吸引人,导致他觉得闻知整个人好像都香香软软的,可以任意揉捏。 贺屿之刚刚有一种异样的冲动。 想把闻知整个人都剥开,咬碎,揉碎了,再抱进身体里,直至跟自己的胸腔融为一体。 这个想法烧得他有些上头,直到闻知的声音才猛然将他从诡异的执着中又拉回了现实。 闻知看着贺屿之,虽然整个人也还处于一种脸红到爆炸,浑身都不自然的阶段。但看着亮起的灯,闻知还是暂时拉回了一些理智。 她抬头看着贺屿之,但那个角落很暗。贺屿之整个人背着光,以至于她有些看不清对方脸上的神色。 贺屿之要说什么吗? 他应该会说什么的吧……毕竟他刚刚亲了她。 闻知一想到这一点就浑身发烫,整个人紧张得心脏快要吐出来。 却没想到贺屿之过了还一会儿,陡然间说了一句:“你先回去吧。” “啊?” 闻知微微睁大了眼。 “那你……”她也特别想说什么,可是滑到了嘴边,却也不知道怎么说出口。 “老师应该回去了,你先回去上自习。” 贺屿之说。 少年的嗓音乍一听上去还是像之前一样冷冷淡淡的,但若熟悉或了解的话还是能听出跟平时的些许不同。他似乎不自然且别扭,声线里还带着微微的哑然。 闻知觉得贺屿之很莫名,但也不好说什么。 整个人混混沌沌的,离开往教学楼前面走,脚都像是踩在云上,甚至一时间忘了问贺屿之怎么不跟她一起回去。 闻知完全处于一种发懵的状态中,行尸走肉般回到教室坐下。耿悦看到还不自觉说了一句:“你怎么上厕所上了这么长时间。” 因为刚刚停电很久的缘故,很多同学都在玩儿。 老师知道这一点,所以也没过多苛责。只是等来电之后就不允许再玩了。 坐班的老师回到教室前面敲了敲黑板:“别聊了啊,还有那个扑克牌都给我收起来,别再让我给你们没收了。” “刚刚没电你们怎么闹我也没管,现在来电了,该干什么就干什么。” 闻知回来的时候,班级里面的人几乎都已经来齐了,就只剩下她跟贺屿之的位置还空着。 不过女孩儿平时学习好,又刻苦认真,基本没有老师会讨厌这样的学生。 老师看闻知整个人低着头,脸特别红的回来,还以为是她不舒服上厕所去了。 又想着闻知是好学生,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什么都没说。但她一瞥,恰好看到了前排贺屿之空着的位置。 “贺屿之哪去了?有人看见么?”老师问。 大家要么没反应,要么摇头。 贺屿之从一开始就是离经叛道的人,平时就不怎么在乎老师和纪律相关。之前学习不好的时候如此,现在依然如此,早就习惯了。 但坐在位置上的程良却皱了皱眉。 平时贺屿之出去抽烟或者什么的,都会叫他一起。 但对方今晚出去却完全没叫自己,这不科学。 程良刚刚在跟前后左右玩真心话大冒险。如果不是灯亮起来了,他甚至不知道贺屿之出去了。 这时,他忽然想到也是刚刚才回来的闻知,稍微歪了一下头,转身去看了下对方。 程良感觉自己好像知道了什么…… 但又不是很确定。 而此时此刻,闻知却坐在座位上如临大敌。老师问贺屿之去哪儿了的时候,她比任何人都要紧张。只要想到两个人刚刚在教学楼后面做的事情,她就根本一个字都看不下去。 贺屿之为什么要亲她? 闻知虽然手握着笔,一副在学习的样子。但其实根本连自己打开的事哪套卷子哪本书都不知道。 “这小子又去哪儿了?” 老师嘟囔着,从门口出去像是要去找人。 闻知也不知道贺屿之为什么没有跟她一起回来。是为了避嫌吗?怕班级里的同学看到他们是一起回来的会多想?所以干脆就不回来了。 可既然这样害怕别人看到他们会多想,又为什么要亲她? …… 闻知脑子里有无数个为什么。 她想要贺屿之给她一个解释,但对方没有。 过了好久之后,那少年才回来。 闻知抬头看向他,但对方并没有往她这边看。她就只能看到他进门,然后云淡风轻的坐下,仿佛刚刚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贺屿之的样子就好像他刚刚只是出去打了一场篮球,抽了一根烟。 老师去找了他,但没找对地方,气得回来说他,但又无法说的太重。 “贺屿之你老实点儿,别成绩一好了就飘。” 没想到贺屿之就只是噢了一声,然后就接着看起卷子了。 索性前后也不过十分钟,也算不得什么严重违纪。更何况贺屿之现在可是年级第一,再加上有那样的家世跟脸蛋,老师只会对他有所偏爱,而不是针对。 看贺屿之在做题了,老师就也不好再说什么,只是强调了一下晚自习的纪律问题,然后便回讲台坐着了。 而闻知则从后面偷偷去看贺屿之。 但对方从进教室开始,自始至终都没看过她一眼。 闻知心里有种暗暗的不安跟躁动,满脑子都是对方,以及对方在她嘴唇上留下过的那种温温润润,又带着一点点薄荷味的感觉…… 她一想起来就想趴着,整个人害羞得想缩进壳子里。 但贺屿之不是应该说什么吗? 她偷偷在课桌下面拿出手机来看。还想着贺屿之可能不好意思用嘴说,也许会用手机给她发信息。 但闻知打开了一次又一次,贺屿之跟她的对话框里面,却一直是空空如也—— 始终没有新的消息过来。 作者有话说: 不是这个周末就是下周,小狗就要长大了。感谢在2023-03-29 23:48:08~2023-03-31 01:34:08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我一个人玩 6瓶;monitor 5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42章 ◎“微醺童话”◎ 好不容易熬到了下晚自习的时间。 闻知一边收拾书包, 一边偷瞄贺屿之,却发现对方还是没什么表情的样子,和平时别无二致, 姿态高冷又疏离, 跟谁都不熟似的。 以往两个人在班里明面上不怎么说话,都默契的避嫌。 贺屿之毕竟是学校里都认识的大少爷, 自己却只是一个连学费都要靠资助的人而已。 即使后来他们之间没再有太大的矛盾,但闻知却始终记得贺屿之一开始时介意的事跟说过的话:他说她跟他不是朋友, 也曾告诫她,不要妄想能跟他成为朋友。 对于贺屿之来说,让别人知道她住在他家是一件很丢脸的事,仿佛她的存在会拉低他的档次。 女孩儿看着少年拿起书包,随性自然地往外走。也赶紧收拾好了跟过去。 但她从来不会跟他并排,基本都是离那个少年远远的一段距离,一直到停车场。 闻知会等贺屿之坐上去一会儿后, 周围也没什么人的时候再上车。 这样就不会被人看到。 夏天已经在不知不觉间降临。 刚下晚自习,整个高二跟高三年级的人乌泱泱从教室里往外走,一时热闹得不行。 闻知不喜欢挤人多的电梯, 每次都从楼梯走下去。不时能听到学校外面草地间的蝉鸣,以及学校假山和水池塘那边呱呱呱的青蛙叫。 等女孩儿到停车场, 找到贺家的车牌号时,贺屿之都已经进去坐到里面了。 而闻知常坐的后面那半边的门微微开了一条缝, 但能看到里面流淌出的光线。 司机跟贺屿之在等她的时候, 往往会把后面的灯源打开, 显得亮堂些, 也方便她找过来。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一个小时前发生过的那件事, 以至于闻知今天临到要上车时都特别紧张。她抱紧了书包跑过去, 屏住呼吸,然后才小心地打开门,坐了进去。 等闻知关门坐稳后,司机随手关了后面的灯,再慢慢启动,从校园的停车位开出一直到夜晚川流不息的大街上。 这位司机寡言少语,而贺屿之又不说话,封闭的空间里就有一种异样的安静。 闻知忍不住偷偷去看坐在左边的贺屿之。 少年的侧脸那么好看。尤其是在这种昏暗的场景下,才更能在阴影之下显出他优越于他人的轮廓,从眉骨到鼻梁的线条,看起来英俊又迷人。 闻知的心脏开始咚咚咚地跳。 她至今都不敢相信,这样漂亮的男生会主动亲了自己。 只是她始终在等贺屿之说点什么,至少应该是为亲她这件事解释下的,但对方始终没有。 闻知不懂现在是什么情况,干嘛突然亲了她又不说话。 但她又不好意思主动问他。 车子一直开回了贺家公馆,贺屿之都没有说一句话。直到最后还是要分开时,两个人都下车往里面走,女孩儿才最终鼓起勇气问他:“今天的作业你还需要吗?” 少年像是有些诧异,略微蹙了蹙眉,停下脚步低头看了她一眼。 “不用。” “哦……”闻知点了点头,大脑一时间有些停摆。 明明贺屿之以前都是用她作业的,为什么今天就不用了。 是不是他嫌弃她了? 闻知在那个瞬间想了特别多,但又不知道说什么。 她看着贺屿之回答完之后转身进去了,便也垂下眼睫,默默回了房间。 但因为亲吻的那件事,闻知始终学也学不好,睡也睡不着。 她勉强做完了两套卷子后,便忍不住拿过手机来。 贺屿之还没有给她发消息,两人的最后一条仍停留在之前他让她出去的那句上。 女孩儿纠结了好久,还是忍不住给对方发了句: “贺屿之,你睡了吗?” 以前她找他的时候,他回的还算快。所以闻知问完之后就一直盯着屏幕,等着贺屿之回。但不知道今天怎么回事,对方像是没有看到似的,迟迟都没有回复。 闻知就有些不开心。 她真的搞不懂贺屿之这个人,他到底是什么意思啊? 如果按平常人的思维,他应该不会无缘无故亲她吧?没有哪个男生会随便亲女孩儿的吧…… 可是贺屿之现在的反应又很奇怪。 闻知不敢自恋到认为贺屿之绝对是喜欢她。 那他是叫错了人?还是……认错了人? 闻知怎么想都说不通,甚至觉得这是贺屿之戏耍她的新把戏,就是要害得她在这边东想西想,没有办法学习。 闻知本来还乐观的以为贺屿之就算当晚想回避,第二天也总会解释的。但没想到贺屿之自此之后就好像完全忘记了这件事一样,始终都没有给她一个合理的说辞。 但他还是跟往常一样上下学,甚至跟她说话要作业。 闻知心里第一次有一种奇怪的委屈感。委屈肯定是委屈的,但好像又有些甜蜜。 女孩儿有无数次想要开口问对方,却又碍于自己是女生、以及尴尬的身份而无法问出口。那 天晚上的初吻是真实发生过的吗?她甚至这样想。 一切都好像是一场梦。 只有她当了真。 …… 闻知就这么等着等着,不知不觉间竟就又过了两周,距离贺屿之生日也越来越近。 闻知这两周以来一直处于别扭的心态中。既保持着跟贺屿之正常平时说话,但心里面对对方又有些怨念。 贺屿之生日的前一周晚上,她去上楼给他送了作业。 原本是应该送完就走的,可临走时又忍不住转回来,到贺屿之旁边说了句: “那个,你下周要过生日了……” 因为她刚刚过来时,不小心瞥见了贺屿之放在旁边的,她之前送的那个小宇航员。 所以一下便想起来了这件事。 贺屿之跟她一样也刚回来没多久,只换了件衣服,电脑也是才打开的状态。少年坐在那里,掀起眼帘看了她一眼。 “嗯,怎么了?” 闻知攥了攥拳,脸喝耳尖都微微有些红:“你有想要的礼物吗?” 少年用那双漆黑的眼睛看向她,好像已经看透了她所有的心理。他看着她,然后忽然勾了勾唇角,笑起来,像是被自己逗笑一样,散漫又轻松,有种二世祖的感觉。 “你先转过去。”贺屿之一边给她使了一个眼色,一边说。 “啊?” “我后面怎么了嘛?” 闻知愣了愣,还以为自己身后被人恶作剧夹了什么东西,或者是蹭上了什么,随即听话的转过身去。 却不想自己才刚转过身,便直接被人从后面很大力地拦腰抱了过去。 她在一瞬间便失去了中心,整个人也往后跌去。 原本以为会摔倒在地上,但神奇的是,几秒之后她的脊背和屁股却没有撞到地面的痛感,而是倒在了热热还带点软度的东西身上—— 当闻知反应过来时,脸蛋便轰地一下比刚刚更红了。 心里的警铃大作。 贺屿之将她抱到了自己身上,还在她耳边说了句: “不如你把自己送给我当个一日小女仆吧。” 贺屿之这句话说得很随意,像开玩笑似的,还伴着喉咙间低低沉沉的笑。 可少年本身的声音就清澈又有磁性,再加上是靠在她耳边说的,热气扑洒在她的后脖颈间,好像有一根羽毛在后面撩拨似的。 闻知条件反射似的赶紧从他身上起来,慌慌张张站到旁边,羞愤到不行。 她怎么也没想到,贺屿之让他转过去就是有预谋的恶作剧。而且他居然还会说这种又直接,又下流纨绔的话。 “不要再做这种会让人误会的事了!” “也……不要再说这样的话!显得很……很轻浮!” 她站在旁边攥紧了拳头,娟秀漂亮的眉头蹙着,头一次很严肃认真的告诫对方。 上次他亲她的事都还没解决,现在又来。 本来闻知心里就不开心,他上次对她做完那种事就跑了,还装作没发生一样不承认。没想到这个人不仅一点都没有反省,还继续这个样子。 贺屿之坐在那里没动。 少年只是看着她,微微睁大了眼睛。仿佛对闻知的剧烈反应略微有些诧异。 但也很快反应过来。 “行。” 半晌,贺屿之答应说,态度倒是诚恳。 闻知的心很快落了下去。他是答应了,但这是不是也就证明之前的事,包括刚刚的事都是一样的性质? 她缓了好久才将自己的心平静下来,尽管有些痛,眼睛也泛着酸。 “那你下周生日在哪里过?” 闻知问,心里已经没有了好脾气,只是按部就班地问。 “应该是跟朋友去外面。”对方回答。 或许是看闻知刚刚的反应很大,贺屿之也就随即收起了刚刚那副吊儿郎当的样子,还算认真的回复她说。 “噢……” “那我先回去了。” 闻知问完了问题,也不想再在贺屿之房间多待一秒。她匆匆忙忙地回了一句后,便转身往门外走。 其实闻知有听到贺屿之在后面好像叫了她一声,但她没有停下,反而加快了脚步下楼,跑回了自己的房间。 — 贺屿之生日的前一天,闻知提前准备好了礼物。 是她手工做的一盒巧克力。 贺屿之随随便便家里的什么东西或是用的东西就要四五位数,就算把她自己卖了都买不起。而且闻知听孙慧说,这次因为是成人礼,贺宏盛直接送了贺屿之一套苏式的别墅产权、还有一台限量款的跑车。 闻知始终都知道自己跟对方的差距。 她没办法买到能入他眼的东西,但做一做这些小玩意儿还是可以的。 上次还是她偶然间听耿悦提起有这种教做巧克力的店。交一天体验的费用就可以做一盒手工巧克力,还不用自己买材、磨具料和礼品包装盒,会有相应的一条龙服务。 所以闻知特意花了一天的周末去坐这件事。 耿悦推荐的那家店特别特别远,闻知光是坐地铁去就换乘了两次。好在她真的做成了一盒巧克力,也打好了包装,就差送给对方。 其实她原本还有些犹豫要不要送。 毕竟去年贺屿之生日时,她去送礼物的那晚一直算是她心里的阴影。但要是不送,心里好像又缺失了什么似的。 终于到了贺屿之生日的前一晚。 闻知睡得很晚,因为要等零点给他送生日祝福。她看着时间到了零点,准时给对方发了生日快乐的话,但贺屿之也只是回了一个谢谢。 不冷漠,但也谈不上热情。 对方这次的生日不在周末。 但生日当天,学校下了晚自习,就明显可见贺屿之跟程良早早就走了。闻知看着对方离开自己的视野,也不知道他去哪儿了—— 总之贺屿之去过生日没有叫她。 闻知站起身,一个人孤零零的收拾书包。 但她直到出教学楼时才发现自己尴尬。 闻知本来晚自习结束之后跟贺屿之一起回去就是蹭贺家的车,但贺屿之去过生日了,司机肯定是送他去过生日,又不回公馆。 那她怎么办? 好在刚下自习还不是特别晚,还有回去的公交。闻知一边这样默默地想,一边背着书包往校门口走。 谁知刚走一半,手机就有消息发过来。 是贺屿之发的。 “我晚上先不回公馆,你还是去停车场找司机。我已经跟他说过了,让他送你回去。” 闻知脚步停下,站在原地盯着那行字。 贺屿之出去过生日不叫她,毕竟就如他所言,她从来都不算是他的朋友。以后也不会是。他们之间的阶级差距就导致他也无法将她拉到他的社交圈中。 但他又偶尔会要做出一些,对她好的事,让人误会。 这难免让闻知有些错乱。 不过这似乎也正常——毕竟这样一个家境好、长得好的男生,只要稍微对谁温柔一点儿、特殊一点儿,恐怕换成谁都难免心里有几分幻想。更何况是青春期的少女们。 她皱了皱眉,犹豫了半天。 但还是在手机上打了一句:“还是不了吧,本身也是借了你的光平时才能坐车回去。你不回公馆的话,我坐公交回去就好了。就别麻烦那个司机叔叔了。” 谁知贺屿之这回倒是回得挺快。 “麻烦个屁,他都已经来了。怎么都是要走一趟。” 少年语气有些不好,但又很符合他。闻知甚至能脑补出来贺屿之说这句话时候那种不耐烦的神情。 就在这时,对方却又发了一句过来。 “听话。” 闻知本来都不想回停车场坐贺家的车了。但贺屿之又这样说,她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回了停车场。 而与此同时。 学校另一个方位的不远处,贺屿之正低着头看对面有没有新的消息过来,以至于手机屏幕亮着,发出白莹莹的光。 程良凑过来,一只手没脸没皮地搭在他肩上。 “呦,跟哪个妹妹聊天呢?” “这么着急?走路都不看路的。” 听了程良的话,又有几个男生起哄:“屿哥这是有情况啊。说说吧,哪个学校的校花?还是谁家的姑娘啊?” 贺屿之皱了皱眉,沉着声音将程良搭在他肩上的手打掉。“滚,别瞎说。” “我在让司机送闻知回去。” 程良睁大了眼睛:“卧槽你这么好心的吗?我跟你认识这么多年我怎么没看出来呢?早就发现你俩这半年都怪怪的。” “怎么了,你现在是又不嫌弃她了吗?” “之前不是还连名字提都不让提么?现在改做善事,让自己司机送她回家啦?” 少年的眉头蹙起,精致的五官此时却显得有些不自然。 “没有。” “是下晚自习因为太晚了,她妈怕她出事,就帮忙送她一下而已。” “不是我本意。”他皱了皱眉,说。 — 贺屿之没骗她,司机确实已经到了,而且对方也知道是只接她。 自闻知上车后车就开了。这个司机在贺家待了很多年,脾气也还算好。平时贺屿之在的时候,几乎不说话。但今天贺屿之不在,司机跟闻知倒是聊了几句。 闻知感觉对方人还挺好的。 回了公馆后,闻知按部就班地去跟孙慧说了声,吃了一点东西,然后便回了自己的那间客房学习。 但好像有些学不进去。 她看着题目,想着的却是贺屿之跟他那些朋友们在外面大酒店或是KTV里面玩的场景。里面肯定也会有女生吧,可能还有不少。 反正都是他们那圈儿里的人。 成人礼……这可是贺屿之的成人礼。闻知竟然有些担心,怕其他跟贺屿之玩得好的那几个男生带坏他,叫服务什么的。 她一想这个就担心,难受。 可贺屿之跟她有什么关系呢?自己只是局外人,咸吃萝卜淡操心。 丫鬟担心锦衣玉食的主子。 已经快十一点了。 闻知趴在桌子上,心里微微有些发闷。其实她早就知道会是这样,也有准备。但不知道为什么,这一刻真实来临的时候,心里还是会克制不住的有失落感。 她不知道贺屿之几点回来,但再过一个小时就不是他生日了。所以闻知想了好久,但最终把礼物先放到了对方门口。 “我把礼物放到你门口了。” “祝你生日快乐。”她给对方发。 发完,反正也背不下去东西,闻知干脆收拾了东西准备睡觉。谁知她这边才刚收拾好了书包,准备去洗漱时,门口却突然传来了咚咚咚地敲门声。 一楼本身到了晚上就很安静。 那敲门声在夜晚的一楼显得更加突兀,声音特别大。闻知还沉浸在自己自卑失落的情绪之中,被这突如其来的敲门声吓了一跳。 说实话,她还是蛮怕会是左雪岚或是贺先生过来的。 “谁啊?” 闻知咬了咬唇,往门口走近了些然后问。 却没想到门外面传来的却是那道她所熟悉的,原本该仍在外面花天酒地,纸醉金迷,但却又异常清冷干净的声音。 “是我,开门。” 闻知一下子有些愣住。 可……贺屿之现在不是应该还在外面跟朋友过生日吗? 作者有话说: 坏狗狗 第43章 ◎“烈火骤雨”◎ 一个小时前。 会所WIP的最大的一个房间内, 五颜六色的灯光摇晃闪烁,音乐震耳欲聋。 贺屿之坐在最里面的沙发上,看着眼前的男男女女, 只觉得耳边快吵死。 都是朋友带朋友, 又额外叫了几个长得漂亮的姑娘陪玩,其中还有一个去年刚跟某爱豆谈恋爱而火的小花。 看上去热热闹闹, 但其实贺屿之能叫上名字的也不多。 不过来这边的人都没社恐,大多自来熟属性, 玩开也就好了。刚刚已经喝过了一轮酒,庆祝的话说也过一轮。剩下的就是较为无聊的环节。 前面唱歌的是程良带过来的朋友,学习不好,家里又有些门道,早早就把他送到国内公司当练习生去了,听说明年都安排好要上综艺出道了。 但他唱得实在不怎么样。感情确实充沛、然而毫无技术。 贺屿之在位置上听着直皱眉,甚至有些想笑。旁边一个妹子主动坐过来给他倒酒, “老板,一会儿这场结束之后去哪儿玩啊?” 他看向她。 这女生长得挺漂亮,穿着洛丽塔的裙子, 粉色假发,像是从动漫节直接过来了似的。不过也确实好看, 只不过这妆实在浓了些,贺屿之好像看不清她本来是个怎样的人, 倒是也懒得了解了。 她身上实在太香了, 但粉质的感觉很重, 让他的鼻腔有些不舒服。 他现在还是看扎马尾的女生比较顺眼, 蓝白色的校服也显得干净, 不繁杂。某种纯粹跟质朴的书卷气, 清莹莹而不是美瞳片的感觉,在这个时代似乎反而变得稀有了。 不知道为什么,贺屿之忽然对这样的场合有些厌倦。 大抵是站在前面拿着麦的那人唱歌太难听,吵到他耳朵了。 贺屿之摇了摇头,大马金刀地坐在沙发上,拿出手机看了一眼。正好看到闻知发过来已经有一会儿的消息。“生日礼物给你放在门口了。” “生日快乐。” 而此时,可能是看贺屿之一直没回复,旁边粉头发的姑娘干脆坐得离他近了些。 她前几天看到群里消息的时候就知道这小哥家里特别有钱,让务必陪好玩好。 没想到居然长得还这么帅!!这私下没化妆的样子,可就比那些男流量好看多了。 可是她刚一凑过去,贺屿之就忽然起了身,顺便跟在旁边正在玩足球桌的程良跟杜时泽说了句:“回去了。” “啊??这才几点啊,那么早回去干吗?” 程良问。 “我回去有事。”贺屿之说,“你们玩儿吧。” “有事,有什么事啊,贺屿之你不会是回去学习吧?”杜时泽愣了愣。 不过贺屿之没回他,而是径直推开门出去了。 整个场子里最耀眼的一个人走后,在场的女生不时都流露出一闪而过的失落。 “哪是回家学习啊。” 程良看贺屿之走后,忍不住说了一句:“我跟你说,我感觉这段时间贺屿之跟闻知很怪。俩人之前停电那会儿出去,过了好久才回来也不知道干了什么。” “刚刚在路上也是,还跟那女的说话,给她安排司机送回去,啧啧啧。” “你说他之前对哪个女生有这么好心过?” 杜时泽也一愣,“闻知啊,就脸上有胎记,学习还不错,她妈妈在贺屿之家打工做保姆那个?” “对啊,就是她。” “怪不得……”杜时泽皱了皱眉,“贺屿之好早之前还问我是不是女生喜欢成绩好的,不会就是因为闻知吧?” “我去,对啊!” 程良拍了一下身前的足球桌,“怪不得我之前跟他看大榜,他站在人家前一百名那边脸色不好看,之后学习就开始突飞猛进的。” “但……应该不能吧?那女的给我做女朋友我都不要,贺屿之能喜欢她?” 杜时泽皱了皱眉,分析说。 “对啊,这谁听了都很诡异对吧?所以我一直觉得不可能,不敢往这方面想。” “贺屿之这……他这审美有点迷惑啊。” “难道他眼里看到的世界跟我们不一样?也不会啊……他之前不是还特讨厌那女的来着么。” 程良越想这件事越觉得邪乎,忍不住喃喃道。 __ 另一边,一个小时后的贺屿之已经回了公馆。 他拿着蛋糕站在门外。 门里,闻知心脏咚咚咚地跳,越来越剧烈,但还是按捺住了激动和困惑,先过去开了门。 女孩儿一开门,迎面便是贺屿之那张清俊的脸。 对方手里拿着一大个看起来很漂亮的纸盒,应该是装蛋糕的。 闻知愣了愣。 “你……你不是应该在外面过生日吗?” 贺屿之没解释,脸上的表情也淡淡的说:“陪我一起吧。” 女孩儿站在原地,还有些摸不清楚状况,只好先侧身过来,让出一条路让贺屿之进来。 少年拎着蛋糕走进来,将装蛋糕的盒子放在桌子上,然后打开了上面系好的蝴蝶结带子。很快,漂亮的巧克力蛋糕就出现在了闻知眼前—— 她已经很久没有吃过这样的生日蛋糕了。刚一打开,有种蛋糕跟奶油、以及巧克力的香味就满屋子乱窜。 好甜。 “你们在外面的时候没有吃蛋糕吗?”她问。 贺屿之摇了摇头,神色淡然:“没有。” 闻知有些怀疑,但也没有往深处想。 “那你要不要点蜡烛?”她问。 见贺屿之没说话,也没动作。闻知便主动说:“我帮你吧。” 蛋糕很贵,孙慧也说蛋糕不健康。所以这几年闻知过生日都只是吃面条。 但怎么会有女孩子真的不喜欢蛋糕呢? 她喜欢蛋糕,喜欢奶油甜而绵软的香气,也喜欢过生日的那种新奇。 可惜没有人叫闻知去帮忙过过生日。 她也已经记不清多久没有吃到真实的生日奶油蛋糕了。 女孩儿兴致勃勃地将旁边袋子里的蜡烛拿出来,插在蛋糕上面。又拿着送的打火机准备点燃,这时才忽然想到了今天是贺屿之的生日,这蜡烛要对方来点才合适。 “呐,给你。”她把打火机递过去。 贺屿之原本看着她,一句话也没说,只是接了过来,顺手点燃了蛋糕上的蜡烛。 闻知又兴冲冲地跑去关了灯。以至于满屋只剩下蜡烛燃烧的暖黄色光芒。她坐到贺屿之对面,小声提醒: “你可以许愿了。” “……” 贺屿之以前从未有过特别想要实现的愿望。 他想要的东西就能够得到,而其他没有的东西本身也不在乎,或是不感兴趣。 所以以往进行这个环节时,就只是走个过场,直接吹掉。 何况对着蜡烛许愿,这在他眼里就是很幼稚到家的事。 原本都不想弄的。 但不知为何,当他抬眸看向对面闻知时,又有些犹豫。 女孩儿的眼睛亮亮的,黑葡萄似的眼睛,里面闪烁着星星似明灭的光,好像在特别期待着他走完这样一套幼稚的流程。 贺屿之有些无奈。 但他没办法,最终还是闭上了眼。 而另一边,闻知正坐在位置上静静地看着他。 蜡烛燃烧时的火光照亮了少年精致英俊的脸。那着实是一种柔和的光,害得女孩儿一时间看得有些入神。 此时的贺屿之很安静。 他看着她,发现他睫毛真的很长,皮肤白且细,鼻子也好看,嘴巴也好看。不知道是不是灯光的缘故,看起来粉粉的,薄厚适中,看起来很好亲的样子。 她本来还在生他的气,但此时却又有些生不起来。 虽然不知道贺屿之怎么没有跟那些他的有钱朋友们在一起吃蛋糕,但他愿意回来带她一起,闻知心里就觉得有些暖暖的。 她心在那时那刻软了下来。 而此时,贺屿之也睁开了眼睛。 “你许愿……想考上A大么?”闻知问。 毕竟是国内最好的大学。贺屿之又是北城的人,考A大进入最好的系,对于他来说,如果留在国内不出去,这就应该是最优解。 “还是出国?”她问。 没想到贺屿之却摇了摇头,声音酸涩而虔诚。 “我许愿,希望闻知不再自卑于那块胎记了。” 闻知愣了一下,在脑袋里重复一遍这句话,心头像是被很重的东西狠狠撞了下。 随后便被一种莫名的情绪,如海潮般汹涌席卷、包裹。 不是悲伤,也不是激动。 反而是一种被砸晕了的震惊、感动和难过。 闻知向内旋了旋手指,没有想到自己那样笨拙且想要掩藏的自卑,原来贺屿之一直都清楚。 又或许…… 其实每个人都清楚。 她平时躲闪的,小心翼翼的眼神;从来不敢到人多的地方去,不敢穿好看的衣服,仿佛低到尘埃里才适合自己的样子。 但闻知长这么大,就只有贺屿之把这件事说了出来。 也只有贺屿之会说,希望让她不要再自卑于此。 只是这种被戳穿的方式,让她有些想哭。 倒不是责怪或委屈,而是灵魂被撞到的惊痛—— 如果不曾见过光明,我也本可以忍受黑暗。 而如果贺屿之不曾说过这样的话,或许她对他也只是青春期少女对好看异性的暗恋。只要时间一久,慢慢也就会被淡忘、甚至被更新鲜的面孔所取代,而不是像他们后来的那样。 藕断丝连、抵死纠缠。 最终筋疲力尽、两败俱伤。 少年说完后,房间里有一段时间短暂的寂静,谁都没有再说话。闻知甚至能听到蜡烛燃烧时的细微声响。 只有她的心跳如擂鼓一般,扑通扑通的,浑身发热。 女孩儿深呼吸,想要努力克制住自己的情绪,但眼睛还是不自觉的有些酸。 他……也喜欢我吗? 闻知脑海中忽然闪出一个这样的想法。再加上之前的事,心里像是下了一场瓢泼大雨。 她鼻子一酸,眼泪就掉了下来。 对面的少年怔了一下,微微睁大眼,一时间显得有些手足无措:“你,你哭什么?” 闻知情绪一上来就有些控制不住。 她擦了擦眼泪,也说不出什么,但想哭的情绪却很重。 贺屿之看她哭的那么难过,只好站起身拿了纸巾过来,直到站在她身边后递过去。 “你不喜欢听,那我以后不说这个了。”他说。 闻知却摇了摇头。 “没有。” 她心里像是溃堤一般,见贺屿之过来了,便也站起了身。女孩儿抬头看了下他的眼睛,但很快又低了下去,声音细而柔软。 “因为生日愿望一般都是跟自己有关。” “我没想到你会这样说。” 贺屿之沉默了一会儿,再开口时声音微微有些哑:“可是除此之外,我没有其他愿望。” 闻知低着头,眼泪卡在眼角。 不知道为什么。他就在她身前不到一米的距离。闻知忽然有种想要抱她的冲动。 “我,我可以抱你一下吗?”她抬起头问他。 女孩儿白皙的皮肤强调了她卡在眼角的红。贺屿之离得那样近去看她脸上的那块胎记,其实并不难看。他替她擦粉饼的时候就已经仔细地看过,甚至熟悉了。 闻知的这句话,让贺屿之心里有个位置被戳到。 他一句话都没有说,只是俯身抱住了她。 闻知本来只是想问问,如果贺屿之同意的话她就抱他一下;如果不同意就算了,也没什么关系。没想到对方直接弯腰抱住了她。 她抬着头,后背僵硬了一下,很快有电流滑过。 闻知吸了吸鼻子,小心翼翼地两只手抬起,然后试探性的、慢慢抱住了贺屿之的腰,然后闭上了眼睛。 真的很满足。 原本空旷的心里此时好像被温柔且温暖的东西所充满,任何角落都没有放过。她想,不管以后如何,至少在那一刻她是开心的。 至少在那一刻。 她相信命运也曾是眷顾她的,垂怜她的。 少年的腰很细,但他身材好,抱的时候可以摸到精壮紧实的感觉。不过贺屿之衣服上没有平时那种淡淡清新的气息,而是比往常多了几分酒的味道。 他好像喝酒了。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但贺屿之确实抱了她好就才松开。 可即使是这样,闻知还是有点舍不得——快乐的时光总是短暂。 他松开她,但仍站在那里没离开,而是低头看着她。 “你听说过那个说法吗?每个人都是上帝的苹果。”他问。 少年的声音很轻柔,像是在哄着她,让闻知好像浸泡在温暖的海里。 “没……” 闻知摇了摇头。 贺屿之稍微笑了笑,两只手抬起来抚上她的脸颊,右手食指的指尖沿着闻知眼角处的那块胎记缓慢的描摹着,画着那块胎记的边缘。 闻知仰着头,当对方指尖放在她脸上眼角时,身后有火在燃烧着得感觉。 她一动都不敢动,看着贺屿之有些失神,耳边却又听到他说: “每个人都是上帝的苹果。” “因为你很甜,很香,比别人都好吃。上帝喜欢你,所以才会咬得你比别人更重。” 说到这时,少年沉而温柔的声音微微顿了顿,指尖也在闻知的脸上停了下来。 “这里,或许就是上帝的咬痕。” 她听到他说。 闻知仰着头,明明仰了很久,却丝毫没有酸痛的感觉。有的只有震惊,以及心口间猛烈的跳动。 她眼睛看着他,眼底就不自觉发酸。 谁知贺屿之低下头,轻吻了她一下。唇上有温热而熟悉的痕迹,但跟上次不同的是,微微带了些苦涩回甘的洋酒味。 “为什么要亲我?”闻知问。 她终于问出了口,即便这个问题她已经想问了近一个月,可直到这时才彻底问出来。气氛所至,闻知感觉如果自己现在不问,以后也不会有比这更合适的机会去问了。 “因为想亲。”贺屿之回答。 但这并不是闻知想要的答案。 她抿了抿唇,稍微有些委屈的低下头来。然而才低下,便又被贺屿之用手将她的下巴抬起来,忽然之间就重新吻了上去。 他的鼻息打在他脸上。 唇瓣贴着唇瓣。少年温软的舌尖带着轻微的酒涩感,滑过她舌尖时,闻知两条腿都软了软。 是第二次了。 可惜闻知还是不会,呼吸不畅。整个人都傻呆呆的,不知道要怎样做,只能跟着对方走—— 直到很久后两人才微微分开。 今天一晚上的信息量实在太大,她的大脑因为运转高速而有些烧坏。 就好像那天她做的那道,有思路却又特别难计算到结束的数学题。 “很晚了,我们……我们还是吃蛋糕吧。”她红着脸结结巴巴地说,其实是害羞的。 贺屿之倒是还算平静。 “好。”他说。 两个人重新坐下来。贺屿之切了一块给她,闻知吃着蛋糕,舌尖随即被奶油香甜的味道所覆盖。很好吃。 因为贺屿之回来的时候就已经很晚了。 他们吃完了蛋糕,闻知送贺屿之回去,自己就先在客房睡了下来。 直到第二天上学,两人才又重新见到。 闻知来得早,坐在自己的位置上背要小测的内容。贺屿之则依然是快要上学的那会儿才过来。 少年进来时,闻知抬头看着他。 她不自觉想到昨晚发生的内容,还有身体的某些感觉,两条腿就不自觉地紧紧并拢起来,脸色又开始红。缓了好久才消下去。 上午前两节是英语跟数学。 原本数学课一下课就应该是课间操的时间,但今天外面下了暴雨,一时没法出去,这半小时的时间便这样空了出来。 平时就不怎么学习的男生们都闲不住,基本下课就都出教室去玩了。 而大部分女生坐在座位上跟同学聊天,也有好学生利用这个时间睡觉、补作业以及去老师办公室问题目。 外面的雨哗啦啦地下,雨滴大的很,打在窗户上都噼里啪啦的,更是打得外面的芭蕉叶上上下下。 到底是夏天的暴雨啊,酣畅淋漓。 贺屿之跟哥们在教室外面的走廊站着,倚在教室外面半露天的围墙上透风。 教室里人多且乱,所以他们一到课间就出来透气。下雨天的空气确实清新,那种潮湿的感觉,呼吸间夹杂着的都是湿润的水汽。 “贺屿之,你实话说昨晚早回去干嘛去了?是不是跟哪个妹子开房一对一去了?” “啧啧啧,还瞒着我们。”其中一个男生说。 “得漂亮成什么样儿啊,是哪个小明星还是什么,藏起来不让我们看怕我们偷家啊?” 贺屿之皱了皱眉,声音冷冷的:“别放屁,昨晚直接回家了。” “我草,你还真直接回家了啊。”程良回。 也怪他大惊小怪,声音还特别大,话又讲得清晰。以至于来来往往的人都听到了,还不时往他们这边看。 “早就看你不对劲,你不会是真喜欢上那个闻知了吧?” “我靠,她那么丑……你你你可千万别说是啊,那哥们真是感觉有义务带你去看看眼睛,纠正下审美了。” “虽然那个妹子身材是挺好的,关了灯不错,但那脸实在是不行啊,你不会是玩真的吧?”程良问。 他这跳脚的模样,刚刚路过的两个女生又频频往他们这边看了,还交头接耳的。 贺屿之抬起头恶狠狠地瞪了她们一眼,那两个女生才很快被吓跑了。 少年皱了皱眉,右手攥紧了拳,只觉得没面子至极,很不耐烦地从裤兜里掏出一根烟,点燃,而后开口回:“没有,你们想多了。” “就是看她挺可怜的。” “做做善事而已。”贺屿之说。 他说完抬起头,才发现自己旁边的那个男生正在看向对面,眼神里面还稍微有些吃惊且呆滞,一动不动的。 贺屿之忽然一种不祥的预感。 他眉头蹙了一下,很快顺着那男生的目光往右边看去。 眼睛瞬间睁大—— 闻知就站在不远处,怀里抱着本练习册,正向他们这边看过来。 她眼睛已经红了。 作者有话说: 火在烧,是爱情的烈火。 雨在下,浇灭爱情的火。 …… ——————— 推荐友友的新文,请大家多多支持。 《宠婚》文/甜糯 1.谢茵出生豪门,从小被娇惯,立志做一个貌美咸鱼。 当家里说要给她安排一个门当户对的婚事,她毫不犹豫答应了,快到让闺蜜咋舌,忍不住问她:“你就不想追求浪漫的爱情?” 谢茵扫了她一眼,轻飘飘说:“我爸妈说结婚给我卡里打三个亿。” 闺蜜:“……爱情诚可贵,三亿价更高,我支持你,还有这样的好事吗?给我来点。” 2.沈家长子沈墨不近人情,手段强硬,进入公司力压一众董事,不到而立之年就独掌大权,常年居于西城钻石单身汉榜首。 他忙于工作,不好女色,当家里说安排了一个合适的对象,门当户对,十分乖巧,很符合他的预期,婚后可以安心工作,痛快的答应了。 可是没想到婚后,他却逐渐从朝五晚九的“工作狂”变成了朝九晚五的“踩点狂”,多在公司待一分钟都嫌多。 好友笑话他,“你这个拼命十三郎都要变成咸鱼干了,不会是公司要倒闭了吧?” 沈墨意味深长道:“可能是被家里的咸鱼传染了。” 好友:谁家咸鱼干还能传染给人??? 3.沈墨的颜值对于谢茵这个颜狗来说就是上天的恩赐,门当户对的商业联姻,莫得感情却有财富,可以继续咸鱼的美好生活,她特别满意。 可是婚后生活却让谢茵大失所望,沈墨今天带她出席晚宴,明天带她去应酬,后天出差还要带着她,游戏账号落灰,综艺堆积成山,更可恶的是她已经不知道多久没追过晚上十点更新的小说! 终于有一天,谢茵忍无可忍:“沈墨,我们离婚吧,结婚一点也不好玩!” 沈墨漫不经心的解下脖颈间的领带,“乖,今天我们玩个好玩的新游戏。” 谢茵:“……” 咸鱼只想躺平不想玩游戏!!!感谢在2023-04-01 02:17:14~2023-04-02 02:45:07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deepmemory) 3瓶;啦啦啦是seagull啊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44章 ◎“哭泣栀子”◎ 贺屿之愣了愣, 心像是忽然从高处瞬间垂直下落。 “闻知……” 他眼睛睁得大了大,不自觉叫她的名字,却看见那女孩儿低下头来, 转身就走。 如果要回班级的话, 务必要从贺屿之他们前面穿过。 但闻知不想,她在那一刻脑子里面很乱很乱, 只想离他远远的,越远越好, 去哪里倒无所谓。所以转身便按着来时的路返回。 贺屿之心里一紧,周遭的一切在当下都不重要了。他只担心她。 闻知转身就走。 贺屿之皱了皱眉。他腿长,步并作两步便很快追上了她,抓住她的胳膊拉住。 少年把她拽到角落里,用手把着女孩儿两侧的肩膀,强硬地她停下来,靠在墙角。 不知道为什么, 他第一次感觉闻知的身体那么软绵绵的。 他捏着她的两个肩膀,都感觉她随时会像水一样从指缝中溜走,像玻璃罐中脆弱的蜻蜓与蝴蝶, 甚至不需要用力,两个翅膀就会掉下来。 因为她的关系, 闻知怀里的练习册掉了一地。但他不管,也强硬地不许她弯腰去捡, 而是让她靠在墙上。 几个路过的人也被吓了一跳, 但不敢上前, 抓紧脚步小心翼翼的离开。 “你刚刚都听到了什么?”他问。 贺屿之紧紧看着她的眼睛, 也迫切地希望她能掀起眼帘看他一眼, 但却始终事与愿违。 女孩儿的视线一直落在旁边, 半垂着眸子,始终回避着他的视线。 “什么都听到了。”半晌,闻知才说。 她声音很轻,模样看起来也意外的平静,并没有特别浓重的伤心和哭腔。但即使这样平静的语气,却还是让贺屿之心在刹那间缩紧,多了一场极深的地震。 他难得这么多年,有了心慌且乱的感觉。 “我刚刚说的都不是真的,你也不要当真,懂吗?” 他尝试着问她,语气很轻,仿佛不这样的话,她就会破碎掉。 直到看到闻知点了点头,少年悬着的心好像才放下来了一些。 他松开她的肩膀,又用手摸了摸她的脸。 但他只摸到了一下,便被闻知以微不可察的幅度将头偏侧开。但尽管那幅度如此的小,可在贺屿之眼里,却又极其明显,明显到伤人。 闻知不想被他触碰。 但是她知道贺屿之的脾气,如果不顺着他,贺屿之说不定就又会情绪失控,指不定会做出什么事来。 她是想顺着他来着,但身体却诚实地不让她撒谎,条件反射似的避开他的触摸。 闻知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 一开始确实有某种伤心和难过,但好像心脏破碎过后就不再能感觉到疼痛了,有的只是阵痛过后的麻木。 她平静的看着贺屿之脸上写着着急,却感受不到自己有任何情绪。 “我真的不是那个意思。”他又解释了一遍。 这时闻知第一次看到贺屿之这种表情。急切、无奈,甚至乞求。 “嗯。”闻知应了一声。 “我没事,该回去上课了。”她说。 但她一定不是没事。 即使她如此安静,如此平静,但好像正是这种沉静而异样的感觉,才表明她真的听到了那些话,并且对他有了某种失望。 贺屿之甚至能感觉到—— 她在厌恶他。 少年站在原地,看着闻知蹲下把练习册捡起来,而后轻声说了一句:“那我先回去了。” 他看着她一声不吭地拿着练习册,从他身边转身离开,然后顺着走廊的台阶上去,消失在上方充满光亮的拐角。 他是了解她的,知道她就是这样的性格,即便忍着剧痛在人前也是一声不吭,然后回到角落里默默舔舐伤口。 只是当他看着她消失在楼梯上方的光影里,第一次有种无奈且沉痛的感觉。 他后悔自己刚刚说过的话。 但贺屿之知道,世界上没有时空倒流的技术。自己无法收回那些话,更无法让闻知回到什么都没有听见的状态。 原本只是为了面子,糊弄朋友的说法,真的没有想到会被她听见。 贺屿之站在那里,努力克制自己的情绪,却好像于事无补。站着站着,便陡然间掉进了某种漩涡之中,爬也爬不出来。 — 而另一边,闻知拿着练习册,沉默的回了教室。 她从过道回了座位,安静坐下,然后像往常一样该做什么做什么。 写作业,整理错题…… 想哭,却哭不出来。 直到一边写题,一边做演算的时候,才发现胳膊下面压着的卷子越来越湿。泪水已经开始不受控制的从眼眶中跌落,啪嗒啪嗒地落下来。 “你怎么了?”耿悦问。 闻知摇了摇头。 这好像也不算什么大事,她想。 贺屿之本来也没有说过喜欢她,都是她多想。他是在可怜她,只是她原本有些误会而已。 又不是一切的喜欢都需要有回声。 从第一次见到开始她就知道某些事。甚至都不需要妈妈挑明——她跟他永远都不是一样的人。 “没事。”她说。 “只是忽然想到一件不开心的事。”闻知回复对方说。说着说着,又抬起头来问:“耿悦,你也会有烦恼吗?” 对方看着她,略微皱了皱眉,但还是很耐心的回答。 “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烦恼。没有烦恼的人真的存在吗?” 闻知低下头来,喃喃道:“可能吧……” 她以为像她这样的人永远都不会烦恼。 有良好的家世,聪明的头脑,健康的身体,漂亮的脸蛋。这里的小孩一出生就已经是她一辈子不能及的终点了。 自己的确只是一个可怜的人而已。 “你到底怎么了?” 耿悦觉察到不对劲,紧接着问,“谁又欺负你了?” “没有。”闻知回。 没有人欺负她。 最可笑的就是,事到如今她都不知道应该埋怨谁。 贺屿之有贺屿之的道理,她也理解他。可能错的只是她的存在,她的出现,以及她混乱了的少女心,才会错把怜悯当成喜欢。 闻知重新低下头来去做题。 卷面被泪水打湿了,用手轻轻处理了一下才勉强能往上面写字。只是才刚写了一道选择,黑色字迹便又被水痕晕开,弄得一大坨,很难看。 就像她一团糟的人生。 上课铃终于响了。 闻知看着语文老师走进来,将上课用的材料摆在讲台上,开始讲起了课。 她明明一直抬头看着老师,整个人却好像失聪了似的,什么听不到。只能看到老师在讲台上走来走起,嘴巴一开一合。 闻知能看到她,却又觉得自己的灵魂离现实世界很远很远。 视野只是一个窗口,而自己离这个窗口已经触不可及。 直到老师忽然扔了一个粉笔头,叫了一个人的名字,才恍然间把闻知拉回到了现实世界。 “贺屿之,你自己上课不听讲别耽误别人!” “总往后面看什么!” 语文老师看样子生气极了,丢了一个粉笔不够还又丢了一个。 闻知这才意识到贺屿之在看他。 但意外的是,她心里好像什么感觉都没有。 如果是以往,自己这时候已经心跳加速,整个人浑身发热了。但不知道为什么,她现在没有高兴,也没有难过。 什么都没有。 他现在在看她,她甚至已经感觉不到紧张。 语文老师的粉笔打在了贺屿之身上,少年这才皱着眉,收敛了些。 他刚刚一直在转头回看闻知,却只发现那个姑娘只是坐着听课,仿佛听得入神一样,整张脸上除了平静再没有多余的表情。 但就是那种平静,让他担心和害怕。 好不容易熬到了下课。 他低头给她了信息,等着她回复。但闻知却好像始终没看手机似的,一直没有回复他。 贺屿之想找个机会跟她说清楚,却不知道要怎么解释才好。 要怎么解释她才会相信自己真的没有那些意思,即便那些话是出自他口。要怎么解释……才能不让她受伤,不让她难过,不让她更自卑。 贺屿之头一次懊恼于,自己是个愚蠢的直男。 他什么都不会说。明明认真的遣词造句,想着解释的话,在对话框里打了无数的话,却又一次次删掉。 患得患失。 他无数次想把她叫出来谈一谈,但又担心自己越描越黑,也不想在学校这种人多嘴杂的地方跟她说,怕再被人看到,再一次无意中伤害到她—— 自己之前明明不是这样的。 他是直接随性的人,脾气也向来是想发就发,从未如此这般瞻前顾后。 贺屿之等了好久,才好不容易等到学校放了晚自习。 “我去车上等你。”他给闻知发。 但对方没回。 兴许是没看到吧,贺屿之攥了攥拳,尽量往好的地方想,然后拿了书包先回了车上等着。 毕竟那女孩儿向来都最听他的话。 他让她做什么她就做什么,让她给作业她就给作业,让她不准上体育课,她就乖乖地回教室。 他想亲她的时候,她就乖乖站着给他亲。 甚至唯一几次情绪失控怼他时,也是无比轻易的哄哄就好。 闻知就像是没有脾气的人,整个人都软软的,任他拿捏。 可贺屿之回到车上等了很久,都没有看到闻知过来。再收到消息已经是十五分钟之后,才回了一条很简单的信息。 与其说是回复,更像是告知。 “谢谢,我已经坐公交车回去了。” “不用等。” 贺屿之看着那屏幕上的字,忽然有种心脏疼痛的感觉。像是有什么东西扎了他一下,整个人都呼吸不畅,也说不出话来。 “回去吧。” 过了一会儿,他才轻声说。 司机往后面看了一眼,像是知道了什么,便也没有多嘴。一句话未说,启动了车子。 — 回到公馆,他第一件事就去找了闻知的那间客房。 可惜敲了半天的门,没有任何回应。 他不信邪,又去敲原先孙慧跟闻知那间房的门。这次倒是不错,只敲了一会儿,孙慧便开了门,蛮客气的语气: “您找闻知吗?” “她今天好像有点不舒服,要不有什么事我帮忙转达一下吧。” 贺屿之皱了皱眉。 他向来对谁都不会很礼貌的讲话,但今晚是第一次,很好脾气,又有些恳求的语气,从未有过的低姿态。 “阿姨,可以让我见一下她么?” “我有些事情想跟她说。她如果身体不舒服的话,我进去也可以,您看方便吗?” 有那么几秒钟,连少年自己都惊讶于自己也可以说出这样的话,也可以这样传统意义上的讲文明、有礼貌。 倒是孙慧脸上露出一种为难的表情。 但贺屿之知道自己不能让步。 如果今天白天的事情不在今晚讲清楚,可能以后就会变得更加难办。因为所有的积怨和痛苦,都只会是越积越深。 没想到孙慧还在纠结着,闻知便自己走了出来—— 就和他所预想的一样。 贺屿之知道自己只要在她妈妈面前找她,闻知不管怎么样都会出来。 这就是她的性格,不愿意把事情弄大,也不希望因为自己而打扰到其他人,让长辈难做。 正因为如此,他才更要锲而不舍。 他如此心机,如此卑劣,但目的却是真的想见她一面—— 哪怕是用这种逼迫的手段让她出来。 女孩儿面无表情的从屋里走过来,出现在门口。像一朵恬静的栀子花,脸蛋儿上不悲不喜,但却翩翩然的,重新出现在他的视野内。 至少在那一瞬间,贺屿之感到惊喜—— 她还愿意出来见他,就说明一切都还不算太糟。 他将闻知带到旁边走廊阳台的地方,比较偏僻,也没有人能听到他们说话。 他好像总是需要这样私密的环境,才能卸下某些包袱,说一些真心的话。 “你是不是不开心?”少年小心翼翼地问。 “因为……我白天的那些话。” 闻知顺从的跟着他出来了,但始终不愿意跟他对视,脸上也没有高兴的表情,平淡如水似的—— 但比起更要紧的情况来说,这些都已经不重要。 “没有。”女孩儿摇了摇头,回答。 但怎么可能没有呢?鬼都看得出来她的伤心跟难过,还有一反常态的平静。 “我不信。” “除非你让我亲一下。”贺屿之皱了皱眉,心里有一种倔劲,冷硬地说。 但闻知也不说同意,也不说不同意。 月光打在少女几近透明的皮肤上,在纤长的睫毛上跳舞。她的脸蛋看起来十分可口,脸型的轮廓那么可爱。那块胎记明明一点都不难看,为什么他发觉的如此晚。 贺屿之见闻知始终沉默着,也不说话,干脆低侧过头去亲她。 但闻知躲了一下,没有亲上。 “我不太舒服,可能是要感冒了。所以不要这样,可能会传染。” 她平静的拒绝。 傻子都听得出来这只是借口。何况就算她真的感冒了,他也不在乎。他只是想亲她,甚至是通过这个行为来判断,她是否已经原谅了他。 可他刚想这样说,下一秒,闻知却又说: “你别再逼我了。” 明明她之前也说过这样的话。但贺屿之那时候没有感觉,直到今天再听到,才觉得有一种难以言说的心疼。 他心疼她。 但更怨恨自己的做法。 少年攥了攥拳,暂时遵从她的意愿,放弃了亲她的想法。而只是俯身,轻轻的抱了抱她。 只不过这一次,闻知没有再回抱。 “别不开心了,好吗?”他抱完她,很久后才松开。 但必须要承认的是,在拥抱她,将女孩儿真切的搂在怀里的时刻,贺屿之觉得自己好像从未失去她。 他拥抱着他想拥有的,也仍然抓得到他渴望的东西。 这种感觉让他安心。 “嗯。” 闻知只是点了点头,没有多说别的。贺屿之想抱她,她也没挣扎,就直挺挺地给他抱,只是心里平静如水。 “我困了,可以回去么?” 她问。 闻知看到贺屿之眼里闪过几分犹疑,但最终还是罕见绅士般的答应她: “好,那你回去好好休息。” 女孩儿点了点头,一言不发的回到房间,关上门,再没有理会身后的贺屿之。 她已经不在乎了。 闻知静默地回到自己的书桌前坐了一会儿,拿起笔,却觉得没有思路。 干脆放下,然后转身对孙慧说: “妈妈,我可以跟你商量些事吗?” 孙慧一早就察觉出今天闻知在学校可能是出了什么事情,整个人的状态都不对,蔫蔫的也不说话。 刚刚贺屿之又过来,她大概便猜到了。 无非是少男少女青春期那些拉拉扯扯的事。 自己原本还想教育教育闻知的,毕竟她早就提醒过他离贺屿之远些。但看到女儿那个样子,眼睛都哭肿了,又有些不忍心。 “怎么了?”孙慧回。 闻知坐在那里,脸上并没有悲伤的情绪,反而是沉静的令人心疼。 “妈妈。” “我想回老家读书,可以吗?” 作者有话说: 对不起今天状态不好发晚了,抱歉uu们感谢在2023-04-02 02:45:07~2023-04-03 02:09:13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火箭炮的小天使:郑少女 1个; 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 2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13瓶;是邢邢邢呀! 10瓶;稚桃栀子、HwangWaiJun 6瓶;轻而易橘 4瓶;夏安年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45章 ◎“一朵乌云”◎ “回去?” 孙慧愣了愣, 险些没反应过来,“怎么又突然想回老家读书了?”她问。 闻知轻抿了一下唇,在想怎么说才更合理。 “这边跟咱们那边高考的时候用的不是同一种卷子, 里面题目有差别, 很多政策也不一样。这边虽然老师教得好,但学习肯定还是以自己为主。” “我觉得还是回去更适合我。”闻知回。 “在这边, 我会容易被其他事情分神。”她想了想,又补充了一句。 孙慧很显然没料到闻知会突然提回去的事情。 她确实能察觉出闻知在学校是遇到了不开心的事, 可能那个贺屿之欺负她什么的,但没想到闹得这么大。 虽然她也不愿意让这两个孩子离那么近,但心里一直觉得,这边学校的学费这么贵,肯定有好的道理。更何况她也在这边工作,女儿就在自己身边,随时看着也放心。 但如果闻知要回去, 很多事情要去重新办,也比较麻烦。 “那妈妈就不能回去陪你了啊。” 说实话,在贺家做活确实好。工资高是一方面, 工作强度也没有那么高,时不时还有福利津贴。光是平时住的环境就比她们原先好了很多。 而且她要在这边赚钱, 有钱了才能给女儿更好的生活和更多的选择。过够了那种节衣缩食的生活,现在才刚能看到一点未来的奔头。 闻知却摇了摇头, 平静地分析:“没事的, 我可以住校。” “这样很安全, 也可以专心学习。” 孙慧长叹了一口气, 把手里拿着的活儿先放下, 坐到了闻知旁边:“你跟妈妈说, 你突然想回去是不是跟贺屿之有关?” 闻知抿了抿唇,一开始不愿意承认,后来才垂着脑袋点了点头。 女孩儿整个人闷闷的,也没有了往日的生气,看起来很可怜。她低着头,眼泪在眼眶中卡了一会儿,然后才吸了吸鼻子哭了起来。 孙慧一时也不知道该怎么办。 闻知这孩子从小就很懂事听话。学习上的事她基本帮不到什么忙,都是靠闻知自己,但成绩一直都不错。认学刻苦,每次开家长会的时候老师都赞不绝口。 虽然身为母亲,但孙慧还真的很少见闻知哭。 印象中,只有闻知父亲去世的时候,这孩子哭得最伤心,再者就是这一回了。 “贺屿之他欺负你了?还是班上什么人欺负你了?”孙慧问。 其实她也有听说过校园霸凌的事,但做家长的,总有些侥幸心理。 就像大部分家长也不会把孩子的抑郁症当回事一样,多数只觉得是暂时性的心情不好,青春期矫情,或是不想学习的借口罢了。 闻知现在的这个学校很好,也很难进。 如果不是有贺家的关系,她肯定没法把闻知送到这样的学校读书。何况还不用出学费。 不过如果真的有人欺负闻知,影响了闻知以后的考学,那就得不偿失了。 闻知抹了抹眼泪,“没有……只是我不适应。” 她不想让母亲难做。 就算是因为贺屿之,她也不能说。 闻知明白母亲还需要在这里工作,而且也不可能让雇员去找雇主兴师动众找说法。更何况自己的学费都是贺家出的。 但孙慧还是能看出来,闻知只是不说而已,但背地里肯定是受到了很大的委屈才这样,声音里都带着水声。 何况她也有听说过,这种有钱人家的小孩就是喜欢欺负人,何况如果真的被有权有势的家庭欺负了,她们就母女俩还真不知道要怎么办才好。 再加上自己女儿脸上那块胎记,也不知道在学校里会被闲言碎语说成什么样。 到底还是心疼亲生女儿。 孙慧在闻知旁边坐了好久,看闻知哭得泣不成声,最后才狠下心说:“行。” “你先等妈妈明天去找资助你的那个爷爷说一声情况。毕竟是人家资助你在这边上学的,就算回去也说一声比较好。” “而且你要回去读书也要联系人。” “我先拜托你爸爸之前的朋友看看,那边公立学校能不能接收你。” 闻知坐在旁边点了点头,已经没有力气回应。 — 而另一边,公馆别墅的三楼。 贺屿之做什么都没心情。 他打游戏打不下去,学习也看到字就烦,满脑子都是女孩儿那张平静却又让人心疼的脸。眼睛红彤彤的。明明没有哭,眸子里却好像常含泪水。 手机上还不断有消息弹出来。 白天那几个男生也后知后觉的感到玩笑开得有些过火。何况贺屿之那个样子,傻子也看得出来在意。 “实在不行给她买买礼物,女生都喜欢的。” “你就说点儿好听的话哄哄就好了。” 杜时泽出主意说,“我看她性格也挺好的,估计不会太往心里去。你说点好听的,应该不会有什么大问题。” “女生的情绪都是来得也快去得也快。” “她要是喜欢你的话,那就更简单了。你就承认下错误,说自己是开玩笑不就行了?” 贺屿之看着手机上的字,皱了皱眉。最后干脆关了手机扔到一边,到阳台上抽了根烟。 他心情不好,看什么都觉得烦。 想摔东西,但又觉得实在幼稚,勉强忍住了。 房间里面没有开灯。但仅仅依靠于公馆外面路灯以及月光的光亮,便已经能将屋子里照亮。 高瘦白净的少年拉开全透明的推拉门,到了外面露台的沙发上坐下,掏出打火机点了一支烟。 礼物么? 也不知道闻知喜欢什么…… 他就只知道她喜欢学□□不能送几箱练习册吧? 少年在露台上抽了还没几口,便像是想到了什么似的,立马起身回了房间把刚刚被他扔到一边的手机重新拿过来。打开浏览器,搜索:“给女生送什么礼物好?” 贺屿之两只手靠在玻璃栏杆上。 夏天的夜晚,连风都显得闷热凝滞。 手机微蓝的光线映亮少年清秀英俊的眉眼。他第一次给女生买东西,还真感到头疼,有些不知道从何下手。 但更让贺屿之心烦的是,他不确定是不是送了礼物,闻知就会开心些。 毕竟她跟别人都不一样。 — 无论是楼上的男生,还是楼下的女生,都是心神不安的到了第二天。 直到第二天起床,闻知都还是恍恍惚惚的状态。 她一晚上没有睡好,整个人好像游离在世界之外。 早晨背着书包上楼梯不小心撞到了另一个人,对方是个又高又壮的男生,很不耐烦的回过头来说了句:“没长眼睛啊!” 闻知吓得直发抖。 她好像很难再相信任何一个男生,就仿佛所有异性都对她是厌恶的、有敌意的,嘲讽的。 无论过了多久,无论过了多长时间,她好像都清晰的记得昨日走廊上,背后是灰蒙蒙的天,夏日倾盆的雨,那四五个男生对她的贬低与嘲笑—— 包括她最喜欢的人。 彼时的闻知仍无法全面了解到这件事对她影响的深远。 在此后很长的一段时间内,她连见到男生都会害怕。哪怕是对她亲近的人、善良的人,她都已经会本能的思考,这是不是对方戏弄的手段,是不是想看她出洋相。 可闻知也同样痛苦不堪。 她本不想以自己的黑暗面,去揣测别人的善意和喜欢,可这种过往的经历,却又让她一次次下意识的自我防备。 自从昨日的开始阴天和雨季,好像就这么一直从青春延伸到很遥远、很遥远的年岁。 始终有一朵厚重的乌云笼罩心头,迟迟不见放晴。 昨晚孙慧答应了她回去念书的事,闻知此时沉着的心稍稍缓解了些。 希望一切顺利。 一年前的她有多么渴望融入这里,此时的她,就有多么想尽快逃离。 — 上课时,贺屿之总是回头往她这边看,又被几个老师说了。 闻知能感觉到他回头看她,但心里没有什么感觉。 她只是看着老师,也不在乎贺屿之是不是会因为看她而被老师说了。 那是他的事,与她无关。 但或许,正是因为闻知一直没有给对方想要的回应,哪怕是一个眼神,才导致第二节 课才一下课,贺屿之便过来了。 当时闻知正在写着题目,就感觉旁边不声不响走过来一个人,正站在她左手边的过道里。 少年挺拔的身板挡住了她原本可以接触到的一点阳光。 她知道是贺屿之,但不想理。 “出来谈一下,好不好?” 贺屿之头一次用小心而温柔的语气,微微俯下身问她。 女孩儿却始终低着头,指尖虽然捏着笔,却迟迟没有真的写字。 他在她旁边时,还是会让她紧张。但这种紧张已经只剩下负面的恐惧和绝望—— 一种想要结束和逃离的绝望。 “我要写作业。”她甚至没有抬起头看他一眼,只是仍然低着头回答。 或许是她因为始终没有给他一个眼神,全然拒绝且淡漠的情绪。以致于平日里纨绔又不可一世的少年,破天荒地在她旁边的过道里蹲下来,试图让自己的视线跟面前的姑娘平齐。 而不是一上一下。 贺屿之怕自己再给到她压力,让她不舒服,把她吓跑。 其他人哪里见过他这个样子。 原本还因课间而热闹喧嚣的教室,好像也随着贺屿之到闻知身边的那个时候安静了许多。 班级里人时不时在往贺屿之跟闻知那边瞥,但又因为惧怕那个脾气暴躁又家世显赫的少年,不敢光明正大的看,一个个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但其实时不时眼神早已经黏在了上面。 毕竟这个场景真的很诡异。 原来行事鲁莽、危险、直接、平时又是暴脾气,眼高于顶,平时什么漂亮姑娘都看不上的校草,居然也会展现出那样一种低姿态的样子。 更劲爆的是,他所面对的人还是班里那个最不起眼的女生。 虽然同班这么久,大家或多或少也见过贺屿之欺负闻知时候的样子。 但那时候大家也只是以为他讨厌她,单纯看她不爽,但直到这时才察觉出事情的复杂。 他喜欢闻知?? 这确实是一个足以让全校都轰动,并且沦为茶余饭后笑谈的八卦。 毕竟那位男主人公,从来都是风云人物。 但会不会被其他人看到,背后又会说些什么,贺屿之也不在乎了。 他心里现在已经足够的烦,甚至已经自暴自弃地不再去理会那些七嘴八舌的传言,爱怎么说就怎么说吧。 他更在乎闻知,可不可以不要再在意他昨天的话。 “那晚上一起回去,好么?” 他蹲下来问她。 “不用,我坐公交回去。”闻知淡淡地说,声音轻柔却冷漠。 女孩儿的目光始终如一地落在面前的化学卷子上。 贺屿之皱了皱眉,有片刻的没有说话。 再开口时,声音微微有些哑然,但还是试探着问:“好,没关系。” “你喜欢坐公交的话我晚上陪你一起。” “你一个人不安全。”他说。 贺屿之见闻知始终不理她,自己又无法像以前一样直接把她拉起来拽到外面去,只能一切顺着她来。 少年觉得自己陷入了某种泥潭,看不清方向,也借不到向外的力。 他只能皱着眉,又回了前排的座位。 直到贺屿之走后,闻知才微微放松了下身体。明明是说着关心她的话,但贺屿之现在说的话,却又那么让她讨厌。 什么叫她喜欢坐公交的话就陪她一起。 她明明只是不想跟他在同一个空间相处而已。女孩儿坐在座位上,捏着笔的手指微微用力,直到指尖都泛了白。 今天已经是星期五。 明后天放假,也不知道妈妈那边问转学的事情顺不顺利, 一想到这儿,闻知便有些惆怅跟担心—— 她想尽快离开这里。 “你们之间发生什么了?” 耿悦问,“贺屿之这两天怎么这么奇怪。上课的时候也总回头往你这边看。” “他是不是抽疯的时候欺负你了?” “没有啦……没担心。”闻知勉强挤出一丝笑容回。 如果一定要闻知说在这里有没有不舍得的人,那可能就是任课老师和耿悦了吧。 老师是因为这边的老师专业水平都很好,对她也不错;而耿悦则是因为,她算是她为数不多的朋友。 虽然不知道耿悦有没有把她当做朋友。 但至少在闻知这里,耿悦是她在这所学校遇见过的,温暖的人。 — 余下的一天,闻知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过的。 在学校的时候,贺屿之没有再过来烦她。但一下了晚自习,那个少年就像阴魂不散一样跟在她后面。 贺屿之真的没有坐贺家的车回去,而是非跟着她挤晚上的公交。 闻知不想理他。 所以即便贺屿之一路上试图跟她讲些,他不是故意那样说之类的话,闻知都低着头一言不发。 女孩儿死也不说话,贺屿之也没有办法。 他觉得他的耐心已经快在这件事情上用尽。此前自己从来没有对一件事这样上心,对一个人这样低声下气过。但闻知却统统不领情。 晚高峰的公交车很挤。 他好心帮她拿书包,她也不肯,就仿佛看不见贺屿之似的。 女孩儿始终低着头,独来独往。 好不容易下了车,回了公馆,临分开时,贺屿之还是忍不住拉了闻知一下,“你在这儿等一下,我有东西要给你。” 闻知却只站在原地,摇了摇头:“不用的,我什么都不需要。” 其实女孩儿的样子也没有很冷,或难以靠近。 就像她这个人一样,本身就是软软的。哪怕说出拒绝的话时,声音对于贺屿之来说声音都是好听的,细腻且温柔。 这总是让他有种错觉,觉得她会原谅他。 “我给你你就拿着。”他皱了皱眉说。 但闻知像是狠下心来不打算要了一样,甚至一点都不好奇他要送什么东西给她。 既然贺屿之油盐不进,她便干脆从对方旁边过去准备直接回房间。 少年站在原地攥了攥拳,脾气上来,直接握住她的手腕。 “你要是不再这里等,一会儿我就会拿着东西去敲门。所以你是想在这里收,还是等我一会儿去敲。” 他问,声音微微压低了些。 毕竟骄纵久了的人,脾气一时半会还是野性难驯。 见他这样说,闻知倒是终于顺从下来,没再往回去的方向走。 贺屿之看着她,心里稍微安了安。 可看着女孩儿温顺的样子,心里又不自觉酸软。自己又欺负她了,真是不该。 所以他重新放低了语气,尽量温柔的同她说话:“你稍微等我一下,我很快就回来。” 少年说完,便跑去找了管家。 他让人买了礼物,现在也应该到了。但在学校不方便给。他还是想在私下里给她,看着她收下、甚至戴上。 当贺屿之重新回来的时候,闻知果然还站在原地。 女孩儿面色平静,看到他拿着礼物回来也没有高兴或惊喜的神情。眼睛里淡淡的,像是不会流淌也不会泛起涟漪的湖水。 但至少,她在等他。 贺屿之从楼上下来,看到闻知还站在那里,心里就莫名高兴了一下。而后跑过去将装着礼物的盒子跟袋子给她。 “给你的。”他说。 “我可以不收么?”闻知轻声问。 “为什么不收?” 贺屿之皱了皱眉,清俊精致的眉眼间流露出某种有些不悦:“我已经买了。” ”你要是不收,我就扔到外面的湖里去。” 闻知知道,如果自己不收,贺屿之还真能干出这样的事情来。 他就是这样有了脾气什么都不管,说到做到的人。从来不顾别人的想法,只想达到他自己的目的。 他又在强迫她接受。 因为贺屿之足够了解她,知道她因为穷,很宝贵和节省东西。如果扔掉的话,闻知会心疼。而为了避免无辜的东西被扔掉,就只能心不甘情不愿的收下。 这种做法,他太擅长了。 女孩儿的眼帘垂下来,校服袖管中的手忍不住握了握,近乎于哭腔地说,“对不起,我现在心里很乱。” “我知道。”贺屿之回。 “昨天的话真的不是真心话,你不要在意了好么?” “如果让你难过了,我给你道歉。” “而且我……” 少年临到嘴边,又说不出顺嘴的话。他本来想说还挺喜欢她的事,但也不知道心里有什么阻力一样,面对她时,根本说不出口。 闻知站在那儿,始终如一朵聘聘婷婷的栀子花。神情宁静,却也脆弱。 “给我一些时间好吗?” “可能我只是需要一些时间,慢慢就会好的……” 闻知想了想,这样说。 “在休息的这段时间里,不要来打扰我可以吗?我想一个人静一静。” “或许等再开学,就没事了。”女孩儿说。 贺屿之看着她,感觉自己的整颗心都要被酸软融化掉,闷闷的,有些疼。 但不是为了自己疼,而是因为对方。 “好。” 半晌,他才这样回,“我给你时间,这段时间我不会打扰你。” “这个先收下。”他将礼物递给她。 闻知抿了下唇,知道自己不收的话,贺屿之不会放她走。 而此时,她心里也已经有了自己的打算。 “谢谢。” 女孩儿说着,伸手将礼物接了过来。 就在闻知接过礼物的那一瞬间,贺屿之忽然有一种解脱且轻松的感觉。 这样应该就没事了吧?她只是需要一些时间……过了这两天就好了。 他曾这样天真的想。 贺屿之甚至想好了下一次放假要带她去哪里。带她去游乐园,去看大熊猫。她来北城这么久,好像去的地方都寥寥无几。 “那我先回去了。” 闻知说着,终于从他身侧过去,拿着礼物回了房间。 贺屿之没拦。 他看着女孩儿纤细的背影,心里有一种异样的冲动与感觉—— 想再过去抱抱她。 但贺屿之最终还是忍住了。先让她静一静吧,等过了这段时间就好了。 毕竟他选的礼物寓意是那样的明显。 她应该会明白的吧?他想。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3-04-03 02:09:13~2023-04-04 01:43:41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深水鱼雷的小天使:62574582 35个;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45604876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黄铭琳呢 30瓶;Cheryl、一大萝卜 20瓶;琼玖、荔 5瓶;是一个趣多多? 3瓶;、要来个兔子么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46章 ◎“未拆情书”◎ 闻知抱着贺屿之强塞给她的礼物回家, 心里说不出的沉重,像是被灌了水银,闷得难受。 一路回了偏僻的小房间。 推开门, 家里面暖黄的光线总算暂时缓解了女孩儿情绪上的紧绷。 贺屿之现在只能给她带来负面的感受。 回家门关上, 想到终于离那个少年远一些,才会让闻知觉得安全。 孙慧正好也在, 见闻知回来,就赶紧迫不及待的说:“知知啊, 我把你想转学的事跟那个爷爷说了,讲了一下你的情况。顺便跟贺太太他们也说了,他们也同意。” “不过那个爷爷那边,还是希望你过去一趟。” “估计还是想再跟你聊聊,劝你留下来吧。明天你跟我再过去一趟。” “如果确定还是想走的话,开学的时候我再陪你去办。哦,对了。我拜托你爸爸之前的兄弟问了, 咱们那边的学校说可以接收你过去住校。” “你这个成绩过去好像还有补贴呢。”孙慧说。 闻知听完,应了一声,默默点了点头。 这应该还算顺利吧, 她想。只要再去跟那个爷爷见一面就好了。 她自己没有紧张的感觉。或许是因为在如今这种情况下,无论任何人、任何事, 都不会动摇她想离开的决心。 唯一遗憾的就是她在这边念书只念到了一半,辜负了那位资助她的爷爷的期望吧…… 想到这儿, 闻知不自觉垂下眼帘。 她回到自己的小桌子前坐着, 把贺屿之给她的礼物放在一旁。 而此时, 眼神又不自觉落在那个包装设计精致的袋子上。 上面是英文的, 闻知不认识的牌子。 可因为是贺屿之买的, 她能猜到不便宜, 甚至是无比昂贵。 但闻知不想看,也不想去搜那个牌子是什么,更不想要打开。 所有贺屿之送的东西她都不想碰,即便那些东西本身是无辜的。但当他送给她的时候,就一切都变了性质。 无论他对她做了怎样的事情,只要事后再随便买买礼物敷衍她就可以了,就可以抵消所有对她的伤害。 这又何尝不是一种居高临下的优越感。 但可能……他们这种人向来如此。 “你拿回来的东西是什么?” 孙慧也注意到了闻知拿回来的礼品袋,毕竟想不注意都难。挺大的,而且一看就价格不菲。 “是别人送的。”闻知不打算撒谎,小声回。 “是贺屿之送的?”孙慧又问。 女孩儿这次倒是没有了声音,既没有是也没有说不是,只是垂着头沉默下来。 不过孙慧一看她那个样子就知道是怎么回事了。 “哎,你说这……”她叹了口气。 没有人不喜欢钱,何况是他们这种缺钱的家庭。但孙慧也觉得无论是什么情况下,收贺屿之的礼物都不好。 谁知她这边才刚想开口,便听到女儿说:“我会还回去了,你不用担心。” “我不会欠他人情。”闻知回。 闻知都这样说了,孙慧也就不好再说什么,只得嗯了一声,点了点头。 — 第二天是正常的节假日。 闻知跟着母亲去了市郊的疗养院,见了贺家的老爷子。对方倒也不旁敲侧击,而是直接问她是不是在学校里受了欺负,或者是其他的什么原因。 但闻知明白自己不能说,也没法说这一切的一切都是因为贺屿之。 她只能说是因为自己没法适应,再加上要回去高考,综合考量下还是在高三之前回去比较好。 好在,贺家的老爷子也没为难她。 对方见闻知确实铁了心想要回去,便也就同意了下来。还答应说就算回去也要资助她上学,一直到大学毕业为止。如果想读研究生的话也可以。 其实那人不提还好,提了这点后她反而有些愧疚…… 而另一边,贺屿之则对此时发生的事情并不知情。 他头一次,认认真真听取了闻知的意见,压抑住性情没有去找她。但尽管如此,心里却还是有一种没有踏实落地的感觉。 他能因为闻知的要求,控制自己不去找她,但控制不了自己糟糕透了的脾气。 依然什么都做不下去。 但当贺屿之每次拿起手机,想要给对方发条信息的时候,眼前便又会浮现出少女那张安静,又令人心疼的脸。 算了。 再等等……再等等。 她说需要一些时间,那应该就是需要时间静一静。总是这样逼着她确实不好。少年这样说服着自己。 努力着,控制着。 — 可第三天重新开学时,闻知却没有来上课。 贺屿之本身来得就是最晚。 以往当他到教室的时候,都不需要特意去找。只需稍稍抬眼便能看到闻知在角落里面坐着,小小的一个,像个没脾气的棉花娃娃。 平时贺屿之过来的时候,总能看到女孩儿在座位上背书写作业,偶尔抬头看他一眼。 如若很不巧的恰好对上他的眼神,便又会很快红着脸,低下头去。 如此害羞内敛,又容易受惊。 可今天贺屿之过来时,那个熟悉的座位却是空的。 少年皱了皱眉,没有回自己的座位,而是直接快步向闻知的座位那边走去。 还好,桌堂里的东西都还在。 他弯腰去看时,看到被女孩儿收拾得整整齐齐的座位和座位抽屉,里面的课本和小册子都摆得井井有条,忽然间就松了一口气。 “闻知人呢?”他问耿悦。 耿悦虽然不会跟贺屿之明面上起什么冲突,但也没有太惯着他。 “我怎么知道?” “反正我来了之后没看到她。”那女生回。 贺屿之蹙了蹙眉,勉强回了座位坐下。 他纠结了一会儿,但最后还是忍不住把手机拿出来,给闻知发了一条信息过去:“你人呢?” “怎么没有来上课?” 消息顺利的发了出去。 但贺屿之属于那种,只要他一秒钟没有收到闻知的回复,他就始终不能安下心的类型。 下午的课少年干脆没上,直接请了假回公馆,进门后便直奔闻知和孙慧所在的那个房间。 可惜没有人开门。 贺屿之头一次像个无头苍蝇似的在一楼乱撞。才刚一找到管家,便立马跑上前抓着问:“孙慧呢?” “啊?” “好像是带着她女儿去医院了吧,说是过敏了去医院开点药。” 管家说着,表情一时间也有些游离。 原本她也不想瞎说的,但想起来孙慧跟她请假的时候特意跟她拜托说,在事情没有办妥当之前先不要对外声张,毕竟都还是未知数。如果有人问起来,就说她带着孩子去医院看病就好。 其实当时的贺屿之有觉察出蹊跷。 也不知道是从什么时候开始,他就变得疑神疑鬼,脑子里面假定过无数种可能。但最终还是觉得自己想得太多—— 闻知应该不会那样做的。 留在北城读书是她最好的选择,学费也不用操心。单凭这一点,就算她自己想要回去,她妈妈肯定也不让。 她们家真的太穷了。 更何况贺屿之是知道闻知脸是容易过敏的,所以光是从这套说辞来看,也不是不可能的事。 “行。” 少年蹙了蹙眉,简单应了一声,随后便暂且回了自己的房间。 但他心里仍有些怅然。 回到房间坐下,不自觉拿出手机看着屏幕。自己跟闻知的对话框里却始终没有新的消息过来。他甚至无法等到晚上,整个一下午的时间,贺屿之下楼去敲了无数次的门。 但永远都是没有人回应的状态。 见不到闻知,他什么事都做不了,整个人都处于一种极度浮躁且心烦的状态。 饭也不想吃,看到什么都觉得碍眼,烦躁得想摔碎一切东西。 这种状态一直持续到太阳落山,夜幕降临。 直到少年再次下楼准备过去的时候,终于无意中在厨房看到了孙慧的身影。 这么说,闻知也应该回来了。 贺屿之眼睛睁得大了大,立马扯开腿跑到闻知门口,很大声的敲着。 一开始还是很安静的,没有人开门。 但或许是他足够锲而不舍,也足够“扰民”。过了几分钟,门才终于开了。 闻知从里面走出来,抬头看了他一眼,声音温和清淡:“请问有事么?” 少年站在门口,低头看着她。 不知道为什么,但在看到她从里面出来站在他面前的那一刻,原先胸腔里积攒得快要爆发的不满、急躁,愤懑,以及所有的负面情绪都在看到她的那一瞬间偃旗息鼓,风烟俱净。 变得只想抱她,亲她。 少年平复了一下呼吸,然后才尽量用一种极温柔的语气同她讲话,以免吓到她。尽管那种方式连他自己都不适应。 平时嚣张惯了,又怎么会哄人。 “今天怎么没去上课?” “我听说你妈妈带你去医院了。还是因为脸过敏吗?”他低声问。 虽然是这样问,但贺屿之在看到她脸的时候,并没有看到有什么过敏的迹象,也因此产生了几分怀疑。 女孩子的那张小脸看起来很可口,搭配她梳起来的马尾,光洁漂亮的额头,还有粉嫩嫩的花瓣唇。 但闻知只是稍稍愣了一下,很快恢复平静。 “不是脸过敏,稍微有一点对柳絮过敏,鼻子不太舒服所以去看一看。” 她说。 女孩儿还是那种乖乖的样子,声音也是极温软的,任人可欺的样子。贺屿之之前最讨厌这种所谓的清纯小白兔,看着就觉得心机又废物,怎么看怎么不顺眼。 他一直以为,自己的性取向是那种火辣明艳、有个性的女人。 总之,无论从长相还是性格,都跟闻知截然相左。 但他现在又开始觉得她好看起来,至少看着她的时候,心里会有一种安心且舒服的感觉,像水一样。平日里觉得寡淡无比,但真的解除了便觉得温暖,导致最后无法离开。 原来闻知真的病了,所以才缺课没有上上学。 而不是因为他的关系。 想到这儿,贺屿之心里竟罕见的松了一口气。整整一天紧绷着的弦,到此时才真正的放松下来。 “那医生给开药了么?”少年问着,用一种极其温和且关切的语气。 “嗯,开了。” 闻知没有看他,只是略微点了点头以作回应。 “那就好。”少年放下心来。 消息没有回复应该也是因为在医院,或者是母亲在身边所以不方便吧。 他在心里给闻知的找着借口。 年轻的少年少女就这样面对面站着,空气中有几秒钟的凝滞跟安静,仿佛就连时间也停滞了似的,谁都没有说话。 直到贺屿之有些不自然地清了清嗓子,问她:“我送的礼物……” “你喜欢么?” 闻知微微抿了抿唇,但没有说话。过了一会儿才点头。 “喜欢的。”她说。 哪怕她都不知道里面是什么东西。 但少年并不知情。她收了他的东西,这一点就让他安心,也没再顾别的。 “那明天照常上课么?”贺屿之又问。 其实他这个人从小就不愿意跟别人打交道,能不说话就不说话。但不知道怎么了,今晚就是特别想跟闻知说话,也有很多的问题想问。 “嗯。” 女孩儿微微垂着脑袋,应了一声。 贺屿之站在她对面,听闻知说明天就正常回去上课,心里也稍微安了安。他伸出手,摸了摸闻知的头,闻知也没有躲。 他想,闻知应该是不生气了。 否则不会这样由着他。 “如果没什么事的话,我就先回去看书了。今天没有去上课,有蛮多东西要看的。” 闻知见他不再说话,突然抿了抿唇,主动说。 “好。”贺屿之回。 虽然不是很愿意这么快分开,但只要能够看到闻知,确认她没事,他的忍耐力就已经成直线式上升,连脾气都比平时好了不少。 “那……明天见。”他说。 闻知站在原地抿了抿唇,空了半秒后才回:“明天见。” 女孩儿说完这句话,便轻轻合上了门。贺屿之没拦着,直到看着她房间的门关上。 可他一时沉浸在重新见到她的喜悦上。 根本没有注意到闻知刚刚对他说明天见时,眼里的闪躲,以及袖管之下攥紧的双拳。 — 以往闻知回消息但凡晚了一点,贺屿之都会挑三拣四,不时的嘲讽加命令。 但现在闻知一天都没有回,甚至等贺屿之回了房间再打开手机时,对方也没有回。哪怕他知道她已经回来了,就在楼下,却还是发不起脾气来。 他没办法再对此时的闻知过多苛求。 她能原谅他,接受他的礼物就已经很不错了。 其他的事情慢慢来就好,贺屿之想。 少年就怀揣着这种想法一直到了第二天。即便才七点,但外面的天气却异常的好。太阳早早就出来了,天空也是晴朗且蔚蓝。 可当贺屿之整理完,换好校服重新拉开门的那一瞬间,却不小心踢到了一样东西。 他皱了皱眉,下意识低头去看才发现—— 那是他送给闻知的礼物盒跟礼品袋。 少年在原地怔了怔,清澈沉黑的眼眸微颤,不可置信般弯腰打开了那个装着盒子的礼品袋。里面不仅仅有他送给她的礼物,还有他送给她的手机、以及客房的钥匙。 全部一样不落的被摆在袋子里。 贺屿之有一瞬间的情绪失控,以及大脑一片空白。他拿着礼品袋回到房间拆开,又把盒子打开,仔细看了看,最后脸上浮现出一种阵痛与颓然—— 闻知没有打开。 她自始至终都在骗他。 她甚至连里面的礼品盒都没有打开。更别说他特意夹在里面的信。 少年站在原地,视线落在桌上的那些东西上,垂在两侧的拳头不自觉握起来,直到骨节都泛了白。直到几近一分钟之后才陡然转身,拿着书包出去。 贺屿之坐车一到学校,狂奔似的回了教室。 其实他没有迟到。而是因为比起迟到,自己有更要紧的事情去做。 贺屿之一路飞奔到班级,第一件事就是冲到闻知的桌前—— 但对方并不在这里。 而且与昨天不同的是,这里的座位空了,书桌里的东西也空了。什么都空空如也,干干净净,就仿佛这里从来没有坐过人。 贺屿之不信邪的冲过来,蹲下,仔仔细细地看。 可无论他再怎么样看,里面都是空的,什么都没有。 在那一瞬间,他忽然感觉自己仿佛一瞬间被掷入了冬天的冰湖之中,周身寒冷刺骨。 甚至连求救的声音都发不出来。 “闻知人呢?” 他问耿悦。声音里一半是生气,另一半则是罕见的不安和心慌。 “我不知道啊。你问我,我还想问你呢。” 耿悦没好气地回。 她不会告诉贺屿之,自己早上来的时候就看到闻知的座位空了。但自己的书桌里多了一封信,以及一罐叠好了的小星星。 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同样觉得空白且突然,心里也仿佛缺失了一个角。 贺屿之连座位都没回,直接站在旁边掏出手机给闻知发信息。 “你人呢?!还有东西怎么都没了?” 少年飞快的打完了这行字点击发送。但消息发出后,左边却莫名多了一个红色的感叹号。紧接着底下出现一排灰色的系统提示: “发送失败,请先添加对方为好友。” 贺屿之站在原地愣了两秒,又尝试着去加。 但无论他怎么尝试,点进去都会重新弹回上一个页面。 系统只冰冷的提示说:对方账号已注销。 挺拔如青松般的少年握紧了拳,脸色唰地一下白下来。 随后像是想到了什么,瞳色顿时一暗。 他书包也不要了,什么顾不上似的,直接将书包跟外套撇在一边的地上,拔腿就往走廊外面跑。 此时早读的铃声已打过两遍。 语文老师刚从门口过来,站在讲台上。才翻开书本就看到一团影子从自己眼前晃过,再抬起头来的时候,那人都已经不见了。 取而代之的,则是班级里女生的阵阵尖叫。 还有忍不住站起来,一直探头往楼下窗外去看的人。 语文老师也不明所以。 她走到窗边,却看见那个家世显赫,同时受尽女生爱慕、却始终飞扬跋扈、野性难训的少年,像是要去追赶什么似的,正疯了一样的朝校外跑去。 作者有话说: 闻知:无所谓,我会安抚暴躁小狗,骗小狗。 贺屿之:无所谓,我会再次找到你。感谢在2023-04-04 01:43:42~2023-04-05 02:35:36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深水鱼雷的小天使:62574582 38个;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song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26瓶;派大星 24瓶;Y?ω? 20瓶;帅哥来咯 14瓶;夏目、是一个趣多多? 10瓶;团团圆圆滚滚向前- 6瓶;HE. 5瓶;彤彤266 3瓶;54600072 2瓶;咕噜冒泡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47章 ◎“人非草木”◎ 贺屿之一路狂奔出去。 原本无风宁静的清晨, 在绕过少年的脸庞时都带出了风。 此时已经到了开课的时间,校园门口,除了那些警卫员以外就几乎再没有人。 两个警卫员还在门口站岗, 总算到了可以稍微放松些的时候, 却眼看着有人跑过来。 两个人还下意识的伸手去拦,但对方根本没有出示假条, 也没有停下速度,而是直接推开他们, 单手撑着,从闸门的上方飞越了过去。 根本拦不住。 “你哪个班的啊!快回来!!” “已经上课了,没有假条出去要记大过!!”警卫员赶紧跟上去,喊道。 但那人跑得太快了,等他们两个出来,早已经让少年跑得没了踪影。 贺屿之根本没有时间等司机过来接。 没时间了,一定要快! 如果闻知真的要走, 甚至如此欺骗他,肯定就是做好了完全的准备。 世间万事本就是由一个又一个的偶然,一个又一个机遇组成。 或许就只是一分钟。 可一旦错过, 就再无缘分可言。 贺屿之临时跑到沿街的地方,紧急拦下一辆出租车。 报了地名后, 那司机还不可置信的回头看了他一眼,见贺屿之确实像有钱人家小孩的样子, 只不过脸上很明显浮着焦躁与急切, 于是便不好多说, 随即便启动了车子。 “能不能再开快一点?”贺屿之完全没办法踏实地坐着。 “好好好, 你别着急。我尽量啊。” 司机见他实在着急, 但也只能如此安抚道。 贺屿之坐在后车位上, 心里像是烧起了一场大火,可自己却没有任何浇灭的途径。 他第一次如此急切,却又是第一次意识到自己的无能。 身旁的景色不断地往后退,少年却仍焦躁不安地坐在那里,脑海中闪过一幕幕跟闻知相关的片段、随着心脏逐渐沉没下去。 仿若周边便暗,最后陷入某种虚无。 原来她一直在骗他。 女孩儿之前说得所有的话,不过都是为了离开所做的准备,因此才假意的欺骗和安抚他。 没想到是为了最后再来这么一下。 但可笑的是,他竟然真的相信了她。 闻知说给她一点时间就好,他就给她足够的时间。耐着性子压抑住脾气不去找她,怕她应激,怕她心里再不舒服。 却殊不知,在他忍耐的时间里,对方已经瞒着他,做好了一切离开的准备。 少年坐在后座,先是忍不住冷笑了一声,随即陷入某种怅然、不可置信,最后才有一点酸涩且绝望的疼痛感从胸口处传来。 他痛苦难当,居然还傻傻地,下意识地拿起手机想要给对方发信息。 可直到打开屏幕的那一瞬间才意识到,闻知已经把他删掉了。 甚至注销了她原本的账号。 贺屿之震惊于对方做得如此决绝,一点后路都没有给他留。 也没有给自己留。 他坐在那里,有那么一段时间,几乎什么都感受不到。明明两边的车窗都开着,阳光明晃晃的照射进来,落在他的脸上、身上、腿上。 但他却只觉得周围一片黑暗。 直到快要到公馆的时候,坐在前面的司机见他脸色惨白,像是遇到了什么受打击的事,好心提醒了一句快到了,这才猛然间将少年从无限的眩晕和失神中拉了回来。 外来的车进来自然而然要减慢车速,哪怕自己就坐在里面,也要按流程登记,无法直接进入公馆。 贺屿之实在等不及,还未等车子停稳,便直接解开手表扔了过去。 “不用找了。” 说完便直接拉开车门跑了进去,什么都不管不顾。 迈开长腿,飞奔一样风驰电掣地往里面赶。 “诶!你没给钱啊!这表我又不要!” 司机一看少年没给钱,只扔了一块表在后座上,各种不乐意。 就算再着急也不能这样啊,何况都到家了。 哪怕没有现金,让他在这儿等会儿再拿也行啊。 中年司机一边骂骂咧咧地下车,一边冲贺屿之跑走的方向喊道。然后心不甘情不愿地打开后座门,将那块表拿起来看了眼。 没想到只看了一眼,眼睛便立马亮了起来。 这次不仅不骂了,反而忍不住咧嘴笑了出来,嘴里还不断念叨着:“发了!发了!” “这下真是撞大运了!” — 而另一边,贺屿之飞奔似的跑回公馆,直接去了闻知和孙慧一起住的那个房间。 可直到他跑到那里才发现,门正大敞开着。 里面除了简单的家具还在,剩下的基本都被搬空了。 迎面的那扇窗户跟阳台外的日光正直直地从外面照射进来,安静的,一直映照到少年脚下希腊灰色的大理石地面上。 明明就在昨天,就在这儿一样的位置。 他还看到了她。 可今天,屋子里却早已空空如也。只剩下一张小小的桌子、椅子。一张床,以及靠在旁边的衣柜。 闻知离开的如此彻底,什么都没给他留下。 少年站在那里,脸色惨白,眼睛里只剩下不愿意接受的失望。连双腿都几乎失去知觉。 不知道是刚刚跑得太快、太过激烈,又忽然停下,亦或是其他原因。身体内的血液几乎都凝结汇聚到了心脏。 扑通扑通的跳着,几乎快要冲破破碎出来。 为什么? 他那句话就真的对她的影响有那么大么? 贺屿之自己也后悔说了那句玩笑话。但玩笑只是玩笑。 何况她明明可以跟他好好说,想打他骂他惩罚他都可以,他都无条件接受。 为什么一定要用这种方式? 贺屿之站在那里,血液倒流。脑海里闪现过一句,可能以后永远都不能再见到她的想法,整个人就像是被抽空了力气,险些连站都站不住。 但—— 只要孙慧在,他就一定还有机会找到她,见到她,没错吧? 她是她的妈妈。 就算闻知讨厌极了他,永远都不想再看到她。但她总不可能不跟自己的亲生母亲联系。只要孙慧还在,一切就都还有希望。 想到这一点,少年黑沉灰暗的眸子里陡然闪现出了一丝光。 他跌跌撞撞地跑到客厅,看到了正在阳台上跟管家聊天的左雪岚。 贺宏盛已经出去了,平时左雪岚反正也没什么事情做。 她平时就晚上睡得早,起得晚。此时才刚起来没多久,正坐在院子的外面晒着太阳、吃早餐。 贺屿之已经顾不了那么多,直接冲过去便问:“孙慧她们一家人呢?!” 左雪岚本来上午心情还挺好的。 虽然有想过贺屿之回来估计会问这件事,但没想到这小子居然课都不上,还一跑过来就质问她。 她可是他亲妈啊,那个闻知什么的能有这么重要? 说起来还有些庆幸。 左雪岚正苦于找不到办法让闻知消失,却没想到那小姑娘主动说不适应这边,想要回去念书。 那她可能不同意吗?几乎没有犹豫地,便很快答应下来。 “嗯?” “你不用去上学吗?现在都几点了。”左雪岚嫌贺屿之对她说话没大没小,也有些不高兴的回。 生性傲慢的女人白了儿子一眼之后,继续喝早茶了。 谁知贺屿之整个人情绪失控,临近失控边缘,两双眼睛都是红的。 像是笼中的困兽,做着只属于自己的斗争。 他对左雪岚这种不想直接回答、且轻慢的态度气到了。 少年红着眼,气急的双手抱头,在旁边走了两圈,无助又无望,再放下胳膊的时候,两手的指节已经被钻的吱吱作响。 “闻知去哪儿了?你说啊!” 他近乎崩溃地歇斯底里,一把掀翻了左雪岚面前的餐桌。 左雪岚也没有见过贺屿之这个样子,一时间还有些呆滞。 她睁大了眼睛,吓得不行。 过了两秒才稍微镇静下来,回复说:“闻知回她本省上学去了,说是在这边不适应。” “正好她回去,她妈妈也就被你爷爷介绍去别的地方上班了。” “为什么不跟我商量?” 贺屿之已经快要疯了。 但好像没有任何人理解他,只会用费解和奇怪的眼神看他。 而贺屿之的那句话也把左雪岚问到了。 “为什么要跟你商量啊?” “是人家闻知她自己坚决要回去的,何况我跟你爸也说了啊?” 左雪岚看着贺屿之现在这种样子,也有些后怕。 闻知只在这边住了不到两年,就能把他儿子带的成了这个样子。 几乎快疯魔了。 那时间再长一点,他是不是就要对那姑娘马首是瞻了? 左雪岚稍微想想都觉得可怕。以后绝对不能再让这种事情发生。 好在她提前想到了。 就贺屿之这脾气。之前都能为了闻知去学习跟他爸吵架,要是闻知真的蔫不悄走了,肯定会各种不满和闹。 左雪岚虽然不太聪明,但这种事还是能看得清楚的。 这几天贺屿之安静得很,也没找她们说关于闻知的事,那肯定就是不知情。 左雪岚就怕如果孙慧还在家里干活,到时候指不定贺屿之会抓住对方盘问闻知的去处,不达目的不罢休。 孙慧万一抵不住说了,可能又是一场漫长的拉锯战。 何况眼看着贺屿之都快高三了,又迟迟不答应他爸要送他出国的事,还在这儿不知道搞什么。 她肯定不可以再给贺屿之,任何能有找到闻知的可能。 更不可能让那样一个小姑娘,影响自己儿子的前途,未来的发展。 为了避免这种情况,左雪岚很痛快地让人帮闻知办了转学的交接手续,也联系了疗养院那边的人,开了更好的条件让孙慧过去上班。 但似乎,她还是低估了自己儿子对人家小姑娘的感情。 有些感情离开了可以让人成长,变成更好的自己;但有些则会全盘溃烂崩坏,从此萎靡不振,甚至往反方向发展。 贺屿之听她说完,站在原地,忍不住冷笑了一声。 左雪岚看着他这样,心里多少都有些发毛。明明自己周身都处于阳光之下,但看着贺屿之,她却觉得肩膀发冷。 虽然自己这个儿子从小就跟谁都不亲,但至少…… 他从来没有这个样子。 旁边的女管家明显也被贺屿之吓到了,站在一旁一动不动。 少年一句话都没有再说,面无表情地转身从外面的阳台回到屋里。 左雪岚看着他,还以为就这样没事了,总算小小的松了一口气。谁知少年在刚走没多远的,便突然发狂似的,一脚踹翻了他旁边的一个矮脚玻璃桌。 玻璃桌撞到了前面的一处木柜上,发出了巨大的一阵声响。木柜受到冲击晃了几下,上面摆着的一个瓷器摆件受不住晃动,不由得摔了下来。 啪得一声,碎裂在大理石地面上。 左雪岚睁大了眼睛,被贺屿之这一下子吓得心脏突突突的,立即站起来冲着儿子喊: “贺屿之你疯啦!” “就为了这么点儿小事你至于吗!!” 可惜贺屿之也没理她,直接绕过去消失在了拐角。 左雪岚气得不行,双手都发抖,嘴里一边念叨着这孩子疯了,一边赶紧从旁边拿出手机准备给贺宏盛打电话。 而贺屿之一路回去。 本想回自己的房间,却又离奇且鬼使神差地绕到了闻知之前住过的房间。 他走进去,仿佛一瞬间所有的情绪都缺失了。 没有愤怒,没有欣喜,也没有难过。 任何情绪都感受不到。 今天的阳光到是异常的好,透过窗子打在人身上。直射落在地上的光线里,仿佛还有一点点细微的尘埃。 贺屿之走进去,随手关上了门。 女孩跟她妈妈的房间力有股淡淡的、木质衣柜和雪花膏的香味。 他打开窗户,外面花园的树木跟青草的气味伴随着晚夏的风吹了进来。 贺屿之在闻知以前经常会坐着的那个桌前坐下,整个人像是被抽走了魂。 他坐着坐着,原本还什么都感受不到,直到慢慢的钝痛终于迟来的在左胸口蔓延开来。 痛得他不自觉弯下腰,呼吸困难。 贺屿之从来也没有想过,原来昨晚就是最后一面。 女孩儿圆溜溜的眼睛,白净且柔软的皮肤,梳理好的马尾辫,以及眼角那一片淡红色的胎记仿佛还在他眼前。 仿佛伸手就能触碰到。 贺屿之甚至记得他将自己的手放在她头顶上时,那种绒绒,热热的,踏实的手感。 原来闻知骗她说明天见,其实是再也不见。 如果他知道,哪怕只是知道她要回省里读书,他都一定不会让她走。更不会隔着两天,仍然傻傻的以为她真的只是需要时间,不去找她,更没有为自己辩驳。 如果贺屿之知道她要走,知道她受的创伤原来如此之深,而不是她表现出来的那样文静、默默的忍受,过几天就会自然而然的忘却、复合。他一定会强迫她打开礼物,威胁她不准回去,哪怕用上一切手段。 她的确需要时间。 但不是原谅,而是需要时间逃离,连再见的机会都不给他说。 贺屿之坐在那里,外面左雪岚原本去了楼上,结果没有找到他,这下才终于找过来,在外面砰砰砰的敲着门。 但少年却仍然坐在那里,颓然的一动不动。 他几乎已经听不见周遭的任何声音。 整个人仿佛已经被扔进了深不见底的,漆黑寒冷的水底,无法呼救,也没力气挣扎。 只能任凭自己不断坠落下去。 直到有温热的液体从顺着脸颊落了下来。 少年弯下腰,下颚轻微地抖动,像是极力隐忍着什么。他没有抬手去擦,也不想探究那具体是什么。只当泪水不存在。 贺屿之第一次感到孤独。 以及比孤独更令人难过的无力。 自己的确很混蛋,一遇到不顺心,还总是将脾气发在她身上。又如此懦弱,年轻好面子,甚至不敢在其他人面前承认自己对她的喜欢。 他自私自利,只想要自己好过,却从来没有问过她的想法,不管她是因为他而深感折磨,备受煎熬。 可是怎么办? 他就是这样的人。 一旦陷进去,就再也没有办法出来。 他的性格就是这样。越是什么都想要,越是什么都不想放弃,什么都想保全,却又注定抓不住最珍贵的东西。 即便他极力维持着曾经的某种平衡,却还是什么都失去,什么都抓不住。 他还能再见到她么? 贺屿之甚至都不敢去想这样的问题。 他们还太年轻,尚未真正的去往社会,不过白纸一张。还没有做到足以独当一面,约定终身,甚至决定他人和自己命运的年纪。 还未成熟得当,便已有了遗憾。 哪怕在这天之前,他也从未想过以后的事。总觉得缘分都时尽的。何况他也不确定自己对她到底是喜欢,还是一种单纯且偏执的占有欲。 他太过傲慢,太过自私,甚至总是把自己放在比对方更高的位置。 但这不代表他不在意她。 直到他去想未来的时候,却已经没有了以后。 其实他可以接受她的离开,但绝不是这样无声无息的离开,像是一场温柔却没有声息的谋杀。 她好像永远是那样的温温柔柔,乖巧温驯,无论他有什么要求她都接受,也并未有过怨言。只是用那双乌沉沉的眼睛,可怜巴巴看着他,渴望着他能说哪怕一句喜欢。 可是他没有。 闻知这样乖巧又总是习惯性讨好他人的人,就连走的时候都是悄无声息,不想打扰到任何人。 却殊不知就是这种悄无声息,才是将无形的绳索将他扼杀在水里。 再也发不出任何声音。 他永远不会忘记那晚生日,蜡烛微弱的火光。 以及女孩儿清水般的脸庞,微红的脸颊,以及明亮粲然的瞳仁。 “为什么亲我?”她像是鼓起了很大的勇气,开口问他。 他却只回答:“因为想亲。” [窗花不可幽禁落霞,有感情就会一生一世吗?] [又再惋惜有用吗……] 作者有话说: 备注及引用:章末三句为谢安琪的《喜帖街》歌词,黄伟文所做,并非原创。 下章就要慢慢进都市了。(放心,会过度自然) 写到这里,想说好多话但是不知道从何说起。不得不承认我对少年时期的小狗是有偏爱的,并且始终认为人在长大之后很多事情包括心境和性情都会跟从前不同,即使还是同一个人,叫着一样的名字,但很多地方都是不可逆的改变。 可能这就是生长痛吧。十年后的小狗跟十年前不一样,世界上也再也不会有同十年前那只一模一样的小狗。就是很傻,但又莽撞而真诚。他虽然嘴很毒,但是做的却都是关心和向着她的行动。 一切的纠葛只是始于无论从哪方面来说都不匹配的爱情。小狗他从某些角度他的确是恶劣的人,但从某些角度他又很好。他全心全意,性格简单但过于强势,无法深入的共情,另一半又太过自卑敏感,作为弱势的一方被他完全压制,忍气吞声,好像总是他在欺负她一样,所以两者之间才会有各种各样的矛盾。 她很好,他也很好。人非草木,人无完人。很多事情到了那个地方对于他们而言,性情与经历所致,所作出的抉择也只会是那样。 不匹配的感情,就算是在一起了也会很辛苦,只能说水深火热吧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所以小狗和知知都要改变呦) 其实这篇文的成绩不好,也不符合当下站内的流行趋势。虽然原本有想过换梗的事情,但最后还是没有换。无论是小狗还是知知在列大纲时就有了完整的一生,只是作者能力有限,水平不足,现在的情况基本上是靠爱发电,所以更新也不是很准时,基本都在后半夜。 每天的章节我都是先手写了章纲,四十页的本子已经写完了整整一本,要换新的本子了。(习惯问题之前每本书的章纲大纲我都是手写)总之还是有很认真的对待这篇文。每天追更的人我都非常感谢感动。 不敢说承蒙喜爱,只能说感谢陪伴吧。 每天都吊着一口仙气,为了等着圆满的那天。 感谢在2023-04-05 02:35:36~2023-04-05 20:22:12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琼玖 5瓶;66312964、42293163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48章 ◎“日落向晚”◎ 贺屿之上课私自未请假便跑出去的事, 在学校里闹得沸沸扬扬。 本来学校这边是打算逼着他,在全校面前做检讨来着。 但又考虑到之前一直将贺屿之作为优秀学生代表进行宣传,身上还有不少竞赛和科创项目, 贺家还是学校资方的一部分, 最后也只好将事态的影响压到最低,给出了当时紧急, 事后态度诚恳,已补了假条的由头。 少年消沉了一段时间。在那段时间里, 他几乎对任何事都失去了兴趣。 不想学习,也没兴趣打游戏,整夜整夜的失眠,每天就是怔怔地坐着,什么都不想做。 在闻知走后的那个月考,贺屿之的成绩也一落千丈。 从年级第一掉到了最后。 本来就是学校里最风云的人物,又是曾经逆袭神话般的存在, 如今从云端又跌回原点,自然成了学生跟老师们茶余饭后的新谈。 不过很快又有消息传出,说贺屿之根本就不是不会那些题, 而是几乎全交了白卷上去。 其实,就连贺屿之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了。 仿佛丢失了自己。 他原本一开始学习就是因为闻知, 觉得女孩儿都有慕强心理,看她跟宋哲的名字挨在一起就不爽, 想要将他们都挤下来, 当然也是为了跟父亲的打赌, 想要拿到房间的权限给闻知。 但现在闻知一走, 贺屿之好像忽然失去了某些动力, 也不知道自己做这些事情的意义是什么。 考试时他就坐在桌前, 眼睛看着白纸黑字的题目。明明都会,却又不想拿起笔,哪怕写上任何一个字。 后来学校见他不对劲,也及时跟家长反应了这个情况。 左雪岚也没有想到贺屿之会变成这个样子,只觉得时间一久就好了。毕竟贺屿之年纪轻轻,时间长了什么都能淡化,一开始根本没把儿子的心理问题当成问题。 直到后面的成绩出来,还有老师的各种反馈,她才逐渐有些害怕。 怕贺屿之想不开,到时候再做出什么极端的事情来。 但闻知既然已经离开了,开弓没有回头箭,现在也只能顺着这条路走到黑。 学校那边给贺屿之找了心理老师进行了强制干预治疗。但少年好像已经将自己完全封闭了起来。 不管对方说什么,他都坐在那里一言不发。 后来左雪岚又找了一位别人推荐的男心理咨询师,效果还稍微好些。至少贺屿之终于愿意开口说些什么,讲了闻知的事,也答应帮他保密。 贺屿之仍记得,对方就只是问:“她离开,你的人生就到此结束了吗?” “其实现在什么都不想做,觉得没有意义也没关系,不是每个人都有明确的梦想。” “既然你曾经可以为了她做到这些事,又为什么不能一样是为了她去成为更好的你自己,未来再找到她,重新面对她呢?” “你伤害了她,想要弥补也是一样的道理。” “这些事并不会因为短期的分离而变得不可能,只要你想,仍然有无限的机会去找到她,跟她说对不起,解释清楚你当时的想法。” “你还年轻,未来有无数种可能。她也一样。” “现在你的父母阻拦你,但五年后,十年后他们还能,或者说还有能力去阻拦你么?” “找到你未来最想做的事,然后去做就可以了。” “而不是像现在这样,觉得什么都没有意义。去让你自己有足够的力量反抗你现在所厌恶和想要扭转的这一切,这本身也是一种意义。” “她肯定是喜欢你的,这点毋庸置疑。” “但如果你持续的这样消沉下去,五年、十年之后再遇到,你觉得她还会喜欢你么?”那人问。 少年这才有些恍然。 是啊……闻知只是走了,又不是死了。 他的人生还很长,她也一样。 只要自己愿意,就一定可以再找到她。不论她愿不愿意,他都要找到她。而在此之前,他也要保持着自己原有的轨迹。 闻知喜欢学习好的,他就要学习好,女孩子们喜欢什么样,他就变成什么样。保持、维持自己原定的道路,继续走下去—— 直到他们再次相见的那一天。 至此,少年才稍微振作起来。 其实自从闻知走后,他也不是没有做过任何事情。他一直想重新找到对方,但却总是不断被打扰跟阻拦。 贺屿之之前有听到左雪岚说漏嘴,提了孙慧在疗养院工作的事,也大概猜到了对方可能是被安排到了他们家有注资,爷爷也在的疗养院。 可惜贺屿之每次去都找不到孙慧。 那边的工作人员要么就说没有这个人,要么就一开始还说有,后面又决口不承认。再后来应该是被转移了,无论贺屿之怎么找都没办法找到。 他恨过,抗议过,发疯过,但都无济于事。顶多是左雪岚心疼他,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团团转,不断地过来劝。 最后还是贺宏盛看不下去,直截了当地对他说:“把你那些臭脾气都给我收回去!” “等你以后坐到我这个位置,我们就随你怎么做,想娶她我都不管。” “但在此之前,你一天没接手集团,不能成为新的话事人,就给我老老实实的。等你有当家的能力,能自己赚钱的时候再过来,否则就别在这儿跟我唱反调!” “你死了就死了,大不了我跟你妈再要一个。” 贺宏盛也发了火,直接把那盏名贵的茶壶都啪地摔在了地上,吓得左雪岚在旁边一声都不敢吭。听他到说再要一个的时候,脸色都白了。 谁知那少年站在对面倒是面色平静,有种泰山临崩塌前都仍不退缩的镇定。 他只是抬起眼来,眸子邃然漆黑,淡淡地说了句。 “可以。” “希望父亲您到时候,依然能记得自己现在的话。” 他说完便转身离开了,像是没有感情的机器。 贺宏盛确实被自己这个儿子气得快心脏病发作,但看着贺屿之以那样坚韧且笃定的状态离开时,陡然间又觉得好受了许多。 天下又有哪些父亲当真不在意自己儿子的呢? 毕竟虎毒都不食子。 只是看着贺屿之为了一个小姑娘就这样又抑郁又颓废的,这行为实在让他瞧不上。 希望他真的能重新振作起来吧,贺宏盛想。 权衡之下,家里最终还是为贺屿之办了出国。 临出国前的那段时间,少年在家里养了一只兔子。是他路过一家花鸟店时偶然看到的。 一笼子小兔子当时只剩下了那一只。店家说,原本都是纯毛色的兔子,灰色、白色、黄色。只有那一只是白色脸上又杂了些灰色,算是瑕品,没人要。别的兔子都被人预定或是挑走了,剩最后一只。 贺屿之看那只才不到满月的小兔子在狭窄的笼子里瑟瑟发抖,觉得可怜。 店家原本都不打算卖了,反正也没人要。但见贺屿之一直站在那里,眼看有戏,便说打五折卖给他。 “原价就好。” 就这么阴差阳错的,少年买了那只没人要的小兔子回家。 第一次见到时,贺屿之便觉得这只小兔子像某个人。 他当时觉得自己的这种想法很幼稚,可当真把兔子带回家后,还是忍不住将那只小兔子起名叫了闻知。 贺屿之第一次养宠物。 他认真上网查阅了资料,买了各种兔子需要的东西。就放在卧室的落地窗前,一睁眼就能看到的地方。 兔子胆小,一开始有些害怕他。整天缩在角落里一动不动,摸的时候也将耳朵塌塌着缩起来,直到后来熟悉了才稍微活泼些。 他将她放出来的时候,那兔子还会好奇主动地往他腿边跑。他将它抱起来放在腿上摸,那兔子就乖乖的窝在腿间不动。 贺屿之将那只兔子养了两个月。 明明前一天还很活泼的,可直到那日清晨去看时,兔子已经没了呼吸。 他本来已经成了没有情绪的人,却唯独在那天哭了很久。 此后再也没有养过任何宠物。 后来,他听从了家里的安排出国念书。程良也在高三时去了英国,每天都在群里吐槽在那边没东西可吃,美食荒漠。 杜时泽倒是没出国,最后去南大读了天文。 其实闻知的那件事情后,贺屿之离那些朋友也远了很多。只留下了几个还有联系,偶尔一起打打游戏。 时间就这么过了一年、两年、三年…… 贺屿之时常感觉自己忘了那个人,心境也慢慢平静沉稳下来。 但他出国时带了闻知送给他的那个摆件,头像也始终没有换过。 尽管过去多年,贺屿之心里仍有不愿接受现实的一面。 即便出国后除了登录游戏时需要,他已经很少再使用企鹅。但他始终不愿意删掉跟闻知之前的对话框,明知对方已经注销了账号,永远都不可能再加回来,却仍固执地将两人的对话框置顶在最上面—— 至少还有记录可看。 贺屿之偶尔夜深人静时还会打开那个软件看看,往上翻一翻记录,好像就又回到了那所高中,青葱年少的时候。 才能确认对方是真实存在过的。 他在美国提前两年修完了研究生跟双学位,按照贺家的要求回国,逐步接手集团相关的事物。 贺屿之在去美国的第一年,也就是闻知高三的时候,他就通过中间人找了调查公司。 左雪岚和贺宏盛都不知道这件事,所以能顺利进行。 虽然花了点钱,但物有所值。不到一个月对方就真的找到了闻知,也给他拍了照片过来。 照片是贴在学校宣传栏里的,大家都能看到的优秀学生介绍,并不涉及隐私。 但当他第一次看到闻知转学后的照片时,眼睛很快就酸了。 心底也潮湿一片。 照片上的对方看上去那样熟悉,就好像从来没有离开过他一般。 女孩儿穿着红与藏蓝相间的校服,长袖长裤,扎着马尾,跟他认识她的时候别无二致,对着镜头,眉眼温柔平和。 那人告诉他闻知学习很好,住在学校分配的宿舍内,跟老师同学的关系融洽。 此后的七年始终如此。 国内每两个月向他汇报一次大致的情况。他也让对方把握好尺度,只打听消息,不涉及隐私,也不要影响到对方生活—— 直到他七年后回国。 贺屿之几乎是第一时间就知道闻知去了全国前五的学校读书,只不过他本以为她会选择北城排名第一的A大,分数也够。 但闻知却好像故意避开北城似的,最终报了南边的C大。 贺屿之几乎刚一回国就想去找她。毕竟只能看到照片对他来说是不够的。 但又总觉得时机还不成熟,怕吓到她,怕自己直接出现会让她应激。 贺屿之用提前修完学分的那两年回国。贺宏盛只是先把集团下的生物医药公司和新能源产业给了他,而集团内最核心的地产和证券却只给了他极少的股份,只有部分分红。 再等等……再等等,他总是这样想。 贺屿之那时运气好,正赶上行业技术改革的东风,把前几年半死不活的新能源产业营收利润翻了近十倍。生物医药方面倒是稳定创收,不温不火,估计也正是因为这样贺宏盛才先敢把其扔给他试水。就算怎么作死,都还有个基本盘顶着。 因此贺宏盛对他还算满意,也没管过贺屿之其他方面的事。 倒是左雪岚一天到晚张罗着给他介绍女朋友,连在美国的时候都不放过,各种催着他见这个见那个,贺屿之不胜其烦。也说过母亲很多次,最后干脆承认自己不想找,再逼他就永远都不会结婚,这才把左雪岚给吓住。 而当贺屿之在公司时,闻知正琢磨着实习跟论文的事。 当然,还有逃不开的找工作。 贺屿之知道国内大学的毕业季是最忙,却也是最不忙的时候。有时候想要见面的冲动就是很突然的。 明明前些年一直疯狂的想着,但因为在海外,又怕影响到她学习,只能暂时压抑着。反而回国之后,离她的学校不过飞机几小时的距离,心里越来越痒。 那只是一个很平常的周末而已。 阴雨天、天色灰蒙蒙的,空气中有种潮湿的寒冷感。 他如期收到每几个月一次的报告,报告里一如既往地说着那些平常的事。但偏偏对方的最后一句话吸引了贺屿之的注意。 “她最近跟隔壁系的一个男生走得很近。” “不排除两人之间有社团关系或是找工作面试相互沟通的需要。” “但那个男生在她宿舍楼下送过礼物,她收了。” 贺屿之看完安静了几秒,而后才慢慢皱眉,心口像是被水银给堵住。虽然他一直没有去找她,但那也是因为在这方面,他是足够放心的。 闻知高三的时候除了正常的同学关系,基本上只有学习。 后来上了大学也没听到有这方面的风声。她好像一直以来都跟男生保持着距离,就连调查报告中对她的评价也是人际关系简单,没有谈过恋爱。 他原本还以为,自己可以再继续等等。等到她毕业。 但现在他不准备再等了。 当贺屿之以最快的速度到沪市时,是次日的清晨,天才刚蒙蒙亮。他已经提前跟校方打好了招呼。对方那边说要找人接待,他也没太大兴趣和心情,只说不需要。 他早已无心其他,只想尽快看到她。 周末大部分学生都没有必修课程,校园里比平时安静得多。只有操场上有稀稀疏疏踢球跑步的人。 贺屿之一路找到她的楼下—— 他一直都知道她在这里,一直都知道。但那只是在照片上,他尚未做好准备,或者说,觉得闻知还没有准备想见到他。但贺屿之已经无数次在梦里站到过这里,在直线与她距离不过十几二十米的地方。 他到得还是太早了。 一路过来只看到几个男生和蹲在女生宿舍楼树下蹲着被投喂的流浪猫。 可是他又已经等得足够久,久到当年的脾气和任性都快被时间摸磨平。整整七年,才终于要成为现实。 他不知道她变了多少,甚至不敢说她仍然记得他。 七年至此,却又仿佛只是一场梦。 只为了梦醒,能重新见到她。 贺屿之站在那里,心跳如擂鼓般,连掌心都不断生出了汗。重新变回了七年前那个溺水的夏日,无法呼救,无法发出任何声音。 终于,他看到了一个人从门口出来。 男人握了握拳,忽然意识到自己的指尖不知道为何已然有些冷。 他走上前,尽量克制且礼貌地叫住那个女生。分明是同样的年纪,他却已经在社会上浸染了两年有余。 只是那一刻,他又恍惚中回到少年时代的自己。 “你好,同学。” “能不能麻烦你叫一下中文系407的闻知。” 作者有话说: 大家也喜欢这本文的话,可不可以麻烦大家去出版社底下帮萝北推荐推荐(哭)(哭)好喜欢这本,好想他变成实体感谢在2023-04-05 20:22:12~2023-04-06 21:38:08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火箭炮的小天使:冰淇淋红茶五分甜 2个;会烤鸭的魔法师、? ? ? 1个;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57604614 4个;Hikari、moniubi、INK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小熊有颗糖 34瓶;黄铭琳呢 30瓶;Cheryl、57604614 20瓶;65953028 16瓶;哒哒啦咔 8瓶;啦啦啦是seagull啊 7瓶;Loratadine 6瓶;彤彤266、知樱v 5瓶;跑业务 3瓶;北颉 2瓶;six、小陈想睡觉、夏安年、42293163、芝士蓝莓蛋糕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49章 ◎“烟雨清晨”◎ 研究生的三年好像过得比大学还快。 闻知最近在准备论文, 还有找工作的事。她前几个月还在人民日报旗下的网站实习,现在拿到了实习经历,又要马不停蹄的规划毕业后的事。 毕竟现在的工作不太好找。 要么工资不合适, 前景不好, 要么竞争又太激烈。 她们的宿舍原本便不朝阳,再加上早上时的阳光不强, 整间屋子好像还灰蒙蒙的。闻知是被舍友的洗漱声吵醒的,看了眼手机也差不多到了该起床的时间。 闻知从小就没有赖床的习惯。 或许是因为家里太穷, 父母都早早起来为生活奔波,她自己便更不好意思犯懒。虽然这几年母亲的收入比曾经好了很多,生活质量也有了提升,但曾经的那些习惯却还是保留了下来。 比如自觉、比如勤奋、又比如节省。 之前闻知在另外一家沪市出版社实习的时候,舍友则去了隔壁省的互联网公司实习。因为往返麻烦,又没有多少课,就干脆在那边租房子住了。 闻知宿舍原本四个人, 一个已经拿到了大厂Offer,一个打算去深圳做老师。 另外一个虽然还没确定,但好像报的都是新闻相关的岗位, 也有了两个offer。 本来孙慧也想让闻知去考编制做个老师的。毕竟在老一辈人心里,有个老师或公务员似的铁饭碗, 终归还是更踏实一些。在所谓的相亲市场上也更受欢迎一些。 但闻知是无法做老师的。 虽然她从大一开始就在做一些副业,帮老师做项目, 外加每年的奖学金攒着, 终于在三年前做掉了脸上的那块胎记。但脸上的胎记可以去掉, 心里的却永远不能。 即使闻知比原先自信了些, 可以平静的正视别人。但前二十年所养成的性格却已经难以改变。 她试过很多次, 但依然无法胜任那种需要在很多人面前侃侃而谈的工作。 好在她喜欢文字, 也热爱文字。 闻知当初报中文系就是希望未来也能从事尽量独立办公,书面性质的工作。 孙慧不懂这些,原本劝着说想让闻知考编考公,听完解释后就也不再提了。 “怎么又是阴天啊,烦死了,这雨季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结束。” 室友揉了揉脑袋,刚醒,眼睛还半惺忪着,汲着拖鞋到阳台拉开了窗户。 他们宿舍是洗手池连着窗台,一站过去就能轻易看到外面宿舍楼门前的那棵榕树,以及榕树下的那条路。 他们这栋女生宿舍楼是学校里出了名的公主楼,而那棵榕树下也总是时不时有一两个过来等女朋友的男生。 闻知的宿舍楼层不高,再加上不朝阳。因此雨季的时候会微微发潮。 又是一个阴冷的早晨,空气里有雨季的水汽。 她下来刚开了电脑,还在梳头发,见洗手池那边有人就暂时没过去挤。 谁知梳着梳着,便听到室友姜欣冉在窗子那边怪叫起来。 “天啊你们快来看!楼下有个好帅的帅哥!” “这身材,大长腿!!这头身比!还有这个脸,这是真实存在的吗?” “姜欣冉你好歹也是中文系研究生了,夸人的时候词汇量能不能稍微丰富点啊?”另一个室友在床上坐起身,忍不住吐槽道。 “不是啊,真的。” 姜欣冉辩解道:“你们过来看就知道了,遇到现实中真正好看的人脑子里根本就来不及思考好吧!” “不是那种小帅!!简直就是仙品!这不会是什么演员……或者网红吧?” “无法想象他女朋友得有多幸福。哎,要是能做他的女朋友,哪怕只有一天,这辈子也就没有遗憾了吧?” 姜欣冉在忍不住花痴地补充说。 闻知的上床下桌在靠近窗户的这边,但背对着,只能听到姜欣冉在自己后背那边说话,但看不到窗户外面,也暂时没打算去看。 闻知的另一个室友方怡刚刚爬下床,有些好奇的走过去窗户那边看了眼,随后整个语气都由不屑,变为了小声肯定:“我去,这个确实诶,感觉比之前来咱们学校录综艺的白听寒好看……” 白听寒是这几年很火的男演员,一出道就号称是统一审美,拯救内娱的颜值。 不仅直女喜欢,据说连GAY都超喜欢。 闻知虽然没有凑到窗户前面去看,但耳朵里听着两个室友的话,也不由得想起,自己之前好像还真在现实中见过比白听寒好看的男生。 可是…… 她脑海中闪现过一个身影,随之正在梳头发的手不自觉停了一下,睫毛垂下。 对方确实很好看,是她这辈子遇到过最惊艳的人。 可时至今日,每当闻知想起那个人的时候感受到的却只有痛苦。而且也是那个人,让她几乎对所有的异性都有种天然的防备心理。 虽然离开北城快七年,后来也再没有遇到过那个男生。但闻知时不时做梦的时候却还是能梦到对方。梦到那所严谨名贵的高中,长长的走廊,以及校园里茂盛青葱的树。 以及当年在那儿遇到的人和事。 闻知抿了抿唇,把梳子放到旁边,简单地用皮套系了一个低低的马尾。 而这时,不远处的宿舍门口却又传来敲门的声音。 舍友方怡先她一步,直接小跑过去开了。外面是一个不认识的女生,应该是同楼别的学院的:“请问闻知在吗?楼下有人找。” “闻知,楼下有人找你。” 方怡关上门回过头来重复了一句,打趣说:“是谁啊?不会又是数学科学院那个非要送你哲学书的男生吧?” “还是哪个我们不知道的新人呀?” 闻知皱了皱眉,稍微有些疑惑。方怡说的那个男生是本科时跟她一起上哲学通选课时认识的男生。后来要做结课作业时,两个人意外被分到了一个小组。 对方比她高一届,虽然是学得是应用数学,但好像对数学却没太多的兴趣,反而喜欢哲学跟语言文化。 因为要分工作业,几个人就加了联系方式拉了群,其中就有这个男生。 后来毕业闻知留校读研,这个男生也一样保研留校,各自都还是读了本专业的研究生。不过闻知能看得出来,对方好像真的很喜欢她的这个专业。 他经常会莫名跟她发一些文献,还有古籍资源过来。 闻知对男生都比较戒备,但又尽量保持着同学间基本的礼貌客气。对方消息发过来,她也总不可能一直视而不见。所以多少还是会回一下。 但对方却总是超出她想象中的热情。 他总是时不时说想请她吃饭,又有时候到她宿舍楼下请她去散步。只是闻知本身就对男生比较害怕,以同学的身份相处已经有些困难,根本无法再发展更亲密一些的社会关系。 她只能每次都婉言拒绝,找各种各样蹩脚的借口。 可就是这么一次又一次的拒绝,让闻知心里也有些不舒服,觉得有愧于他人。偏偏这个男生还一如既往的热情,更让她心里觉得有所亏欠。 现在快要离校了,对方说给闻知买了毕业礼物,是赫尔曼黑塞的作品集。还说自己不知道还会不会留在沪市,希望闻知这次能够给他一个机会,把礼物收下。 对方这么说,闻知也就只好同意了。 “那可不一定了,暗恋咱们闻知的男生有那么多。” “不过说真的啊,闻知,他还真蛮有毅力的诶。从大二到现在都还在追你,看来是真爱了。要不你就从了他算了。” “再说他那个专业,毕业工作肯定差不了。” 方怡一边说着,一边又回到阳台上依依不舍地看了一眼楼下:“唉,也不知道楼下这个男生是咱们楼哪个女神的男朋友。这么痴情,也不知道在这儿等多久了。” 姜欣冉明明都已经洗漱完了,却还是站在靠窗的洗手池旁不愿意走,向外张望着。 “哎,长成这个样子,就算天天不干活让我养他我也愿意啊。” “都这颜值了还挑什么挑。” “不过话说回来,我之前好像从来没在学校里见过这人,是外校的?” …… 两个舍友还在探讨着楼下那位新鲜面孔,只有闻知略微感到忧虑。 她拿出手机看了一眼,那位数学系的宋元意并没有给她发过消息。 既然如此,楼下找她的人是谁? 闻知皱了皱眉,实在想不出来什么其他的可能性。 她本来交的朋友就少,人际关系简单。虽然有男生追,但她知道自己没法答应对方,只能冷处理,渐渐的那些男生也就没什么动作了。 而孙慧则一直在北城工作,只有本科刚入学的时候请假来送过她。 闻知叹了一口气,简单去洗漱了一下。 因为太过忧虑,也就没注意楼下的情况。洗完便回自己的位置上换了衣服,带着手机准备下楼—— 总不能让对方等太久。 此时天色仍然是清晨的灰,刚有一点点要晴天的迹象,好在天气不冷。估计九、十点钟的时候太阳出来就会慢慢热起来。 闻知拿着手机下了楼,一边往下走,心里还在一边想着究竟是谁。 她下到了一楼,推开门禁出去,又顺着外面的楼梯下来。 从旁边的角度去看,女孩儿穿着简单娃娃领的白衬衫,下面穿了一条黑色的法式长裙,低跟的小皮鞋,中间细细的腰带勾勒出纤细柔软的腰身。 她轻盈的下楼。 像一株干净的栀子花,一只翩跹的白色蝴蝶。 只是这样原本流畅的动作,却在下来后转身时忽然顿住了。 闻知站在原地,随着视线笔直地往过去,整个人微微有些发愣,身体也不听使唤。眼睛微微睁大,一瞬间血液倒流。 她甚至有片刻的怀疑,以为自己仍然停留在梦中,而不是现实。 可外面的温度,以及风吹过脸颊时的触感是如此清晰。 这个清晨略显冷清,榕树的树叶哗啦啦的响,时不时有几声响亮的鸟鸣传来。离自己只有几米远的那只猫咪见她过来,也喵喵地叫了两声。 一切的一切都无时无刻不在提醒着闻知:这就是现实。 她微微张了张嘴,有些困惑跟不解,心里恍惚间下了场倾盆的大雨。 眼前的那个人是她这辈子都无法忘却的面孔,无法忘记的人。她只是看了他一眼,回忆中就立马浮现出许久之前,那个少年的模样。 昔日的少年脸孔未变,只是眉宇间增加了几分英俊沉稳,少了几分当年的野性与不逊,变得比当年成熟了很多。 唯一不变的是那张好看的脸。 乌发,漂亮而犀利的眼睛,高挺的鼻梁,线条流畅的轮廓。 以及那种挺拔跟昂然的感觉。 他穿着看上去便笔挺昂贵的西装,长身玉立在对面的榕树下,周身依然是不逊于当年在学校中的那份耀眼的光芒。 只是…… 他的那束光已经照不到她了。 闻知的脑子稍稍有些发懵,但至少,身体还本能地记得拒绝。 她转身就走,朝着他的反方向逃离。 但很显然,那个男人也看到她了。 闻知只走了几步,就听到耳后有人快步跑过来,不管不顾地抓住了她的胳膊,一下子有些痛。随之而来的是对方身上与生俱来的压迫感,以及熟悉却陌生的男性气息。 虽然跟七年前一样好闻,但却多了一种木质与烟草的气息—— 她好像永远逃不出他给她带来的阴影。 “闻知。” 她被迫停下来,听到贺屿之在自己斜后面,轻轻叫着她的名字。 那道声音分明是好听的,低沉且清澈,可此时对于闻知来说却像是冰凉的水,灌满了闻知好不容易腾空了的心脏。 生冷得让人呼吸困难。 作者有话说: 这个封面比较好看吗?不是比较虐吗呜呜呜呜 感谢在2023-04-06 21:38:08~2023-04-07 22:06:31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深海月光 4个;满天星哈 3个;晓大人 2个;五香烤全烊、65346800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kkkkdos 63瓶;黄铭琳呢 50瓶;shy. 20瓶;一颗啤酒糖 17瓶;是邢邢邢呀! 7瓶;monitor、我一个人玩 5瓶;晓大人、爱吃橙子的辰辰 4瓶;six 3瓶;啦啦啦是seagull啊、小陈想睡觉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50章 ◎“无期徒刑”◎ 他拉住她, 但闻知有些应激,努力地想将胳膊从他手里挣脱出来。 但却被男人握得更紧。 贺屿之远远地站着,却还是一下就看到了她。 他绝对不会认错的。 闻知走路时的样子, 以及肩颈的轮廓, 清瘦娴雅的感觉,几乎与当年别无二致。 但当年她是含苞的花, 如今却已经盛放。即便是在角落里,也依然恬静美丽, 夺走他原本渐快的心跳。 他等了太久太久。 原本以为心脏跳动的频率会在此时达到顶峰,却在见到她的那一瞬间完全归零。 只是,他等疯了的人却不愿意见到他。 贺屿之跑过去抓住她,企图让眼前的美好再多停留一会儿。但当他上前拉住她的那个瞬间,也几乎一眼就看出来了女孩儿身上最显著的变化—— 闻知脸上的那块胎记不见了。 不知道为什么,但是他心口有些痛,仿佛被人捅了一刀。 原本想好了的无数句话, 到真站在她面前时,却只能哑着声说出来一句。 “闻知……你还记得我吗?” 而这句话在闻知听来,却有些好笑。 她怎么可能忘记? 本来以为已经可以随着时间慢慢愈合的伤口, 如今却又因为他的出现重新裂开。闻知不知道贺屿之是怎么找到这里来的,但这让她想哭, 也失去了原本的安全感。 他为什么还要出现? 为什么就不能让她安稳的度过余生? 闻知眼睛发酸,几乎快要哭出来, 却不想在对方面前如此弱势, 所以努力将快要溢出的泪水重新憋回去。 “放开。”她说。 而贺屿之不仅没有放开她的胳膊, 反而认认真真地看着她的脸。目光几乎每一份每一寸镌刻在她的侧脸上。 那种直接的、侵占性的目光让她不舒服。 闻知知道, 贺屿之一定在寻找她脸上那块丑陋的胎记。可惜已经被她做掉了。 “你就这么不想看到我?” “那时候, 不是还骗我说明天见么?”贺屿之问。 那时的他并没有想到女孩儿“明天见”是谎言, 让他一等就等了七年。 “闻知……” 他忽然觉得喉咙间有些苦涩,好像每说一个字都变得艰难:“为什么?” 他问她。 可惜闻知完全不想跟他说话。 她对待别人时很善良,会思考自己说话有没有伤及对方,确保足够委婉,不伤面子。可对贺屿之时,却只剩下铁石心肠。 闻知攥紧了拳,再抬眼时却发现有人从面前的街道上路过,不由得朝他们这边看了眼。 周末也有些通选课,学生们到这个点儿也陆陆续续醒了,有路人一点也不奇怪。只不过那些人来来往往,时不时投射过来一道道好奇的目光。 那种视线让闻知更觉得浑身不适,以及不好意思。 “如果是为了说这件事的话,那你可以走了。”她头偏到一侧去,不想看贺屿之,冷着声回。 “我不需要你的可怜,也不用再在我身上做慈善。” “该还的东西我已经还给你了,工作以后我会慢慢把高中时的学费还给爷爷。” “所以,麻烦以后不要再来找我了。”闻知说。 贺屿之看着她,只觉得心低潮湿一片,微微的阵痛,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 “我……不是这个意思。”他说。 不知道为什么。 但好像当他越想靠近她时,反而会引得她越发痛苦,离他越远。越是想拥抱对方,闻知就越是要跟他划清距离跟界限。 再没有任何事能让他比此时更痛苦。 “知知……” 他喉咙涩然而哽咽,第一次卑微到尘埃里。 “是我有病,是我对不起你……但那些话真的不是我的本意,你原谅我好不好?” 闻知却只是站在那里,像是失去了感受能够情绪的能力。即便贺屿之说着道歉的话,她的心里也没有任何波动——除了想走。 其实这本无关原谅,她想。 贺屿之也没有做出什么对不起她的事,犯不上跟她道歉。 “你不用跟我道歉,别再来找我就可以了。”她回。 但闻知没有想到,自己这句话只是让贺屿之比更加激动起来,捏住她手臂的虎口又紧了几分。 闻知秀眉蹙了蹙。 她不敢抬头看他,更不敢直视他的眼睛,视线一直躲着。 但跟年少时那种自卑和害羞所产生的不敢不同。闻知能感觉到贺屿之的情绪上的激动。而这种激动让她有些害怕,想要逃避。 他长得高,一抓住她时天然就会形成强势和弱势的反差。也让闻知一瞬间像是回到高中时,那种任人拿捏,总被他欺负的感觉。 谁知她刚说完这句话,不远处的楼梯上方却忽然传来另一道女声。 “闻知?” 她抬头去望,是自己的室友方怡。 闻知站在下面,心脏扑通扑通强烈的跳了两下,有种尴尬在蔓延。 她这时才忽然想起来,原来今早姜欣冉跟方怡讨论的那个男生,应该就是贺屿之。只不过她当时一时没时间也忘记往楼下看。 如果提早知道是贺屿之,她今天是绝对不会出门的。 闻知张了张嘴,不知道说什么。 方怡睁大了眼睛,仿佛在暗示她给她介绍一下旁边那位英俊斐然的男人。 但闻知的心很快沉了下去,低头,不想介绍什么。 贺屿之不是她的任何人,只是生命里的一个错误。 而且这个错误已经被订正了,本来就不应该再次出现。 她一时间头脑空白,不知道要怎么办。好在方怡喊她名字的时候,也分了贺屿之的神。导致他正抓着她胳膊的手略微松了松。 闻知抓住了那个机会挣脱开,然后头也不回地朝能够离开的方向跑了。 但贺屿之又很快,三步并两步跟了上来。 “闻知,能不能给我个机会,就……随便聊一聊也好。” 她却只顾闷头走路,仿佛根本看不到旁边一直跟着的贺屿之,也听不到他说的任何话。 “闻知……” 他又叫她。 贺屿之长得高,步子又大。无论她怎么努力的走,对方都能轻易跟上,如影随形。这让闻知又生气又绝望。 为什么他总是像阴影一样,逃也逃不开? “你还来找我做什么?” “我已经不喜欢你了,可以放过我了吗?” “你现在越是这样,我就越讨厌你!” 她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忽然一下子情绪崩溃爆发,停下脚步,抬头看着他说。滚烫的眼泪也在那一瞬间顺着眼角流下。 闻知此时已经走到了快到教学楼和自习室交叉口的位置,来来往往要去教学楼上课或去吃早饭的人很多。 但她已经不在乎了,直接向他喊出来。 旁边正好有个小学弟路过,原以为只是正常情侣闹矛盾,没想那么多。却不想闻知突然停下来大声,还被吓得一愣。 闻知说完,也意识到了自己的失控。只得抬手擦了擦眼泪,稍微控制了一下情绪。 贺屿之站在她旁边的地方,整个人立在原地。 他看着她失控又努力恢复平静,看着女孩儿眼角未干的泪痕和白色衬衫袖口下紧握的双拳。 爱是什么…… 是占有吗?还是希望她更开心,变得更好?贺屿之一时也分不清了。 这段关系明明走到尽头了,早已无法挽回的破碎。 只有他还怀着执念,想要将碎掉的镜子还原,像是一个愚人, 从前他欺骗他人,骗说自己并不喜欢她;现在却是欺瞒自己,觉得只要祈求原谅,或许还能再次拥抱她。 再没有比这种更痛苦的事了。 他犯了全世界最微小,也是最愚蠢的错误。只是年少时无意识的一句话,却让他失去了这辈子最最重要的人。 贺屿之这些年从未想过跟其他女人谈恋爱、结婚生子。 因为他总觉得,只要自己再找到她,解释清楚,她就会跟以前一样回到他的身边,回到他给她留着的位置上来,从未想过有除此之外的第二种可能。 可惜天意总是背道而驰。 他进,她就退。 除了强制的方法,他好像再也不能拥有她。可是那种方法却又会让她不适,对吧? 他想要她开心,又自私的想拥有她。 可贺屿之悲哀的发现,这两者再也不能兼得。 他已经被感情判了无期徒刑,却不能上诉,只能承受痛苦。 “不要再跟着我了。”闻知说。 她见贺屿之似乎不再像刚刚那样激动,也意识到了自己刚才有些失态,稍微收敛了一下情绪这样说。 说完,对面没什么反应。 她也安静下来,垂着眼帘,从旁边的岔路往西边的校门口去了。 而这一次,贺屿之没有再跟上来。 闻知走了好久好久,直到两条腿都有了酸痛的迹象,却也不敢回头去看。 她闷头走路,也感受不到贺屿之在后面,心里还会稍稍好过一些。 但她真的很怕自己一回头,贺屿之就在不远不近的后面—— 就像当年。 她一直走到校外的公交站点,偷偷往身后看了一眼,没有再看到那个男人的身影,才总算松了一口气。 很快,一辆56号线的公交车来了。 闻知甚至都没有犹豫就上了车。哪怕她之前从未坐过这号线路,也不知道会开到哪里去。但她本身也没有目标,只是想找一个没有贺屿之的,安全的区域。 但很显然,学校已经不是了。 她此时没有别的想法,就只想离他远远的,越远越好。 闻知找到后排的一个位置坐下。 因为出来的比较匆忙,还以为是宋元意过来找她,所以就只带了一个手机而已。 她坐下打开,一连串的消息便蹦了出来。 “好啊闻知!我说今天早上的时候我和姜欣冉在那儿乱叫的时候你怎么那么淡定,合着我俩夸的就是你男朋友啊!” “我说你怎么看不上咱们学校那几个追你的男生,合着眼界线在这儿呢!” “有男朋友就有男朋友呗,你还瞒着,是生怕别人挖你墙角吗?!藏得也太深了吧?刚刚要不是我撞见,说不定毕业了都不知道。这样真没意思诶,都做室友这么久了……” 方怡给她发。 估计对方回宿舍之后又跟其他室友说了,姜欣冉也给她发了信息。只不过跟方怡稍微有些不同,姜欣冉这个颜控单纯是激动。 “啊啊啊啊啊原来那个仙品是你家的!!” “呜呜呜呜知知好知知,什么时候给我们介绍下。帅哥的朋友们应该也很帅吧?能不能牵个线,妹妹下半辈子的□□就靠你啊!球球了球球了![祈祷状]” “……” 闻知看着手机皱了皱眉,不知道怎么回复,想了一会儿才在宿舍的群里说了一下。 “对不起。我刚刚没往楼下看,不知道你们说的是他。” “不过他不是我男朋友,你们误会了。” “只是高中时认识的人。” 作者有话说: 贺小狗介绍闻知:大家好,这是我女朋友,也是我未来的太太,我孩子的妈妈。 闻知:没关系,不熟,仅认识。感谢在2023-04-07 22:06:31~2023-04-08 23:56:05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小君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58132160 6瓶;six 4瓶;啦啦啦是seagull啊、向阳 2瓶;小陈想睡觉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51章 ◎“傲慢偏见”◎ “只是认识的同学?那人家在楼下等你那么久?鬼信嘞!” “傻子都看得出来他喜欢你。”方怡在群里回, 外加了一个左哼哼的表情包。 “这么帅你还在考虑什么!!啊啊啊啊你不要快点给我!”姜欣冉也发了一个抓狂的表情。 就连还在外省的那个室友都忍不住打了个问号,一头雾水的样子。 “发生什么了?” “有帅哥吗?快快拍个照让我看看。” 闻知叹了一口气,将手机倒扣过来放在膝盖上, 随即望向窗外, 心里有种说不出的乱。 总之,今天她不想回学校了。 公交车开了几站, 终于停到了离学校不远处的一个商圈。 闻知下来到咖啡厅坐了一会儿,然后拜托姜欣冉帮忙把她的包包和笔记本电脑也带了过来。 她已经想好了, 今晚就在附近找一个快捷酒店住。 这样贺屿之总不至于再过来扰乱她。 闻知最近投了几份简历,大多是出版社跟新闻网站的。 明天下午有一场很重要的面试,她本来是打算用今天的时间好好准备的,却没有想到被贺屿之的到来打了一个措手不及,让她原本平静的心再也静不下来。 好像每次贺屿之一出现,就会把自己原本平静的生活弄得一团糟。 不论是之前还是以后。 姜欣冉已经确定了毕业后的去向,论文也上了刊, 最近也没什么事。收到闻知的消息就很快帮忙把她的笔记本跟包包带了过来。 那姑娘穿了一身奶黄色的短袖,简单的浅蓝牛仔裤,站在人群里色彩鲜明。 对方一看见她就跑了过来, 在闻知对面坐下,将东西递过来。 “你不知道, 我过来的时候还看到那个帅哥还在呢!他真不是你男朋友?” “那过来找你干什么啊?”姜欣冉一边问她,一边扫码点了单。 “就……真的是高中同学。” 闻知皱了皱眉, 心不在焉地回答说。 她没想到自己都走了, 贺屿之居然还在学校里。这让她根本没办法回去。 “高中同学会这样过来找你然后不走了?方怡都说你俩肯定有事了, 算啦, 你不想说就不说吧。不过你今晚还回宿舍吗?”对面问。 “不回了。”闻知抿了抿唇说。 “哎呦, 那帅哥好可怜啊……你就不怕他在咱们学校站着, 到时候再被其他女生抢走了?这样一个高富帅摆在那里,稍微胆子大一点就去要联系方式了吧!” “说不定现在已经被要了。”姜欣冉说。 “那就要吧。” 她回着,睫毛不自觉垂下来。 贺屿之就是走到哪都是焦点的那种人。她愿意不愿意又能改变得了什么呢?还不如做好自己的事情。 他们都已经不在世界了,没必要再见面。 闻知明明都做好了一辈子将回忆尘封的准备。 或是未来他或者她结婚了,再见面的话,兴许还能像成年人那样寒暄客套几句,而不是像如今这样尴尬。 她对他本没有恨意,只不过是认识到了某些现实,哀默大于心死而已。 连贺屿之那时候对她是怎样的感觉,到底是不是像他所说的那样,只是年少时的玩笑;这次又是为什么忽然找到她,其实都不重要了。 他们每个人都要向前看了…… 闻知后来也再未遇到如之前那样令她心动的人,也没再有过喜欢的男孩子。 但自己一个人也挺好的,不是吗? 她心无旁骛的考学,攒钱,看书。 即使过程艰难,但至少终于走到了这里。现在也慢慢地敢进曾经不敢进的店,花自己的钱买一些喜欢的东西。 她也开始穿裙子,会买漂亮的蝴蝶结发饰。 敢进咖啡店,偶尔咬牙买一两本昂贵却喜欢的图书。 虽然和别人说话的时候还会习惯性低头,但至少慢慢地敢看着对方。 虽然这几年一直有男生追,但闻知真的觉得自己过才最舒服。 她从心底无法接受别人的示好,否则就会惶恐不安,还不如一个人待着的时候踏实安宁。 但社会却好像总是要规训女孩子,无论怎样都要找一个合适的伴侣,嫁人、生小孩。喜不喜欢也不重要,只要对方条件好就可以。 可是她不想那样。 既然遇不到那个人,不如就自己好好爱自己就好。 闻知跟姜欣冉在咖啡厅坐了一会儿,又一起去吃了午饭。 下午的时候,她找了一家快捷酒店,专心去准备明天一家地理科普杂志的面试。这家杂志是国家科学院主管的,在科学传媒领域有很强的专业性和权威性。 闻知上高中的时候,就总是在图书馆看到这本杂志。 因为家里穷,旅游对她来说是很奢侈的事情。 当时的手机也没有这么发达,想要了解外面的社会就只能通过报纸、杂志和有线的电视网络。 后来闻知上了大学,去吴淞路书报亭调研还看见过几次这个杂志。明晃晃的大字摆在上面,背景图是漂亮的风景。 如果能进去的话,也算是圆了小时候的梦了。 为了省钱,闻知住的快捷酒店面积很小,只有一扇窗子,宽度还不到半米。只能勉强通风以及看到外面的天气。 闻知下午学得还算专心,但稍微想休息一下的时候就会想起贺屿之,整个人又会变得不安起来。明明贺屿之不在这边,却还是让她如临大敌。 快到六点的时候,闻知下楼去旁边的面馆吃了饭,又回来继续准备。 不知不觉,连外面的天暗了都不知道。 直到手机的屏幕亮起,孙慧打了电话过来。 母女两聊了聊,随便说了说闻知最近找工作的事。直到这个话题结束后,两人又都沉默了一会儿,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知知啊,你现在有没有男朋友啊?”孙慧问。 从声音能听得出来,对方问这个问题的时候也有些底气不足,问得很委婉。但好像已经想问很久了。 “没有……”闻知回。 “那有没有跟你比较好的男同学啊?周围有没有追你的啊?” 孙慧还不死心,继续问。 闻知蹙了蹙眉,放在桌上的手不由得捏紧了:“妈,你别问了。” “不问能行吗?” “你说你这都多少年了,一个男朋友也没交过。” “而且现在已经不是死读书的时候啦,要多出来交交朋友啊。趁着这几年还年轻,找对象也好找,等过几年可就不好说咯。” 孙慧语重心长道。 闻知低着头,沉默了一会儿,好半天才嗯了一声。 “哎。” 孙慧也叹了口气,“你是不是还没忘了贺屿之啊……” 因为在跟妈妈打电话,闻知也没做别的事情,而是举着手机。听到那个名字时,心跳还是不自觉空了一拍。 “早就忘了。” 半晌,她说着,声音很轻很轻。 空气中安静了一会儿,闻知听到对面又叹了一口气,但没再提贺屿之。 “你贺爷爷今年身体不太好,住院了。你忙完找工作的事之后,抽个空也回来看看吧。”孙慧说。 “好……” 闻知应了一声,心里不觉间滑过一抹伤感。 虽然自己不愿意见到贺屿之,也不想再遇到左雪岚跟贺宏盛他们。但从始至终,那位爷爷都对她很好。 当年她说自己想要回去读书时,贺占年也只是劝了几句,没有阻拦。 闻知现在想起当时的场景,总觉得对方已经猜到了原因,但是没有明说,也没有再继续劝她。 但凡当初贺占年强势一点,或是摆出不高兴的样子,她当时都不能那样顺利的转学成功。甚至于自己上大学的学费还有一部分是爷爷赞助的。 她刚高考出分数的那年,对方特意打电话过来关心过她。 还托孙慧回家的时候给她送了一份礼物,里面是爷爷自己刻的木雕小松鼠,还有一块很漂亮的女士手表。 那块手表闻知至今都没有戴过,却是她所拥有的,最贵重的东西。 挂了电话,闻知不知不自觉发了好久的呆,过了一会儿,再看时间就已经快十点了。 她赶紧简单复习了一下明天下午面试要准备的问题,然后才去洗了漱准备睡觉。 窗外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下起了雨,雨滴拍打在窗户上噼里啪啦的。 闻知刚刚跟孙慧打电话的时候没有注意,后来又是发呆,又是准备资料,也没有太注意外面的天气。直到现在才发现,外面已然下起了大雨。 路面都湿了。 除了来往的车辆以及还在辛苦送外卖的小哥,几乎没有别的行人。 闻知这时突然想起姜欣冉说的,今天会下雨的话。 她看着窗外皱了皱眉。 雨下得这么大,贺屿之再怎么说也应该回去了吧…… 她叹了口气,默默爬上床。 闻知这一晚睡得并不安稳,虽然为了养精蓄锐早早躺下,却直到两三点才睡着。 也说不清是因为贺屿之,还是为了明天下午的面试在紧张,又或者是酒店的床睡着不踏实,隔壁还总有一对情侣在讲话。 她迷迷糊糊睡过去,又很快清醒过来。 此时,隔壁的情侣终于消停了下来。除了外面的雨声,再没有其他声响。窗外的天还阴着,只有一天天灰暗的天光。 闻知拿过手机看了一眼,刚好六点半。 她再闭上眼,却依旧没有了困意,最后干脆坐了起来。 外面的雨还在淅淅沥沥地下,闻知想着早点退房回学校。 毕竟这么早,外面还在下着雨。贺屿之就算想再在学校堵她,大概也不会在此时过来。她想。 闻知早早收拾好了东西,到楼下办了退房手续。 好在等她走到站点,也就有了最早的一班公交。闻知一路坐着公交回了学校,下车时还不到七点。 这个时间段,很多学生都还在沉睡中。 只有少部分有事情做,或是准备考研的学生正刚起来,准备去自习室。 闻知左手拎着电脑手提袋,右手举着在便利店买得十五块一个的透明伞,一路过来只遇到了零零散散几个出来早训的人。 空气里全是潮湿的味道,旁边的梧桐安静的立着,叶子上都是湿漉漉的雨滴。 她昨天穿的那件衬衫是低领口的,脖颈大半露在外面,肌肤上有一丝丝的冷意。 她穿过校园,往宿舍楼的方向走。 虽然不喜欢雨天,但她喜欢这样安静的校园。几乎一条路上都没有什么人,这种感觉让她舒心且安全。 女孩儿有时候玩心一下子起了,也会踩一踩马路旁边的积水。 只是,这样快乐且放松的时刻并没有持续多久。 闻知本来看着水坑,听着雨滴打在伞上的声音,就准备这样一直走回宿舍。 却不料一抬头,就看到那个预料之外的人。 她脚步随即停下。 往前也不是,往后也不是。 远远的,她又看到了贺屿之。但是与昨天看对方时不同,那种光芒和风度几乎全被狼狈所替代。男人浑身都湿透了,像是被人遗弃了一般,仍然站在她昨天跟他分离时的地方。 他站在那里,却仿佛只是勉强站着。 青松失去了根,无论曾经有多么挺拔,都会变得摇摇欲坠,轰然倒塌。 闻知的心头重重的跳了两下,过了几秒,才硬着头皮走过去。 而此时,他也看到了她。 又或许,贺屿之早已经看到了她,比她看到他还要更早。只是他什么都没有说,也什么都没有做,只是站在原地看着她走过来。 不知道为什么,闻知心里有种涩然的感觉。 她走过去,看到贺屿之眼底是红的,布满了疲累。闻知不敢揣测他在这里站了多久,但她在那双眼睛里看到了绝望。 但她无法挽救他。 闻知始终不明白,为什么贺屿之要回来找她。为什么要这个样子…… 他们之间原本什么都没有不是吗? 他不用跟她道歉。 年少时跟贺屿之在一起的那短短的一年半,他们之间只有同学这一层关系是确定的。除此之外,再无其他。 她喜欢过他,没有结果,所以离开了。 如果一定要说恨意,比恨意更多的也是伤心,以及伤心过后的平静。 时至今日她已经平静太久,甚至觉得就这样过一辈子也没什么不可以。 但为什么贺屿之要偏偏在这时候,重新出现在她眼前? 他到底想干什么? 她不明白。 如果说道歉,那么从小到大所有说过她难看,所有对她冷眼相看,嘲笑她胎记的人都应该对她道歉,不是吗? 因为想起了一些事,闻知眼底有些酸。 她葱白的手指握紧了,只是看了对方一眼,随后便收回视线,举着雨伞从旁边过去。想要装作完全不认识那个人。 她走了这么远的路,好不容易才找到了不会那么自卑敏感的自己。 真的不想再回到过去。 可是一看到他,闻知就会想起来。 那种差异带来的痛苦,喜欢却觉得自己不配喜欢,也什么都不敢说的痛苦就会重新浮现出来。 她装作不认识他,直接走过去,却还是被对方叫住了。 “闻知。” 她听到他在后面叫她,声音是那样的小心翼翼,以及她从未在他身上听到过的哑然和卑微。 这一点儿都不像他。 闻知咬了咬牙,停下脚步,但只说了一句:“贺屿之,你别在我学校发疯。” “我昨天已经告诉过你了,不要再来找我。” “你今天就算死在这里我也不会管。” 但对方却好像没有听到她说的这些话,而是自顾自的问她:“你换了新号码。” “以前的为什么不用了?” 闻知后背绷紧了,冷声回:“我为什么要告诉你。” 但对方也不理她,还是自顾自在说:“我后来出国了,还带了你送我的东西。” 贺屿之明明是在对着她说的,但语气却更像自嘲。 她能感觉到他没什么力气,整个人都变得虚弱,仿佛下一秒就会轰然倒下。 昨夜的雨下得很大,昂贵板正的西服如今湿漉漉的贴在他身上,再不复当年少年桀骜的模样。 她见过他的高高在上、风光无限,却也见了如今的低到尘埃时。 “我去找你后的第二天,发现你没有来上学,书桌也空了。跑去的时候,房间也空了。” “想要跟你说话,解释,可是你删掉了我。想加你的时候,却发现你连号码都注册掉了。” 贺屿之说着,苦笑了一下,声音涩然:“可是你知道么?” “跟你的对话框我直到现在还留着。” “有时候我打开看,就感觉你还在……” “想着,也许总有一天,对面还会发消息给我,你还会回来。虽然我也知道这不可能,可就是觉得,如果我删了,就再也找不回了。” “后来我……” 他像是还想说点什么,却径直被闻知打断了。 “别说了。” 闻知站在原地,低眉颔首,但却固执的没有看向他。 “那是你的事,我不想听。” 她听得出来贺屿之很崩溃,也能感觉到对方此时的状态很不好。 虽然自己嘴上说着,就算贺屿之死在这儿了都不会管。可是他如果真的死在这儿了,她该怎么办? 贺屿之是爷爷的亲孙子……还是独生子。 如果他真的死了,左雪岚和贺宏盛也会发疯吧?就算她不喜欢他了,不在意他了,但也不算是铁石心肠的人。 “你还是回去吧。” 她皱了皱眉,语气稍缓和些,用某种规劝的语气。 但贺屿之却只是沉默着,没再说话。 闻知站在他旁边,觉得身体僵硬无比,心里潮湿且难过。 其实她早就知道贺屿之回来了。 一年前就知道。 主要是她不想知道也难。闻知从来没有向孙慧主动打听过什么。但贺屿之因为是贺家的独生子,又是集团未来的唯一继承人,就算她不想知道,也总是会在各种各样的信息流里看到他的消息。 之前贺屿之还在美国时,他的名字就在某天晚上莫名其妙上了热搜。说是北城这位名副其实的富三代公子哥在国外有了新恋情,对象是美国的一位华裔白富美,还煞有其事的配了图片。 虽然这件事很快就被澄清辟谣。 照片上的男人根本就不是贺屿之,而是另一个人。 但当时的闻知从未想到过,自己还会再看见那个名字,还是在那样始料未及的平台。 后来她把贺屿之的名字设为了屏蔽字眼。 可是这里屏蔽了,别的地方就又会推送过来。 好像永远躲不过。 再后来贺屿之回国,国内媒体还有报道他接手公司后做得有多风生水起,夸他教育良好、有绝顶的眼界和手腕,有着丝毫不逊于他父辈当年的商业头脑。 但闻知在看新闻的时候,总感觉贺屿之这个名字于她而言如此遥远,就好像是天边的人。 直到后来孙慧也提过几句,她才恍然间想起,原来自己曾经跟这人有过的那一段时光…… 虽然可能在对方眼里,那只是一段挥之即去,微不足道的过往罢了。 说不定,他都已经忘记有她这么一个人。 所以就算他回来了,闻知也从来没有特别的感觉。 她和他本来就是两条直线,只不过因为父辈的关系,暂时相交了那么一下下。 以后就各奔西东,再不会重有交集。 好像无论怎么兜兜转转,无论是七八年前,还是此时。她对他的第一感觉都从未变过:他们不是一个世界的人。 只是自己曾经太傻了。 还妄想伸手就真的摸到月亮,却不知道自己摸到的只是月亮怜悯她,在水中投下的倒影。 贺屿之没有再说话。 闻知也不想再与他僵持。 她该劝的已经劝过了。贺屿之是那样聪明的一个人,早就应该懂得撞了南墙就该回头的道理。 女孩儿皱了皱眉,握紧了手中的雨伞和笔记本,快步从男人的身边离开。 她一直走到自己的宿舍楼下,再抬起裙角上楼,刷卡进去。 再也没有回头。 第52章 ◎“蒙骗天使”◎ 闻知回了宿舍。 当时, 她的另外那两个舍友都还没醒。 闻知拎着东西,小心翼翼地进屋,将雨伞放到阳台上, 动作轻而又轻, 生怕打扰了还在睡觉的两人。 放雨伞时,闻知不由自主地向窗外看了一眼, 却发现贺屿之刚刚跟了过来,此刻又在她们宿舍楼对面的那棵榕树下站着。 闻知看着对面不远处的男人, 皱了皱眉,一瞬间心里有股火气冒上来。 倒不是心疼,就是单纯生气。 她不懂贺屿之为什么突然之间这么执拗,好像无论她怎么说,他都死性不改的在下面站着。她甚至搞不懂他此刻的诉求是什么。 难道要她亲口对他说原谅他,贺屿之才肯走吗? 闻知回了自己的座位换了衣服,然后才坐下来。因为怕影响室友睡觉, 她也没敢开灯,只是将包里的笔记本电脑拿出来,打开。准备再最后看一下昨晚整理的资料。 但不知道是不是自己刚刚关门的时候出了一点声音, 导致方怡很快从上方坐起来,揉了揉眼睛。 “你回来了啊?” “嗯。”闻知回。 很快, 对方的闹铃也响了。不过只响了两下,很快便被人关上。 闻知看着电脑, 打开整理过的资料, 准备一会儿去楼下的自助打印机那里打印出来以便翻阅。而此时, 方怡已经从床上下来了, 正从她的身后走过到洗漱台去。 闻知整理着资料, 忽然听到对方在惊呼着说了句: “天啊, 他怎么还在楼下啊?” 闻知抿了抿唇,也一时不知道该怎么解释。 “闻知你有没有看校园墙啊,昨天都转疯了。好多人在说他,还拍了照片录视频,可能传抖音什么的。” “反正光我看咱们学校表白墙的那条,就已经转了五千多条了。” “大家都在猜他在等谁。而且昨天你们是不是在校园里吵架来着?有人看到了说是穿黑裙子白衣服的女生。” “不过你放心啊,我和姜欣冉都没多嘴。” “现在有没有人八出来我就不知道,昨晚睡得早。总之如果八出来也不是我们俩说的哈。” “……” 闻知眼睛不由得睁得大了大,一时间乱了神,几乎听不太到方怡后面说的话。 网上传开了? 她没想到事情会发展成这样。 自己只想安安稳稳的毕业,不想成为什么热点话题的中心人物。 可现在好了,准备也没法平静下来准备。一想到这件事已经再不知不觉中传播开来,甚至有爆炸的趋向,闻知就有种莫名心慌。 只在校园内部传播还好,就怕到时候有人传播到大众平台上。 如果被扒出来对方是贺屿之,再被嗅觉敏感的那些媒体记者抓到新闻性,那…… 闻知不敢再想下去。 “等下,我看看。” 她说着,先暂停了手上正在做的事情,打开手机看了一眼。 闻知虽然自己对男孩子没再有什么感觉,但她有关注表白墙。有时候看到里面怦然心动的年轻小情侣,还有相互隔空表白的投稿也会由衷觉得很甜,让人开心。 这个世界上,没有人会讨厌美好的事物。 她点进表白墙的空间去看,这个号昨晚零散的只发了一条,也没什么流量。 但再往下,几乎全部都是关于贺屿之的那一条,以及不断的重新转发。 一开始只是有人拍了贺屿之的照片,想问是不是本学校的。 但后来则是有人拍到了闻知跟贺屿之在路口时的照片,导致事件愈演愈烈。更何况后面下雨,贺屿之还没有走,就又被拍了很多,甚至还有好几条短视频。 “为什么这么好看又纯情的帅哥反而没有人要??好崩溃!看得我好心疼啊。” “srds,他穿西装怎么可以这么好看,被淋湿之后我更爱看了……对不起我是bt我检讨。” “想不通那个女生为什么这么心狠啊,把别人都折磨成这样自己走了。还是遇人不淑,为什么好男人永远遇到渣女啊我好恨!” “真的不值得啊哥们,明明可以找更好的。深情的男人下场都不好,有这条件还真不如做海王。” “有没有认识那个女生的啊?起码让别人先回去啊。今天雨这么大站一晚上身体受不了吧?” “怎么都是替男的说话。男方如果没有一点过错,女方会是这样的反应?肯定是这个男的做了什么事啊,服了你们这些见到个帅的就上去舔,事实都不讲。” “最新消息!渣女好像是文学院的研究生。” “再探再报!!” …… 闻知一条条往下翻着,心跳越来越快,呼吸几乎都要凝滞了。 昨天她忙着下午的面试,晚上睡前只是扫了一眼,看没有人单独给她发消息就睡了。 今早起来得又早,只想着快些回学校,也根本没有注意看手机。 没想到,现在就连他们宿舍这栋楼的群里都在讨论这件事。 “那个男的还在下面,这都一天一夜了,身体肯定受不了的吧?何况昨天晚上下雨那么冷。” “看他打扮应该很有钱才对啊,这也太深情了。这是什么又帅又有钱的稀缺动物……” “别人劝他他又不听,能怎么办呢?” 闻知越看越坐不住。 她忍不住跑到阳台上看了一眼,却发现贺屿之还在下面站着。可能是天亮了起来,校园里面人也多了些,甚至开始有围观者。 该怎么办……闻知一时间也没了主意。 贺家一直将贺屿之保护得很好。 虽然网上一直都有北城贺小公子长相标志、从小就是校草的传言,但也还真就没有一张贺屿之的照片。 这不仅得益于贺家的手腕,也得益于当年他们上学时的网络没有现在发达。 闻知隐约记得,当年好像是有一张模糊的毕业照,贺屿之初中时候的。虽然只是很小的年纪,却早已经在人群中夺目耀眼到突出。 很白,骨相皮相皆为一流。 所以贺家公子特别帅,家里又有钱的传言才一直存在着。 只不过现在连那张照片都搜不到了。 虽然之前贺屿之在国外时上过热搜,可照片里的人并不是他。 这两年贺屿之回国后,接手了贺家下面的一部分公司,按说应该会有照片出来,但也没有。 他不接受媒体采访,有了照片也会被公关掉。 倒是左雪岚的照片,随便在网上一查就能查到。 也正因为如此,现在还没有什么人将楼下的那人跟贺屿之联系起来。如果一旦被人发现那就是贺屿之,恐怕事情就会闹得更大。 到时候就真的没法收场了。 闻知攥了攥拳,实在忍不住了。终于鼓起勇气又拿了雨伞从楼上下去,一直走到贺屿之面前。 对方很明显看到了她。 贺屿之抬眸,原本漆黑黯淡的眼睛里终于有一簇光。 但闻知狠了狠心,只是僵硬着身体走到他面前,然后说: “要怎么样你才肯回去?” 周围已经有路人看到她出来,随即拿出了手机开始录视频。 那种感觉让闻知觉得难受,但又无可奈何,眼下更重要的事情是让贺屿之先回去。 闻知说完后,她明显看到男人眼睛里的那抹光线又重新暗了下去。 他眼底红得不行,只剩下精致的五官和轮廓在强撑场面。 明明头发都湿了,状态也不好,脸上沾着水珠,看上去却还是那样英俊无匹。那种站了一夜的疲乏反而给其身上增加了一种悲伤和绝望,看上去脆弱可怜,让人怜惜。 剑眉星目,挺鼻薄唇。 就是这样一张脸,连最聪明的天使都会被贺屿之蒙骗。 “我想你。”他说。 “很想,很想。” “你知道么?” 闻知皱了皱眉,站在那里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她觉得贺屿之像是疯了,无论她怎么跟他沟通,他都还是油盐不进。却还一直在这里站着,说这种不知所云的话。 女孩儿努力平复了一下心情,却不想抬头看对面的那双眼睛。 “贺屿之,可不可以别让我难做。” 她轻声说。 闻知半低着头,只有说这句话的时候抬眼看了下贺屿之的眼睛。心里想着,真可惜,贺屿之这样恶劣的人居然长了双桃花眼,任谁看都是一副深情的模样。 他本身眉骨就长得好,再搭配这双眼睛,即便不看下半张脸也堪称一绝。 贺屿之睫毛很长,甚至不像是男孩子的睫毛,上面带了些水珠,眼尾给人矜贵又潋滟的错觉,似无情却也动人。 闻知当初就是这样被他骗的。 但她也只是匆匆看了他一眼之后便偏过头去,不愿再看,也不愿再被他蒙骗。 “你知道的,我不想成为话题中心。” “你在这里让我很难做,学校里几乎传开了。如果真的扒出来了你是谁,我也会不好过。” “我只想顺顺利利,平平安安的毕业,不想闹得满城风雨,更不想上什么新闻头条,娱乐八卦。” “所以别再逼我了,可以么?”她说。 闻知觉得自己已经足够有耐心,解释得足够清楚了。 谁知贺屿之却只是又重复了一句。 “我很想你。” 闻知束手无策,可旁边围观的人已经比刚刚还要多。甚至还有想上前调节的。 她真的很急,又很想哭。 “你知不知道你越是这样,我越讨厌你。” “你从来就只会逼我。”她忍不住说。 只要贺屿之一出现,她的生活就总是惊涛骇浪的,起起伏伏。 可闻知一点都不喜欢这种感觉。她真的只希望自己可以低调且安稳的度过一生,不想成为,也没有信心成为所谓的焦点。 闻知一着急,眼底就也有些发酸发胀,然后有股温热的感觉在眼睛里打转。 最终有眼泪流出来。 闻知抬起手擦了擦,实在没有办法了,才对贺屿之说:“我今天下午还有面试的,而且这场面试对我来说真的很重要。你根本就不在乎。” “你永远都只在乎自己。” 她说不出下去了。因为眼泪一直在掉,只能不断地抬手去擦。 对面的男人却忽然沉默了两秒。 半晌后,她才又听到他说: “别哭了。” 贺屿之的声音很轻,像是在哄她。听上去有些无奈,微微带了一些哑,但很温柔。 “我走就是了,你好好准备面试。” 他最终妥协在她的眼泪上。 “你说的对,我很自私。”贺屿之笑了笑,而后说。 “但想你是真的。” 可惜她不想听他其他的话,只想听到他说自己愿意走的那句。 贺屿之上前半步,试探性的伸出手来,想要帮她擦眼泪。可刚抬起来,旁边就有人发出鼓励或哇哦的声音。 闻知被吓了一下,原本没看到贺屿之抬起的手,就被那些人的声音弄得抬起头来。 她看到贺屿之抬起,想要帮她擦眼泪的手,忍不住后退了小半步。 闻知有些惶恐,也不喜欢这样,害怕被他触碰。她低下头来,吸了吸鼻子,闷声地打发他说: “你快回去吧,我要回去复习了。” 对闻知来说,再也没有比让贺屿之离开更重要的事。 “好。” 贺屿之轻轻应着。这也让闻知悬着的心总算放了下来。 却没想到,她刚转身要走,却又听到那人回,“但临走之前,可不可以把新的联系方式给我?” 那人问。 其实贺屿之知道闻知的新手机号,甚至知道她的微信和企鹅。 但知道也只是知道。 在没有得到她的首肯之前,他不会主动去加,且一直保持着不动声色,仿若不知道一般,只静静的蛰伏观察。 因为他知道,只有这样做才不会被她讨厌。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3-04-09 20:25:07~2023-04-10 02:16:03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小短腿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一颗啤酒糖 10瓶;ww 5瓶;顾顾顾顾顾 2瓶;小陈想睡觉、啦啦啦是seagull啊、黑猪啊、归思、HE.、six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53章 ◎“暴躁狮子”◎ 闻知巴不得跟他永远没有联系。 谁知贺屿之会突然在这个节骨眼上提这件事。 对方真的很善于让她为难。看似给了选择, 其实根本没有。 闻知只想让他快一点走。 “你问爷爷吧……” 她实在做不到主动把微信给他,只能避开对方灼热的视线,这样敷衍了一句。 “那是不是只要我问到, 你就会同意?”那人问。 闻知的将头偏向一边, 不想回答。但此时来说,她只能先稳定住对方情绪。 贺屿之自私, 脾气又阴晴不定,像一只年轻易怒的狮子。 但也不是没有安抚的方法。 “嗯。” 她含糊不清地应了一声, 实际上满脑子只有该如何从此时的困境中逃脱的想法。就算贺屿之问到了找到了又能怎么样,到时候她装作看不见,对方也没有办法。 “你快回去吧。”她催促说。 “好。” 那人像是终于得到了他想要的答案,哑着嗓子轻声回了句。 见对方答应了,闻知心里总算是放下了一块巨石。 周围人很多,闻知不自在也不想多留,转头就往宿舍跑去。 直到匆匆跑回宿舍。 这时, 姜欣冉也醒了,在旁边关心了一句:“你们谈得怎么样啦?” “我让他尽快回去。”闻知回。 她在座位上坐着,心跳还未停息。不知道为什么, 打发走对方后心脏反而跳得更快。 而另一边,方怡正好从厕所出来, 探头向外瞥了眼,说了句: “诶?他走了诶。” 闻知心底被撞了一下, 随之整个人都有了终于松懈的感觉。 她跑去阳台向外看了一眼, 贺屿之果然已经不在了。而那些围观的学生因为没有了吃瓜现场, 如今也已经散去了。 楼下空荡荡的, 只剩下榕树和路边的小猫。 闻知松了口气, 终于安下心来回到座位准备下午的面试。 虽然准备时候, 她偶然还是会想到贺屿之,一想到他来找她就坐立难安,怕对方再过来。 闻知自己也没有想到。 原来最喜欢的,巴不得每天都看见的人,现在却避之不及。 — 她那天下午的面试不算顺利。 对面是一位男面试官。 本来预计二十分钟的面试,也不知道为什么,竟然整整面了一个小时。很多问题都是闻知没有准备到的专业性知识,答起来也比较仓促,不太确定自己的表现如何。 结束后回去等消息,闻知的心已经凉了半截。 说是等消息,其实大部分情况是等着等着就再没回信。 闻知原本还有些愁闷,没再抱有太大希望。接下来的几天也在找其他合适的岗位。却没想到第二周时,却收到了面试通过的邮件。 三面就等着谈一些薪资和待遇问题了。但只要二面通过,三面没出大错,基本可以稳下来。 至此,闻知近半年来悬着的心才终于放下。 其实不光是这家,别的公司和出版社闻知也投了,过了两三家。现在传统媒体不好做,虽然工资不高,但要是想进一家好的稳定的单位,其实还是卷得要命。 她后来跟博览这边的三面谈得还不错。而且闻知心里对这家有童年滤镜,再加上对方确实背景深,进去之后有编制岗位,工资在行业内也属于一流了。所以自从拿了这边的offer之后,她几乎没再纠结其他选择。 离确定到岗的日子还有一个月。 闻知想着最近孙慧一直说让她回去看看的事。正好自己论文和工作都忙完了,空了一个月,可以好好去看看母亲。 闻知很久没有回北城了。 一想到之前在北城发生过的那些事,闻知就对那边就有些天然的抵触心理。就算平时过年孙慧放假,两个人也都是回老家再聚。 只是她想着,正好现在还有时间。等以后工作起来更忙了,能回去的机会更少。 何况她确实也很久都没回去见爷爷了,每次都只是在电话中说。现在交通如此发达,对方又是有恩于自己的人,也的确应该回去看看。 闻知不知道贺屿之是从哪里得到她的手机号和微信的。 对方回去的那天晚上,闻知就收到了微信的好友请求。 当时她累了一天。 本来前一天的晚上就没有睡好,面试的问题又复杂得她头晕脑胀。总算结束了一切,想要洗个热水澡好好睡一觉。却没想到,刚上床没多久就收到了微信的消息提醒。 点开,便是贺屿之的那条申请。 女孩儿皱了皱眉,不想加。 但不可否认的是,当她看到贺屿之的头像时,心还是揪了一下。 贺屿之的微信头像居然还是七年前,他企鹅上那张宇航员的图。 她举着手机的手在空中顿了一下,目光落在那个许久未见,可再见时,却又依然异常熟悉的小图片上。 闻知脑海中闪过无数有关于青春期的画面,包括那所高中,那栋公馆。 以及玻璃罐里的核桃,被剪坏的书包,炎热的跑道,豪华的图书馆,以及她和另一个人坐的车,一起回家的那条路。 回忆一时间伴随着那个头像不断翻涌着,让闻知有些呼吸困难。 但她只是深吸了一口气,随后便从新的朋友那里退了出来。 既没有同意,也没有拒绝。 闻知还以为这样就会相安无事,谁知因为她没有加贺屿之。对方后来就总是打电话过来,直接往她的手机上面打。 闻知一开始也并不知道那是贺屿之的手机号,怕错过有关于面试和找工作相关的电话,就接了。 谁知道对面一开始还不说话,她傻乎乎地喂了一会儿,还以为是校园信号不好。 正准备挂断重新打的时候,对面却忽然传来男人的声音。 “知知,是我。” 闻知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能一下识别出贺屿之的声音,但她几乎没有思考的,一下就辨别了出来那人的声音。 虽然较之于七年前,男人声线已然更加磁性而沉稳,比曾经多了成熟的意味。 再开口时,声音已经不像那日清晨那般哑,却依然带着某种认真和固执。 但意识到对面是贺屿之后,闻知几乎想都没想就挂了电话,将手机扔到一边。 拿都不想拿。 可是她后来不接电话,也不通过贺屿之的微信。那人就在好友的申请里面说要过来学校这边,把闻知气得只能先勉强通过了对方的申请,以免上次全校轰动的闹剧重演。 说起那场闹剧。 闻知本来还一直对此不安,但不知道后来贺屿之用了什么办法,使得那几个几千转发的原博都被屏蔽了,没有办法查看。 无论是抖音还是贴吧等其他平台,也再没有了相关的讨论帖。 图片一开始还能搜到,后来渐渐也都成了404。 这件事能够平息对闻知来说也是好事,否则她就会一直不安,担心贺屿之的身份被扒出来。 她不想事情闹大,更不想跟他扯上关系…… — 确定毕业去向后,闻知买了高铁回北城。 孙慧早早就请了假,到车站接她。 从贺家公馆离开之后,孙慧一直都在疗养院工作,平时要负责些花花草草。平时还要推着那些老人们出来晒太阳之类的。 反正听孙慧说工作是更轻松了些,平时跟那些曾经的大人物聊聊天的感觉也很好。 闻知提前订了酒店,先去放了行李之后才跟着孙慧一起去看贺占年。 对方上半年身体的情况就有急转直下的趋势,虽然已经请了最好的医生做了手术。但毕竟岁数大了,又是涉及到开刀的大手术,恢复起来要比年轻人慢很多。 闻知一路跟着母亲上去。 她以前从未进过所谓的VVIP病房。 之前父亲生病的时候,一家人也是挤在大房间内,六七个床位,谁都能听到谁的声音,谁也都能知道对方干了什么。 贺占年的病房在高层,一个人就占据了一整个大平层。 180度环绕的全景落地玻璃窗,人躺在病床上稍微直起身,就能从高到低俯瞰整个北城中心的景色。床周围是各种先进的仪器设备,以及摆满了的鲜花和水果。 闻知对贺家并没有恨意。 她的学费都是贺家资助的,人不能忘本。 但事实却是,每时每刻她跟贺家人相处的时候,都能明显感觉到贫与富的差距,难以跨越的鸿沟。 进门后照常寒暄了几句。 贺占年看起来心情和气色都不错,看到闻知过来也很开心的样子。随便问了问她学习情况,还有找工作的事。 闻知本来还有些不好意思在爷爷面前说。 毕竟自己面对的是怎样的大人物,她想,自己这几斤几两在对方眼里根本不够看。谁知道贺占年一听说闻知毕业后准备去杂志社当编辑,反而还挺高兴,也很支持她。 “女孩子,做办公室很好啦。” “正好你喜欢安安静静的工作,又喜欢文字,专业也对得上。”爷爷笑眯眯的说。 见贺占年这个样子,闻知的心也渐渐放了下来。 谁知对方话锋一转,开玩笑似的说:“知知,在大学有没有交男朋友啊?现在这么漂亮,应该有很多男生追吧。” 虽然对方是玩笑语气,但闻知还是红了脸,摇了摇头。 “没有……” “没有?”贺占年说着,重重地叹了一口气。随后又像唠家常般的语气提了一嘴: “哎,我们家屿之也一直没谈朋友呢。” “小慧,你说现在年轻人是怎么了?” “怎么一个个都不愿意谈对象呢?你看我们像他们这么大的时候,娃娃都抱上了。” …… 闻知不知该说什么。 她坐在一旁低着头,身体僵直,放在膝盖上的手不由得攥了攥。 作者有话说: 推推预收啦下一本写这个 是短篇,大概二十万全文完结的样子。会有HE版的。 ——— 《暗恋结束的那一天》 方菡生在江南,眉眼温软,却也生了一骨病怏怏的身子。 生活乏味得只剩读书、治病。 直到高一那年,她有了一个暗恋的人。 江烬浪荡自由,率性随意;方菡心动畏怯、偷偷不敢招惹。 同桌了三年,有天全校疯传江烬告白隔壁校花被拒,一时风声躁动。 方菡不小心撞见这一切。 回来后,她递给了江烬一块巧克力,本想安慰他,却被对方冷冷打掉。 “你也想看我笑话?” 少年抬眼,眸底泛着漫不经心的冷意:“滚。” 方菡手里攥着告白信,蹲在墙角强忍住泪水。 江烬路过,只淡淡瞥了她一眼,走了。 江烬做梦梦到小姑娘。 她小脸煞白,躲在墙角哭得耳根烧红,看得可怜。 第二天,他带了一整盒巧克力,却发现对方缺课了。 过了几天,女孩儿还是没来上学,连东西都被收走。 “谢谢你对方菡的照顾,她要手术了,等病好了再来。” 但几个月后,方菡再没有出现过。 再听到方菡的消息,是遇见她姐姐的那天。 对方交给了他一封情书:“这是方菡写给你的。我们翻她之前东西时看到,觉得还是有必要让您知道一下。” 夜晚干燥、平静, 娟秀的字迹上,是潮湿又干涸的泪痕。 再后来 江烬从未想过自己会为了另一个人跋涉万里,在旌旗下虔诚地向神明祈愿。 一如当年那个女孩子涩然收回的情书、戛然而止的告白。 却恰好融掉他的那天。 ———— 灰灰 感谢在2023-04-10 02:16:03~2023-04-11 01:46:06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浅水炸弹的小天使:? ? ? 1个;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啦啦啦是seagull啊、芋泥麻薯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爱吃橙子的辰辰、芋泥麻薯 5瓶;北颉 2瓶;six、vita、向阳、霸总锤锤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54章 ◎“不胜其烦”◎ 虽然她不想听到那个人的名字, 但又无可避免。 闻知垂下眼帘,坐在一旁默不作声,却没想到爷爷还是将她拉扯到了话题中。 “哎, 知知啊。” “你跟我们家屿之在一起上学的时候, 有没有听说哪些女生喜欢他?或者有没有那种,跟他关系特别好的女同学啊?”贺占年问。 闻知尴尬了一下, 微微不自然:“有……有吧。” “喜欢他的女生挺多的。”她说。 何止是挺多。 在闻知那时的印象中,每十个女生就至少得有六七个喜欢贺屿之。就算不是暗恋或明恋, 也起码都是有好感动。 “那你说这孩子怎么一直没找女朋友呢?” “这个……我也不知道。” 一提到贺屿之,闻知就本能的坐立难安,“可能是上学的时候学习,现在又忙于工作吧……”女孩儿不自然的说。 “哈哈哈哈,你就别为他说话了。” “我还不知道那小子?上学的时候只看见他天天玩游戏了。” “嗯,现在工作了是好一点。但也该是谈女朋友的时候了,先成家后立业。要不然让我这老头子放心不下啊……我还想临走前抱抱孙子呢。” “爷爷, 你一定可以长命百岁的。”闻知说。 却没想到贺占年听了之后却只是笑着在空中摆了摆手。 “嗐,不说这个了。” 好在贺家老爷子一直是开玩笑的语气,也不至于氛围太过严肃。 “知知啊, 正好你也没有男朋友,屿之也没有女朋友。要不你看看他怎么样?” 闻知没想到贺占年会这么问。 不过还不等她回答, 站在一旁的孙慧便赶紧抢过话头说:“您别开这种玩笑了。” “您孙子那么优秀,我们家孩子哪儿配得上。” “现在都什么年代了, 不都是看感情吗?哪有配得上配不上一说。” 贺占年皱了皱眉回道。 “而且本来当年不就说让两个孩子在一块儿么, 正好一个男孩儿一个女孩儿。”他说。 “那还不都是以前的玩笑话?不作数的, 不作数的。” 孙慧也不知道怎么说, 但贺占年突然提起这一茬, 弄得她也有些紧张。 “玩笑归玩笑, 能在一起不是很好吗?”老爷子回。 “何况这种事得看俩孩子的意愿。” “人家闻知自己都还没说什么呢,你看你,就紧赶着拒绝。怎么,我看你是不是心里觉得我家孙子配不上你女儿啊?” “没有没有……绝对没有!” 老爷子突然换了种严肃语气,弄得孙慧就有些不敢说话了,只得讪笑着,赶紧摆了摆手。 见孙慧不再说话,贺占年才将头重新转向闻知这边,一脸和蔼的问: “知知,你大胆地说,你觉得我们家屿之怎么样?” “我……” 闻知皱了皱了眉,小心翼翼地看了一眼对面的孙慧,正好跟对方视线交汇。 “贺屿之以后会找到很好的姑娘的。” 闻知想了想,然后说。 “我们上学时喜欢他的女生就很多。现在肯定也不少。可能他现在只是忙于工作还无暇顾及吧。而且他……也不喜欢我这样的。” 闻知半天才憋出这样一句话来。 她本来也想用轻松的语气,毫无顾忌的说出口。但不知道为什么,提起那个名字时,喉咙却还是不自觉有些酸涩。 “是吗?” 闻知抬眼,发现贺占年正似笑非笑的看着她,“可是我怎么觉得他还挺喜欢你的呢?” “你不知道,你高中刚回去读书那年,这小子可是在家里大发脾气啊。” “把他爸好不容易从蒙特卡罗淘回来的青花釉里红都给打碎了。” “以前一年也就屈尊降贵过来看我这个老头子一两次。你走的那半年,这家伙可是头三岔五过来,就想从我这儿打听你的消息呢。” 闻知抬头听着,后背微微发僵。 虽然贺占年是用很轻松的语气笑着说的,但闻知看着对面那双沉黑色的眼睛,就忍不住背脊发凉—— 总感觉对方什么都知道。 七年前的事情就这样被点出来,闻知有些不知所措。 最后还是孙慧出来打圆场:“哈哈,当时闻知是走得比较突然。主要还是考虑到高考,又快高三了得提前回去适应适应,所以才回去了。” “小孩儿嘛,又都是同学。对方突然走了不适应也正常。” 闻知只得尴尬得点了点头。 当时自己走后,贺屿之是什么状态她并不知道。 她只想离开他,考上好大学,不再受感情这些因素的影响。其他都没有考虑。 其实在骗他说明天见的时候,闻知就已经预料到了贺屿之发现真相后会生气。 倒不是因为闻知自恋到认为,自己在对方心中多么重要,而是因为贺屿之本身就是这样的性格。发现被骗肯定会气恼暴躁。 就像她只要稍微不顺着他的要求,他就会生气一样。 但如果不是因为他,她也不会那么快就下决心想走…… “知知啊,你要是能来当我孙媳妇就好了。”贺占年说。 “唉,要是你能给屿之结婚。我这老头子就算走也没什么遗憾了。” “您可别这么说!日子还长着呢,怎么就突然说到走以后的事情了?” 孙慧见状赶紧回:“孩子们感情的事就顺其自然吧。” “要是俩孩子互相看不上,我们在这儿想这么多也没有用啊,是不是?” “您现在最主要的任务就是养好身体,争取早点出院。”孙慧说。 闻知坐在那儿,跟着母亲的话点了点头。 但心却已不知道飘到哪里去了,只感觉五味杂陈…… — 从爷爷那儿出来,闻知回酒店住了几天。 她很久没回来北城,只感觉这座城市的变化比她想象中还要大。很多地方都已不是当年印象中的模样。 在北城的那几天内,闻知没有去过贺家。虽然孙慧说去看一下比较好,但闻知不想去。 左雪岚并不喜欢她,她又不是感觉不出来。 与其去了互相尴尬,还不如别去打扰。 说来奇怪,之前她在北城读书那么久,却没有好好逛过北城那些注明的景点。直到这次才有机会,陪母亲一起去了那些景点玩,又给母亲买了新衣服。 后来闻知还跟耿悦联系了一下。 当时她虽然注销了自己的号码,但还是偷偷记下来了耿悦的,后来有机会注册了新的才又把对方加上。 毕竟在这边上学的那一年,耿悦是唯一一个对她近于朋友的人。 后来闻知重新加上了对方。虽然这几年各自都在忙各自的学业,但逢年过节也会问候一下,不至于完全断了联系。 这次回北城,闻知犹豫要不要叫她出来聚一下。 她怕耿悦没有时间,或是人现在不在北城,也怕这段友情也只是自己的一厢情愿,给别人造成困扰就不好了。 谁知,对方很爽快的答应下来。 两人一起吃了一顿午饭,也聊了聊。 耿悦真的像她当年跟她说的那样学了医学,也按照她自己的规划在发展着,这让闻知不由得替她开心。 临离开北城前,闻知又去拜访了一次贺占年。 两人最后那次倒是没提什么有关贺屿之的内容,只是谈了谈杂七杂八的话题,说了说闻知去工作的事。 很快就要回沪城到新工作地点报到了。 说不紧张是假的。但除了紧张也有一丝兴奋。 至此,闻知才终于对自己的未来有了向往和期待,仿佛面对着的是一片蔚蓝的、布满阳光的天空—— 唯一可惜的是,这片天空中还有一朵与周围格格不入的乌云。 自从她之前迫于无奈加了贺屿之的微信,对方就总是给她发信息。 早上发,中午发,晚上发。 闻知不想看,也不想回。 可惜微信又没有能够完全屏蔽掉对方的功能,至多就是开启免打扰。但只要对方一说话,闻知点开微信,还是能看到对方发过来的消息。 她装作看不到,也不回。 但一开始不回还好,时间久了不回贺屿之就会给她打电话。再后来,也不知道这个男人怎么知道了她的新工作地点,又总是开车捧着花在她楼下等。害得闻知不胜其烦。 贺屿之总说让她不用管他,说他不给她压力。 但这个人仿佛不明白,他的出现本身对于她来说就是最大的压力。 贺屿之像个牛皮糖,甩也甩不掉。 后来有一次闻知实在忍无可忍,再一次拒接对方的电话之后便去微信回了一句:“你都不用工作吗?” “不是每个人都像你一样一出生就什么都有了。” “我要学习跟工作,所以拜托不要一天到晚发信息给我。” 她怼了贺屿之后,对面竟真的隔了许久都没有说话,最后才回了一句。 “对不起。” 仿佛真心悔过了一般。 闻知不想搭理他,将手机放到一边干脆不再看。 她甚至有了想要再办一个新手机号的想法。就留现在的这个给贺屿之,让他每天发信息打电话。反正她把卡放在旧手机里,永远静音,当看不到就是了。 可这样的意义又是什么呢? 以贺屿之的聪明,很快就会察觉到不对。而凭借他的手段想要得到她的新号码也是易如反掌。 不过又是一个死循环。 因为贺屿之的出现,她每次想到他时还是会觉得很累。 像背负了一件沉重的枷锁。 如果自己有了男朋友的话是不是会好一些呢?闻知这样想。 虽然她不清楚贺屿之的诉求是什么,是不是有钱人闲得发慌。 但如果自己找了男朋友,至少他就不会这样频繁的来找她了吧? 起码应该有所收敛。 她这么多年都没有想找过男朋友,现在却被贺屿之逼得,真想找一个男朋友。 作者有话说: 收敛是不可能收敛的,收敛怎么追老婆啊……但是发疯还是…… 地狱难度系数感谢在2023-04-11 01:46:06~2023-04-12 01:29:07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six、小陈想睡觉、故城旧巷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55章 ◎“雾岛与风”◎ 可男朋友哪里是说找到就能立刻找到的呢? 何况闻知只是想想而已, 不至于真的因贺屿之就随便找个人当男朋友。那样是对别人不负责,也是对自己不负责。 刚开始工作,有三个月的实习期。 虽然刚入职, 但闻知适应得还可以, 同事之间相处也融洽。 但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她入职第一天时发了有关于公司的朋友圈;又或者是贺屿之从别的渠道知道了她的办公地点,后来就总是在她快下班时在楼下等着。 再加上那人确实外貌斐然, 不断变换的豪车也足够拉风。哪怕只是穿着一身休闲运动服在下面,在外人看来也依旧张扬得过分。 偏偏闻知不喜这样。 她只想踏实做事, 不想成为人群焦点。 可贺屿之总是在楼下堵着,闻知下班又无可避免的要跟同事们一起走。 每次闻知一出大楼,都想默默跟着人群离开。可惜那人每次都能一眼就看到她,还不顾别人在旁边,直接叫她名字。 久而久之,几乎整栋楼的人都快知道闻知了。 哪怕不认识她,也知道这栋楼里有个女生被高富帅追, 对方天天开着豪车在楼下围追堵截。 闻知说过贺屿之好几次,对方总是先诚恳又可怜巴巴的道歉。但没过几天就又回归原状。 最开始闻知还找到了办法,可以从别的门出去, 但后来这个方法行不通。贺屿之还会找人在大楼的其他出口盯着,这让闻知有一种窒息的感觉。 不过意外的是, 那个数学系的宋元意有天忽然发了一个电影的豆瓣评分过来。 “这个似乎还不错。” 对方发得是最近在上映的一部德国电影。在影评网站上的评分很高,但因为是比较偏文艺的类型, 又是小语种的片子, 排片并不多。 “好像是。”闻知回。 “哈哈, 最近工作还顺利吗?”对方问。 “还挺好的。”闻知也不知道该怎么说。对方一板一眼的问, 她就也一板一眼的回答。 “我也留在沪城了, 最终还是没有逃脱过找本专业相关的工作哈哈。”对方回。 “其实本专业是最好的, 好好加油吧。” 宋元意是学应用数学的,但后来研究生的方向好像是跟人工智能有关。闻知也不是特别懂这些,只是之前听对方寥寥几笔提到过。 但她知道宋元意这个研究方向的高精人才确实挺抢手。 “那个电影你看了吗?要不要一起去看?”对方突然问。 闻知愣了一下,仍下意识的想要拒绝。 但她又忽然想到贺屿之,不知道怎么就稀里糊涂的同意下来。 “好啊。”她回。 “真的?不是逗我吧?[发呆]” 宋元意可能是被她拒绝太多次了,一时间看闻知同意还有些不敢相信。 不过说到这个,闻知也挺佩服他的。 从大二那年刚认识到现在,闻知都已经数不清对方邀请过她多少次,她又拒绝过他多少次了。 但跟贺屿之刚好相反。 宋元意是个脾气极好的人,说话温和,几乎不会生气一样。 即便闻知拒绝过他那么多次,对方表现出的也只有遗憾惋惜,没有任何不满,或是因为她不跟他出去就从此断了联系。还是一如往常看到资料或觉得她感兴趣的文献发过来。 “没有,是真的。” 宋元意的反应让她有些不好意思。 闻知虽然心里还是有不想去的反作用力,但一想到对方这么多年一直邀请她自己都没答应,闻知就有些愧疚跟心软。 “好,那我明天大概七点开车过去接你,怎么样?” “嗯。” 闻知简单回了一句。其实她已经有些后悔。 跟其他的男生相处对她而言好像还是有阻力。 只不过这种阻力并不是来源于外界,而是她内心还是会有对自己的不自信,以及对整个男生群体的不信任。 但既然已经答应了,又不好反悔。 闻知也怕,明天对方过来接她如果遇到贺屿之怎么办? 可这个想法一冒出来,她又有了些逆反心理。 自己的生活不是应该自己做主吗?为什么要担心贺屿之怎么样?她不喜欢这种在他阴影下生活的感觉。 但凡做些什么都要顾虑到贺屿之,凭什么呢? 他又不是她的什么人。 就这样别扭地过了一天,直到第二天傍晚,宋元意提前给她发了在楼下的信息。 但等闻知收拾好东西下去,迎面看到的却不是宋元意,而是她最不想看到的那个人。 “知知。” 见她出来,男人那张原本漂亮而冷漠的脸上瞬间闪过惊喜,随即换上笑容。 贺屿之主动往前走了几步,怀里新鲜的栀子与向日葵在余晖下显得极为朝气。 但闻知只垂下眼帘,想从他旁边绕过去。 可是她根本未走出去几步,贺屿之总是挡在前面。闻知没办法,只能不断地往左往右得躲。直到视线终于越过身前的男人,忽然间看到不远处的宋元意。 “麻烦让一下。”闻知说。 贺屿之怔了一下,稍稍侧过身,让出小半米的位置。闻知这才得以从中逃出生天,一直小跑到宋元意那边。 “刚刚那个男生是……?” 宋元意看了一眼怔在原地的贺屿之,有些困惑的问。 “别管他。” 闻知皱了皱眉,这样说了句,随后便准备跟对方一起到他停车的位置。 可惜她还未走几步,手腕便被人从后面狠狠抓住,以至闻知整个人都被迫转向对方。 “他是谁?” 贺屿之看上去很生气的样子,语气冷硬又崩溃。 如果不是他这段时间以来一直脾气很好,至少在她不高兴的时候会及时道歉;在她要求他不许打扰到她工作时就只是在大楼下面等,闻知都快误认为贺屿之现在的脾气也很好了。 但他此时却像是被刺激到,又现出了原形。 “不关你的事。” 闻知将头偏向一边,低声道。 而此时,站在一旁的宋元意也有些没弄清楚情况。虽然闻知说这是不相干的人,但宋元意看得出来他们一定认识。 “这位是……”他还算是彬彬有礼,站在一旁问道。 谁知贺屿之抬起来冷冷地看了他一眼,眸底有压抑着的怒气。 “滚。” 宋元意是个彻底的读书人,又是知识分子家庭,从小便跟学习打交道,自然没怎么见过这种场面。还在试图用文明的方式解决争端。 “这位先生,请你先不要那么激动……” 可惜贺屿之根本没有把他放在眼里,而是收回视线看向闻知。用那双沉黑色的眼睛紧紧盯着她。 “不想解释?” 有那么一瞬间,闻知感觉自己一下就像是回到了很多年前。 因为这句话她分明是听过的…… 而那时,她也只不过是接过了别人给的矿泉水,贺屿之就像现在这样不高兴,要她给他解释。 那时她只觉得难过,不知所措,没办法为自己辩驳。 但现在,闻知已经不是之前的小女孩儿了。 “我为什么要跟你解释。”她回。 “我早就告诉过你了,我有自己的生活。是你自己不听。” 闻知一边说,一边蹙眉想要将手腕从那人的手掌中抽离出来,却始终事与愿违。 话音未落,那人就只是看着她,冷笑了一声,像是自嘲一般,但又很快恢复到之前崩溃的状态。甚至比刚刚更甚。 “那你敢告诉他我是谁么?” 旁边的宋元意还在说:“先生,请你放开她。不然我现在就要报警了。” 但贺屿之就像是完全看不到,也听不到旁边还有宋元意这个人一样,目光始终一动不动盯着闻知。 “我有什么不敢的。”闻知回。 虽然她仍旧没有办法做到直视贺屿之的眼睛,那会让她的气势变弱,但至少也不再像之前那样无助,而是冷邦邦的回。 “是高中同学,怎么了?” “如果还要我说,那就是我妈妈雇主家的儿子。然后呢?” “这样简单的关系还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么?我为什么不敢说?”闻知回。 “同学?” 贺屿之像是被她气笑了,止不住垂着摇了摇头。 空气中忽然安静下来。 闻知小心地抬眸看了他一眼,却恰好看到对方也重新抬头,看向她。 “只是同学?你觉得我只是你高中同学?” 贺屿之苦笑了一下。 他的眼圈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变得微微的红,瞳仁里燃烧着名为痛苦而挣扎的火焰。 “闻知……我喜欢你。” “别说你不知道。” 男人说着,气势忽然弱了下来,像是心口被人打了一拳,没有力气去说。 他看着她,眼底有种无助和绝望。先是苦笑,随后几乎要怆哭出来。 闻知也在看着他。 听到那几个字时,她的后背不自觉微微战栗了一下。 可是…… 闻知沉默下来,刻意避开了对面灼热且渴望回答的视线。 但她的沉默已经算是一种回答。 “贺屿之,放开。” 即使心绪不再平稳,但她仍坚持。 或许是闻知的沉默以及冷冰冰的态度,最终击溃了对方心里的防线,使得那人原本还在隐忍跟克制的情绪几乎完全溃堤。 贺屿之不仅没有放开她,反而握得更紧了些,整个人倾身向前,几乎要把闻知逼得无路可退。 “行。” “你不知道,那我现在告诉你了,你还要跟他去?“ “你觉得他比我好?” “他哪里比我好?你说啊!” 面对着贺屿之的失控,闻知只能不断的往后退。可后面已经快到墙面,来来往往全都是人,都好奇地在往这边看。 这让闻知觉得很丢人。 “你真的要我说?” 她一边回着,一边终于抬起头,直视着对面那双微红的眼睛。 “至少他不会嘲笑我,不会看不起我。至少我们从自认识开始就是平等的关系,无论喜不喜欢。” “你满意了吗?”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3-04-12 01:29:07~2023-04-13 01:43:39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一颗啤酒糖 10瓶;爱吃橙子的辰辰 5瓶;对方正在输入 3瓶;55185501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56章 ◎“红色火焰”◎ 他眉头皱着, 眼底微红。 眼神里先是疑惑、不解,最后才是绝望。 火是一点点烧起来的,最后才能将人燃烧成灰烬。 他抓着她, 明明是想要说什么, 却又无力到一句话也说不出。 好像无论他怎么辩解都没有用,闻知已经认定了他对她就是嘲笑和看不起。 贺屿之早已解释过无数次, 但没有用。 如果有用的话,闻知七年前就不会走。这种感觉让他感到绝望。 这是他的原罪。 如果不在意还好, 无论闻知怎么想都无所谓。可是他爱她,如此真实且艰难地在意着。 没有人能够承受这种痛苦:喜欢的人恨着你。 爱的浓度越高,痛的程度就越深。 他到底该怎么做才能挽回她?贺屿之站在那里有些茫然。但比茫然更多的一种绝望的痛苦。 他是一个聪明人,否则也不会取得今天的成就。曾经他一度以为只要自己诚恳,一切就还会有希望。 现在看来却不是。 他快要永远失去她了。 明明闻知还在他眼前,却又有一种熟悉却陌生的感觉,已经不再是当年的那个会害羞, 对他言听计从,会给他剥核桃的小姑娘。 她不在意他。 贺屿之像是忽然被抽干了力气,原本抓着闻知的手也在不经意间卸了力, 松开了她。 闻知趁着那个间隙,将手从对方的手掌中抽离出来。刚刚他抓了她很久, 贺屿之激动的时候力气也控制得不好,弄得她手腕有些疼。 她轻轻转了转手腕, 眉眼不自觉垂下, 声线冷淡且平静。 “贺屿之, 我们可以以单纯同学关系那样正常相处。” “之前的事我已经放下了。” “所以……别再让我比那时候更讨厌你。”她说着, 语气很轻。 闻知从贺屿之身前绕过, 然后重新回到宋元意旁边, 低声说了一句:“走吧。” 宋元意此时才反应过来,随后点了点头。 他忍不住看了眼贺屿之,然后才跟着闻知往他停车的方向走去。 闻知机械性地往前走着,有种身体都不再属于自己的感觉。 她知道贺屿之在原地没有跟上来,但不知道对方此时是怎样的心情。闻知不只是铁石心肠的人,事情发展到这一步也是她不想要的。 但她没有办法。 七年前,自己的生活就已经被贺屿之弄得一团糟,如今才好不容易从那团泥沼中爬出来。好在没有为那场教训付出更多的代价。 七年后,她不能因为贺屿之而再陷进去一次。 — 闻知跟宋元意去看了晚上七点场的电影。 对于这部电影,影评人给出的评价都比较高。 一个小语种的片子,却因为独特的叙事和新颖且别出心裁的故事情节成为黑马。虽然票房的表现力仍然不如同期的商业片,但对于小成本电影来说已经算是奇迹。 因为贺屿之耽误了将近十五分钟的时间,等闻知跟宋元意赶到的时候电影已经开了场。 闻知原本以为跟男生看电影,尤其是跟不熟的男生看电影是一件极难的事。 至少她昨天就做好了看不进去,一直紧张着的准备。 可当她真正到跟宋元意坐在一起,周围一片黑暗,只有眼前电影屏幕亮着的时候,却发现事情并没有那么难。 与其说是紧张,不如说她根本感受不到宋元意的存在。 闻知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了,就只是坐在那里发呆,无法集中注意力。明明是自己喜欢的电影,却始终看不进去,脑海中还会偶尔浮现出男人崩溃时的那双眼睛。 七年前的事,就像是昨天发生的一般。 清晰且深刻。 她记得他跟她一起坐公交回家,将耳机塞到她耳朵里,里面放着的林肯公园;也记得生日时候,他从聚会上跑回来拎着蛋糕过来,跟她一起点蜡烛、许愿,希望她不要再自卑于那块胎记。 但闻知也记得他冷冰冰地打掉她剥好的核桃;停电时将她叫到教学楼后面亲她,又装作什么都没发生。 更记得他说过的那句,只是可怜她。 一年有余的光阴在闻知脑海中走马观花似的过了遍,最后却还是以某种痛感而收尾—— 就像她无数次回想,每次回想都会重新有的感觉一样。 疼痛是能穿越时间的。 但要自己有所体会才能知晓这个道理。 晚七点的电影,直到九点多才终于散场。年轻的男女并肩从电影院里面走出来。 宋元意像是感受到了闻知的沉默,主动聊了聊电影相关的内容。 闻知虽然心思漂浮,但也都耐心的一一有应。 “九点多了,你是不是饿了?” “附近好像有一家很不错的法餐,要不要去尝试一下?我请你。” 对方说。 闻知愣了一下,随即看了眼对方:“啊……但已经很晚了。” “吃饭就算了,明天不是还要上班么?” 她说着,表情略微有些不自然。 闻知也觉得自己这样实在有些怪咖。但她今晚只是做好了跟宋元意一起看电影的准备,没有想到要一起吃饭。何况确实已经九点多,等吃完饭再回家确实有些晚。 “哎,确实是。” “电影耽误了时间。是我没计划好,下次应该先吃饭再去看电影的。” “那我还是先送你回家吧,以后有机会再去。” 对方倒是也没有难为闻知,而且顺着闻知拒绝的话说了下来。谁都不会太尴尬。 宋元意跟贺屿之不一样,他是彻头彻尾的温和绅士。 “好……”闻知客气地点了点头。 她原本打算看完电影自己打车回去的。但因为已经拒绝了对方一起吃饭的邀请,就不太好意思再提自己回去的事。 闻知平和且敏感,总是不希望自己给任何人带来烦恼或是郁闷。 但这种性格带给她的,更多的是负担。 报了地址后,宋元意开车送她回家。 俩人刚进电影院时还有太阳的余晖,外面天光也还算能看得清。但出来后便已经是完全漆黑的夜,中间的两个小时像是被人偷走了一般。 漆黑的夜晚,只剩下城市的高楼与霓虹仍旧迷离且耀眼。 周围车水马龙的路上,时不时传来几声焦躁的汽车喇叭声。 闻知靠在车后座上,望着窗外不断向后退去的景色与车流,心脏有种空旷的感觉。 她低头,看了眼手机微信。 上面除了群里的消息,还有孙慧发过来的两条。闻知当时在看电影,所以没注意到。 “知知啊,妈妈同事也有亲戚家的孩子在沪城诶,学的好像是计算机?那个大学也不错的,跟你年级又差不多大,现在也留在沪城工作,好像月薪有两万多呢。” “这个是他联系方式。你加一下,看看你们俩什么时候有时间见个面。” “你别多想,也不是非要你俩谈对象什么的,就先认识认识呗?” 这些话下面就是孙慧推过来的一张名片,上面的头像和性别一看就是男生。 闻知皱了皱眉。 她上学时孙慧还没怎么催她找对象。当时她也以不稳定,没有精力为理由每次都敷衍过去。 但这些年,闻知明显感觉孙慧有些着急了。见她迟迟没有男朋友,到现在就主动想要撮合她和其他男生。 这种感觉很糟糕,甚至有些窒息。 闻知还没有想好要怎么应对,旁边一道温润的声音就暂时打断了她的思路。 “今天下午那个男生,是你高中时候的男朋友?”宋元意问。 “嗯?” 闻知转过头看了对方一眼,随即否认:“不是,只是同学。” “不过当时我妈妈在他家当住家阿姨,我在他家住过一段时间。”她回。 “那可能是你不觉得,但他已经把你当女朋友了吧。” 宋元意一边开车一边说,“至少从一个男生的角度去看,我是这样理解的。” “不过……我看他的性格和脾气好像不是很稳定。” “别怪我多嘴。” “虽然他看上去挺有钱的,长得也帅。但像这样的人你还是离他远一点为好。” “他不适合你。”宋元意说。 闻知抿了抿唇,头微低下。半晌后,才轻声回了句。 “嗯,我知道。” 其实她并不认同宋元意说的话。 贺屿之的确对她做了那个年龄段男生只有对女朋友才会做的事。但他从未说过喜欢她,也从未确定过两人的关系。 如果他真的把她当女朋友,就不会不敢带她去他的聚会,怕她的存在会丢了他面子;也不会跟他那些狐朋狗友在一起谈论和羞辱她的相貌。 但至少有一点,她跟宋元意的看法是一致的。 他不适合她;她也不适合他。 — 车子开了将近二十分钟,才终于从电影院那边开到了闻知在沪城租的单身公寓楼下。 对方将她送到了外面的马路旁,两人在路灯下告别。 “那我先回去了,你也早点睡。”宋元意叮嘱说。 “嗯,一路顺风。”闻知站在路旁回。 她看着宋元意重新坐上驾驶位,关了车门。黑色的车子消失在拐角处的车流之中,然后才转身过了门禁往里面走。 单身公寓前是一片很空的区域,没有灯。只有朝着马路那边,有一家便利店是几乎二十四小时开门的,很亮。 但公寓一楼的正门门前因为是背对着马路。不仅外面没有加设路灯,里面的光线也不好,反而显得很暗很暗。 不过在这边住的基本都是年轻人,胆子大,也不怎么在乎这些就是了。 闻知挎着包包往里面走,心里还在一直想着要如何应付孙慧交给她的那项“任务”,都没有注意到旁边的人影。 直到她快进去时,才听到旁边那人的声音。 “闻知。” 闻知一开始有些被吓到,心脏一紧,条件反射似的往声音来源的方向望去,却只看见对面高瘦挺拔的男人,身形几乎已经与夜色融为一体。 虽然看不清对方脸上的神情,但仅根据声音和轮廓,她也能认得出是贺屿之。 “你怎么在这儿?” 惊吓片刻后,闻知迫使自己镇静下来,并往后退了两步问。 但贺屿之没有回答。 他好像无视掉了她的这个问题,只有手上的拳一次次握紧又松开,骨节微微作响,胸膛起伏,像是已经极力在控制和平复自己的情绪。 是的。 他明明比任何人都想用更快,更有效率且直接的办法,更想随着脾性将自己的不满发泄出来。他可以直接不让她去,阻拦他们,甚至做出更极端的反应来—— 只为破坏这场她跟别人的约会。 但是他不能。 因为贺屿之知道,自己那样做只会把闻知推得越来越远。 可是他到底该怎么办? 他已经快被折磨得疯了。 也不知道过了多长时间,闻知才站在那儿重新听到男人的声音,低低的,卑微且颤抖得一点都不像他,甚至带着哭腔。 “闻知。” “别这么对我。”他说。 作者有话说: 他俩这性格属于是相生相克了……感谢在2023-04-13 01:43:39~2023-04-14 02:27:02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VIVIAN_安妮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一颗啤酒糖 10瓶;小陈想睡觉、HE.、Echo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57章 ◎“永生玫瑰”◎ 闻知闭上眼, 轻声叹了一口气,却还是只能感到疲乏和无力。 她感觉自己像是在一个迷宫里,怎么也走不出来。而这个迷宫和困局都是贺屿之带给她的。 “你到底想怎么样?”她皱着眉问。 贺屿之却没有回答, 只是机械性的重复了一句。 “知知……别这么对我。” 她能感觉到他状态不好, 和她印象里高高在上、桀骜不驯的样子截然不同。好像整个人都低迷着,原本澄净的音色变得低微且沙哑。 明明已经在歇斯底里的崩溃边缘, 却又还要强忍着,像是不想让别人看到他失控的模样。 贺屿之居然也能有这样的一面。这是七年前的闻知无论如何都想象不到的。 可是他痛苦, 她也痛苦。 “那你想让我怎么对你?”闻知深吸了一口气,转过身来问他。 可贺屿之却只是沉默地看着她,一句话都没有说。 对面男人高瘦的身形融在夜色里。得益于英俊一流的长相,成熟和年轻在他身上得到了极巧妙且平衡的融合。 即便是这样狼狈的时刻,整个人看上去也显得那样冷峭挺拔。 闻知的眼睛此时才渐渐适应这里的亮度,公寓大厅里的光线微弱,却仍能借着月光看清他的眼睛。 那双漂亮而雪亮的眼睛, 眼尾微微上挑的桃花眼,看谁都是深情专一的样子,眼底有粲然而细碎的水光。 他究竟好看到什么地步呢? 七年前的闻知总是喜欢看他, 什么都不做就只是看着他。无论周围是多么黑暗压抑的环境,但看到对方时, 心里都会一瞬间亮如白昼。 高大、年轻、英俊、多金,西装笔挺。 他甚至无需做什么, 也不需要什么花招和技巧。哪怕只是身上特质的两个词随意组合, 也能轻而易举吸引到女孩子。 只是闻知已经被他迷惑过一次了。 同一处陷阱, 她不会踏进去两次。 闻知面对着他, 睫毛微微垂下, 用尽量冷静的语气:“贺屿之, 过去的就过去吧。” “以后我们不要再打扰对方了,可以么?” 贺屿之沉默了半秒,然后问她:“那我呢?” “那我怎么办?” 他的声音听上去很茫然,甚至带着一种颤抖得到哭腔,仿佛离开了她,他就不能活了一样。 只是闻知不明白,明明这一切都是他自己造成的,而不是她。 为什么贺屿之要这样? 他这个样子,就仿佛她才是那个薄情寡义抛下他的狠心人。 “你可以找到适合你的。”闻知说。 “无论是朋友,还是女朋友。” “喜欢你的人有很多。漂亮的,身材好的,家境好的,听话的……只要你想就可以找到。” “这点你比我清楚,也不用我教你。” 她话音刚落,却听到贺屿之轻笑了一声,但语气是颓唐的自嘲。 “是。” “确实不用你教我。但你知道我为什么没有这样做么?” “因为可以,不等于想要。”他说。 “现在是我想要的得不到。” “那是你的事……” 闻知低头攥了攥拳说:“总之你这样已经影响到了我的生活。贺屿之你还不明白吗?我们不是一个世界的人,也不合适。连朋友都不可能做的。” “就因为我之前说的那句话?”贺屿之问。 “因为我说我在可怜你?” “我跟你说过那么多话,为你做过那么多事。你别的什么都记不住,为什么偏偏就只记得那一句??” 闻知原本看着他刚刚可怜崩溃的样子,心里还短暂的软了下。 但贺屿之说完这句后,她才又陡然间清醒,原本柔软的部分重新坚硬起来。 她直挺挺的站在那里,几乎面无表情,只是机械且冷静的回复他:“那句话是原因,但也不是唯一的原因。” “还有什么,你说啊!” “我改还不行么?!”贺屿之整个人看上去很崩溃,拳头握了又松开。 他脸上有痛苦,有不解,完全不似当年那个不可一世的模样。 闻知抬起头,看到男人眼底隐忍着的泪水,在月光下闪闪的。越积越多,越积越多,到最后轰然落下。 可是要她怎么说呢? 贺屿之这个人就是这样了,有些东西是生来就带着的,只有死亡才能将特质磨灭。 他永远都不明白她的感受。 他的坏脾气、好面子、不讲理都恰好撞上了她最敏感细微的思春期。 …… 他倒霉,她更倒霉。 闻知也想清楚了。其实这件事本身也没有对错,只是他们不适合,本来就不应该有任何牵扯。连朋友都没得做。 “你如果真的想让我好,想让我开心,就放过我吧。”她轻声说。 “去找个女朋友,别再来找我了。” 闻知不想看到他哭的样子,所以刻意偏过了头去。 但即便如此,却还是能听到贺屿之的声音在对面,带着某种不甘,颓唐且失魂落魄的呜咽。 “可是我爱你……” “闻知,我爱你……” 闻知听着他的话,心里却只有一个念头:原来这样直接了当的告白,贺屿之并不是不会说啊。 所以他当时不说,就是说不出来,觉得没必要说罢了。 她心里没有任何感觉,始终死一样的平静。 “如果这句话你是对七年前的闻知说的,她应该会很开心,很感动吧。” 她站在那里,也忍不住笑了笑。但跟贺屿之不同,闻知更多的是一种释然。 “但现在已经过去很久很久了,贺屿之。” “有些东西,一旦过期就没用了。” 她说着,觉得有些心累,甚至连敷衍都不想再敷衍对方。 此时,周围陆陆续续有从外面回来的人,也不时往他们这好奇看几眼。 闻知不想再次成为被围观,被讨论的中心,只想快些离开这个地方。离开贺屿之的身边。 但即便如此,想到对方毕竟是爷爷的亲孙子。无论是出于何种目的,曾经也确实帮助过她,所以还是尽量保持了礼貌跟客气。 贺屿之现在有些失控,她也怕他会做出什么过激的事情来。 “我知道你现在心里很乱,我心里也一样。而且该说的我都已经跟你说了。” “贺屿之,我需要一些空间,个人的空间。” “你明白么?” “虽然我不知道你这段时间为什么要突然找到我,然后又做出这些举动。但这样会让我感觉很不舒服。而且你自己的情绪也需要调整。” “我明天还要上班,你也早些回去休息吧。” “晚安。” 闻知垂下眼帘说着,没有再理会在对面站着的贺屿之,转身向公寓一楼里面的电梯走去。 其中一辆电梯正好停在一楼。 闻知很快上去,按了关门。 意外的是,贺屿之也没有再跟上来。 闻知只是看着他站在原地,一动不动的,就在那片黑暗里视线穿越过来,看着她。 男人的影子被拉得很长,像是被人抛弃在那儿,看起来那么可怜无助。 倒显得她有些铁石心肠。 闻知心里一绞,有种莫名酸楚的感觉。 直到电梯相应楼层到了的提示音叮的一声响起。她才加快脚步回了自己的房间,很快地输了密码进去。 关上门,原本紧绷的身体才稍微松懈了些。 闻知打开灯,原本黑暗的屋内一瞬间亮堂起来。她回到床上坐着,打开手机,上面是宋元意发来的信息。 “到家了么?”对方问。 “嗯,到了。”闻知抬手打上去,“你开车注意安全。” “没事,我也已经到了。” 闻知心里乱乱的,也不想再跟对方多聊,所以直接道了晚安。那人也回了一句晚安过来,潦草终结了话题。 不知道贺屿之走了没有。 闻知皱了皱眉,不知道自己在不安什么。 她走到阳台,将窗帘稍稍用手指掀开一些往外看去。可惜因为楼层太高,闻知根本看不到楼下的情况。 只能因此作罢。 已经很晚了。她去简单地洗了漱,却又总是担心贺屿之又会跟上来,怕对方过来敲她房门—— 毕竟这样的事贺屿之曾经没少干过。 真的有七年了么? 闻知洗完脸,看着镜子里的自己。清秀白净的脸,眼角再没有瑕疵的胎记,水珠聚成一颗颗从上面滑到下巴上,最后滴落下来。 这些年她真的变了很多,也觉得自己离曾经那段不愿回想的日子已经很远很远了。 但只要贺屿之一出现,闻知就感觉自己又变回了曾经那个受他欺负的小姑娘,时时刻刻担心着。 怕他发脾气,怕他冲着她这样那样。 — 就这么不安的过了一晚。 闻知唯一觉得庆幸的是,贺屿之昨晚没有再过来敲她的门,再继续纠缠下去。 她收拾好东西出门。 此时晨光熹微,天气中微微有些冷。她小心翼翼地出门,直到看到门口没有对方的影子时才终于敢出门。 闻知坐了几站地铁到万象大厦,一路还算顺利。 她昨晚睡得晚,但一直到今早都没有再多的消息。不知道是不是真的被她跟宋元意一起去看电影给刺激到了,还是因为她说的话。 但贺屿之昨晚确确实实没有再给她发消息,整个人都忽然变得安静。 跟前段时间的聒噪和黏人形成了鲜明对比。 闻知思绪滑过昨晚经历过的场景,不由得皱了皱眉。 她坐着电梯上到办公楼层,走回到自己的办公桌那边。 闻知一路过来,或许是因为过于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也没发现什么异常。 直到快走到自己的位置时,才发现自己桌前围了几个同事,正看着什么。 她走过去,才发现自己桌上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放了一个几乎一米高的巨型红色兔子公仔。 公仔是被亚克力罩包起来的,里面一点都没有被损害。 她一开始还被吓了一跳,以为被谁报复。但再仔细过去看才发现,那兔子全部是玫瑰花组成的,领口还带了一个黑金色的蝴蝶结。 她隔壁的一个女生来得早,见她过来便调侃说:“这个牌子的永生玫瑰花特别特别贵诶!” “我刚刚查了一下,一个花骨朵就要999。” “这个公仔这么这么大,那不得上万……哦不,上十万了啊?!” “知知,那帅哥家到底是做什么的啊?居然这么大手笔!!!!”周围的人也在谈论这个,还开她玩笑。 她皱了皱眉,脑海里一闪而过的就只有一个人。 只有贺屿之才会做出这种离谱的事。 闻知捏着手机,不仅没有感动,反而有些生气。仿佛她昨晚跟他说的那些话都是白说了,一点作用都没有。 他太张扬了。 她承受不起,只想逃离。 闻知被贺屿之气得想哭,又觉得太丢人,只好把眼底的酸胀感忍了回去。 一米高的兔子,她自己一个人抱都抱不下来,最后还是只能请了男同事帮忙才弄到地上不起眼的角落去。 闻知好不容易整理好了桌子,坐下来。 本来想让贺屿之找人拿走的,可是打开微信正准备打字过去的一瞬间,又忽然觉得如果自己就这样主动给贺屿之发信息,可能反而正好中了他的算计。 贺屿之故意的。 说她不了解他吧,她确实大部分时候不知道他在想什么; 但说她了解他吧。或许是相处久了,闻知又确实能感觉到他行为处事的风格。 闻知捏紧了拳头,想了想。 最后还是将手机放了下来。 — 而当天下午,在城市另一个角落的一家咖啡厅里。 宋元意正不可思议的看着对面猎头递过来的资料。 他原本觉得匪夷所思,甚至认为对方百分之九十九的概率是骗子。但若不是这位猎头业内有名,正好带他的那位领导对其有所耳闻,他可能出来都不会跟着出来谈。 何况对方开出的条件让他觉得有些莫名,摸不到头绪。 宋元意不是傻子,他知道自己的学历跟工作经验、能力还不足以拿到这样优渥条件的工作—— 对方承诺他的这家公司,其实他毕业时就投递过,只不过第二轮就被淘汰下来了而已。 可现在不仅能顺利进,岗位年薪还几乎是他现在年薪的十倍。 不过对方也说了。 唯一的缺点就是需要他去丹麦待三年。 “宋先生,您考虑得怎么样?” 对面一位西装革履的中年男人问,“实话实说,我想这个条件,你应该不会拒绝吧?要是错过,以后可能就不会没有这样天上掉馅饼的好机会咯。” 宋元意脸色发白,手也有些抖,纯粹是紧张的。 “但我不明白……”他说。 “为什么会找到我?” “因为你很好运。”对面的男人笑了笑,“说实话,连我都有点儿羡慕你了。” “哦对了,还有一个条件。我只要一说,像你这么聪明的人应该一下就知道原因了。” “想要这份工作的话,还需要您跟一位姓闻的女士保持距离。” “哦不,是最好以后都不要联系了。”对方说。 作者有话说: 小狗:想娶老婆,老婆跑了怎么办 感谢在2023-04-14 02:27:03~2023-04-15 02:58:47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枚兜 60瓶;小楚 35瓶;不如去睡觉 6瓶;小陈想睡觉 5瓶;黑猪啊、嘟嘟是小心肝 2瓶;芋泥麻薯、64508746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58章 ◎“时光枕水”◎ 因为贺屿之送的花, 导致闻知一上午工作都没法专心。 她一转头就是那个快比她还要高的兔子形永生玫瑰。 闻知都不知道要把这个东西怎么办才好。她偷偷去搜了下价格,有些被吓到:自己打一年工的工资才将将能买。 可是她不想欠贺屿之东西。 就连午饭的时候,闻知也一直在被同事拿这件事开玩笑。贺屿之追她已经成了这整栋办公大楼里最常见的谈资。而且一直有人想从闻知这里打探贺屿之的来历。 闻知不想说, 又觉得说了不好, 就只敷衍说是自己在北城读高中时认识的同学。 “北城啊,那怪不得。” “这肯定是什么官二代或者富二代吧?出手这么阔绰。” “高中同学啊!!知知你估计是人家心里的白月光了, 都这么多年了啊还记得你,还在追!!”坐在她对面的孟橙说。 “而且我看他长得多帅啊!又养眼, 又舍得给女生花钱。世界上竟然还有这么完美的男人!搞不懂诶,你到底还在犹豫什么啊?” “哦哦哦!我知道了!” “难道是他已经有女朋友了?花花公子一个,或者是有老婆了,想让你当他的情人!小三小四小五!?” “说得也对,看他长那个样子就像花花公子,女朋友不下一百也得有五十了吧,更别说什么露水情缘。哎……可确实好帅啊怎么办……” 闻知还什么都没有说, 孟橙已经脑补出了一整出大戏,这样问说。 “不是的。” 闻知皱了皱眉,有些尴尬, 只能解释说:“只是性格不太合适。” “胡说。肯定是有什么不为人知的原因,性格不合适是什么烂理由啊。”孟橙哼了一声, 一点都不信。 闻知也觉得有口难言。 毕竟同事们只能看到她跟贺屿之现在的样子,无法想象她以前经历过的那些:包括因为脸上有胎记而被贺屿之冷眼相看, 又包括对方阴晴不定, 总是把脾气发到她身上。 世界上没有真正的感同身受。 如果有的话, 闻知觉得再换个人来到她的位置上, 也不会愿意重新接受贺屿之。 她对他的好, 他从来都没有放在心上。还反过头来跟他那些狐朋狗友将她的缺点当做跟朋友间的笑料。 闻知真心喜欢过他, 也曾经真实的被他打动。 可就是因为这样,她才更不能接受贺屿之跟那群人一样…… 其实那些人说她,她会伤心,但不会有那样难过跟失望。 她以为贺屿之是跟别人不一样的。 但后来才知道,其实对方也觉得她脸上的胎记难看,也觉得她是丑八怪。 一想到高中时的那些事,闻知就觉得贺屿之现在对她做的这些事不仅没有感动,反而有些可笑。 午休时,闻知睡不着。 她左思右想,最终还是去了万象的楼道里给贺屿之打了一个语音电话。 对面很快就接了。 “怎么了,知知?” 和昨天晚上可怜又卑微的样子不同,男人的语气里透露着某种兴奋。 这让闻知原本就不好的心情更是雪上加霜。 她尽量让自己的心情平复下来,然后才问:“今天早上我办公室桌子上的玫瑰是你送的么?” “怎么样,喜欢么?” 男人没有正面回答,而是这样问。 贺屿之的声音很好听,有种年轻且清澈的磁性感,咬字也清晰,又带了一点天生的矜贵轻佻和玩世不恭的痞气。跟多年之前没什么不同。 “看到那个兔子就觉得很适合你了。” 他说,“原本想一早上就让你看到的,但又怕你早上时间紧不方便,所以就直接让人送到你办公室了。” 对方说着,好像一点都没有觉得这样做有什么不妥。 “你……” 闻知觉得又无奈又无力,最终叹了口气。 “贺屿之,你是不是根本就没有把我的话听进去?” “我听了的。”对方这句跟得很快。 男人的语气跟最开始不同,少了几分轻佻和高贵,像是在被她教训了似的,一副可怜又诚恳认错的语气。 骨子里就霸道傲慢的人,此时却突然开始示弱。 “知知,我听了。” “所以你是不喜欢么?那你喜欢什么,我明天送你。”他说。 “不是……你听了为什么还要送?我不是说了以后不要再打扰么?”闻知觉得自己跟贺屿之好像怎么也说不通。无论自己说的有多明白,他都依旧我行我素。 她站在走廊里,不由得握紧了手机。 “贺屿之你到底想要干什么啊?” 她问着,对面先是沉默了一会儿,然后才突然回了一句: “我想娶你。”对方说。 贺屿之回得很快,几乎是闻知话音未落时便便脱口而出。可语气却是笃定的,有种不达目的不罢休的坚执。 闻知也没有想到贺屿之会说这个,脑子里面嗡的一下。 “你有病。” 她直接挂了电话站在原地。 她的心脏因为对方刚才的一句话而跳得很快,好像失去了原有的频率一般。但不是激动或是感动,而是单纯被贺屿之气得。 闻知中午没睡,一个人跑到万象楼下的坐了好久才把心情平复下来。 可快上班时,一回到自己的办公室坐着。余光瞥见中的玫瑰,就又想到贺屿之,心里无端的浮躁。 打开手机。 虽然已经把贺屿之设成了消息免打扰,但闻知打开微信时却还是看到了对方发过来的话。 “闻知,我没开玩笑。” “我是认真的。” 闻知看着就烦,恨不得想要把贺屿之给删了。但又怕拉黑之后对方还会过来做出更张扬过分的举动。 想卸载微信,可是又有工作上联系摄影博主和作者的需要,没法卸载。 闻知皱了眉头,沉重又慌乱,却又没办法消解。 后来的几天,贺屿之经常派人过来送礼物。 项链、手链、手表、戒指……她不想收,但看过来的工作人员又觉得辛苦,怕贺屿之把错责怪到他们身上,又只能暂且收下。 如果白天没有送礼物过来,就说明贺屿之晚上会过来。 他在北城跟沪城,以及其他公司所在的几个省会来回跑。可即便如此忙碌,似乎都挡不住他时不时过来,抽空在楼下等她下班,就为了见她一面。 闻知不理他。 每次贺屿之在楼下等,她就装作没看到。 哪怕对方过来低声下气,她也冷着一张脸,坚持着,无论怎样都不跟对方说话。就怕自己稍微给了对方一点希望,那人就更得寸进尺。 贺屿之倒是也不生气,仿佛只要看到她就很满足似的。 还一天到晚总是给她发信息,她就装作看不到。 他送的礼物都被闻知摆在公寓的角落里,想着到时候一起统统还给他。但她租的公寓本来也不大,不到一个星期就快摆满了。 但奇怪的是,宋元意已经很久没联系过她了。 闻知比较迟钝,隔了半个月才反应过来。两个人上次分开的时候也没什么不对,对方还说下次有机会请她去那家餐厅吃饭,但后面不知道是因为对方工作忙还是什么原因,一直就没再联系过。 她心里想,会不会是自己太冷淡了,所以对方不好意思再找她。 但后面闻知主动给宋元意发了一条消息后,对方隔了两天也没回。 闻知担心对方出事,还特意找了之前学校里他们系认识他的同学去问,然后才知道宋元意没事,只是换了工作,已经出国了。 原本是值得庆祝的事,但对方始终不回消息让闻知觉得奇怪。 是自己的问题吗…… 她不明白。 除了每天要承受贺屿之时不时带来的“惊吓”,闻知最近还要应付孙慧催她找对象的事。但贺屿之已经够让她心烦了,再加上平时还要工作,她实在没有精力再去认识另外的男生。 晚上跟孙慧打电话的时候,对方又提了让她去跟那个男生吃个饭的事。 “不是让你去加那个男生么,怎么还没加呢?” “哎呀,又没说要你们俩在一起,就先认识一下有什么要紧的。” “而且你的工作不是双休吗?休息的那两天就出去吃个饭呗,不然天天待在家里做什么?”孙慧说。 “虽然是双休,可是平时上班也很累啊。” “休息的时候也要忙平时没有时间去做的家务。”闻知回。 她没有加对方确实是这段时间忙忘了。 但对方也没有加她啊。为什么必须是由她先去加他? 闻知有些不太舒服,但一想到既然是母亲同事那边亲戚的小孩,就还是勉为其难地找到聊天记录中的名片,去加了一下。 “好了,我申请了。等他通过吧。”她对孙慧说。 “好好好,加了就好。这孩子可优秀啦……” 母亲的话还在电话里源源不断的传出,闻知侧躺在床上举着手机,目光所及的地方正好看得到贺屿之送的那些东西。 尤其是那个一米高的永生玫瑰组成的兔子,实在是太过突出。 “妈妈,我有没有跟你说,最近……” 闻知想跟孙慧提一下贺屿之的事,但忽然想到上学时母亲对她说过的话,忽然又觉得还是不说为好。 “最近怎么了?”孙慧问。 “没事。”闻知闷声说。 “哦对了,下个星期是你贺爷爷生日。上周我过去看他的时候,他还特意邀请你过生日的时候去参加他生日宴呢。”孙慧说。 “我吗?”闻知愣了愣。 之前爷爷的生日宴虽然也叫她去过几次。但那时候她还在上学,而且又想着回去的话可能会见到左雪岚跟贺宏盛,就以自己学校批不了假期婉拒了。 “对,我看了下正好星期六。反正这么多年你也没去过,这次就去一下吧。” “他老人家身体不好,生日是过一次少一次的。”孙慧说。 “你倒时候买买东西,送个礼物的事。也不用跟他们家人一起吃饭。” 闻知垂下眼,纤长的睫毛覆盖住干净的眸子,略微想了想,然后才答应说: “那好吧……” 于情于理,她确实应该回去看看。 反正也只是去医院探望下。只要算好时间,不跟贺家的人见面就好了。闻知这样想着才应下来。 挂了电话。 闻知躺在床上发了一会儿呆。再拿起手机来看的时候才发现,孙慧让她加的那个男生终于通过了她的好友申请,还发了一句话过来。 “不加陌生人,麻烦说清楚是谁,加我干什么。” “不回的话就删了。”对方说。 闻知皱了皱眉,虽然觉得对面的男生讲话稍微有些不礼貌,但还是耐心的解释了一下:“我是你一个亲戚同事家的女儿,不知道有没有人跟你提过。我叫闻知,也在沪城这边工作。” “在哪儿工作?年薪多少?” “发张自拍过来看看。” 闻知申请好友的时候明明写了自己的名字。她本来以为是对方好像没有看,或者是不知情的样子。但这个男生又直接管她要自拍的语气让闻知有些不舒服。 所以她就没有再回了,而是把手机放下倒扣过来,心里想着乱七八糟的事。 直到手机铃声响起。 闻知拿起来一看,是贺屿之打过来的。 她本来心情就很乱,又被刚刚那个男生弄得心里不太舒服。直接点了拒接后就又把手机放到了一边。 但贺屿之就是这样的:她不接,他就会打很多遍。 闻知第三次把电话挂断后,实在忍不住去微信给对方发了一句:“别再打了。” “可是我想你。”对方回。 “我不打扰你,只想听听你的声音,可以吗?”贺屿之问得有些卑微。 但又很烦人。 闻知在床上抱着膝盖坐起来,右手拿着手机。 她本来是不打算回贺屿之了,但从跟对方的对话框切换出去时,又恰好看到了刚加的那个男生发过来的问号。 “化妆去了?” “不要拿高P和化妆之后的照片给我。” 闻知看着手机上的字,有种很强烈的,被冒犯的感觉。 她平时不会删人,但今天却真的有些无法忍受。 或许是她本身就仍然保留着年少时期相貌自卑的心理。闻知至今都不喜欢照镜子,也很少会拍自拍,甚至几乎没有用过前置摄像头。 而对方这种语气,以及上来就要自拍的行为让她觉得对方很没有素质,也不会尊重人。 甚至不知道哪里来的一副高高在上的语气。 可正当闻知准备抬手将对方删掉时,贺屿之的电话却又打了过来。 她愣了愣,也不知道是被那个男生刺激的,还是因为贺屿之一遍遍打电话过来让她实在有些生气,一念之间选了接通的绿色按钮。 “知知?” 贺屿之像是没有预料到她会接的样子,试探性地问,声线里有种按耐不住的惊喜感。 “你到底有什么事?”闻知问。 “没有……我就是想听听你的声音。”贺屿之回,语气莫名轻柔。 他那边安安静静的,除了声音之外什么底噪都没有。 闻知垂着头,看着被子上面粉白色格子的条纹,一时间有些发愣。 不知今夕是何年。 女孩儿沉默了一会儿,然后才忽然冷不丁地问:“贺屿之,你有没有看过一部电影叫做《恋爱般的花束》?” “没有。” 对方回,“怎么了?” 闻知抿了抿唇,语气轻缓:“那部电影里面有一句台词,是说爱情就像花束,趁着腐烂之前请及时丢掉吧。” 闻知一边说着,捏了捏手指,面料地被子在她的手里被揉乱成一小坨。 “你知道吗?高二的时候我很喜欢你。” “直到我离开北城的那一天都是如此。” “虽然最开始的时候我就知道,我们不是一个世界的人,但喜欢是没办法通过理性控制的事。后来你说了那样的话,我很难过,也对你非常失望。可仔细又一想,或许你本来就是那样的人。” “我喜欢的人不是一个完美的人,我一直都知道,只不过被喜欢冲昏了头脑。” “但发生了那样的事,如果还是继续喜欢你的话,我没有办法原凉自己。” “我会觉得自己像个傻子,是个恋爱脑,一点骨气都没有。” “所以走的那天我就对自己说:再见了贺屿之。” …… 闻知沉默了一会儿,眼泪说着说着就掉了下来。但她没有抬手去擦,也尽量保持着声音平稳。 “所以你明白了吗?” “无论你怎样做都是没有用。我们都不如过好自己的生活。” “我们不合适,即使在我喜欢你的时候。你的做法都时常让我觉得紧张和不舒服。” “其实不光是你,可能以后我也不会跟任何人在一起了。” “一个人也挺好的。” “不过……还是谢谢你现在说你喜欢我。虽然十七岁的闻知听不到了,但起码以后回想起来的时候,应该不会再像以前一样苦涩。” “以后也不要再送礼物给我了,会给我很大压力。”她说。 不知道是什么原因,闻知一下子说了好多的话。 就是想说。 毕竟有些话没法跟父母说,没法跟同事说,跟朋友说又像是吐黑泥。 可是不说出来,心里憋着又难过。 贺屿之始终都没有打断她,一直安安静静地听着,直到闻知说完,两个人也都没有挂断,而是就这么沉默了一会儿。 空气里有种安静的凝滞感。 闻知说完后,眼睛有些发酸,见贺屿之也没反应,还以为是电话被碰掉了线。 可拿下来一看又没有。 而就在她重新拿起手机的时候,才终于听到了对面那人的声音。 “闻知……对不起。” 他说着,声音有些微微的哑,但很诚恳。 作者有话说: 她真的我哭死拒绝都这么温柔www感谢在2023-04-15 02:58:47~2023-04-15 23:34:58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小楚 12瓶;小熊有颗糖、一颗啤酒糖 10瓶;嘟嘟是小心肝 5瓶;什么羊 2瓶;故城旧巷、啦啦啦是seagull啊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59章 ◎“某种孤独”◎ “对不起……” “但我说的我喜欢你, 也是真的喜欢你。” 闻知举着听筒,听着对面磁性沉静且认真的男声缓缓流入耳廓。 贺屿之咬字清晰,声线里有种近乎于悲伤的温暖。 可是闻知已经没有力气再去说没关系这样的话了。 她挂了电话, 放下手机, 坐在床上发了一会儿的呆,然后才重新从床上下来站到窗子前。 闻知看着阳台外面夜色里车水马龙的街景, 胸口莫名有种心酸发胀的感觉。 不知道自己刚刚说得那些,贺屿之能不能理解。 或许可以吧…… 他是一个聪明人, 只是有些偏执。 虽然骨子里自私自大,有种凌驾于他人之上的占有和控制欲。会把自己以为好的东西强加给别人,但他不是一个坏人,也有这样性格的资本。 至少比刚刚妈妈让她去认识的男生要好得多。 只是贺屿之太在云端了。无论从哪方面来说。 如果没有发生之前那样的事,自己应该会感觉很幸福吧。就像孟橙说的,除了性格问题,他几乎没有任何别的缺点。 闻知在阳台上站了一会儿, 过了很久才回到床上。 再打开手机微信时,孙慧让她加的那个男生又给她发了几个问号,还像是给她下了最后通牒一般威胁, 说再不回复就删人了。 闻知没有犹豫,也没回答, 而是直接将对方拉黑。 她不明白一个对方为什么能这样普通且自信。 如果这个男生能把自信分给她十分之一,或许她就不会这般敏感痛苦。 也不会始终将年少时留下的阴影放在心上。 — 后来的几天里, 贺屿之像是消失了一般。 他没有再送礼物过来, 也没有再到她的楼下等她, 甚至连信息都没有发过一条。 对方仿佛真听了她的话, 放弃了原本的执着。 闻知的生活一下子平静了下来, 从原本惊涛骇浪的几日, 一夜之间没了声息。连最平常的风声都没有,让人有些不习惯。 就连同事快到下班时也习惯性的往外面探头看看,看到楼下没有贺屿之,还忍不住疑惑说:“诶?那个帅哥这几天怎么没来呢?” “是不是被你拒绝得伤心了,放弃了啊。”孟橙说。 “哎没事。” 她见闻知没说话,随即安慰说:“反正你也不喜欢他。” “不过好可惜哦。像他这么帅又这么有钱的人能追你这么久,应该算超级有毅力了叭!” “要是换其他富二代,别说像他这么又高又帅的,就是普通那种,要是两天没追到也直接换人了吧?” “毕竟这样的人哪会缺女朋友,早就被那些白富美跟女明星抢走了。” 闻知垂下眼帘,说不出反驳的话。 过了一会儿才回:“他不来挺好的。反正也不会在一起,就不要彼此浪费时间了。” “哎……可是我还是觉得好可惜哦。” 孟橙叹了一口气,小声说:“本来还很磕你们俩的呢,明明很般配。搞不懂你为什么不喜欢他。” 不知道为什么,闻知心里也莫名空旷了下。 怎么不喜欢呢? 她又不是眼睛瞎,只是已经喜欢过,也已经付出了代价而已。 她低头默默收拾好东西,跟着人流下了楼。 贺屿之消失了,宋元意也一直没有回复过她的消息。 闻知每天就这样一个人默默地:下班,坐地铁,回公寓。 然后进门后便看到被自己堆放在角落里的那些精致礼物,各种盒子跟袋子。 还有那只巨型玫瑰花的兔子。 闻知抿了抿唇,脱了外套,换了鞋。 她去厨房开了电磁炉,准备给自己下了一碗番茄鸡蛋面吃。 公司虽然有食堂,平时工作日可以去吃午餐跟晚餐。但因为吃完再坐地铁回来,时间就又会晚半个小时。 所以闻知一般只有中午在食堂吃,晚上则很少。 她对吃的要求不高,本来小时候的日子就是一直苦过来的。让闻知吃纯素的阳春面也吃得下去,也就母亲到贺家工作以后,这几年生活才慢慢地好了一些。 其实一个人住久了,偶尔难免也是会孤独的。 单身公寓的loft隔音并不好,但闻知的隔壁最近好像搬走了。她又本来是走廊最尽头的一间,如今更是静的什么声音都没有。 清水在锅里慢慢煮沸。 闻知傻站在灶台前,思绪一时不知道飘到了哪里去。直到锅里升腾出的热气透过气孔冒出来打到她脸上,锅盖的边缘也被顶的一上一下,才陡然惊醒过来。 她立即关了火,将面条倒进碗里回到桌前吃饭。 还未吃完,放在一旁的手机便亮了起来。手机的震动声划破了房间里的寂静。屏幕上面显示着妈妈的字样。 闻知拿过手机,接通放在耳边。 “喂?” “知知啊,下班了吗?”孙慧的声音从对面那头传过来。 闻知轻轻嗯了一声。 “妈妈让你加的那个男生你是不是把人家删了啊?”孙慧问。 “嗯。他让我给他发照片,语气也不是很尊重我,所以就删掉了。”闻知回。 “让你发照片你就发嘛,这又什么不尊重的。” 孙慧不理解,闻知也不想解释了,而是直接找到当时两人的聊天记录然后给孙慧发了过去。 对方退出看了一会儿,回来才说:“哎,这男生怎么这样呢?算了算了,没必要。” 闻知嗯了一声,没再说话。 母女俩就这么开着微信通话互相沉默了一会儿。 却没想到孙慧清了清嗓子,突然说:“那个……知知,你最近跟贺屿之还有联系吗?” 听到母亲提这个名字,闻知愣了一下,手不自觉缩紧。 “前段时间有,现在没有了。” 她不想撒谎,所以就照实回答:“妈,你怎么突然问这个?” 孙慧那边却忽然叹了口气,然后有些欲言又止的说:“噢噢,因为他最近这段时间来看过我。” “给送了好多东西。还跟我说想娶你来着。” 闻知皱了皱眉,心里像是被人戳了下。 贺屿之不来找她,她以为他是放弃了呢。合着是又去找她妈妈了吗? 电话对面的孙慧还在继续说:“他不是刚从美国回来没两年么,听他爷爷说这孩子现在接手他们家公司,发展得也挺好的。我看他对你还有意思,我想要不然你俩……” “妈,不是之前就跟我说的不要对他产生感情,要找门当户对,普普通通的吗?” 闻知忍不住打断了对方,直接问。 她听到这儿已经有些懵了,很茫然。这跟孙慧以前对这件事的态度一点儿也不一样。 没想到孙慧也有一套自己的道理,很快便解释说:“那时候不是你们年纪都小么,我肯定要这么说啊。” “不然你天天被他影响的,怎么考得上现在的大学?怎么找得到现在的工作?” “而且我那时候怎么知道他喜欢你啊?” “学生时期跟长大之后能一样么。初恋到结婚期间分分合合的那么常见,我当然不可能让你当时早恋冒这个风险啊。” “如果只是谈朋友,随便玩玩那我肯定不同意。” “但既然他现在还喜欢你,这么多年也没女朋友,还直接过来跟我说想娶你,那性质就不一样了啊。” 闻知听着孙慧说的话,整个人都还处于不敢相信的状态。 “可是……” 她原本还想说些什么,却又听到孙慧语气沉下来,叹了口气说。 “知知啊,你也长大了。别怪妈妈现实。” “当时阻止你一是因为你们那时候年纪太小,很多事情都说不好;二来也是妈妈对他也不放心,没那么了解。” “但不管怎么说,他条件确实好。你以后再找,估计也找不到比他条件更好的了吧?再说贺屿之又不是什么花花公子,也不是那种没脑子,坐吃山空的富二代。” “而且我没想到,他对你还挺专一的。” “其实妈妈觉得,你可以跟他交往一段时间看看……”孙慧说。 闻知在这边听着,整个人还处于混乱的状态。 她不理解,原本还很坚定不许她跟贺屿之在一起的母亲,怎么就忽然开始撮合他们俩。 “妈,我现在有点乱……” “你再给我些时间。” 她说着,慌乱的挂了电话,脸色略微有些发白。 虽然孙慧说的好像也有道理。从现实的角度来说,如果能嫁给贺屿之,在任何人看来都是世俗意义上的撞了大运。 此后不仅能跨越所谓的社会阶级,就算日后离婚了,光是分到的东西对于贺家九牛一毛,却也足够她不工作,舒舒服服的度过此生了。 但这又不一样…… 旁人只看到了贺屿之对她的好,却没有看到他对她做的不好的事。 而且明明之前全世界的人都说他们不合适,让她不要肖想对方,觉得她甚至连喜欢贺屿之的资格都没有。 可现在又都跑过来撮合他们。 闻知觉得很孤独。 仿佛她不愿意跟他在一起,都是因为她矫情、不现实。 她反而成了一个怪咖,是不识好歹的那一个。 闻知放下电话,看着碗里还热着的面条忽然鼻子一酸,有些想哭。 她打开手机,微信列表里寂静如平日,没有人给她发信息过来。 她也不知道为什么,贺屿之给她发消息的时候她会本能的不自在、排斥。但没想到贺屿之不发消息,也不来找她烦她之后,自己的生活里却还到处都是贺屿之的影子。 就连周围的人也动不动就提醒她,根本就没办法忘掉。 这让她觉得很累…… — 贺屿之隔了半个月没来找她,微信和电话都没打过。 再见到他出现在楼下时,已经是爷爷快过生日的前一天。那人开了一辆在闻知看来还算比之前低调的车。 闻知向来对那些豪车名表没什么研究,如果不是孟橙认识的话会帮她科普一下,她都没怎么听说过那些牌子,更别提什么全球限量多少台。 自从跟孙慧打了那通电话之后,闻知心里就很乱,也没有想好该怎么面对对方。 下去之后,贺屿之似乎也有些拘谨。 男人虽然拦下了她,但语气又是小心的,说明天爷爷生日,听说她也会回北城之后,就打算接她一起回去。 这的确是很正当的理由。 但闻知不想跟他一起回去,也不想欠他的,只说自己会找车回去。 贺屿之虽然看起来有些失落跟难过,但也总算没有跟以前一样不肯罢休。闻知说准备自己回去,叫她不要跟着之后,对方也就真的没有再跟上来。 星期六。 贺占年过八十五大寿。 闻知提前买好了礼物,也预约好了北城的花店,等着生日当天再过去拿。 她坐了高铁回去。早上六点多从沪城出发的动车,等到北城时恰好临近中午。 闻知一个人去花店取了花,又给孙慧打了个电话过去。但当时对方不知道是正忙还是其他什么原因,只叫闻知自己去医院,给贺占年送一下礼物,还叮嘱要她说些吉祥话。 闻知虽然不想自己去,但想到母亲那边工作忙,也只好答应了下来。 因为不想遇到贺屿之一家,她在医院楼下报备时还特意问了值班的护士今天过来探望的人多不多,现在有没有人在里面。 却没有想到对方一脸茫然。 “啊?你不知道吗?今天贺先生过生日,所以今天早上的时候就出去了。” “估计要等晚上才回来吧。” “出去了?”闻知皱了皱眉。 贺占年岁数大了,这两年身体一直不好,今年还做了手术。上半年一直就在医院里。 闻知拎着花跟礼物站在那儿,忽然觉得事情有些棘手。 因为自己刚刚问孙慧的时候,对方也是让她来医院的,说明孙慧对贺占年今天出去过寿的事情并不知情。 但自己礼物已经买了,人也到了北城。就这样回去好像又说不过去…… 纤细白净的女人站在忙碌的医院门口,翻着手机通讯录里面寥寥无几的几个手机号,陷入了某种挣扎和纠结。 其实她本可以给贺屿之打。 对方作为贺占年的亲孙子,总该知道祝寿和酒席的地点在哪儿。 可是她不想。 闻知犹豫来犹豫去,最后还是鼓起勇气,干脆给贺家老爷子拨了过去。 她原本没有贺家老爷子的手机号,还是前段时间过来探望他那次,对方主动要她的手机号,这样互换得来的。 别看对方年纪大了,但一点也不落后于时代。 不仅接打电话没问题,甚至还会用手机刷刷新闻、看看天气什么的。 闻知靠在医院旁边的墙壁上焦急地等着。 等了大概四十多秒的样子,对面才接了电话。 她立即打起十二分精神,先说了祝福对方过寿的一些吉祥话,然后才小心翼翼地问:“爷爷,我给您买了些礼物。但是不知道您今天不在医院这边,所以我想……” 闻知本来想说把礼物放在前台这边,到时候让护士帮忙送到VVIP病房来着。 却没想到还没说出口,就被对方占据了话头。 “我现在在公馆这边呢,过寿嘛,人多热闹。” “知知啊,正好你也过来,爷爷给你留位置了。中午一起吃个饭,反正你也好久没回来了,过来看看。” “啊?还是不了吧爷爷,我……” 闻知一听贺占年要她去公馆那边,脸都有些白了,整个人紧张得声音抖。 谁知她话才刚说了一半,贺占年就有些生气了的样子,假装愠怒道:“不什么不。” “今天可是我过大寿。闻知啊,你说说你一个晚辈,这样拒绝我好吗?!” “爷爷,对不起……” 闻知立马怂了下来,一句拒绝的话也不敢再说。 她此前几乎没有遇到过贺占年生气。 因为对方确实对她们家很好,当初还主动资助她上学,所以自己一直很敬重他。 但闻知也知道,对方并不是表面上那样单纯慈祥的小老头。曾经能达到那种地位的人,又有几个是好惹的。 “你快过来吧,我让他们给你留位置。”贺占年不客气地说。 “好的爷爷……” 虽然心里面并不想去,可眼下,闻知也只能这样回答。 她挂了电话,有些垂头丧气。但还是尽量打起精神来,用手机叫了一辆车。 而就在闻知放下电话的同时。 公馆内,贺占年也才刚放下手机,拄着拐杖转身看向那个坐在旁边正抬着眼,紧紧盯着他看的亲孙子。 原本这小子也不理人,就在那儿冷冰冰地坐着,跟谁欠了他几个亿一样。 结果自从他接了电话,叫了对面知知之后。贺屿之这双的眼睛就跟一直黏在他身上了一样,直勾勾,眼巴巴的。 “啧啧啧,看给你紧张的。” “平时叫你都不理,一跟她说话你就紧张了。我看你这小子就是欠抽。” “人家都打车过来了,你还不去门口接一下?”贺占年说。 作者有话说: 你同学来了你不接一下? 你老婆来了你不接一下?感谢在2023-04-15 23:34:58~2023-04-16 23:20:29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47310614 32瓶;一颗啤酒糖 15瓶;嘟嘟是小心肝 5瓶;关静音、黑猪啊 4瓶;我真的是个仙女吖 3瓶;芋泥麻薯、63144925、啦啦啦是seagull啊、小陈想睡觉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60章 ◎“梦中睡莲”◎ 闻知坐在出租车上, 不到半小时就到了公馆的庄园大门外。 她还未下车,就已经远远看到贺屿之站在门口,向这边望着。 闻知皱了皱眉, 待车停稳, 又跟司机道了谢后才下来。 虽然心里有抗拒的成分在,但她又没有办法, 只能硬着头皮上前。 “知知……” 贺屿之看到她,眼底有种明显的喜悦, 更衬得那双眼睛明亮如星河,忍不住叫了一声她的名字。 对方很高兴的样子,闻知却有些不自然。 她走到他身边,半低着头,尽量保持平静的姿态,咬唇说了句: “我等见了爷爷,送下礼物就走。” 贺屿之身上有种熟悉的气息, 淡淡的,很好闻。但跟小时候他身上的感觉又有些不一样。曾经是干净清爽的,现在多了一份沉稳与利落。 也是。 毕竟他跟她都长大了。 或许是爷爷过寿的原因, 会有很多客人来,贺屿之今天穿得很正式。 创驳领的黑色西服在他身上显得笔挺又有气场, 深蓝的格纹领带扎得一丝不苟,还有漂亮的双层口袋。 虽然都是简约的设计, 但看得出来用料考究, 领口和袖扣等细节也是极精致的, 更衬得对方那张脸英俊斐然。 只是等闻知说完那句话后, 她眼见着对方眼睛里的光随即黯了下去。 但那人什么也没说。 闻知收回视线, 也沉默着低头从男人身边过去, 顺着进去的路往里面走。贺屿之则不声不响的跟上,压着步子保持在她斜后方的位置。 自从七年前拿着行李从这里离开,闻知就再也没有回来过。 整整七年。 公馆这座庄园却好像没什么变化,还是那么大,那么漂亮。就连门口的那一座喷泉都打理得很好,刚路过看得时候仿佛都是崭新的。 除了多了一些之前还没有的花花草草,几乎和她高中时一样。 不过闻知高中第一次过来时觉得这里像迷宫一样,出来走走就会迷路似的,现在却没再有那种感觉了。 即使已经这么多年过去,她却依然清晰的记得通往里面的路。 或许……这就是长大吧。 两个人一前一后走着。 闻知是熟悉贺屿之的脚步声的。或许是之前相处过足够的时间,也一起上学放学两个人就这么走着,她能听出来对方的脚步声。 也正是因为这样,闻知才恍惚间觉得自己像回到了很多年前,下课放学回来的时候。 那时他也喜欢跟在她后面走,也不讲原因,也不跟她讲多余的话。 他们那时候好像很有默契。 就这样走着,安安静静,却能感受到彼此的存在。那时的她还是喜欢他的,即便有时不理解于他的做法,但又难免会有幸福开心的感觉。 周围的树叶哗啦啦的响,空气中有草地、广玉兰跟木棉的气味。 很夏天。 闻知往里面走着,内心想到小时候的事,心头有种柔软被触碰到的感觉。她心疼,却也想念当年十七、八岁的自己。 越往里走,才渐渐能听到公馆别墅前嘈杂的人声。 闻知抬起头,远远地便看到别墅外面的草地上有很多人。男男女女,一个个都光鲜亮丽,西装革履得。看样子都是来参加老爷子生日的人。 不知道为什么,她总是有些畏惧这种场合。 毕竟那些人她都不认识。 “爷爷在哪儿?”她不由得停下脚步,转头小声问贺屿之。 对方这时才上前一步走到她身侧,语气平静且温和:“我带你过去。” 不知道是不是人多的缘故,贺屿之今天脾气看上去很好,也异常好说话的样子。他没再跟闻知说那些有的没的,也未曾乞求或要求她些什么。 她说什么,他也不反驳;只是在她有要求的时候再答应下来。 其实贺屿之此时这样,就还算好相处。 无论是高高在上、亦或是卑微的样子,都会让她感到不舒服。就这样双方平等的感觉,就会让人轻松很多。 毕竟有长辈那一层关系,闻知也不想跟贺屿之闹得太僵。 像这样就很好。 “嗯,谢谢。” 闻知点了点头,跟在贺屿之旁边走。 对方原本的步速很快,似乎是为了照顾她所以刻意放缓了,保证她自然走就能跟得上。 两人一路从人群中穿过去。 越靠近热闹人多的地方,闻知心里那种对陌生人的恐惧又开始作祟。 她不自觉低下头来,恍惚间还以为自己脸上仍有那块胎记。 好在压根没什么人注意到她。 那些人眼里只有贺屿之,这位贺家唯一的继承人而已。 路过的时候,那些有头有脸的人物也只是跟贺屿之打招呼,还有几个上来想要跟他谈事情的,但都被贺屿之以暂时有事的理由挡了回去,说一会儿再跟他们聊。 闻知走在贺屿之右边,始终半低着头,未作声。 其实她忽然有些庆幸贺屿之长得高。 因为他这样就可以帮她挡住那些左边草坪上时不时注视过来的目光,以及上前的人。 今天天气很好。 天空蔚蓝的一片,只留下几朵浅浅的流云在放哨。日光明晃晃照在草坪上,远处的悬铃木和柳树长得正胜,深绿的叶子簌簌摇晃。 别墅外这片草坪上的人很多,大都是老爷子在商政界的朋友以及因不方便出席而派过来的亲信。像这种场合对他们来说除了祝寿本身的目的外,更多的则是谈合作、拉投资、牵线搭桥、结识其他名流的好机会。 闻知忍不住瞥了一眼,还看到不远处的室外厨房,有四、五个人穿着白色干净的厨师服,正在那边忙碌着。 说实话,闻知此前没参与过这种场合,所以略微有些发怯。 但这对于贺屿之来说却是只是平常,也应对自如。 即便是拒绝过来搭话的人,也是礼貌克制的语气,既不会驳了别人面子,也达到了拒绝的目的。 跟他和她说话时情绪失控的样子比,简直不像是同一个人。 当贺屿之领她过去时,爷爷正拄着拐杖跟另一个中年男人笑着说话,看起来不像电话里那样生气的样子,看到闻知过去,还主动伸手招呼了一下。 “小知来了啊。” 闻知紧张了一下,端点头走到跟前。稍微抬眼,然后将礼物往前递了递,礼貌地说: “爷爷,生日快乐。” 她忽然感觉自己有些嘴笨,不知道说些什么才是体面且不出错的话。 好在贺占年此时看上去心情不错,眉眼舒展,看着她过来一脸欣慰的样子,招呼着侍应生把她的礼物和花收了放到专门保管的地方去。 倒是旁边的男人打量了一下闻知,问:“这位是……” “哦,这是我外孙女。”贺占年说。 闻知没想到爷爷会这么说,还稍微愣了愣,心里某种暖暖的感觉滑过。 “诶?我记得贺总不是……” 对方显然是很熟悉贺家的,不知道从哪儿冒出来个外孙女,所以才露出困惑的表情。 但贺占年很快解释说:“哦,这是我认的干外孙女。” 随后又给闻知介绍了一下对方。 但闻知太紧张,没听清,只听到了是什么公司的吴总。那个公司的名字听着很熟,是人尽皆知的一家互联网公司。 不过,闻知也不确定是不是自己脑子里想的那个。 她不太适应这种场合,虽然已经毕业很久了。但因为性格内向,也不擅长交际,即便是同学聚会或社团活动时她也总是安静地坐在角落。 此时此刻她就有些拘谨,连风吹过脸颊时都是热的。 对方又跟贺屿之聊了几句,还夸说贺占年这个孙子年轻有为,颇有几分贺家老爷子年轻时候的影子。几人客套了几句,又谈到贺屿之现在接手的那两家公司前景如何如何。 闻知听不懂,只听得出来贺屿之很厉害。 几个人聊了一会儿,闻知站在旁边不知道说什么,有些尴尬。后面又来了新的人,陆陆续续过来想跟贺家老爷子祝寿。 而这时,她忽然觉得旁边的光略强了一些,转头才发现,原本站在自己旁边的贺屿之不知道什么时候走到另一边去了。 闻知原本在这个地方就不适应,孤立无援的,想走。 她在这儿也只跟贺屿之熟悉些。 那人一走,她便对方下意识地转头去找他。 好在稍一转头就看到对方,才现贺屿之从旁边的门进了别墅里,正站在门口用手势示意她跟上去。 此时客人正在跟老爷子说话,也没人注意她。 闻知没多犹豫,直接转身跟了上去。 一进别墅,原本太阳晒着的肌肤终于有了微微凉爽的感觉,舒服了很多。 “外面人多,里面会好一些。” 贺屿之向她解释说。 闻知看了男人一眼,耳尖略微红了红。贺屿之应该也看出来了,她到人多的坏境就会不适应,浑身紧绷着。 “谢谢。”她说。 贺屿之却只摇了摇头,轻声说了句:“没事。” 她两人此时离得很近。闻知站在他身前,鼻尖处闻到男人西服上淡淡且清新的气味,优雅且疏离,雄性荷尔蒙的感觉。 她身子有些不自然,贺屿之也只是低头看着她。 两个人都没有再说话。 可就在这时,旁边忽然传来的一道声音,一下将闻知从昏晕中拽了出来。 “闻知?” “你怎么有时间过来了?” 闻知心头凛了下,很快转过头,看到左雪岚左手拿了一杯酒,正走过来看着他们。 她还在想着措辞,却没想到贺屿之先一步开了口。 “是爷爷叫她来的。” 他站在那儿,抬眼看向左雪岚,双手插在西服裤兜里,语气平静冷淡。 左雪岚哦了一声,走过来。 闻知睁大了眼睛,看着左雪岚过来,后背发紧。 虽然已经过去了这么多年,但这个女人保养得依旧很好看,看不出什么年纪,身段仍然既成熟又有韵味。 以及那种高高在上,谁都不睬的感觉。 她穿了一件墨绿的吊带裙,露出皙白漂亮锁骨与直角肩,玫瑰金色的钻石项链跟耳环也是搭配好的,有种复古港风的感觉。 “小知现在也毕业了吧?” “这么多年没见,变漂亮了啊。” 左雪岚走过去,上下打量了一下闻知,飘飘然说了句。 闻知确实比上学的时候漂亮的很多,但具体也说不上到底哪里好看了。 左雪岚只注意到女孩儿脸上的那块胎记不见了,衬得两双大眼睛澄澈明亮,杏仁样儿的惹人怜。 其余五官倒是看不出太大的变化。 她身上淡蓝色的连衣裙很普通,四肢纤细白净,黑长的直发披在肩后,就是一朴素大学生的感觉,但整体搭配在她身上就很好看。 跟其他那些左雪岚见过的,她们这个年龄段的女孩子不同的是,闻知身上有种很浓郁且沉静的书卷气。 那种感觉很难形容。 像是一朵纯白的睡莲,并不热烈夺目,却当真沁人。 年轻果然是最好的化妆品,什么都比不过。 她走过去拍了拍女孩子的肩膀。 闻知抬头看着她,小心翼翼地问好:“贺太太……” 左雪岚笑了一声,看起来还算温柔客气:“叫什么贺太太,叫阿姨就行了。” “外面客人多,我去招待一下。” 她说完后然后便抬起眼看向贺屿之,给对方使了一个眼色,让他到外面去。 但贺屿之没动地方。 左雪岚睁大了眼睛,又瞪了贺屿之一眼,使劲使眼色。 这次连闻知都看到了,也知道左雪岚什么意思,却没想到贺屿之还是无动于衷。 左雪岚实在忍不住,干脆说出了声:“屿之,你在这儿待着干嘛?” “跟我去外面招待客人。” “你自己去。”贺屿之不咸不淡地回。 第61章 ◎“小狐狸精”◎ 左雪岚睁大了眼睛看着贺屿之, 心里气得不行,但又不好发作。 她心里想,这闻知简直就是个小狐狸精。别看长得一副呆呆傻傻小白花的样子, 不出现还好, 一出现准没什么好事。 以前是这样,现在还是这样。 左雪岚也想不通了。按理说自己儿子这个条件什么类型的漂亮姑娘没见过, 怎么闻知一出现就跟被下蛊了一样。 她瞪了贺屿之一眼,转身走了。 左雪岚的表情明显不高兴, 这一点连闻知都看出来了。 “你还是跟着阿姨一起去吧。” 她想了想,劝贺屿之说。 谁知道对方似乎并不把这当一回事,只淡淡说了一句:“不急。” 外面客人很多,相互交谈着,屋里却形成了一种反差,格外安静无声。闻知站在贺屿之旁边,站也不是, 坐也不是,总有些不自在。 最后干脆蹙了蹙眉,小声说:“礼物送完了, 我还是先回去了吧。” 这样的场合实在不适合她。 贺屿之又是这样固执的一个人。闻知并不迟钝。她能感觉出来,贺屿之不出去似乎是想跟她在一起。但以他的身份来说, 这样不好。 闻知觉得自己还不如走掉。 这样的话,对方才能好好的去做他应该做的事。 只是听她说完后, 那人眉心拧了拧, 眼里眸光闪过, 沉声说:“你可以现在回去。” “但如果一会儿他老人家又想见你, 找不到怎么办?” “你一声不吭走了, 按他的脾气只会更生气。” 闻知想了想, 觉得贺屿之说得也有道理。 毕竟爷爷生日一年只有一次,何况前些年她就因为学业也缺席了。这次又只送个礼物便走,似乎也不像话。 反正就一天而已,忍忍就忍忍吧。闻知想。 “那好吧……”她勉强说。 见闻知放弃了要走的想法,对面年轻的男人也总算松了一口气,原本英俊却紧张的眉眼明显舒展开来。 “饿么?想不想吃东西?” “还是想喝点什么?”那人问。 不知道为什么,闻知总感觉贺屿之在跟她说话的时候小心翼翼地,仿佛生怕说错了哪句话就惹得她不高兴就走人。 这变得一点也不像他。 “不用,我在这边坐一下就好。” 闻知说着,在一旁的编织椅上坐下。只是才刚坐下没多久,就听到外面人群有惊呼的声音。 她转过头,想透过窗看看外面发生了什么。但只能看到一堆人围在那些正在做料理的厨师们前面,看不清里面在做什么。 虽然不喜欢人多的场合,但好奇心却是全人类统一的。 “要出去看看么?” 闻知正张望着,便忽然听到贺屿之的声音在身后响起,声线关切且轻柔。 “啊……可以。” 她犹豫了一下,但最终点头站起来,跟着对方重新过去那边。 刚刚因为被人挡住了,很难看清厨师在做什么。 等走近才看到,帮厨们正在各做各的事情,十分忙碌。 而刚才引发人群惊呼声的,则是因为主厨在做一道菜时不知道怎么弄出了蓝色的火焰,像变魔术一样,所以才引得站在旁边的几个贵妇连连称奇。 闻知走近了,也站在旁边看得出神。 主厨是一位金发碧眼的男人,另外几位帮厨也不太像是亚洲面孔,应该是跟着主厨团队一起过来的吧。 她看着其中一位主厨将巨大的龙虾一下从头切开。 闻知还因此被稍微吓了一下。 她很少接触这些上流社会的玩意儿,但看着他们行云流水的做菜确实是一种享受,觉得新奇,以至于就一直站在那里看。 贺屿之则站在她旁边。 他最开始还跟她介绍几句,包括厨师是谁,从什么餐厅请过来的,都得过什么奖项云云。 对方还要配合着她的身高,半弯腰的说。 闻知站在那儿,只觉得贺屿之这样讲话搞得两人之间有些暧昧,很不适应。何况周围人那么多,他就非得单独给她科普,弄得闻知心里不自在,故意往旁边挪了挪。 没想到贺宏盛忽然过来,要叫贺屿之过去一下。 闻知没听清,应该是商业上谈合作的事。 但她见贺屿之皱了皱眉,像是在为难,不想去的样子。 闻知不想让对方因为自己这样,便试探性地开口说。 “你去吧。” “我在这边自己看就好,挺有意思的。” 贺屿之看着她,始终迟疑的目光在听到她说这句话之后才舒缓了些。 “好。那我去一下,马上就回来。” 闻知轻点了点头,看着对方跟贺宏盛一起往别的地方走了之后,才重新转过身,看着对面一个漂亮的女帮厨用浆果色的酱汁装饰摆盘。 勺子啪地一下打上去,漂亮的颜色便自然而然散开来,形成迸溅的形状,同时伴随着银勺撞击陶瓷碟时清脆的声响。 闻知正看得入迷,却忽然听到旁边有个女声在惊喜地叫她。 “闻知?” 她回过头去,看到一个光鲜漂亮的女生站在旁边。闻知怔了一秒,在脑子里搜索了半天才想起来。 是宋晴。 相比于闻知的怔愣,对方倒很快就认出了她。 “怎么?你认不出来我了吗?我可是一下就认出来你了诶。” “好久不见。”对方说。 虽然闻知想起来宋晴之前说的那些传言,心里还是会不舒服。即使知道是假的,也觉得浑身难受。 但那毕竟已经是七年前的事情了。即使她对宋晴没有那么喜欢,也不至于记仇。 “没有,能认出来的。” “好久不见。”闻知回。 宋晴还是跟以前一样漂亮,比之前要更精致了些。可能是上学的时候有校规管着,化妆打扮不能太过火。但成年之后就完全随着性子来了。 她穿了一条很夏威夷感觉的裙子,像是度假来的。妆容也很热情洋溢的感觉。 “你怎么把眼睛旁边那块胎记做掉了?”宋晴问。 “我还觉得那块胎记是个人特色呢,为什么要弄掉啊?这样显得多平平无奇。” “因为……” 闻知攥了攥拳,一时间被宋晴问得有些语塞。 以前从来都没有人说过那是个人特色,都只是说可惜她长了那样一块胎记而已。 但没想到去掉后,又被人说成了是“特色”。 或许别人无法理解,但闻知心里有些难过。她并不是讨厌那块胎记,毕竟没有人愿意憎恶自己,觉得自己丑陋。 但那块胎记确确实实让她养成了敏感且自卑的性格。 她恨自己内心不够强大,没办法把缺点当成另一种美。 “因为正好有机会,就做掉了。”她含糊地说。 “那真是可惜。”宋晴皱了皱眉头,一脸惋惜地回道。 “那你现在在哪儿?还是在北城?在上学吗?还是已经工作了?”对方问。 毕竟是曾经的同学,互相问一下现状也正常。 闻知虽然刚刚因为胎记的事内心有些不舒服,但还是如实回说:“没有。我已经毕业了,现在在沪城工作。” “因为贺屿之爷爷过生日才过来的,明天就回去了。”她说。 “沪城?什么行业啊?” “是在博览杂志做编辑。”闻知回。 不过她刚说完又就有些后悔。说这么详细做什么?如果不是喜欢科普科学这方面的人估计也不会知道。 果不其然,宋晴直接回了一句:“没听说过。” 闻知尴尬地笑笑,没再解释。 “我现在在哥大艺术学院读导演,还没毕业呢。” 宋晴一边说着一边耸了耸肩,“毕竟我可不像贺屿之这个神人,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就修完了学分回来,还是金融跟法律的双学位。” 闻知低着头没有回答。因为她也不知道自己该说什么。 “嗐,我听他们说,你高二下半学期的时候就转学走了?”对方又问。 “嗯。” 闻知点了点头。 “就同学了小半年我还能认出你,说明我的记忆力还是不错的。”宋晴笑了笑。 “话说,那你知道贺屿之养兔子的事吗?” “兔子?” 闻知皱了皱眉,随后摇头:“不知道。” 估计是她转学之后的事情吧。 反正她在的时候,没看到贺屿之养过什么兔子。 “哦,那可能是你走之后的事吧。我看他朋友圈发过一段时间。那只兔子长得可丑了,也不知道他为什么喜欢。不过好像没养多久就死了。” 闻知走之前就把贺屿之的联系方式都删得干干净净。加回来之后也没去特意翻过对方的朋友圈,所以并不知道这件事。 “原来他还喜欢小动物啊。” 闻知尴尬地笑了笑,不过心里确实有些吃惊。 她想象不到贺屿之这种脾气暴躁,又特别没有耐心的人是怎么照顾小动物的。 但又一想到宋晴说,那兔子没多久就死了,便感觉似乎找到了问题的答案。 而此时,贺屿之才刚应付完长辈那边回来,远远便看到闻知跟一个女生站在一起,像是在说什么,走近才发现是宋晴。 他不由得想起之前发生过的事,有种不踏实的直觉。 “你们在聊什么?”他走过去问。 贺屿之看了闻知一眼,一下便看出她情绪不太高,随即皱了皱眉。 “没聊什么啊,就是同学叙叙旧而已。”宋晴说。 “贺屿之,你不够意思啊。” “听他们说你都回来两年了,也没说找之前几个朋友聚一聚?”宋晴笑着说。 “工作忙,没有时间。” 贺屿之表情比较平淡,只回了句,“而且你不是在国外么,找你干什么?” “切,真是冷血。” “不跟你说了,我去找别人。”宋晴这样说了句,然后便施施然转身走了。 贺屿之皱着眉看着宋晴的背影,然后回头去看闻知,却发现对方低着头,不想说话的样子。 闻知不开心的时候就是这样。像一只喜欢自己跑到角落里舔舐伤口的小动物。 但贺屿之还是能从那张脸上看出她情绪的。 虽然她自来开始兴致就不高,但好像没有程度这么深。 他眉头紧锁了一下,加快了几分脚步追上宋晴,又问了一遍:“你刚刚跟她说什么了?” “没说什么啊?” 宋晴也觉得贺屿之大惊小怪,一脸莫名其妙地回:“我就问了问她现在在哪工作,然后跟她讲了一下你养兔子的事啊。” 贺屿之眉头皱了皱,像是思考了些什么。随后又转身去找闻知。 而此时,闻知已经站到了离他稍远的一处位置。等他赶过去后,闻知就只是站在厨房旁边,静静地看着里面的厨师们在做菜装盘。 菜是一道道出来的。 第一道头菜已经好了,自然应由今天最重要的主人第一个品尝。 贺屿之不知道该跟闻知说什么,也不知道该怎么问怎么做能让她心情好一些。正努力想着,宴会便已经进入到了要品菜的环节。 老爷子在簇拥之下,拿着勺子品尝了一下。 直到他说了声不错后,后面的仪式才算正式开始。 其实对于有钱人的聚会来说,食物根本就不是解决饥饿,而是象征社会地位的东西。他们也不在乎吃多吃少,口味到底如何如何。 只要材料是最贵的;厨师是名气最大,最难请到的,目的便已然达成。 但闻知是穷人出身,也体会过没有东西吃的饥饿感受,对于食物的概念还停留在要吃饱吃好,吃得营养上面。 第一道菜看起来是分子料理。 她也不太懂,只觉得是一堆泡泡在上面。漂亮倒是很漂亮的,但只有一小勺的量。 闻知唯一庆幸的就是自己早上坐动车过来的时候吃了面包,并不算很饿。 因为刚刚宋晴的关系,闻知莫名就想离贺屿之远一些。 她好像有时候会忘掉,自己跟贺屿之他们不是一个世界的人这一点。 但宋晴的出现又再次提醒了她。 何况,贺屿之说自己没有女朋友,爷爷也说他没有。 是不是真的没有过,谁说得清呢? 那种一夜情缘什么的,有没有或许只有他自己知道了。 贺屿之长得就很像有很多女人的样子,也跟很多像宋晴这样的白富美关系好…… 但他又偏说喜欢她,想娶她。 闻知也不知道这个人到底能不能相信了—— 毕竟她曾经无条件的相信过他,后果却只换来难过跟痛苦。 闻知一想到这些就更不愿意跟贺屿之在一起,贺屿之还偏跟在她旁边。给她拿这个拿那个,像个跟班。 可谁不认识贺屿之啊?过来参加贺占年生日的名流多多少少都跟贺家有点联系。 贺屿之又是圈子里出了名年少有为的人物,又是贺占年唯一的亲孙子,是集团日后走向至关重要的一环。 闻知甚至能明显感到,贺屿之跟在她旁边时,始终有无数双眼睛往他身上看。 从他身上,又转移到她身上。 闻知不想受人瞩目,那种感觉让她不适应。 但贺屿之却又偏偏要在大庭广众之下,这种人多的场合照顾她。 闻知甚至看到了不止一次左雪岚投过来的不太高兴的目光,弄得她下意识觉得自己做错了。倒是爷爷在看向他们的时候,目光始终欣慰。 终于到了要讲话的环节。 贺占年作为今天的寿星,自然要上去主持一下。 今天在场的还有不少集团股东跟合作方。 之前早就有放风的消息说贺占年要彻底放手集团事务,同时也会在今天的寿宴上宣布自己股份转让的事宜。 虽然这股份怎么算都还是贺家的,但没人知道贺占年具体会怎么分。 闻知对这些并不知情。 她唯一苦恼的就是自己什么时候才能回沪城。然而今天是爷爷生日,自己又不能做一些影响寿宴气氛的事情来。 虽然不适应这种场合,但贺屿之一直在旁边跟她说话。在她不好意思拿食物的时候,对方也会直接帮她拿了给她。 闻知不想受他的好,也觉得周围人的眼神让她不好意思。 但从另一方面来说,贺屿之确实是在照顾她。 寿宴的男主持人是个熟脸,连闻知这个不怎么看电视的人都在电视上见过那人的节目。对方确实专业,拿过话筒不过几语,气氛就热了起来。 而闻知当时正低着头,在想定什么时候回沪城的票才好,贺屿之则站在她旁边。 想着想着,忽然之间便听到前方的人群里有叫嚷和惊呼声。 她不明所以地抬起头来,眼睛颤了颤。 等她去看时,贺家老爷子便已经整个人躺在了草坪上。似乎是在正准备上去讲话的时候,不知出了什么事,忽然就倒了下来。 闻知心尖骤缩,整个人木在原地。 而另一边,贺屿之已经反应很快的一个箭步冲了过去。 作者有话说: 写到这儿忽然意识到其实俩人也挺匹配的……小狗对外冷静有逻辑,知世故而不世故,可以照顾社恐的知知;然而对内又是个恋爱脑,遇到老婆相关就开始暴躁失控情绪化,只有知知可以给他顺毛毛,让他平静下来,呼呼。 ……感谢在2023-04-17 14:22:31~2023-04-18 02:01:56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芋泥麻薯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红茶拿铁??、啦啦啦是seagull啊、six、黑猪啊、Echo、芋泥麻薯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62章 ◎“消毒水味”◎ 因为事发突然, 闻知根本就来不及反应。 她一时间脑袋里面只有慌乱的人群,以及周围嘈杂的议论声。 老爷子的身体向来不好,因此一直配备了专门的医疗团队跟着。那些人很快便过来开始急救跟检查, 同时用最快的速度联系了医院那边。 救护车很快便来了。 贺宏盛跟左雪岚随着救护车一起过去, 因为车里还有一直跟着爷爷的医护和保镖,位置不太够家属坐。 寿宴现场还有一些爷爷的亲信和朋友, 一部分也担心着,开车跟着救护去了医院那边。 闻知全程处于出神且游离的状态, 混乱之中也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办。 整个现场乱成一片。 除了贺家人,闻知几乎跟谁都不认识,也不知道自己算不算家属。只能在心里干着急。 她站在原地无助地看着贺家老爷子被抬上担架,送进救护车内。 白色的救护车顶,红蓝色的灯光不断轮换闪烁着。 闻知呆站在原地,直到熟悉且清澈利落的声音陡然将她拉回现实—— “你跟我走。” 贺屿之说了一句,然后便拉着闻知的手腕朝车库的方向走去。 闻知此时还处于完全没有主意的时候, 不知道自己应该跟谁走。 但对方却似乎始终保持着镇定冷静,能很快地分析局势,规划掌控好目前混乱了的局面。 贺宏盛跟左雪岚直接跟着去医院了, 也没怎么作吩咐,留下了烂摊子。 贺屿之先是给宾客做了一下简单的情况说明, 然后又安排管家安顿好剩下的宾客,让还在家里待命的几位司机先将左雪岚家的那边亲戚送过去。 自己则去重新开车准备往医院赶。 闻知被他拉着, 一直到他车旁边时才反应过来。 她原本还犹豫着要不要上贺屿之的车, 但一想到现在出了这么大的事, 自己却在这里计较这些男女感情上的鸡毛蒜皮, 又不免有些自责。 严格说来, 虽然自己跟爷爷关系不错, 但仍然是个外人。 贺屿之才是爷爷的亲孙子。 要说着急,他肯定比她更着急。只不过越是这种情况才越要保持冷静才行。 对方基本没有跟她说话,就只是拉着她过来,准备带她去医院。 闻知原本想说自己打车过去也一样,但看着男人那张跟冷静严谨的脸,最后还是将话憋了回去,乖乖跟在对方后面坐了他的车。 她终究还是心地善良,不想再在这件事上添乱。 闻知从来没有坐过贺屿之亲自开的车,却没有想到第一次却是在这种情况之下。 对方一路没有说话,只目视前方开车。 闻知也不吱声,始终系好安全带,安静地坐在旁边,看着道路周围的树木跟建筑不断地向后退去。 车里只剩下导航的声音。 贺屿之今天开得车跟那时候他去她办公室楼下那种张扬炫酷的跑车不同,只是很低调的纯黑色。 等到两人赶到医院的时候,贺占年已经被送进了抢救室,目前还没有更进一步的消息。 外面的走廊里很多人在等,气氛略显沉重。 连贺占年的遗产律师都已经临时赶过来了,以备需要。 闻知的身份比较尴尬。大部分人不认识她,她也不认识除了贺家之外的人。 两人到了之后,贺屿之先去询问了一下目前的情况。 闻知则趁着对方跟贺宏盛他们谈话的时候,偷偷跑到另一边给孙慧打了一个电话。 对方今天没有过来。但她不清楚是母亲是工作实在走不开,还是觉得自己过来不太符合贺家的身份,只让她来了。 电话通了之后,闻知简单说了下情况,孙慧也有些被吓到。 “啊?怎么突然这么严重?” “我上次去看老爷子精神状况还挺好的啊,说着再过几个月都能出院了的。” “那现在是什么情况?”孙慧问。 “现在还在急救室,我也不知道具体是什么原因,估计要等医生出来再说吧?”闻知站在走廊的尽头,一边抬眼看了下另一边的急救室,一边轻捂着手机小声说。 “那……那我现在要不要过去?” 孙慧也一时没了主意,但略微想了几秒才说:“哎,这种情况我去了也没什么用。” “那边都是大人物。我去了也只是给贺先生他们找麻烦。” “你先在门口等着,一会儿看看是什么情况吧。等有了结果你再告诉我。” 闻知皱了皱眉,默默垂下眼帘,答应说: “嗯,好。” 现在人确实很多,各方都有。而且不知道是谁放出了消息出去,以至于外界也闻风而动,开始有记者在医院外面蹲守着,也不好说一会儿是什么情况。 “那等有进展我再告诉你。”闻知轻声说。 她说完后便草草挂了电话放进包里,直到转身之际才有些愕然:贺屿之不知道什么时候过来了。 但因为闻知刚刚在看向窗外,没有注意到。 那人正立于距离她四五米远的地方,双手自然垂下放在西服裤兜里。 西服裤笔挺考究,衬得男人两条遒劲的腿更加笔直修长。 他原本比例就好,人高腿长,宽肩窄腰,五官精致落拓。虽然长得高却没有驼背的毛病,永远挺拔如青松般。再加上常年运动锻炼的习惯,能极好的将那身西服撑起。 和高中时慵懒随性的少年不同,此时的贺屿之身上俨然已经渐渐有了某种成熟的精英气质。 也有着比年少时更强的压迫感。 她之前没发现,是因为他在她面前时很少是这样冷静疏离的,看着让人觉得难以接近。他在接她时仿佛就像换了一个人似的,又烦又黏人。 甚至闻知好几次都觉得,他有些幼稚。 但直到此刻闻知才忽然意识到,贺屿之并不幼稚。其实他比她要成熟得多。至少在人情世故,通明练达方面,她还是个小孩儿,贺屿之才是那个成年人。 她不知道他什么时候过来的。 但对方站得离她并不算很近,也不远。既有着安全距离,但又能让人知道他是过来找她的——因为周围再没有第三个人。 闻知抿了抿唇,走了几步迎上去。 “医生有透露吗?现在情况怎么样?”她问。 “不太乐观。”贺屿之回。 听对方这样说,闻知心口揪了一下。她原本半个小时前还想着回沪城的事,现在却没心思再考虑这些了。 “坐下休息会吧。” 男人给闻知用眼神示意了一下医院旁边的等候椅,暗示她坐,语气还算温柔。 跟靠近急救室那边的连排椅不同,走廊这边靠窗的椅子就只有两个座位。因为不确定还要等多久,闻知皱了皱眉,最终选了靠里的座位坐下。 待她坐下后,贺屿之才在她旁边的位置也坐了下来。 两个椅子是连在一起的,中间几乎没有空隙。 而贺屿之又长得高大,这么个椅子对闻知来说足够,对贺屿之来说就有些小了。 他一坐下,两个人侧面的衣服面料便摩擦了下,几乎贴上。 闻知心里乱乱的,很担心爷爷会出事。 因为上次跟宋元意看电影的事,贺屿之表现得让她有些害怕,再加上孙慧最近又一改之前的态度,有些想撮合他们的意思。 再加上闻知听说贺屿之去给母亲送了不少礼物,还说想娶她,这就让她一时不知道要怎么面对对方。 她暂时只想避开贺屿之,一点都不想见到这个人,因为爷爷过生日,没办法才过来的。却没想到发生了这样的事。 但因为有更严重的事情夺走了精力,其他事反而就先放在脑后了。 她本来想安慰贺屿之几句,欲开口时,却又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她只能沉默着坐在他身边。 但跟闻知想象的不同,贺屿之似乎并没有很悲伤痛苦的表情,而是显得整个人很平静。 两个人不知道一起坐了有多久,另一边的急救室的大门才终于打开。医生出来说明了情况,以及交代后续的治疗和手术问题。 门一开,再外面等着的人都围了上去。 保镖只能维持一下基本秩序,但能到这边等着的不是贺家的亲戚,也是老爷子很重要的私交,都不是惹得起的人物。 但那个医生却不怎么管这些,只说:“你们能回去的就都先回去吧,这么一堆人在这儿有什么用?” 贺宏盛问:“我爸他怎么样了?” 对面的男医生连口罩都还没有摘,只露出一双眼睛来,回复说:“目前只能说暂时脱离生命危险了。” “但脑部的病灶情况比较复杂,还需要研讨。” 闻知跟贺屿之也在医生出来之后起身过去了,走过去时正好听到医生说这句话。 她心底咚的一声。 之前听孙慧说过,爷爷之前做得好像是心脏方面的手术,也休养了好一段时间。怎么现在突然又变成了脑部的病灶?她有点懵。 虽然人还没醒,但抢救总归是抢救过来了。 在场的,有人欢喜有人忧。 此时已经是下午四点。见老爷子没什么事,大部分人也就不再多留。跟贺宏盛打了声招呼,说等老爷子醒了再过来探望。就这样渐渐的就只剩下了贺家人跟闻知。 闻知中午就没吃什么东西。 原本因为精神紧张,还不觉得饿,等听到爷爷没事了之后,那种饥饿的感觉才渐渐浮现出来。 等进去看到爷爷躺在病床上的时候,她鼻子跟眼睛都有些酸。 后来,贺宏盛跟左雪岚留在病房陪护,通知了公馆那边送物品跟煮饭过来。 闻知觉得自己身份尴尬,也不好时时刻刻在病房里面待着。怕他们一家人要说话,因为有自己在就不太方便。所以就只是进去简单看了一下爷爷,很快便出来了。 她站在走廊里,准备给孙慧打个电话通知一下。 刚打完没多久的工夫,就听到贺屿之从病房里面出来的声音。 她回头看了他一眼,随即侧过身来,努力避开其视线。 但贺屿之看到她时,却好像是猜出了什么似的,仍然走过来,只轻问了声:“饿了么?” “爷爷不知道什么时候醒。” “我先带你去吃点东西。”他说。 闻知抬起头看他,一想到对方要带她去吃东西,还是本能的拒绝:“不用……我……” 虽然肚子已经饿得不行,但想到要跟贺屿之面对面吃饭,她又觉得饿着肚子也不是不行。 “那你要饿到半夜?”贺屿之问。 “也不是……”她低下头,抿了抿唇说。 “如果你是要等他醒的话,最好还是吃一点。不然后面体力会吃不消。” 男人的声音很平静冷淡,似乎只是在陈述事实,并没有任何讨好或温柔的意味。 闻知恍惚间觉得,贺屿之好像忽然之间对她很疏离。 “那好吧。”她咬了咬牙,答应下来。 两人去附近的一家餐厅吃了饭。 一切都在无声中进行。除了点单的时候询问了几句,贺屿之也没怎么跟她说话。但两个人还算有默契,只是面对面坐着吃饭而已。 闻知时不时抬起头瞥他一眼,感觉贺屿之似乎始终处于思索的状态。 但她不知道对方在思索些什么。 这种时刻的贺屿之就跟他在楼下等她下来时完全不同。整个人冷静又神秘,克制且疏离。对方明明就坐在她对面,却又有一种离得很远的感觉。 但闻知却意外不觉得难受。 或许是贺屿之这样专注于思考自己的事,不把注意力都放在她身上时,反而能让她轻松和舒服一些,压力也没有那么大。 她认真的吃东西,感受着她自己永远不会花钱过来品尝的美食。 最后等贺屿之签单之后,再跟着对方往回医院的方向走。 不知不觉中,闻知甚至有一瞬间的错觉—— 他们仿佛认识,并在一起了很多年,早已形成了一种不说话但又能和平相处的默契。 像是一家人。 吃完饭,闻知的身体状态好了许多。而天色也已渐渐由亮转暗,夜晚逐渐降临。 当他们回去的时候,贺占年还没有醒。 两人后来又在病房外面等到了将近凌晨,才终于等到贺占年睁开眼,略微恢复意识。 贺宏盛贺左雪岚一直在里面,见老爷子醒了赶紧叫贺屿之进去。闻知当时在旁边略尴尬了一下,但也还好。 她本来也摆得清自己的位置,也从未想过要怎么样。 对方一家人在一起的时间,她知道自己不方便进去,就只是在外面找了椅子先坐下来。 “你先进去吧。” “我等下再进去。”闻知说。 贺屿之回头看了她一眼,倒也没有强求,只是确定她没事后才进去。 贺占年醒的时间太晚了,此时再联系妈妈也没什么用。倒不如明天再过来。不过贺家老爷子醒了这件事估计很快就会被散出去,明天估计来探望的人会很多吧…… 闻知坐在长椅上默默地想。 等了大概十分钟,贺屿之才重新从里面走出来。 “他目前状态还可以,但太晚了,还是先让他睡了。”对方说。 “状态还可以就好。”闻知回。 听医生说如果醒不过来可能会更棘手,但既然醒了,应该就是还有转机吧?何况贺家的财力物力人力在这里摆着,肯定能找到最好的医生。 她这么想,心也总算往下放了放。 虽然没有见到爷爷清醒的样子,但知道他醒了,对于闻知来说就是好消息。 “累了吧。” “我送你回家里客房休息。” 贺屿之说,“想要见爷爷的话明天再过来,现在太晚了。” “你也该休息了。” 闻知很快就意识到贺屿之说的客房是贺家公馆的客房。 她脑海里立即闪过自己曾经去过的那一间,她在那里跟贺屿之庆祝过他的生日,也曾经无数个夜晚在里面写作业。 随后又联想起当时自己跟妈妈住的小屋子…… “不了……我住酒店就好。” 已经快凌晨两点了,现在再回沪城睡一觉,第二天再坐车过来看爷爷也不太现实。 但她又不想回公馆去住。 今天吃饭已经是贺屿之付的钱,她不想再欠更多—— 当闻知觉得自己无法给对方同等或对方所需要的反馈时,没法心安理得不想接受别人对她的好。 谁知贺屿之看着她,微微蹙了蹙眉,声音低沉平静。 “现在这个点临时去订酒店,你觉得现实么?” “……” 闻知没法反驳。 北城现在的酒店都要提前预约,而这个时间,又尤其是这个地理位置,大部分酒店都早已客满。 “应该还会有空着的,只要耐心找一找就好了。” 她回着,不自觉握紧了垂下来的两只手。 但贺屿之只是站在对面平静地看着她,过了几秒后才说:“闻知。” “你没必要这么避着我。” 第63章 ◎“旧海沉浮”◎ 闻知皱了皱眉, 低着头不说话。 “那好吧……麻烦了。” 她犹豫了一下,最后还是答应下来。 贺屿之也没再多说什么,见闻知已经答应了, 便只是带她下楼找到停车厂的位置, 送她回去。 两人一路无话。 此时已经是深夜两点多,但北城的路上两侧依旧灯火通明, 只不过行车比白天时少了很多而已。 贺屿之关了导航,依原路返回。车外很静, 车内也几乎没有声音。 闻知望向窗外,心里莫名空荡。 或许是白天的时候精神太过紧绷,三餐也不是很规律。闻知脑袋昏昏沉沉,确实有些累了。再加上车内很舒服,她靠在椅背上,几乎快要睡过去。 直到车速放缓,再睁眼时已经驶进了庄园。 闻知揉了揉眼睛坐起身, 忍不住转过头看了左边的贺屿之一眼。对方没什么表情,很平静的样子。 夜晚墨色的背景将整体的氛围拉低。 只有车内屏幕和冷调的暗光映亮男人的脸。侧颜线条流畅利落,鼻额转角跟眉骨到鼻尖的弧度都几近完美。 再往下, 是明显凸起的喉结。 他纤长白净而骨节分明的手搭在黑色方向盘上,动作利落的将车停到相应的位置。 闻知下了车, 跟着贺屿之一起回到公馆。 此时管家也还在里面等着,看到闻知跟贺屿之一起回来明显错愕了一下, 但很快便将短暂压抑的情绪压了下去。 再回贺家, 感觉真的不同。 上学时, 因为妈妈也在这边, 至少有一个小小的房间是只属于她们母女俩的。所以有回家的感觉。 但现在再回来, 已全然是客人的身份。 不知道贺屿之是不是故意的。闻知不想回他之前给过她钥匙的那一间客房。但他偏偏就领她到了那一间门口。 闻知皱了皱眉, 什么也没说。 身体的乏累已经让她没精力再去想那么多。何况这间本来也就是客房而已。 贺屿之从管家那里拿了门锁打开,站在门口没有进去。 闻知看了他一眼,走入后略微打量了一下,发现这里几乎跟她印象中的场景别无二致。 陈设跟摆放位置几乎没有改变。 但因为每天都有人打扫,所以看上去还是干干净净的。 “你好好休息,明早可以起晚一点。” “我跟他们说了明天不用过来打扫。”贺屿之站在门口说。 闻知转身看向他,眼帘垂下:“谢谢。” “你也回去早点休息吧。” 其实不光她累,贺屿之应该比她更累才对。 毕竟他要处理跟忙碌的事情更多,不仅要顾及家里和医院的事,还要处理公司那边的事物。 吃完饭回来在医院等着爷爷醒来的那会儿,贺屿之就一直在处理今天公司的事,电话一个接着一个的。 闻知倒是还好。 他们的工作强度没有那么高,平时到了休息日领导也不会找,就比贺屿之轻松些。 “那……晚安了。” 她说着,手已经搭放在了门框上,正慢慢地将门关上。 “晚安。” 贺屿之站在门口看着她说。 那人眼底平静而温和,只是声音有些哑。即使是在这种疲累的情况下,身姿却依旧挺拔,看着有种可靠的感觉。 他分明说着别离开的话,却一步未走,仍然在门口站着。 闻知即便收回视线,都依然能感受到贺屿之的眼神正笔直落在她身上。 但她狠了狠心,还是将门彻底关上。 直到伴随着清脆金属声的门锁合上,闻知才舒了口气,渐渐放松下来。 她去浴室洗了一下澡,等回到床上已经快三点了。来不及细想太多东西,头晕晕的,躺到床上就睡了过去。 但或许是认床的缘故,闻知睡得并不踏实。 即使已经很累了,虽然能睡着,但却始终处于半梦半醒之间,做了好多梦。梦到又回了学校,老师让她交书本费,她没有钱,急得团团转。 快凌晨时,闻知才终于睡过去。 等再起来的时候,外面的天光已经顺着厚遮光窗帘未拉好的缝隙中泄了出来。看起来像是晴天。 闻知看了眼手机,八点半。 还不算太迟。 孙慧打过来了几个未接来电,但因为手机静音没有听到。她看到后便赶紧起床拉开窗帘,给对面回了电话。 “老爷子情况怎么样?” “昨天说是暂时脱离危险了,但好像还要手术。昨晚醒了,但不知道今天状态如何。我打算一会儿再过去探望一下。” “好,那你先去。” “我估计去的人应该挺多的,等你先去那边看看是什么情况。我再看我什么时候去比较合适。”孙慧说。 闻知应了一声,挂了电话。 她简单地收拾了一下,重新铺了床,尽量将房间整理成自己刚来时候的模样,然后才离开。 闻知出去的时候遇到管家,才知道贺屿之早上七点多就回了医院,但有特意跟厨房叮嘱给她做早餐,也留了一个他在北城这边的司机,看闻知是想去医院还是回沪城,好方便送她。 闻知想了下,还是决定去医院看一眼爷爷,等下午或晚上再回沪城。 因为不想在贺家公馆多留,所以她只简单吃了早餐之后便往医院那边去。 公馆只有几个新面孔,管家还是之前的。 管家阿姨当时对孙慧和她就很好,有时候还会给她们送自己做的东西来吃。只不过闻知回老家读书之后,两人就再没见过面。 但这次回来,感觉对方没什么变化似的。 唯一变化的仿佛是自己,从小孩子变成了大人。 对于闻知来说,管家阿姨始终是跟妈妈一样的长辈。左雪岚跟贺宏盛都不在,对方还问了问她的现状。听说闻知硕士毕业留在了沪城,也替她高兴。 等闻知到医院的时候,走廊里没什么人。 贺占年在顶楼的那一层。 闻知才出电梯就被保镖拦下,委婉地说是老爷子需要静养,不接受任何来访。 闻知也没办法。 她知道这些保镖是依老板的要求办事。何况爷爷现在确实不方便接待那么多人。只是觉得有些惋惜,毕竟自己来都已经来了。 闻知站在门口给孙慧发微信,说爷爷今天不接受看望,叫她不用过来了。 没想到才刚发出去没多久,正在看回沪城的高铁票时,却陡然听见贺屿之的声音。 “她是自家人。” “让她进来吧。” 闻知抬头去看,看到贺屿之站在那些保镖后面,淡声说。男人沉黑色的眸子正看向她,抬手做了一个“过来”的手势。 那几个保镖没怎么见过闻知。等贺屿之说了之后才知道她是跟贺家有关系的人,立马觉得不好意思,一边连声说着抱歉一边让出一条路来,请闻知进去。 闻知愣了一下,但最后还是放下手机,跟着贺屿之进去。 两人一开始都没说话。直到后面快进门之前,对方才突然说了一句: “爷爷今天状态好一点了。” “啊,那就好。” 闻知回道,想了想,又补充了一句:“我等下看看爷爷,下午就回沪城了。” “还有……昨晚谢谢你,不然我还要再一个个看有没有空房间的酒店。” 贺屿之轻声说了一句没事。 两人走到病房外,进了门。 这里还是爷爷之前住的那间vvip病房,宽敞是真的宽敞极了,跟五星级酒店的规格也差不了多少。但人若是生起病来都是一样的难受,就算住得再好吃得再好,也没办法抵抗病痛。 她跟贺屿之进去的时候,屋里面只有一个护士刚给爷爷换好药出去。 闻知四处望了望,没看到其他人。 “我父母昨天晚上一直在陪着,今天早上一个回家去休息了,另一个去公司了。”贺屿之像是看出来了闻知的疑虑,这样说了下。 其实他没必要跟她解释。 但既然说了,闻知还是点了点头,应了一声。 “小知来啦。”爷爷靠在床上,面色看上去很苍白,但精神状态看起来不错。看到闻知便招手让她过去做。 “爷爷。” 闻知走到爷爷床旁边坐了下来,把刚才过来时在下面花店买的花顺手放到旁边。 “您感觉好点了吗?”她问。 “嗐,还是老样子。” 贺占年摆了摆手,一副不想提的样子。随后便抬起头看了一眼站在旁边的贺屿之,然后说:“屿之啊,你先出去吧。” “我跟闻知单独说点儿话。” 贺屿之站在一旁皱了皱眉,看起来像是不愿意,但也没说什么,最后还是出去且带上了门。 闻知一听到贺占年跟自己有话说,而且还要让贺屿之出去,心里也有些诧异。 她看着贺屿之出去,门那边传来关上的声音后才重新转过来,看向爷爷。 对方一脸慈祥地靠在病床上,还笑着说:“亏得我这次过生日是你们放假,不然又该耽误你们工作了。” “说什么呢爷爷。” “工作那边其实请假就好了。” 话虽这么说,但其实闻知有些心虚。 毕竟之前她说是因为学业的关系没法请假,但其实更重要的是因为贺屿之而不愿意回北城,逢年过节也只是跟爷爷用电话问声好。 贺占年叹了口气说:“其实年轻人忙一点好啊,正是应该拼搏的年纪。” “跟我们那时候不太一样啦。” 他躺在床上看着天花板,一边说一边像是在回忆自己的那个时代。 “我年轻的时候,他们说我成分不好,让我去你们家那边劳动改造。“ “我跑了好几次也没跑掉,还被抓回去一堆人围着,逼着让我下跪做检讨。” “后来呢,干脆就不跑了,心想着不跑还能活。” “省得跑了再被抓回来再被打,哈哈。” 他说着说着,眼睛里有了光,似乎整个精神状态也好了很多。 闻知就也没有打断,而只是坐在旁边听。 “不过那时候你们家那边是真穷,什么都没有。漫山遍野都是荒地,夏天的蚊子往腿上一拍能打密密麻麻的一手。” 贺占年继续说。 “吃得就更不用说了,哪有什么馒头米饭,能挖到点能吃的草就不错了。连树皮都恨不得被人扒了吃。” “你爷爷带我干活,就教我那些野菜野树什么能吃,什么不能吃,还带我抓蝼蛄,俩人抓了之后就一起偷偷找了个地方去烤,也总算能尝尝肉味。” “你爷爷人好,愿意跟我说话。后来才跟我说觉得我是读书人,想让我教他东西。” “其实能教什么呢?到了那种地方,知识有什么用?” “你明明知道有些东西是错的,也只能跟着说是对的,装傻才能活。” 贺占年叹了一口气。 “说来也好笑,穷得连被子都没有。就一块破木板子,扔个草甸子就是床。后来冬天我实在冷得受不了,你爷爷奶奶把他们家的被子借了我一床。” “后山着火。” “那时候一堆年轻人,什么都不懂,就拿了水往火里面冲。你爷爷不让我去,我不听他的,还吵了几句。” “谁知道火烧得太大,光是烟就要把人呛死。旁边的树又不知道什么时候烧断了,整个掉下来砸到我腿上,动也动不了了,只能等着被烧死。” “后来你爷爷过来救我,把我背了出去,又回去救火。” “没想到最后火是灭了,但人该没的都没了。有的命是留下来了,脸啊手啊烧得快没了人形。” “我倒是幸运。” 说到这儿,贺占年苦笑了一声,“这条腿养了半年就好了,连烧都没烧到。以至于后来我跟别人说经历过大火都没人信,说我在吹牛。” “没成想又过了这么些年,好像也没什么人记得那场火的事了。” “什么英勇事迹啊,什么奖章啊表彰啊,都没有。那些年轻人好像死了就是死了。” “后来我有了能力之后,想找当年一起的那些人,能找到的却寥寥无几。” “那时候我没结婚,也没女朋友。在那边的时候暗恋一个小姑娘,长得憨憨的,有点可爱,扎两个粗粗的麻花辫。不识字,但就是很可爱。” “我没跟她说过喜欢她的话。” “毕竟成分不好,组织也不可能让她跟我。” “没想到那次大火她也进去救了,你说她一个小姑娘能干什么呢?最后没出来。” 贺占年说着说着,眼睛里面像是有了泪花。 闻知在一旁听着心里也酸酸的,低着头有些想哭。 “嗐,这些话我以前还能跟朋友说说,现在朋友该走的也走了,也剩不下几个。另外一些朋友你跟他说这些,他们没经历过,也没法感同身受。” “我跟家里人也不说,每次一要提,他们就说我又忆苦思甜,像个祥林嫂。” “后来干脆就不说了。” “爷爷……” 闻知眼睛有些发酸,可能是因为她本来也是敏感的人,又是跟自己家乡有关的事。那场大火她只听妈妈说过,说是自己的爷爷救了贺占年。 但像这些具体的事情却并不清楚。 “哎。” 贺占年拍了拍她的手。“其实今天跟你说了这么多,爷爷心里舒服多了。” “我就是想在走之前就再想把这些话说给一个人听,再说一遍。因为总觉得再不说,死了就没人知道了。” 闻知睁大了大眼睛,赶紧说:“爷爷,你别这么说。” “您肯定会长命百岁的!” 没想到贺占年却摇了摇头,“什么长命百岁,都是骗人的话。” “我看过片子了,又是恶性的,手术难度高风险也大。还不如让我舒舒服服多活一天算一天了。” “实在不想死前再遭折磨人的罪。” “人嘛,早晚都是一死,就是看有没有遗憾罢了。” “我现在唯一的遗憾就是当初你爸爸生病的时候,我在国外,不知道你们家这么困难。如果不是后来你妈妈胆子大,直接带着你来北城这边,我都不知道原来你们家日子那些年过得这么苦。” “每次想起来就难受,想着当初应该早些帮忙的。” 贺占年看着闻知,语气慈祥且温和:“其实我知道,你当时忽然过来说不想再在北城念书,是因为贺屿之,对不对?” 闻知愣了一下,心底不由得有些慌乱,没想到秘密就这样被拆穿。 “爷爷……我……”她咬了咬唇。 “哎,你也不要怪爷爷。一半是我猜的,另一半也是看你们俩表现才得出的结论。” 贺占年说:“那时候你走之后这小子天天过来找我打听你下落,我就觉得肯定是有事。” “你知道吧,我一直想要个像你一样乖巧的女儿或者孙女儿,但是没有。” “我想,恰好那孩子喜欢你,两家之前又有渊源,两全其美,多好啊。” “知知啊,你不要怪爷爷撮合你们。” “爷爷是人,也会自私的。” “屿之这个孩子吧,虽然看上去不太靠谱的样子,但我知道他人挺好的。他喜欢你,在意你,这些我看得出来。” “我看人很准,知道他以后肯定也会对你好的。只是在这方面有点傻,脑子转不过来,不太会表达。” “可能是不太懂你们女生的心思。” 闻知低着头,一边听着,一边又觉得心里又酸又闷,什么也说不出来。 “但其实……这些都不是我要说的。” 贺占年说:“知知。贺屿之是我亲孙子,我替他说点儿好话,你不要介意。” “但你们之间具体发生了什么,其实我并不知道。” “如果他真的伤害了你,做了很过分的事,就不要原谅他。” “人生是你自己的,不要因为我而委屈自己。” “他犯的错要自己承担,我们每个人都一样。” “知知,你是一个好姑娘。” 贺占年说:“爷爷虽然很想很想你能成为我真正的家人。” “但比起这个,爷爷更希望你能开心快乐,做一个有自信的人。” “你明白吗?” 作者有话说: 难受……不是因为知知跟小狗 而是因为麻花辫的小姑娘 第64章 ◎“善良天使”◎ 贺屿之在外面等了快半个小时, 越等越着急。 不知道爷爷跟闻知说了什么。 他早就不是之前遇到一点小事就暴躁的性格了,但一遇到跟闻知有关的事情却还是有些沉不住气,像个毛头小子。 贺屿之在外面踱步了几圈, 强迫自己坐下去处理这两天积压的公司事务。 过了快四十分钟, 病房的门才终于打开。 他几乎没有犹豫,下一秒就站了起来, 视线随即向门口望去,看见闻知从里面出来, 眼圈红红的。 “爷爷跟你说什么了?” 他上前一步问。 闻知没有回答,只是垂着头,一声不吭地朝着电梯的方向走。 贺屿之皱了皱眉,先是跟上去了两步,又想起什么事,回来匆匆交代了保镖跟护士及助理几句,然后才重新跑到电梯的方向。 还好, 电梯还没下去。 原本门都要关上了,贺屿之几乎是在最后一刻赶到,火急火燎地。 他用手往里面伸了一下, 门才重新打开。 贺屿之进去后,眼见着闻知眉眼落寞, 明显往角落挪了挪。 这一层楼的电梯是单独的,从上到下就只有他跟闻知两个人。贺屿之站在她对面, 能明显看出对方眼角有微红哭过的痕迹。 他皱了皱眉, 心里晃过不安。 但贺占年一向对闻知还不错, 也很喜欢闻知。他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贺占年跟闻知说了身体的情况, 以至于她伤心得哭, 又或者是其他什么原因。 “爷爷跟你说什么了?” 他又问了一遍, 声音放得轻柔很多。闻知这个样子难免让他心疼,心口好像在被什么东西压着。 “为什么哭?” 他知道她是一个脆弱的人。但他不想看到她不安又害怕他的那一面。 这段时间以来,贺屿之一直压抑着,控制着自己不去找她,给她足够的空间,让她不要那样因为他而紧张难受。 明明是在意的,却要装作一副不在意的样子,否则就会把她吓跑。 如果两个人中间必须要有一个人就这么难受着,那他宁愿那个人是自己。 闻知没有回答,只是摇了摇头。 电梯平稳下行至一层,略微滴了一声,门缓缓打开。 闻知低头背着包从电梯里往外走。 她本身小时候就营养不好,整个人偏瘦,即便是成年后条件好了很多,但大体还是保持了青春期时的样子。 肩胛骨薄薄的,纤细瘦弱。但她身材很好,腰细,即便是不显身材的衣服,也能注意到身前微微隆起的痕迹。 她抓紧了斜挎包的肩带,一直从电梯内出来到了医院侧门的位置。 这里连接的是医院停车场以及住院部区专属的花园,跟门诊和急诊分开。再加上医院本身收费门槛较高,所以人就更少。院子里种了很多棕榈跟白蜡树,叶子很绿。 风吹过时,树叶簌簌得响。空气里有种清晰的草叶味,或许是草坪或旁边的灌木丛刚被修剪过的缘故。 阳光从树叶的缝隙间穿过,又落在医院前面的亭子里。地面上,阴影跟阳光交错。 闻知从医院里出来到外面,脚步才终于慢慢有放缓的痕迹。 贺屿之则始终跟在她后面。 她一停下,他也就跟着她停下。 闻知忽然转过头看向他,以至于贺屿之心底停顿了下。这姑娘原本一直低着头,他没法完全看清她的表情—— 直到她在阳光下抬头望向他。 那一刻,他才全然看清。 闻知的眼睛是杏仁状的,眦角钝圆,原本黑色的眸子在光下变成了浅浅的棕,眼眶有微红的痕迹,长发自然在两肩垂下。 贺屿之看着她的眼泪掉下来。 没有哭闹,没有诘问。一切都在无声无息间进行。完整硕圆的泪珠从眼眶中滚落而出,一颗接着一颗。 他心尖一紧,像是被人揪住。 “闻知……” 他看着她,喉咙又干又涩,如同有咽了碎玻璃卡在中间,想不出能安慰人的话。他甚至不知道她为什么哭,到底是不是因为他的过错。 旁人总夸他厉害,做事果断利落,目标明确,步步为营,有国际视角和前瞻性。从表象来看,他人生的前二十多年似乎每一步都完美而精准。 但在安慰她这方面,他却总是束手无策。 闻知吸了吸鼻子,抬起手擦了下眼泪,哽咽了一下。眼泪刚被擦掉一批,眼底却又很快泛起新一层的水雾。 他看着她低下头,肩膀微微颤抖着,仿佛在隐忍着什么。 让他看着心疼。 “你知道爷爷脑瘤的事吗?医生说是恶性的……手术风险很大。” 闻知抬头问他,因为刚哭过,声音里还有着水声。 “我知道。” 贺屿之低头看着她,沉声回。 他昨天就知道了,但没有跟她说。 现在消息还在保密阶段,怕会引起不必要的风波和舆论。二来以他的身份也不好跟她说,最好还是由贺占年亲自告诉她比较好。 “所以是因为这件事伤心么?因为爷爷的病情?”他问她,声音温柔,像是哄小孩子一样。 是吧…… 但好像也不全是。 闻知垂下眼帘,一想到贺占年说的话,心里还是有绞痛的感觉。 她的自卑如此明显,但却从没有人鼓励她要自信。 好像从小到大,她听得最多的话就是:“你长得没人家漂亮,再不努力学习就什么都完啦”、 “咱们家里穷,别想那些不切实际的事”、 “你能不能现实一点?现在不找男朋友不结婚,年纪再大了你后悔都来不及。” “……” 好像从小到大所有人都在说她不行,所以要怎样怎样才可以,没有人问过她的想法。可最让闻知感到痛苦的是,她知道那些人说的又是实话,是为她好。 她活在压抑里,始终负重前行。每每母亲说什么她都听着,甚至连叛逆的勇气都没有。 因为她已经没有爸爸了,不想再失去妈妈。 闻知也知道孙慧辛苦,所以对方说什么她都应着。害怕自己出了事,妈妈一个人孤立无援。 可这样的生活太累了。 就连喜欢别人的时候,下意识的想法也是自己不配喜欢他,甚至因喜欢对方而觉得抱歉。 她包装着自己的正常,小心翼翼地不让人发现原本的怯懦。 但闻知没想到她的自卑会被贺占年这样明明白白地点出来,有种一下子被戳到内心的酸软感。 社会总是在规劝人们应该怎么做,觉得这个专业好就都叫小孩去学那个专业,丝毫不看小孩真正喜欢什么;觉得大学要多好,工作要多好,工作之后又要嫁给好人家才算成功。 闻知觉得自己一直在被这个世界推着走,连停下来的时间都没有。 没有人在意她喜欢什么,想要什么,只是一味的告诉她要怎么样,还永远把她跟更优秀的人比较来以此证明她不够好。 但贺占年却说想让她开心、快乐。 从来没有人对她说过这样的话。不管她做出什么样的选择,只要她开心快乐就好。 可是这样的人,却很快就要不在了。 闻知太难过了。 不知道是感动,还是因为自己脆弱的一面被戳破的缘故,以至于压抑了很久的情感终于溃了堤。那种感觉上来忍也忍不住,情绪已经压抑不住。 “想哭就哭吧,不用忍着。” 她隐忍着,却听到对面的男人轻声说了一句,声线有种温暖而磁性的颗粒感。 一种极度的痛苦跟委屈将她淹没。 闻知低下头来,不想让人看见自己因痛哭而失态的模样,两只手捂住脸庞,微微弓下腰去。直到温热的液体顺着脸庞滑落又从指缝间流出。 心里好累、好疼。 或许大哭一顿什么都解决不了,但或许她真的需要发泄一下,纾解自己这十多年来的痛苦—— 直到她哭着哭着,落入了一个温暖的怀抱。 对方抱着她,让她的脑袋靠在他的胸膛处,用掌心轻轻拍了拍她的后背,另一只手摸了摸她的头。 其实她知道那是谁。 甚至能听到对方妥帖的心跳声。 但当时当刻,闻知什么也顾不得了。她只是想哭,想找一个可以依靠着的东西,放声大哭而已。她捂着脸哭着哭着,眼泪留到唇舌里,咸咸的。 “没关系的。” “有我在。”她靠在他身上,听到男人异常温暖的声音从上方传来。 但他能知道什么? 贺屿之家庭条件好,家里有钱,长得又好看,从小就有那么多人喜欢他,捧着他。他永远都不可能真正体会到她所感受的痛苦。 但这个世界上真的会有人能完全理解另一个人的痛苦么? 那也未免过于苛求。 一个人的世界观价值观由他的出身、教育和成长经历所决定。并不是自己选择的。 闻知也不清楚自己哭了多久。 总之是很久很久,嗓子都痛了,眼泪似乎都要流干。 她从未像今天这样什么都不管不顾地哭过。直到哭累了,才慢慢停下来,思绪也稍稍回炉了一些。 她哭得太忘情,以至于眼泪浸到了男人那身昂贵的西服上。 脸贴在那儿时,有温温湿润的感觉。 闻知抽噎了一下,用手推了推他,才重新直起身来。 她眼睛仍然酸着,但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大哭过异常的缘故,内心那种压抑堵塞的感觉消失了很多。 “不好意思。”她说。 因为刚刚哭过,嗓子还有些虚弱的哑。 贺屿之看着她,胸口微微缀得发疼。 可是,当他本想伸手替她擦一下眼泪时,却被对面的女人不声不响的后退了小半步,躲开了。 他心里骤然一痛,收回手来。 “所以是因为爷爷的病么?还是其他什么原因?” 他皱了皱眉,耐着性子轻声问她,仍然想要探究其原因。 他是多么的想要帮她。 但只是闻知微微转过身,侧面对着她,什么也没有说,恢复到平日里温柔且安静的状态。 阳光正斜斜地打在女孩儿身上,使她整个人站在光下。 只是,那张莹白漂亮的脸上却有一种悲戚。 “贺屿之……你是不是去找了我妈妈?” 过了一会儿,闻知才突然问了这样一句。 她开口的时候并没有看向他,而是侧对着他,眼神落在不远处的芭蕉叶上。 “是。” 贺屿之实话实说,没有半点遮掩。 做过的事就是做过,他不会在这种事情上撒谎。那不是他的风格。要狠,要准,要达到目的,但也光明磊落。 “我想给她换个轻松的工作。” “正好那边我看中一套还不错的房子可以给阿姨住,这样居住环境会好很多。”他回答。 闻知没说话,不知道在思考些什么,直到又过了很久才说:“我妈妈说……” “说你想娶我,是吗?” 她转过头看向他,眼角仍然有刚刚哭过留下的痕迹,眼睫毛被打湿成一小撮一小撮的。但眸子却依然清凌,纯净得像琥珀色的琉璃。 “是。”他回答。 贺屿之心里颤了颤,有种涩然的感觉。 她站在阳光下时,仍然是他记忆里少女的模样,单纯善良的神情神态都和曾经别无二致。只是眼睛旁边的那一块胎记没有了。 可他仍然记得它的颜色和形状。 她不是他见过的最漂亮的女孩子,却总是频频在他的梦里出现。 可是他犯了无法饶恕,无法挽回的错误。几乎要永远失去她。 好多个在国外的夜晚。 即使只是出现在梦里,好像都是善良的她对他施舍。 他真的很坏,贺屿之自己也知道。 明明给她带来了最重的伤害,却还企图能回来重新拥有她,妄想她能回到从前喜欢他的时候,安静且温驯。 他真的很自私。 永远都很自私。他无法接受她跟别人在一起,那让他感到痛苦。想要挽回她,弥补之前的错误,她却又总是躲着他。 买什么都不喜欢,等她又会让她受惊。 没有人教他应该怎么做,教了的用在她身上又都是错。 放她走吧,他也曾无数次对自己这样说。 可是他又放不下……只能拾起。 想给她最好最好的东西,弥补十字开头的年纪所错过的一切。 想要好好爱她,保护她。 “我当时也跟你说过,想要娶你不是开玩笑,是认真的。” “你可以拒绝我,没关系的。”贺屿之说。 “你说我去找你给你送礼物会让你有压力,不舒服,我就没有再去了。我不知道要怎么样才能让你开心一些,但我是喜欢你。” “可能方法不对,让你不舒服了,但我不知道要怎样做。” 他尽量向她解释着,却只看到闻知收回视线,淡淡地垂下眼帘。 “那你现在还想么?”她问。 “什么?” 贺屿之眉心拧了拧,略微蹙起,忽地有些愣住。 他不确定闻知刚刚问了什么,还以为是自己没有听清。 “那你现在还想娶我么?” 闻知又问了一遍,声音有些闷闷细细的,很软,又带着些许迷茫跟不确定。 “当然。”贺屿之回答。 他不知道闻知为什么忽然问这句话,但不可否认的是,他的心跳开始加速。 仿佛原本身处地狱,却好像一下子抓到了光,连带着他整个人瞬间扶摇而上。 他一动不动,浑身僵硬地立在原地。头脑发热,眼底迸发出猝然明亮的光,迫切地等着她说下面的话。 或是天堂、或是地狱。 其实……也只是在心上人一句话之间。 “那就结婚吧。” 他看到她垂着头,小小的叹了一口气,然后说:“这两天休息,民政局不上班。找一个你有时间的工作日告诉我,我好请假。” 她平静且淡然的叙述着,最后想了想,又补充了一句结尾。 “如果你也同意的话。” 贺屿之整个人僵住,只是看着她,心脏像是被温暖的海水瞬间填充涨满。像是溺水濒死的人—— 终于死里逃生。 而她是救赎他的天使。 作者有话说: 臭小狗,她是折断翅膀跟你在一起的啊呜呜呜(女孩子不能太善良) 我要是改名叫《月亮与垂耳兔》大家觉得怎么样(ps:我若是这么问了就是说明希望大家可以骂醒我,让我改变这个想法嘤嘤嘤) 感谢在2023-04-19 22:01:12~2023-04-20 23:09:04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tjmjam 20瓶;嘟嘟是小心肝 10瓶;monitor 5瓶;啦啦啦是seagull啊、黑猪啊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65章 ◎“若即若离”◎ “你说什么?” 贺屿之高兴的有些语无伦次, 沉黑色的眸子里闪着光。 “没听到就算了。” 闻知略微蹙了蹙眉,这样淡淡地说了一句,背着包就要往外面走。 谁知还没走两步便被贺屿之拉住:“我听到了!” “你说要嫁给我, 不能反悔!” 他开心得像只小狗, 眼尾微弯,一点都没有平日里成熟稳重的样子。 “你要什么?我都给你买。” “我会给你最好的婚礼, 你以后想在哪里定居?沪城吗?” “我到时候让人选几套独栋临水的别墅带你去看好不好?还是你更喜欢临公司近的平层?要不我们都买?” “下午我就联系品牌方,让他们送几套戒指给你看。” “或者你喜欢什么样子的, 我让他们定制。” 贺屿之好像一瞬间就想到了以后的很多事,语速很快地跟她说着。 闻知能看出来他的激动和兴奋,眼睛里有猝然亮起的光,那种自然而然的兴奋是无法装出来的—— 除非他是个影帝。 但相比之下,闻知却平静得多。 “不用。”她抿了抿唇说。 “就领个证就好了。”面对这样的贺屿之,她还是有些不适应。 虽然她能感觉出来他是真的开心。不管出于何种原因,但他应该是真的希望能跟她结婚的。 想到这儿, 闻知的睫毛不自觉垂了下来,掩住眸子。 “为什么?” 听到闻知说不想办婚礼,贺屿之蹙了一下眉。原本很高兴的样子也收敛了几分, 重新安静下来,看上去有些不解。 “我不喜欢人多……” “如果你一定想办的话就只叫几个亲戚朋友就好。大张旗鼓就不必了。我有些不适应。” 闻知想了想, 这样回说。 跟贺屿之不同,她好像对结婚这件事没有什么感觉。 仿佛不是她结婚一样。 也没有开心, 也没有不开心。 贺屿之是她唯一喜欢过的男生。后来从北城离开后, 自己也只忙于考大学的事, 对其他漠不关心。 上了大学, 虽然去掉胎记之后也经历过他人的示好, 也有所欣赏的异性, 但始终没再遇到过一个让她有明确喜欢感的人。 她好像失去了喜欢一个人的能力。 闻知有时也在想,自己的心结到底是什么。 是胎记,还是那天走廊里贺屿之跟他那些狐朋狗友们对她的厌弃,又或是兼而有之。 她原本就不自信,又患得患失。 那时好不容易因为他,觉得生活里有了一丝光明,开始偷偷幻想对方会不会也喜欢她,感恩于自己这样普通的女生,也能拥有这份幸运。 却没有想到贺屿之说只是在可怜她—— 这让她一下子失去了希望,掉落到比之前更深的黑暗里。 爷爷说希望她开心、快乐。 但到底怎么样才能开心快乐呢? 这么多年,闻知能感受到的只有青春期阵痛后的平静,而不是创伤的愈合。就好像有一根刺扎进了肉里,时间太久,已经能跟身体和谐共处。 却又始终存在着,时不时出来痛一下。 你无法忽视它的存在。 爷爷的话让她意识到,她真的很需要走出这个情绪跟痛苦的怪圈,否则就会永远被困在里面—— 可这本不是她的错。 说来也好笑,闻知找不到能让自己快乐起来的办法。现在却又好像有着能让其他人开心的能力。 好像跟贺屿之结婚的话,妈妈就会高兴,爷爷也会高兴…… 当然,贺屿之也是高兴的。 在外人看来,这是她人生的最优解。 能嫁给自己年少时喜欢的人,对方各方面条件也无可挑剔,好像没有什么可不满意的。 不仅能让爷爷高兴,也可以让妈妈的生活好过一点,不是吗? 甚至……就连十七岁的闻知也会高兴吧。 她会有这样奇怪的想法。 闻知觉得她需要将这件事画一个句号,即使是不完美的句号,也要好过逃避。 嫁给贺屿之会好一些吗? 算是直面自己内心的创伤吗? 曾经想都不敢幻想的奢望,如今真的实现了却没有半分激动的感觉。 她的心已经封闭起来很久了,连自己都找不到打开的钥匙。 但人总要尝试。 解铃还须系铃人。脸上的胎记可以去掉,可心里的呢? 其实她也很迷茫。 贺屿之虽然皱了皱眉,但还是尽量耐心的说:“好,都听你的。” “你喜欢怎么样都可以。” 他语气温和,完全没有脾气,对于她所有的要求都应着,仿佛没有了自己的底线。 他怕自己稍一不慎,她就变了想法。 谁知闻知却在这时忽然看向他。 “贺屿之,你喜欢我吗?”她问道,声音轻柔谨慎,一如当年。 贺屿之微微愣住。 随后,一抹疑惑、无奈跟痛楚才在沉黑色的眼底渐渐蔓延开来。 她的问题像是给他开了一枪。 “当然。” “为什么会觉得我不喜欢你?”他问。 闻知时至今日都还在怀疑他是不是真的喜欢她,这让贺屿之有一种无力感。 仿佛自己这么久所付出的努力都没有任何意义。 她不是看不到,而是不相信。 她将自己蒙住了眼睛,无论他怎么样表达自己的爱意,她都不听不看视而不见。 即便强迫她看到,她又会怀疑其真实性。 所以到底应该怎么做…… 贺屿之觉得心口很沉,有种绞痛感,但闻知还在继续问他: “所以喜欢我,会让你感到难堪吗?” 贺屿之站在那儿,感觉自己的心都破碎掉。他是聪明的,很快就联想到多年前的那件事,阵痛不止。 闻知仍然陷在那里面。 这样的事实让他感到痛苦,甚至绝望。 他是希望她好的,但却事与愿违。 明明自己是最希望她不要自卑,幸福快乐的那个人。却反而阴差阳错的变成了将她推向地狱的刽子手。 他当年就没有能够拯救她,反而将她推向了更深的深渊。 他痛恨自己当初的话,死要面子活受罪。他的报应已经来了。 但贺屿之没有想到会持续至今,甚至可能永远持续下去。 “不会。”他回答。 “如果我觉得难堪,我就不会承认我喜欢你。更不可能想要跟你结婚,不是么?” “没有人会拿自己的婚姻开玩笑,除非另有所图。” “如果我是欺骗你,那我图什么呢?” “闻知,你觉得我图你什么?欺骗你什么?” 他已经不知道自己该怎么解释才对了,连呼吸都快没有力气,只能这样说。 “可是你高中的时候就是这样的。” 闻知回。 她看起来漂亮柔弱,风一吹就折,雨一打就破碎的样子。但其实内里却又始终□□着—— 如果不是仍有坚韧的一面,她无法成为今天这样优秀的人。 贺屿之闭上眼,唇边流露出一丝苦涩的笑,然后才再睁开眼望向她。 男人的眸子依然是明亮的,却又翻涌着心酸跟乞求。 “闻知。”他叫着她的名字。 “那你能不能告诉我,要我怎么做你才能原谅我?要怎么做才能让你相信我?” 他迫切地需要一些指引。 可是闻知那张白净漂亮的脸上却依旧没有什么表情。 女孩儿只是低下头,像是平静的在思考些什么。 “你高中时候的那些朋友,他们会来么?”她干脆没有理会贺屿之的问题,而是这样问。 “如果只是在亲戚朋友之间,简单的办一场婚礼的话。” 闻知无论什么时候看起来都很温柔,语气也一样。明明说着对他来讲残忍的话,声音也依旧细软、耐心,不紧不慢。 她脾气很好,好像无论别人怎么欺负她,都保持着天真、善良且单纯的一面。 这让他根本就不忍心对她说一句重话,更不忍心发脾气。 因为这样做会让他感到罪恶。 年少时期的时候,他有不顺心还喜欢往她身上发脾气。闻知那时就照单全收,弄得他的脾气都像是发在了棉花上。 但他现在已经不会了。 他只想把棉花放在手心里,贴近脸颊旁边,不让她再离开。 “你是说程良还是杜时泽?还是别的什么人?” “很多已经没有联系了。但如果你想,我会把他们叫来。” “如果不愿意看到就不叫他们过来,以后这方面也会注意。到时候所有宾客的名单会给你提前确认。”贺屿之说。 “嗯。” 闻知很轻的应了声,点了点头:“那叔叔阿姨那边呢?如果他们……” “我会让他们同意的。” 还未等闻知说完,贺屿之便回答说。 他强硬的把住她的肩膀让她面对着他,然后弯腰垂眸看向她,目光坚定,语气郑重其事,有了某种担当的意味:“闻知,你可以相信我。” “我会对你好的。”他说。 “真的。” 贺屿之急切地看着她的脸,企图在捕捉她细微的表情及情绪变化。 但闻知却只是眨了眨眼睛,睫毛像蝴蝶的翅膀一样,明显避开他的注视。 她看起来……别无所图。 贺屿之想抱抱她,想将她拥入怀中,摸一摸她的头发。可刚张开双臂快要抱到她时,却又被闻知轻轻推了一下,巧妙地躲开。 她力气不大,手掌跟手指都软绵绵的,但又有很明显拒绝的意味。 男人扑了个空,双臂停顿在空中,过了很久才心有不甘的放下。 没关系的,没关系。 不急,慢慢来就好。贺屿之压抑着,疯狂警醒着自己。 现在已经是一个好的开端,不是吗?不能太逼着她,会把她逼走的。 其实他心里或多或少能猜到,闻知为什么忽然又说愿意嫁给她。原本离他那么远,恨不得一辈子躲着他,看到他就痛苦的样子。 是因为爷爷么? 虽然不知道贺占年具体跟闻知说了什么。但她刚刚出来哭得那么伤心,现在又突然答应说嫁给他。贺屿之没办法不往这方面想。 但他不想面对。 只要她愿意嫁给他就已经足够让他开心。 他知道背后一定有着原因,但他宁愿自己愚钝,什么也不知道。只单纯的感受这一瞬间,因为得到她而产生的开心。 “我一会儿要去看我妈妈,跟她说这件事。”闻知往后退了两步,淡漠道。 一切的决定都很突然。 闻知直到这一刻才有些后悔,觉得自己这样是不是太过莽撞。但已经到了这一步,好像又无法后退了。 她想要给自己一个机会。 就算没有成功,结婚之后……应该也是可以离婚的吧? “我跟你一起去。”贺屿之说。 “不。” 闻知皱了皱眉,“你还是在这边陪着爷爷吧,他更需要陪伴。而且你跟我一起去我不习惯,我想要自己跟我妈妈解释。有你在场我会不舒服。” 她说着,又担心自己的语气太过强硬。 毕竟他的亲爷爷还在病房里面躺着,她实在不愿意对他太过残忍。 闻知闭上眼,深吸了一口气,然后才说:“贺屿之,你给我一些时间跟空间。” “我还没有办法一下子转变过来。” 男人在她对面看着她,长身玉立,西服笔挺。站得笔挺如一棵青松,表情却是无奈又无力,甚至有一晃而去的悲伤。再开口时,声音微微哑然。 “知知,我知道你不能完全接受我,没关系的。” “我可以等你。” “无论等多久都可以……只要……” “只要你还愿意在我身边。”他对她说,眼睛雪亮坚定,却又是几近恳求的语气。 自己的愿望已经如此低微且容易实现。她又那么善良,都愿意嫁给他了。以后也一定都会好起来的,对吧?贺屿之想。 他已经不奢望她能重新喜欢他。 但至少结了婚,他就不会再让她离开。 他现在有了这样的能力,也一定会这样做。想要给她最好的一切。就算是一块寒冰,放在怀里久了也该热了吧。 何况他们还有好多好多年的时间。 他是个急性子的人。但在这件事情上,又必须要有超乎寻常的耐心。 然而对面的女孩儿却没有回应他刚刚说的那句话,表情像是根本不想听贺屿之说这些黏人的话似的,只是很平淡的嗯了一声。 “那你今晚别走了好不好,明天我们就去领证。” “我今天就跟那边的人打好招呼,明天一早我们就过去。” 贺屿之问她,语气小心翼翼的,但又掩盖不住某种急切,怕她过一会儿就变了卦。 贺屿之甚至想现在就找人□□办下来,越快越好。 先斩后奏本来就是他从小到大最常干的事情。 他当然希望自己跟闻知在一起能得到父母的支持。但如果不支持,也丝毫不会改变他的想法跟做法。 他根本就不在乎这些。 但跟贺屿之不同,闻知看上去却情绪不高,平静如常的样子。 “你安排吧,我都可以。”她静静地说。 “但我有个要求。” “什么?”贺屿之问。 “婚礼的事我刚刚说了,不希望办的很大。只要有亲友普普通通就好。但我希望你那些高中时候的朋友们可以过来。”闻知说。 “好,我答应你。”男人皱了皱眉,然后回。 “还有……” 闻知抿了抿唇,深吸了一口气而后说:“还有你不要再安排人盯着我了。我不喜欢那样。” “我的生活很简单,你应该已经知道了。” “我没有喜欢别人,也没有跟别的男生在一起过。所以不要调查我,还有那些跟我打交道过的人。” “也不要到公司来接我,更不要把礼物送到公司里面去。我只想认认真真的工作,而不是成为别人茶余饭后的八卦,更不想别人问我关于你的信息,那样我会觉得自己很失败。” 闻知平静的一口气说完。 贺屿之愣了一下,站在那里看着闻知说完。他反应了好半天才反应过来,垂在一侧的手轻轻握了握。 “对不起……” “以后都不会了,真的。”贺屿之又是一副诚恳认错的样子,说着保证的话。 闻知不知道他会不会改。 他对她认错时每次态度都很好。她说什么就是什么。跟他高中时候一点都不一样。 但其实一身反骨的那种偏执跟犟劲又根本没变。 所以她以前为什么会喜欢这样的人呢? 闻知皱了皱眉,抬起头看向贺屿之那张脸。 他确实是好看的。还是那么好看,即便是现在,有时候都会哄骗得她想原谅他。 但她不是以前单纯的小姑娘了,思考的会比以前多一些。 她高中的时候还偷偷搜过自己跟贺屿之的星座配对指数。仍旧清晰的记得搜索页面显示出来的,最开头那一句评语: 爱恨纠缠,情深虐恋。希望渺茫的一对。 你看,连上天都知道他们不合适。 却又偏偏要让她喜欢他。 作者有话说: 若即若离,只有勉强维系的婚姻纽带。虽然结婚,但是不爱,才是最痛苦的。伤心痛苦吧小狗。以为是奖励你,其实有你受的臭小狗呜呜呜,请狠狠接受惩罚。以前是知知患得患失,现在轮到你了!(可是女儿太善良了可恶为什么这么善良,今天又是想狠狠嫉妒小狗有知知的一天) 感谢在2023-04-20 23:09:04~2023-04-21 23:49:54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霸总锤锤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嘟嘟是小心肝 10瓶;是邢邢邢呀! 4瓶;啦啦啦是seagull啊、黑猪啊、白老太太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66章 ◎“雾中茉莉”◎ 孙慧知道闻知要结婚的事之后吓了一跳, 缓了好久都没缓过来。 主要是吃惊,但也没说不同意。 她再三跟闻知确认是不是真的,发现是真的之后又有些惶恐不安。仿佛被天上掉下来的馅饼砸到了脑袋, 整个人一时都是晕的, 完全没了主意。 贺宏盛跟左雪岚那边则是不同意。 主要现在爷爷生病的事,已经弄得一家上下有些焦心, 却没有想到贺屿之在这个节骨眼上提出要结婚,而且还是要跟闻知结婚。 左雪岚知道之后就是一哭二闹, 一副不想活了的架势。 贺宏盛虽然也不同意,但也只是沉默着不高兴。 目前为止,他对自己这个儿子还是比较满意的。近年来唯一不满意的地方也就是这点了。 贺屿之向来很有自己的主意,但也真的不可控。 就比如婚姻大事,连商量都没跟父母商量,上来就是通知,而且已经到了领证结婚的地步。 但除去这一点, 贺屿之也的确是优秀的。 他的能力让人有目共睹,至少跟朋友家那些不省心的孩子们相比,贺屿之是最合格的继承人。有些时候就连贺宏盛自己都认为, 自己这个儿子好像比他当初要厉害得多。 甚至有时会觉得自己年纪大了,早该让位于年轻人。 跟其他合作伙伴和企业家那些总跟女明星和网红们牵扯不清的后代们相比, 贺屿之在这方面几乎没有让他操心过。 除了上高中时,贺屿之突然为闻知打的那个赌让他有些惊讶之外, 就再没听说贺屿之在这方面做出过什么昏头昏脑的事。 但即便是那一次, 结果无论对于他还是贺屿之来说都是好的, 又没什么损失。 所以他未曾说过什么。 这回却有不同。 贺宏盛当年跟左雪岚在一起, 一方面是左家世代从政, 日后有方便之处都用得上。另一方面才是左雪岚身材长相都不错。虽然是大小姐脾气, 但实际上不太聪明,还有点恋爱脑,很好拿捏。 其实他跟左雪岚也算是自由恋爱。 只不过,贺占年是商人。贺宏盛从小耳濡目染,自然也是商人思维。结婚这种事从来不以爱情,而是以利益为导向。 他当年跟左雪岚相亲、谈恋爱,再到后来结婚生子都很顺利。 两方家里能互相借力,长辈自然也支持。 恰好左雪岚年轻的时候又很痴迷他,他说什么就是什么,也从来不会耽误他工作上的事。 但是这怎么不算是爱呢? 至少他在外工作,照顾家庭,孝敬双方父母。 虽然会出入风月场所,但没有真正意义上的出轨过。贺宏盛自己对于这场婚姻是满意的,无论从哪方面来说。 可惜贺屿之好像只遗传倒了左雪岚的漂亮跟恋爱脑。 贺宏盛是真没想到,自己儿子会喜欢闻知那种姑娘。年纪小,高中的时候什么也不懂,喜欢也就罢了。 居然事到如今还喜欢…… 那天下午父子二人的谈话不欢而散,谁也不肯让步。 始终僵持不下。 但贺屿之似乎心意已决。尽管左雪岚一直在旁边闹,说着绝对不接受这种儿媳妇之类的话,贺屿之也无所谓的架势。 直到后来,贺占年出来调和才好一些。 贺宏盛虽然不满意,但跟左雪岚不同,他并不是对闻知不满意,而是对自己儿子不满意。 明明有更好的选择,但是却很固执,但情感占据理性。 这是很严重的缺点。 其实非要结婚也不是不行,前提是不影响事业。 至少闻知那姑娘看起来还算老实,学习好。性情温顺,不像是又作又闹的类型。贺宏盛往这方面想想,努力说服了一下自己,倒也勉强松了口。 左雪岚虽然不愿意,但贺屿之不听她的。再加上贺占年调和,就算不愿意也只能先忍着。 所以贺家唯一开心的长辈就是贺占年。 听说两个孩子要去领证之后,很快就说要送这个送那个给自己的孙媳妇儿,还张罗着要修改之前定下的遗嘱。 说是要等贺屿之有了自己的小孩之后,才可以拿到他给贺屿之留的那部分集团股权。 闻知跟贺屿之周一就去领了证。 她请了假,上午领证,下午就回了沪城,没有多留。 不过贺屿之办事情的确雷厉风行。 前一天刚说要结婚,后一天为结婚相关的准备就都提上了日程。 从房子再到婚纱、戒指、婚礼地点,皆凭她的喜好。 或许是怕自己说多错多,贺屿之现在讨她欢心的方式就只剩下在结婚这件事上花钱。 刚领了证的第二天就联系好了中介,要带闻知去买新房。 因为闻知工作在沪市,又没有辞职的打算。并且她也说过不想让他干预她自己的事情,贺屿之就干脆北城跟沪市各买一套。 陆家嘴的江景平层;北城的庄园别墅。 闻知不喜欢他张扬的浪漫方式,送礼物也不高兴。 但他仍旧知道她的弱点是在她母亲那里。 不能给闻知送,给孙慧送也一样。 贺屿之安排人给孙慧一个闲职,又要送房子。孙慧自然惶恐不及,站到了他这边。 就只有闻知觉得不舒服。 她本来就不想亏欠她太多。如果是买新房结婚来用,她还可以理解。日后就算离婚了,房子还给贺家就是。 但贺屿之再给孙慧在北城买房,以后要是两人分开了怎么办? 闻知不想到时因为这些各种馈赠的问题牵扯不清,就不同意贺屿之买。再说,就算要给母亲买房子住也是应该她来买,但是她刚毕业,目前又一下子拿不出那么多钱…… 最后没办法,两边各退一步。 贺屿之给孙慧买了一套上下班方便的商品房。面积不大,但是给孙慧平时一个人住足够,甚至还能在阳台种些花花草草和蔬菜,上下班也方便。 虽然闻知还是不太高兴,但见妈妈满意得不行,就也没有再说什么。 而沪城这边的婚房,闻知有跟着去选。 她也不知道贺屿之哪里来的这么多精力。又要兼顾着几个不同城市的公司,还要抽出空回北城看爷爷,居然还能抽出空来亲自陪她去看婚房,选婚纱,商量婚礼相关的事情。 闻知不喜欢他送礼物到公司,贺屿之就把她试过的婚纱全部买了下来;戒指是定做的,她选了样式;婚礼策划也是按照她喜欢的方案来。 不想大张旗鼓,低调温馨就好。 考虑到爷爷不方便来回奔波,即便专机也有风险。 最后地点就订在了北城的郊外。贺屿之包了酒店,剩下的都是策划跟贺屿之安排,闻知都没有再管过,就只看了一眼宾客名单,增加划去了几个名额而已。 他对她确实很好。 从外人的角度来看,甚至可以说是宠得过分。但其实很多东西并不是闻知想要的。而是贺屿之觉得好,觉得她会喜欢,然后就送给她。 闻知还记得去看房时,那个中介估计也是想讨贺屿之欢心,便一个劲儿的在她身边夸说: “您男朋友对您可真好,长得又高又帅,还这么有钱。” 贺屿之听了之后还要刻意纠正:“不是男朋友。” “我们已经领证了。” 本来中介就都是极会察言观色的人,又何况是能做到这个位置的中介,又有哪些不是人精。见贺屿之这样说,又是一顿漂亮话。 即便是闻知这样不外向,也不习惯别人的夸奖,听着也没觉得太难受。 婚礼的前一天晚上。孙慧对她千叮咛,万嘱咐,让她婚礼当天开心点。见了贺屿之父母要说孝敬的话。 这些叮嘱闻知已经听得耳朵起茧。 但她最多能做到礼貌客气,再多的热情却是装也装不出来。 她不是那样的性格,即便是对心里尊敬且感激的贺家老爷子,她也没法做到像孙慧说的那样嘴甜、能主动讨人喜欢。 她的童年决定了她的性格。 性格也决定了她不爱出风头,只想安静做事。 婚礼还有半个小时开始。 策划请了业内极为有名的造型师跟化妆师,婚纱也是顶奢的牌子。 新娘子的化妆间里,阳光从旁边的落地窗内照射进来光束中有细微的微尘。 空气中有淡淡的,花香调的香气。不知是谁的香水,还是屋里化妆品带来的香粉气。 都说女人只有在自己婚礼这天才是最美的。或许是化妆师跟造型老师的技术太高超,闻知化完妆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忽然有些认不出来—— 甚至有些陌生。 五官是漂亮且精致的,眼睛清澈,搭配纯白缎面的抹胸婚纱。 或许是为了有些神秘感,又或许是在忙接待宾客的事。贺屿之在婚礼仪式之前并没有过来找她。 不过他不在,对于闻知才说才是放松的状态。 她也享受这种放松。 之前试婚纱的时候,贺屿之有陪着。 其实他一点建设性的意见都提不出来,每换一套都说好看。闻知不想跟他说话,只看店家跟自己的想法。 结果自己订下来之后,贺屿之又把她试过,他也觉得好看的都买了下来。 闻知觉得贺屿之仿佛是不知道什么叫浪漫,什么叫多此一举。 难道他觉得他买了,她就会很感动吗? 每天在家换着给他穿? 不过贺屿之的大多数想法她都无法理解,甚至觉得他是有病。这也只是其中一件小事罢了。 不过贺屿之近来脾气很好—— 自从她答应嫁给他之后。 即便是他过来想让闻知陪他一起选婚礼用的西服时,闻知冷淡地说没时间,他都不会生气。 后来他又选好了几套拿过来给她看。 闻知草草看了一眼,随便指了一套,他便很高兴的样子。 其实闻知是觉得贺屿之穿什么都很好看。 而且男士西服大差不差,无非就是选选领结和颜色。 但她随便选了一套,他就像得到了奖励一般。 准备得差不多了,闻知就只在沙发上坐着,等着流程到了再出去。 阳光打过来,她左侧的身体有种温暖的感觉。 闻知抬头看了看时间,估计还要等大概二十分钟。之前彩排的时候,她有看到过整理好的现场。其实是很美很梦幻的—— 即便她说简单就好。 好像每次都是这样。她说什么他都听了,也会照做,但做得不多。 闻知坐在那里,微微有些发愣。 真的就要结婚了吗…… 她踩着高跟的婚鞋,好像在做梦一样,有一种不真实感。 直到不远处的门口有敲门的声音。 闻知下意识抬头去看,看到一张熟悉的,但又有些已经陌生的脸。 “你来啦。路上还顺利么?”她不由自主站起来,对耿悦说。 高中同学她只请了耿悦这一个。还是当时看了宾客名单发现没有,后加上去的。 对方还在美国那边读医,因为她的结婚邀请才临时买飞机回来。 “还可以。”对方回。 耿悦跟高中时候不太一样。但闻知也说不出来有哪里不一样。或许是看起来不再像是小女孩了,而是某种成熟的气质。 她穿着白色修身的女士西服,玫瑰金色的腰带勾勒出腰身,黑长的头发随意披在后背,看起来利落且知性。 她走过来看着闻知,略微皱了皱眉,似乎欲言又止。 直到过了很久才说:“你真的想好了,要嫁给他?” 闻知愣了一下,不知该怎么回答。 真的想好了吗…… 其实连她自己也不清楚。但证件都领了,现在后悔也来不及。 “嗯。”闻知点了点头。 耿悦看着她,很久都没有说话。 “嫁给一个只会欺负你的人?当时也是因为他,你才回去上学的不是么?现在又回来嫁给他。” “人的本质是很难改变的。” 耿悦问,像是不理解为什么。但一切都说出口后却又叹了气,仿佛对她有一万个无语以及放弃:“算了,这是你自己的选择。” “你开心就好。” 闻知低着头没说话。 因为她不知道该说什么,也不想替自己跟贺屿之辩解。 但其实耿悦的有一句话她是认同的: 一个人的本质很难改变。 闻知的两个伴娘分别是她大学时的舍友,以及现在单位里未婚的女同事。 两人昨天彩排就一个劲儿的激动。 当然不只是激动于漂亮的婚礼会场,主要还是在花痴贺屿之带来的那两位好看的伴郎。 一个是贺屿之留学时的朋友,典型的东欧帅哥,模特般的长相跟身材;另一个则是贺屿之回国后认识的商业合作伙伴,也很帅,关键还是单身。 闻知倒没有特别大的感觉。 她除了上高中时喜欢贺屿之,看到贺屿之会脸红心跳以外,再后来看到任何帅哥都很平静。 虽然也会欣赏好看的皮囊,但再没有过曾经怦然心动的感觉。 爷爷身体不好,分明还住在医院,但说什么都要过来参加。 一家人执拗不过,也只好让老爷子过来参加。准备等走完流程再送爷爷回医院那边。 虽然只是过来不到半小时,但也做好了完全的准备,时刻有医护人员陪着,也带了紧急的药物,应该不会出事。 整个婚礼的流程在彩排时已经走过一遍。 直到真正结婚,走到红毯上的那一刻,闻知心里都还是平淡如水的。甚至连紧张的情绪都没有。 她抬头看到贺屿之站在红毯的尽头。 男人长身玉立,昂贵的黑色西服包裹着高大挺拔的完美身材,妥帖得一丝褶皱都没有。再配上那张精致流利的脸,英俊而锋利,周身都在发着光。 闻知平静的走着仪式流程,数着步子。 在他的注视下走到他身边,又听前面的牧师在讲些不知在影视剧中听过多少遍的誓言。 闻知一耳朵进,一耳朵出。 其实她是很配合的,全程都很配合。因为知道母亲,以及爷爷都在下面坐着。即便无法做出那种幸福的表情,但至少没有冷脸,只是平淡而已。 牧师说什么就是什么。 让交换婚戒就交换了婚戒。 她是如此的听话乖巧,就像她高中时一样。在他旁边时,就只是一只温顺的小绵羊。 直到他们面对面站着,牧师说新郎可以亲吻新娘的时候。 她抬头,看向他的眼睛。 那样漂亮且邃然的眼睛,目光细腻且温柔,有一种说不出的深情。但闻知也不知道他是真的深情,还只是因为长了一双深情的眼睛。 闻知不想去思考这个问题。 贺屿之穿着黑色西服,收敛了年少时略微野性的气质,变得成熟且优雅,且很有耐性。 跟闻知不同,他是真的很开心。 他看着自己对面白净的闻知,二十厘米的距离,抹胸的婚纱样式露出女孩儿纤细的脖颈以及漂亮的锁骨。 他甚至能看清楚她每一根睫毛,纤长且微微的卷翘。 闻知身上好像有一股香气,是让人着迷的,淡淡的香气。 像雾一样。 是雾里的,很香很香的茉莉花。 他原本空荡且冰冷的心好像终于被一股暖流所充盈,甚至眼底有种酸胀想哭的感觉。 自己马上就可以真正的拥有她了。 今晚吗? 对,就是今晚!一切的等待都是值得的——那是贺屿之当时唯一的想法。 他激动着,亢奋着,但又压抑着小心翼翼,不想被她看出。 贺屿之握着闻知的手,只觉得对方的手软软的,所以一点力气都不敢用,几乎只是搭在他的手里。 他低眉,半侧着头,微微弯腰去亲吻他的新娘—— 他在期待着,一个时隔七年的吻。 那个他已经在无数清醒与不清醒时,温习过很多次的吻。 终于要在这一刻实现。 贺屿之不敢在闻知身上使劲,怕把她弄疼弄得不舒服,只得把那种激动和亢奋转到内心,像是在坐过山车一样,终于从山底慢慢攀升至山顶的最高点。 就为了万物噤声的那一刻。 可当贺屿之凑近过去,弯腰侧过头,想要去亲吻她的时候。 闻知却忽然偏了偏脑袋。 女孩儿头半低下来,微妙且不动声色的躲过了那个吻。 作者有话说: 臭小狗!想什么呢!自己睡去吧你!感谢在2023-04-21 23:49:55~2023-04-22 23:45:07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小短腿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叒燏燏 20瓶;我的小鱼干呢、小熊有颗糖、Echo、黑猪啊、啦啦啦是seagull啊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67章 ◎“橙花香调”◎ 闻知说喜欢低调。 但这毕竟是婚礼, 场地要布置得浪漫,也不能太小。 前排的观众离他们很远,并不太能看清楚两人脸上的神情。自然也就看不到闻知偏过头去的这种细微动作。 但贺屿之看的很清楚。 他先是愣了一下, 眉头微蹙, 有种茫然跟不解,但又很快意识到现在是婚礼。 即使心脏有明显的抽痛感, 但还是尽量使自己平稳下来。 他很快调整好状态,重新亲了一下闻知的脸颊。 其实闻知也不是故意想要躲, 让贺屿之难堪。 只是下意识的行为,使得她避开了一下。 婚礼后面的流程正常进行。 闻知回去脱下了婚纱,换上了轻便一些的敬酒服再出来。她能感觉到贺屿之因为刚刚她躲开的事有些不高兴,只是没有太明显的表现出来而已。 等她换好衣服从房间出来的时候,那人就在外面等她。 贺屿之情绪不高,沉黑色的眼睛视线直射过来落在她身上,像是在思考自己有哪里做的不好, 所以才会让她做出那样的举动。 但她已经那样做了,也没有能让时光倒流的方法。 “走吧。”她走过去,轻声对他说。 她看得出来他的欲言又止, 想要问她,但最后又没有问。 从闻知换衣服的化妆间到宾客所在的大厅有一段距离。 她走在贺屿之身侧。虽然对方什么都没说, 但她能感觉到他十分受伤的样子。 闻知抬起头看了他一下,等快到宾客所在的大厅时, 主动挽了一下他的胳膊。 她能感觉到他身体明显僵了一下, 随即轻舒了一口气。 很快到了会场。 虽然已经控制了宾客人数。但贺家那边关系网大且密集, 要请的人自然就多。这个请了那个不请就显得不好, 又都是一个圈子的瞒也瞒不住。 闻知是最不喜欢这种场合的。 要见不同的人, 说不同的话。这对于她来说要比做本职工作难得多。 她的工作所面对的只有文字跟图片, 虽然也要跟作者跟排版沟通,但因为是工作,大家有事说事,没有太大的交流障碍。 可一旦要说各种场面话,见各种不同的人时,她就会感到紧张。 好在贺屿之跟她不同。 即便他刚刚是明显失落且伤心的,但面对宾客时还是能打起精神来,说话缜密且礼貌。 贺屿之是很会把控局势的人。闻知原本还在担心自己要怎么办,说些什么话,紧张得在心里复习了几遍。 可真到了敬酒的环节才发现,其实根本不需要她说什么。 只要有贺屿之在,她就只需要安静站在他旁边,什么都不用说就可以。 她看着他跟那些人推杯换盏,相互客气,脑子又转得极快,见到不同的人就说不同的话。有时话头落在她身上时,贺屿之也能很快接回去。 毕竟是结婚,大家都说喜庆的话。 无非就是夸什么郎才女貌,夸闻知上得厅堂下得厨房,文静又大方之类。 闻知有时候对着人紧张了会往他后面躲躲。 或许是这些微小的动作极大取悦了男人的自尊心,又或许是那些宾客们一遍遍的强调重复他娶了这样一个漂亮媳妇之类的话,总之到后面,贺屿之的心情似乎好了许多。 他像是忘记了二十分钟前,闻知回避的那个吻。满脑子只剩下他们已经结婚了,她是他另一半这样单一的想法。 最开始敬得都是贺家的那些商业合作伙伴。 闻知不知道座位的顺序,也不清楚每个人都是谁。贺屿之偶尔会给她介绍一下,这是什么公司的什么总,那个又是谁。但因为人太多,她又紧张,根本记不住。 她昏昏沉沉的,也不知道过了几桌才终于到了同学那边。 很久未见,大家的变化都不少。有的闻知甚至要仔细回想一下,才能勉强跟记忆里的那些人对号入座。 毕竟是婚礼,男生们都穿了正装。 杜时泽看起来比高中时候斯文了很多,还戴了一副金丝边框的眼镜。 程良变化最大,或许是因为少了高中时那种跳脱的鲁莽劲,单从气质上就变了不少。 “屿哥好福气,娶了这么漂亮又聪明的老婆。” “百年好合,早生贵子。” 可能是这么多年过去了,关系也早已转淡。这些昔日嘴里没几句好话的人,如今倒也还算客气礼貌,笑脸相迎。 一大部分十几岁到二十岁之间的男生都不懂得尊重人。以前轻浮且充满恶意的话,到现在都成了恭维。 闻知没怎么说话。 贺屿之没让她喝酒,正好她也不擅长喝。杯子里面装的白水。 她心境比以前平和了不少,即便是再看到这些人也没有过多的恨意。 虽然无法装出热情熟络,但也维持了面子上的相互客气。看着他们祝她跟贺屿之百年好合,心里倒是有些微妙。 都是成年人了,又不是小孩子。 他人的恶言到底有多重要呢? 每一个人都无法让获得所有人的喜欢,甚至连双向的喜欢都很难得。 你无法教会每一个人善良,但生活是自己的。 这些曾经对她有过那些言论的,却似乎并不记得自己当初说过的话。 施暴者往往只是一念之差的脱口而出,但从来不会管那些话会给别人造成怎样的伤害。他们甚至都已经忘了曾经说过那样的话。 婚礼持续了一整天,晚上又有酒会。 贺屿之知道她不喜欢这些场合,也怕她累到,仪式结束就让她先回北城的婚房了。 挑空七米多的庄园别墅,前面后面几百平的院子。如果是从主大门的门口走进来,等真正到家都要走一段儿。 据说就连别墅外面支撑的几根柱子都是从意大利专运过来的,里面更是豪华且漂亮。 但或许是因为太大了,人又少,反而显得空荡。 跟公馆不同,这边保姆房都是单独隔出来的建筑,距离主体别墅有三、四十米的样子。 贺屿之先送她回来,安顿好她之后,又要马不停蹄的赶回酒会。 其实闻知也很累了。 婚纱很重,高跟鞋虽然看上去漂亮,但其实并不跟脚。将近八厘米的鞋跟,穿上站久了难免觉得脚腕跟小腿发酸。 她回来换了衣服,洗了一下澡。然后穿着拖鞋简单参观了一下房子,顺便给一些房间通了通风。 这栋别墅是贺屿之自己选的,她工作不方便总请假。 对方让中介大致拍了一下视频给她发过来,闻知说可以,后来就这样定下了。 其实贺屿之的眼光要比她好。 不过话说回来,到了千万乃至上亿这种价位的房子又怎么可能不好……至少以闻知的眼光来看,根本挑不出问题。 而另一边。 将近晚九点,贺屿之才终于结束回来。 他知道闻知不喜欢人多又杂乱的场合,后面就没让她再陪,也省略了那些婚闹的流程。 不管怎么说,今天是他们结婚的日子,他总体还是高兴的。再加上酒会上又多是祝福的声音。 即便理性上知道那些话是恭维,心里也难免受用。 他喝了很多的酒,喝得醉醺醺的。 其实得益于贺宏盛的遗传,他酒量并不差。再加上在国外自己住的时候已经养成了喝酒的习惯,回国又从商,这些低度数的香槟并不算什么。但或许是结婚高兴的缘故,各种酒类都掺杂了些,又是连场,慢慢就喝得多了。后来还是被伴郎搀扶着上车,再由司机送他回来。 车开了近半个小时。 他忙了一天,喝酒喝得头疼,但还是勉强撑着打起精神来—— 至少要等到回去。 贺屿之在车上闭目养神了一会儿。车窗开着,秋天夜晚微凉的风从车窗外吹进来,也终于使人稍微清醒了些。 过了一会儿,车驶进了庄园。 贺屿之捏了捏眉心,尽量保持着清醒,然后才从车上下来。 他抬头望了望。黑暗的天幕下,别墅的主卧跟客厅亮着灯。 闻知会不会等他,其实他也不太确定,甚至潜意识是悲观的想法。 但没关系。 她愿意嫁给他已经是意外之喜。 贺屿之推门进去,本能的上了楼梯就往主卧那边走去。推开门,空气中有一股女人身上朦胧的,淡淡的香气。 不是房间里原本香薰的味道。而是闻知身上给人带来的一种感觉。丝滑,柔软且温暖的兰草跟橙花香。 那种感觉很生活化,比空荡又没有人味儿的客厅要舒服温暖得多。 他的心静下来,整个人也放松了,觉得终于可以栖息。 因为不知道她在房间做什么,贺屿之进去的时候还提了提心。 他跟闻知中间是没有过渡期的。 没有恋爱的过程,直接就领证结了婚。虽然突然,但贺屿之喜欢这种效率,至少可以凭着一纸婚姻在形式上绑住她。 贺屿之走进去时,闻知正蹲在地上收拾她带过来的行李箱。 她穿了一件奶黄色的睡衣,短袖短裤,左胸口上有一只小熊的印花。露出白净修长的四肢,以及漂亮明显的锁骨,顺直的长发披在后背。 平底白色的拖鞋,脚踝纤细可握。 她骨架小巧纤细,但该有肉的地方却一点也不瘦,看起来很好捏。 因为有婚假,这四五天都要在北城度过,闻知就也带了一些自己的衣服跟物品过来。 旁边的化妆桌上放着她的笔记本电脑,开着机,屏幕上看起来有一些题目,旁边还有一本打开的书跟笔记本。 一支香芋色外壳的碳素笔摆在上面。 “在看什么?”男人看了一眼桌上的电脑跟书本,轻声问。 因为喝了酒,他声音有些微微的哑。 闻知把文件夹从行李箱里抽出来,而后站起身。准备将文件夹拿过去放到桌上。 “下个月有高级编辑证书的考试。有些难,要复习。”她说。 “噢。” 贺屿之应了声,心里涌起一片温柔的潮湿。 他喜欢看她学习读书时候的样子。很乖很听话的感觉,会让他恍惚间好像回到很久之前。 贺屿之走过去,一直站到她前面,不自觉用身体挡住了她回桌子那边的路。 闻知抬头看了他一眼,随即又低下头去。 但他还是捕捉到了她乌溜溜的眼珠,以及清澈发亮的眼底。 男人微微弯腰,朝她愈发逼近过去。 闻知却有些不适应,下意识地往后退了半步。贺屿之看着她,皱了下眉,不满意对方的小动作—— 她总是躲他。 他蹙着眉,右手拦过她的腰,修长有力的手臂不由分说连带着闻知整个人都往前搂了一下,使得两个人一下子便挨得极近—— 她的鼻尖险些撞到他的胸口。 闻知刚刚没反应过来,贺屿之太过突然,没给她躲的机会。 等意识到时,就已经被拉进了他怀里。 贺屿之弯腰低着头,愈发靠近。男人另一只手抓住她的胳膊,另一只手掐搂她的后腰,没再给她后退的可能。带着略微酒气的呼吸打在她脸上。 闻知紧张着,呼吸不知觉间变得急促而密集。 她感觉到了某种危险,更准确的说是感觉到了他翻腾蒸腾的欲望——原来自己也不是没有情绪。她还是有情绪的,比如紧张。 “你……你身上有酒味。” 闻知皱了皱眉说。 贺屿之却像是没有听到似的,既没有放开她,也没有后退半分。他半俯着身,额头抵着她的脑袋,忽然亲了一下她的眼角。 闻知右手拿着文件夹,整个身体都绷紧了起来。 谁知贺屿之又继续往下,亲了一下她的鼻尖,然后是脸颊。 “你到底有没有听到我说话?” 闻知又问了一遍,耳朵发烫,声音里多少带了一些愠色。 但这在贺屿之看来却很可爱。 自己好像真的喝多了。 觉得她生气的样子可爱极了,好喜欢欺负她。似乎找到了某种少年时期的乐趣。 “听到了。”贺屿之回,忍不住笑起来。声音微微有些哑,带着浓重委屈的鼻音。 “等下洗洗就没了。”他轻声说。 “……” “那你还不快去。”闻知皱了皱眉说。 贺屿之喝多了,下手没轻没重,弄得她胳膊都有些痛。 “好。” 他今晚确实喝了很多。同行的伙伴里又不乏抽烟的,身上味道不好闻也正常。 不知道是不是亲到了她,或是戏弄到了她,贺屿之心情非常好。 他答应着,终于放开了她往浴室走去。 闻知看着男人脱了西服外套扔在旁边的沙发上,露出灰色衬衫下宽阔挺拔的后背线条,最终拐进了浴室。 直到贺屿之的身影消失在视野里,她紧绷的身体才稍微放下来了些。 闻知皱了皱眉,拿着文件夹回到桌子前面坐着。 不一会儿,远处浴室里便传来淅淅沥沥的水声,一直在她耳边绕着。 眼前的电脑屏幕上还幽幽的亮着,上面显示着考试的模拟题目。 但闻知脑子里面很乱,一个字也看不进去。 第68章 ◎“星座运势”◎ 等贺屿之从浴室出来, 房间里的灯已经暗了。 只留下了照明用的壁灯和床头灯。虽然略微有些昏暗,但足以看清陈设。 他出来时,闻知已经上了床。 桌上她的笔记本电脑合上了, 书和笔记也被整齐的放在一旁。 主卧室的双人床很大, 女孩儿却只占据了最边缘很小的一块位置。 她躺在床上最左边的位置,侧躺着, 背对着他投射过去的目光,整个人蜷在白鹅绒被里一动不动。 他猜她在装睡。 年轻英俊的男人刚从浴室出来, 只在腰间围了一个浴巾。白净又有肌肉感的上半身裸露着,蒸腾着温热的水汽。 毕竟还是年轻,即便中央空调开得还是凉风,竟也不觉得冷。 贺屿之洗了澡,比刚开始清醒了很多。 他拿着白毛巾擦了擦头发,走到床边,视线却始终落在床上的那个人身上。 家里负责布置的人很懂, 只给主卧室准备了一床双人被。 闻知仅盖了四分之一,便已经将自己包裹起来,像条奶油色的毛毛虫。后背紧张的紧绷着, 一动不动,竟有几分别样的可爱。 贺屿之看着她, 眼眸深处不自觉动了动,浮现出几分柔光。 而另一边。 闻知紧闭着眼, 却比任何时候都清醒。 她听到贺屿之打开门, 脚步声从浴室那边过来, 又不知为何, 莫名在她后面停了一会儿, 最后才去了衣帽间的方向。 闻知今天很累了, 头又晕又沉,但根本睡不着。 她倒是希望自己能马上昏睡过去…… 过了片刻,身后又传来男人熟悉且稳健的脚步声——贺屿之回来了。 闻知的心又被吊了起来。 紧接着,她便感到身后的床往下微微陷沉了一下,随后便能明显感到身后多了一团热气。 对方上了床,离她不到一米的距离。 其实一开始还算相安无事。 主卧室的这张床很大。闻知在这头,贺屿之在那头,中间甚至还能留出一块空白的区域。也不影响睡眠。 稍微过了一会儿,闻知感觉身后的人没什么动静,才终于放松了些。 谁知那人忽地翻了一下身,朝她这个方向过来。自己的腰间也随即搭上了一只手臂,后背也紧贴上了一堵热墙。 她的心像是瞬间被人捏住。 贺屿之也感觉到了闻知发僵的身体。他一靠过去,她就立马提起了警觉。 不过他终于抱到了她,即使是在她没有防备的情况下。但也依然让人高兴。 她的发间跟脖颈间都香香的,身体比他想象中还要软一些。 但跟梦中不同,是真实且温热的。 贺屿之上身没穿东西,两个人之间仅隔了闻知身上那件薄薄的睡衣。 他抱她越紧,她就越是趴下来,将脸往被子跟枕头里面藏。 虽然闻知没有马上推开他,但贺屿之能感觉到她明显的不自然跟抗拒。 别墅本来周围就很静很静,再加上是夜晚。外面除了秋风吹过树叶的动静,几乎再没有别的声音。屋里更是如此,能听到白鹅绒被子摩擦发出的细微声响。 “今天已经很晚了,有点累了……你也早点睡吧。” 僵持着,僵持着。黑暗里,闻知忽然这样说了一句。 贺屿之不傻,很快意识到她话里面的潜台词。 “嗯。”他淡淡地应了一声。 贺屿之深知他跟别的女孩子不一样,不能够乱来,只怕将她推得越来越远。 “你别紧张,我不动你。就只是抱抱而已。”他说。 闻知闭上眼,脑袋又昏又沉。她深吸了一口气,有一种无力感。 “我还没做好准备。” “我……还需要时间。”因为怕对方有下一步动作,闻知在此之前紧忙说。 虽然一直在寻求改变。但她对亲密关系还是明显不适应,有无法忽视的抗拒感。再加上对方还是贺屿之,那种感觉就尤胜。 他是她的症结所在。 闻知说完后,背后的人明显沉默了片刻,但搭放在她身上的手却一动未动。 对方温热的呼吸打在她的后脖颈处,引得她发僵。 “我知道,没关系的。” 半晌后,贺屿之说。“我知道你调整不过来,没事,时间还很多,我可以等你。” 男人的声音在她身后响起。在黑暗中显得格外清晰且低沉,掷地有声。 “只要这种等待是有尽头的。”他说。 闻知没有接话,空气中一时陷入了凝滞。 主要是不知道说什么。她无法给对方肯定的承诺,以及准确的时间。 毕竟她愿意嫁给他,很大一部分原因也是爷爷那天的话,让她一下子情绪混乱。 闻知本来就是敏感又容易心软的人,再加上贺占年有恩于她。对方越说无所谓,只想要她好,她心里面就越愧疚难当。想让爷爷在最后的日子里能有些开心的事…… 她想要所有人都高兴,也想以这样的方式克服心理的障碍。 但等真正做了才发现,原来这并不是一件简单的事。 让其他人高兴容易,取悦自己却很难。 她已经习惯了一个人的生活方式。如今从一个人变成两个人,无论哪都不适应。就比如现在他在她旁边,闻知就根本没法放松下来好好休息。 “快睡吧,今天真的很累了。”闻知皱了皱眉,一边说着,一边将贺屿之搭在他身上的手拿了下去。 “你睡,我又不动你。” 对方很执拗地说。她刚把他放在她腰间的手捏着手腕弄下去,贺屿之就又拿了上来。 “你这样我睡不着。”闻知捏了捏手指,尽量好声好气地跟他讲。 她说完,贺屿之总算是收敛了,将手从她的腰间拿开。但还是将信将疑,不太愿意配合的样子。 即使时隔这么多年不见,闻知还是能感受到他心情的明显变化。 “可以。” “那你让我亲一下,亲一下我就不碰你了。”贺屿之半起身,一只手撑在她的身后侧,从上至下看着她说。 闻知总觉得类似的话,她在好久之前已经听到过一次。 贺屿之这个人,有时候成熟,有时候却跟高中时候一样幼稚。 闻知沉默了一下,直把他的手推开,掀开被子下地往外面走。 贺屿之眼睛睁得大了大,也眼疾手快从床上下来,从半路将她截住,拉过她的手,语气有些着急:“你干什么去?” “我去别的房间睡。” 闻知被挡住了去路,只能站在原地,面无表情地回答。 “我不动你还不行?” 贺屿之有些无奈。他本来是急性格的人,但面对闻知时就一点脾气也发不出来——其实他是想发脾气的,但又怕发了脾气对方就会走,所以只能每次都压抑住。 上学的时候,他跟闻知每次有纷争似乎都是闻知妥协。 但现在,却好像每次都是他无奈让步。 闻知站在原地未动,似乎就连生气的时候都是软绵绵的。 她说话和叙述的方式很平静,对待陌生人也保持着最大的善意,即便是拒绝人的时候都很委婉,很少有情绪激动的时候。但以前他只认识到她温和又受气包的一面,没有认识到她这一面的倔强疏离。 “别走了。”他说着,状似恳求。 闻知脸上没有什么表情,但因为贺屿之一直当着她的路,最后也还是一言不发的回了床上自己原本的位置。重新掀开被子躺了进去。 贺屿之见她回去,悬着的心才放了下来。 男人请舒了一口气,也回到了床上。女孩儿深处一只手将床头控制房间内灯光的开关关上。啪嗒一声,房间内顿时陷入一片黑暗。 贺屿之躺在右侧,闻知躺在左边。 主卧室的这张床很大,两个人分别在一侧,中间还余出极大一块的距离。 贺屿之向来喜欢宽敞的感觉,床品自然也是选择大的。但他此时却很想把现在这张床换掉,换一个小的。 待眼睛逐渐适应了黑暗,他还能看到她轮廓清晰的背影。 白色蓬松的被子盖在肩头,露出一小截白净的脖颈。闻知的肩膀长得很漂亮,很薄的直角肩,后背的肩胛骨像蝴蝶,宽度也刚刚好。头发披在身后,凌乱的散再床上跟枕头上。 男人看着她,心里便忽然有种柔软温热的感觉。 虽然仍旧隔了半米的距离,但这应该是他们第一次真真切切的,在同一个空间如此平静的待着。 同床共枕,是中文里美好的词。 即使自己想要的不止于此,但如今她能愿意在他身旁留下,安静的睡着,而不是厌恶的走掉。 这对于他来说已经是极大的惊喜。 即使他知道:如果不是爷爷,他根本没把法将她哄到身边,让她愿意跟他结婚。 虽然贺屿之不知道那日贺占年跟闻知到底说了什么。但贺占年知道他的心思,也没少给他出过主意,会为他说话也正常。 他一定是说了什么的,否则闻知也不会出来就忽然说结婚的事。 而且说的时候脸上没有兴奋,只有静谧的忧愁跟决然。 那通常有很大的压力,又经过剧烈的思想斗争后才会有的表情。 他只是不想承认,掩耳盗铃罢了。 — 闻知在北城待了五天。 原本婚假只有三天,但组长对她好,又考虑到两地距离远,额外给她多批了两天。 说是四天,其实一眨眼就过去了。 除了婚礼后的第一天,闻知按照习俗跟贺屿之回了一趟公馆,跟贺屿之的父母一起吃了顿饭以外,剩下的时间基本都用来复习考试,以及每天去陪贺占年说说话。 考虑到爷爷的身体状况,目前还要在监护室时刻观察着,闻知就以此提了取消蜜月旅行的事,贺屿之也同意。 她的理由无懈可击。 即便两个人一起去看望贺占年的时候,对方催着他们小年轻去度蜜月。 但怎么可能亲人还在这边住院,小辈们去度蜜月旅行呢? 说出来都很离谱。 婚礼的第二天,闻知先是跟贺屿之去看了下爷爷。 贺占年虽然嘴上说着主要看闻知自己的意愿,但其实看到闻知跟贺屿之结婚领证后,他比谁都高兴。整个儿精神头比往常好了很多。 甚至还催小两口赶快要孩子的事。 “哎呀结了婚,剩下的事是不是也该提升日程了?” “看你俩结婚爷爷是真欣慰,就是估计没机会能抱到重孙咯!” “不过知知,你别怕。既然嫁了进来就是我亲孙女,以后就算你们俩吵架你也不用担心。” “爷爷到时候给你留好钱,离了他,你就带着你妈妈跟孩子一起出国,照样可以过得好好的。” 贺占年也不知道是不是糊涂了,开始说一些不着边际的话。 贺屿之则站在一旁皱了皱眉,轻咳了几声:“爷爷。” 闻知立场则有些尴尬。 主要是贺占年提这个事情,实在让她不好接。 从爷爷那边出来又回了公馆,跟对方父母吃饭。 贺宏盛看上去还好,微微有些疏离而已,但还算礼貌客气,也会喊她小知。左雪岚倒是明显不想跟她说话,不想认她。 但闻知已经跟从前不一样了。 如果是以前,左雪岚不喜欢她,她真的会很受伤难过。 但现在左雪岚还是那副瞧不起人的样子,闻知却没有特别难过的感觉。 或许是因为不在意吧。 以前觉得别人的喜欢很重要,但现在,她已经没有那么看重这件事了…… — 五天的婚假结束,闻知回到沪城上班。 她本来拖拖拉拉的,还没有把东西搬去新的住处。后来贺屿之总问她,她也没有当回事。 没想到贺屿之直接给孙慧买了飞机票,让孙慧从北城过来沪城。美名其曰让孙慧陪陪闻知,其实就是看着她,让她把家搬完。 不过贺屿之有自己的公司需要打理,又分别在不同的城市,偶尔又要回北城总部处理事情。 两个人还是聚少离多。 一周的时间,贺屿之也就能有三四天晚上能回沪城。 他平时忙,不过闻知是希望他忙一点的。那样的话她就可以自己在家,也放松些。 可惜贺屿之像是不懂她想法。 又或者是懂,但仍然故意反向为之。 对方基本上是能回沪城就回沪城,如果闻知回北城看爷爷了,那他就也回北城。即便忙得不行,也努力挤出时间坐飞机,能回来就回来。 有时候他到家都快一两点了,最过分的一次是凌晨四点。 闻知以为家里进了小偷,朦朦胧胧间觉得有动静,有些被吓到。 她拿了手机刚坐起来,小心翼翼去看,才发现是贺屿之。 ……总比是小偷好。 家里明明有多余的卧室,但他就一定要跟她挤。 闻知本来就认床,又是比较难入睡的那种人。贺屿之在旁边的时候就更难睡熟。因为对方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过来搂她一下。 她脑子清醒的时候还好推开。 但有时半夜实在是太困了,脑子根本转不动,根本没力气和精力去管他。 所以过了些日子,闻知就会提前问贺屿之晚上到底回不回来。 对方如果说不回来,她睡前也就安心些。要是回来,也好有个心理准备。 贺屿之应该是怕她会不高兴,就算他会趁她不注意、或没精力去管他的时候凑过来抱她,但没有太过分的行径。 昨晚贺屿之回来的又很晚。 闻知白天工作,晚上大部分时间都用来复习高级编辑证书的考试。基本上都是脑力劳动,很累,实在没精力管他。 结果第二天早上起来时就发现,对方不知道什么时候靠近过来的,手就搭在她身上,下面还支愣支愣地顶着她。 …… 闻知皱了皱眉,赶紧起床,脸红了好一阵。 纯粹是被他气得有些羞赧。 贺屿之过了一会儿才从卧室那边过来。等他出来时,闻知正在餐桌上吃早饭。 简单的煎蛋跟烤香肠,还有酸奶跟麦片,以及前一天买的牛奶吐司。 沪城这边没有请阿姨。 贺屿之问过闻知需不需要,闻知说不用。 因为大部分时间她都是自己在。生活琐事她都力所能及,再多一个人出来反而麻烦。更何况她不习惯别人伺候,会有一种奇怪的感觉,总想上去帮忙。 可能是因为孙慧之前就是这样工作性质的缘故吧…… 她知道她们辛苦。 贺屿之走过去时,女孩儿正在一边吃东西,一边看手机。只抬头看了他一眼,目光又很快回到了手机上。 “在看什么?”他忍不住问。 男人讲话慢条斯理的,声音带着清晨所特有的微哑。 明明很在意,但又装作不在意。 “这个月的星座运势。”闻知回得简明扼要。 “你还信这些?”贺屿之皱了皱眉。 他回忆自己是什么星座,闻知又是什么星座,顺便去旁边倒了一杯水喝,喝了整整一杯又放下。 玻璃杯跟大理石的桌面发出清脆的闷响。 贺屿之抬起眼,目光随后又不自觉落回到闻知身上。 此时那姑娘已经换好了衣服,很漂亮的通勤女装。 上面是白色V领雪纺的衬衫,垂坠感很强,很适合她,衬得整个人文文静静的,有种书卷气,又不至于太学生。 长大了,进入了职场确实也应该换些风格。 但无论怎样都是好看的。 落地窗外的阳光照射进来,落在女人的身上脸上,像是有一层明亮而柔和温暖的光晕。 “随便看看,我觉得还挺准的。”闻知回。 “上面说什么?”贺屿之问。 “说我这个月要发扬自己的个性,有机会能遇到伯乐。可能有些急于做出改变,或者是不得不做出改变,这是很不错的信号,但可能过程会比较揪心,需要重拾自信,才能找到安全感的来源。” 闻知回。 贺屿之其实向来都不信这些,觉得都是骗小孩的东西。 但当闻知慢悠悠说这些话的时候,他竟然忍不住听了一下,甚至在代入分析着每句话—— 意识到这一点后,他很快停了下来。 “那我呢?帮我也看一下。”他问。 其实他根本不信,只是想参与到她的世界里去,于是便这样问了一下。 “嗯……期待已久的目标有了好的结果。本月财务支出较多,感情进入正轨,但需要互换彼此的真诚,多加沟通。各方面都有不错的运势,可以考虑开拓新的事业。健康方面建议少熬夜。” 闻知照本宣科地念了出来。 其实她根本不想给他念,甚至很希望自己忘记了贺屿之的生日。 但当对方一提起来的时候,有关于他生日的那串数字却又偏偏蹦到了眼前。 闻知不擅长撒谎,也觉得没必要在这件事情上故意冷落对方或怎么样。 所以还是帮他看了一下,这样念了出来。 互换彼此的真心,多加沟通…… 贺屿之皱了皱眉。 他听了一大段,就只记住了这一句话。 第69章 ◎“野蛮生长”◎ 互换。怎么互换? 贺屿之皱眉, 一副沉思的状态。 只要他想跟她说些什么,做些什么,闻知就总是一副抗拒逃避的姿态。 他又没有办法逼迫她, 怕把她越推越远。 而此时, 那姑娘已经吃完了饭,简单收拾了一下, 拎着包准备往外面走。 得益于优异的地理位置,她上下班的通行时间不过二十分钟, 还挺合适的。贺屿之在沪市有自己的司机,但对于她来说则不需要。无论是地铁还是公交都很方便。 闻知背了一个单肩的小挎包往门口去,黑色收腰包臀的半身裙极好的修饰了女人纤细的腰身。 都说楚王好细腰。 别说楚王了,是个男人都喜欢那种盈盈可握好掌控的感觉。 闻知高中时候还是偏瘦的,现在比那时好一些了,或者说更匀称。 有微微的肉感,但仍在纤细柔软的范畴, 曲线健康且少女。 他想起高中时,全班男生平日看都不会看闻知一眼,就偏偏游泳课的时候都盯着她看—— 因为她身材好, 好得甚至不像是一个贫穷家庭养出来的女孩子。 她行为紧张,眼神发怯, 但脖子以下都是含苞欲放的花蕊,快要成熟的果实。 所以才会有不着调的男生开她低劣的玩笑, 听着让人觉得烦躁。 意大利进口的半自动咖啡机下, 一杯咖啡刚刚完成, 空气里弥漫着微苦的味道。 贺屿之没有拿那杯咖啡, 而是从厨房那边绕了出来走到她身边。 他走过去, 想俯身亲她一下额头, 但闻知皱了皱眉,嫌弃他挡住了她去开门的路。 “亲一下。”他说,声音微微的哑,但有种逗弄的感觉。 相比之下,闻知倒是显得平静,冷冷淡淡的。 “我要去上班了。”她回。 但贺屿之并不在乎闻知怎样说,还是心情很好的趁她不注意,弯腰亲了一下她的额头。 一天之计始于晨。在贺屿之看来这个开头很好。 所以他心情不错。 但很明显,闻知并不这样认为。 女孩儿很快蹙了下眉头,但又不好说什么。她从他旁边绕过去换上了舒服的平底鞋,然后到玄关处开门出去。 “要不要我司机送你?”贺屿之问。 “不用。”闻知回。 她享受一个人走的过程。一路走走停停看看风景,还能路过喜欢的店子,顺便听听歌曲,就很放松。 闻知给自己预留出来的上班时间也是正好的。如果提前到了反而不知道该做什么。 没到上班时间就提前到,会觉得自己有些亏。 她说着,推开门向外走去。 直到最后门砰的一声被关上,女孩儿的身影和声音消失在房间内,贺屿之才回到刚才的地方。 咖啡此时已经缓慢冷却到适宜的温度。 贺屿之习惯性地先打开股市看了眼,然后查看邮箱和今天的日程。 他起来的不算晚,但事情已经堆了很多:无数项目的白皮书没看,特助又发过来好几份需要他本人批复的交易清单,五场重要会议,三个媒体采访,还有公司新项目上一季度的成果报告…… 他基本每天都在“赶场”。 因为事情很多,邮箱里还堆了上百封总裁办公室部门筛选过后仍未看的信件,他忙起来确实什么都顾不上。 贺屿之扫了几眼屏幕上的东西,打开办公微信。 或许他最大的优点就是无论做什么事情都能专心。打游戏的时候就专心打游戏,工作的时候也能将感情之类的事情暂时抛于脑后,因此效率就比平常人高。 等司机过来接的同时,他简单处理了一下几个批复,一时间险些忘了吃饭。 很快,司机到了。 贺屿之上午十点半之前要赶到另一个城市开会。他回衣帽间换了身新西服,选了块手表戴着。出来往门口走的时候,无意中注意到桌上还留着的一块面包跟一个煎鸡蛋。 那个鸡蛋煎得挺漂亮。鸡蛋芯黄灿灿的,外部的蛋白是花的形状。 只是不知道是闻知留给他的,还是她自己没有吃完剩下的。 但贺屿之不管—— 只要看到就是他的了。 男人抓紧时间坐下吃完,然后下楼上车。 黑色劳斯莱斯在路上缓缓行驶着,贺屿之坐在车后座。 这个时间原本是他平时用来处理公务的,但此时,他看向窗外,不自觉想起半小时之前闻知说的星座。 他垂下眼帘,顺手在ipad上查了下闻知生日的星座,搜索引擎下面很快显示出了相关的特征。 贺屿之低头看着上面总结性的形容词,似乎还真挺切合闻知的。 于是,他又查了一下自己的。 “有主见和杰出的领导才能,高傲强势,占有欲和掌控欲强烈,非常爱面子,自信甚至自大……” 贺屿之垂眸看着,不时皱一下眉头。 虽然不甚满意,但也还算勉强符合。 而这时,他忽然注意到下面有相应匹配的星座问题:“来看看你和她的爱情匹配指数吧!” 贺屿之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明明打心底认为是小女孩才会相信的东西,但还是莫名其妙地点进去看了下。 他认真的输入自己跟闻知的星座,又点了确认。却没想到下面飞速显示出来一行醒目的大字—— [匹配度40%:未来渺茫的一对] 看着不及格的分数,以及后面的那七个大字,男人坐在车后面,白净英俊的脸一下黑了不少。 “封建迷信。” 他紧缩着眉,冷冰冰地评价了句,随手就把那搜索结果关了。 西服裤包裹下修长的双腿交叠,贺屿之的身体稍稍向后仰了仰,将ipad扔到了一边。 后来又不知想到了什么,觉得心气不顺。 于是重新拿过来,将刚刚的结果原模原样调出,最后点了用户反馈中的举报。并在反馈一栏中选上了: [内容中有错误信息] [涉及不良引导] — 后来的一段日子闻知也比较忙碌。 随着考试日期的越来越近,她也越来越紧张。之前中级证书考试就觉得很难了,有很多客观题捏不准主意,主观题也不知道自己答得好不好。 本来以为肯定会失败,但最后查成绩的时候却又意外压线通过。 高级证书比中级的更加难考,所以她压力就有些大。 虽然通不过也可以明年继续考,但每一年都重新复习也挺折磨的,还不如一次考上。 除了日常工作和复习考试,闻知周六的时候也会回北城看看。 贺屿之知道她星期六如果没有特殊情况会回北城,所以也会跟着她的安排回那边。 不过闻知有时候不想回别墅,想跟孙慧一起住。 但没想到这样一个几年前完全反对她跟贺屿之在一起的人,如今却总是推着她,把她往贺屿之那边赶。 “那别墅那么大,你不去住不可惜了么?” “小贺工作那么忙都为了你特意回来的,你还不去陪陪他?我一个人挺好的,而且你在外面上大学我不都是一个人住?” “你已经成家了,是大姑娘了,没事别老往我这儿跑了。” “妈妈也得有自己的空间啊!” “你老过来跟我住像什么话,到时候让你婆家知道了,左雪岚到时候又该不高兴。” …… 闻知也没有办法,只能回别墅去住。 有时候实在不想回就提前跟贺屿之说一声,也还算和谐。 左雪岚虽然不喜欢她,但也没机会挑她的刺。 闻知大部分时间都在沪市,不在北城。 不过听孙慧说,左雪岚似乎很不满意她现在那份在沪城的工作,觉得是闻知害得她儿子总是要两边跑,想让她辞职回北城做全职主妇,或者是另外找工作。 但最近爷爷的事已经弄得家里有些焦心了,对方也就只是嘴上提了提,没当面跟闻知说过。 结果出来说是原发性的脑癌。平均生存期只有不到一年。 而爷爷的情况则更为复杂,已经出现了多发性的转移,更是严重影响了生存期。虽然已经做了手术尽可能切除,但目前的治疗效果却不太理想。 贺占年本来身体就不好,还有心脏的问题。 虽然看起来很乐观,但其实体质被几场手术折腾下来已经很弱了。 目前还在保守治疗阶段,但闻知听贺屿之转述的那个意思,其实医生也委婉表达了让老人在最后的阶段能开心些就开心些,少受一点罪得走。 闻知听贺屿之说的时候,眼睛也不自觉的有些酸。 其实她跟爷爷的感情能有多深呢? 说起来也不是从小到大陪伴着的关系,也没有血缘关系。只不过是对她好的长辈本就不多。从来没有说过或是嫌弃过她曾经脸上那块胎记的就更少。 虽然跟贺占年相处的时间有限,但至少每一次相处时都是舒服的。 何况对方确实帮了她们家很多很多…… 闻知从小受到过的善意少,又是敏感重感情的人。所以别人对她的善意都会记得更深,甚至放大。 她周六上午坐车去了医院看爷爷,晚上又马不停蹄地回来准备第二天的考试。 考前磨刀,不快也光。 虽然教材和编辑手册暂时没有时间再过一遍了。但至少要把真题再过一下,很多考点是相同的。 闻知简单点了份塔可,草草吃完,然后便从七点复习到十点多。 她听到门口有声音,猜到应该是贺屿之回来了。 虽然没有明确说过,但对方知道她考试日期就是明天,也猜到她今晚会临时赶回来,而不是像以往一样留在北城过夜,第二天一早再过来。 毕竟第二天再回来就赶不上考试了—— 很多事情她不说,他也知道。 他总是喜欢背地里参与她的生活,甚至调查摸清一些有关于她的事。 其实闻知都知道,但是实在管不了他。 之前就说过的,他改了,但是又改得不多。 因为每次都这样。所以后来闻知干脆就不说了,省得自己心累。 只有贺屿之没有太过分,她就不会管他。 贺屿之进来的时候,闻知还在看电脑上的错题,还有自己在笔记本上记的一些标志跟符号。 她抬头看了一眼对方,看到是贺屿之后便又低下头继续复习。 但或许因为房间里有另外一个人的缘故,她有些无法专心。 闻知坐在那里,听到男人稳健又刻意放缓了的脚步声由远及近,最后走到了她座位的斜后边,停下不动了。 感受到那人的视线,闻知后背不自觉微微麻了麻,心绪被搅乱。 她略微皱了下眉,忍不住转过头,抬眼看向对方。 “你别打扰我复习,明天要考试。” “我不打扰你。”贺屿之站在一旁说。 他几个小时之前才刚从日本参加完经济论坛飞回沪市。原本也稍微有些累了,但看到闻知安静坐在书桌前学习的时候,心里好像又柔软了几分。 桌上台灯明亮的灯光,让他的疲累暂时消除了些。 他又往前走了一步,到闻知身边的位置,一只手撑在桌面上,微俯身下来,另一只手放在闻知身后的椅背上,仔细看着闻知笔记上的那些字。 那些漂亮的小字,看起来很熟悉。 他是认得她的字迹的。 之前她给他写小纸条时,他就觉得她的字很有自己的特点。如今再看时好像也没什么变化,还是一笔一划,秀气可爱的。 很文静的字迹。 “新闻编排安排结构要遵循的三个重要概念……” 他认真读着她资料上的句子,慢悠悠的,但闻知似乎因为他的到来而如坐针毡,如临大敌,甚至想撵他走。 “你别闹了,我明天就考试了。” 女孩儿坐在那里委屈的说,声音里微微带了些柔软的娇气。 他居然觉得好听。 贺屿之左胳膊杵在桌面上,弯腰回头看向坐在旁边的闻知。 台灯的光线照亮了女孩白净可口的脸,杏仁一样的眼睛,嘴唇微微红润。 “好好好,不闹你了。”他笑了笑说。 贺屿之还挺喜欢看闻知这样着急又委屈的样子的,有些像撒娇。 比较有意思。 比她平时冷着一张脸不愿意搭理他的时候强。 贺屿之知道闻知对学习考试这些事向来上心,始终是那种“好学生”的心态。 无论是上学时,还是毕业后。 “好好复习。” 他重新起身,摸了摸闻知的头,然后才转身向外面走去,轻轻帮她带上门,又在即将关上的那一刻停顿住,回过头补充了一句: “十二点之前睡吧,不要睡太晚。” “我先去隔壁处理公司的事,你复习好了叫我。” 闻知坐在桌前重新拿起笔,听着贺屿之的声音在不远处的门口这样说。 作者有话说: “才不叫你呢。”闻知想。 ———— 腿腿朋友的文文:《纯真陷阱》by茶捏 初二时,樊欢除了读书,曾无脑陷入过嘻哈摇滚hipop文化。 彼时顾延则冷傲不屑,姿态散漫,漫不经心地冷嘲:“你这rap审美什么水平?” 樊欢脸绷不住:“那你就行吗?” 少年淡淡挑了下眼。 不久,传闻华语乐坛横空诞生了传奇rap天才歌王,五官朗俊,气质冷淡斐然,包揽各大奖项,金作风靡全球华语歌曲榜。 看着拥有无数迷妹和狂热粉的少年,樊欢拉不下脸,想逃走,却被少年一把扯住。 冷风灌耳,他黑瞳纯粹,冷硬地攥扯着她的衣领,声音冷涩却认真:“樊欢,我行吗?” 暗恋对象忽然变成全民热恋对象怎么办? 樊欢文笔很好,高三那年,她花了三个月的时间精雕细琢地写了一首词想给顾延则。 坐了一整夜的火车,到录音棚的时候,顾延则在和妩媚的女歌手合作聚餐。 面也没见到,还被经纪人直接拒绝道:回去吧,则神很多首歌词等着被挑呢,不缺你一首。 樊欢坐火车上一整夜,回学校哭红了眼。 22岁元宵那日,樊欢交了个男朋友。 传闻元宵当晚,敬业而长红八年的顾延则推掉节目,买了一张回南苏的车票。 路灯昏黄。 顾延则从海口赶回来,看见樊欢时来不及换羽绒服,只穿着一件很薄的冲锋衣,冷的呼吸成气,鼻尖冷红。 樊欢坐在长椅,抬眼迷惑:“你回南苏了?” 顾延则眼眸漆黑,淡漠地抬了眼,笑意不达眼底,“官宣对象了,就差通知我你快结婚了?” 樊欢面无表情:“和你无关,问这么多你难道......” 他漫不经心应了声,眼皮轻垂,慢慢走到了樊欢面前。 “喜欢你。” 顾延则躬下腰,眼底蕴着危险,与她直视,语调冰凉又带着点冷硬—— “喜欢你,所以考虑一下,换个男朋友。” 感谢在2023-04-24 23:47:58~2023-04-25 23:52:59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梨梨草上草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一颗啤酒糖 20瓶;嘟嘟是小心肝、我的小鱼干呢 10瓶;HE. 9瓶;爱唱歌的蕾拉、啦啦啦是seagull啊、黑猪啊、茂茂没烦恼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70章 ◎“胡思乱想”◎ 闻知十一点多复习完没有叫贺屿之。 她通常在考试前一天不会复习到很晚, 否则第二天会很困。上下午各有一场考试,如果前一天晚上休息不好的话下午会困得打盹,影响发挥。 虽然没去叫对方, 但闻知洗漱的时候那人就自己回来了。 或许是考虑到她第二天有考试, 对方今天很安静。 只是晚上关灯后,就在闻知快要睡着的时候, 才听到贺屿之冷不丁说了句:“现在的工作压力大么?” “还好。” 闻知思考了一下,回了句。 她目前的工作是让她舒适的。文字工作者, 工作环境安静,同事之间氛围也还可以。除了有时选题跟难催稿的作者让人头疼以外,没什么不满意的地方。 “如果觉得累的话,不想上班了也可以。”他说。 闻知背对着他,皱了皱眉,略微沉默了一下。 “我们不是说好了,不插手对方工作的事情么?”她回。 “我的意思是说你不用有那么大的压力。” “就算不上班了, 在家待着也可以。”贺屿之说,声音从容冷静。 “我会养你的。” 空气中莫名安静了一会儿,气氛很沉。 闻知不想继续这个话题, 只回了句:“明天要考试,我先睡了。”随即便闭上了眼睛。 贺屿之看着躺在床右边的闻知, 感觉她随时都要掉下去。 她总喜欢在靠右那边占据小小的一片地方,侧身躺着, 仿佛对他有所戒备一样, 极少平躺着, 更别说转过身面对他。 即使到了半夜深睡眠的状态, 闻知好像潜意识里也在紧绷着神经, 仿佛转过身, 他就会对她怎么样似的。 或许还是无法对他卸下防备吧。 贺屿之原本以为那样睡觉是她的习惯。但后来有几次他很晚回来,看到闻知较为舒展的睡姿,也是平躺着,也会抱着被子脸朝向他常睡的这边,并不像他所在的时候这样。 那时贺屿之心里痛了一下,有些悲哀的感觉。 他不知道要怎么给她安全感,才能让她卸下这种防备似的包袱。 虽然离她越远,她就越自由舒服;但那样他又会难受。 贺屿之至今还未找到这其中的平衡点,但他一直在找着。 — 闻知的考试进行了一天。 她觉得自己考得还可以,不过还是有几道题拿不准,只能靠感觉懵了下。 考试结束后,紧张的复习生活也终于可以告一段落。 平时上班,周五周六回北城看看,日子还算充实有条理。 但贺屿之比较忙,主要是因为他本身事情就多,又要来回跑,其实是费力不讨好。 闻知跟他提过叫他不用因为她在哪里就一定要回来,但贺屿之每次都答应的很好,但落实不到行动上。 有时她看着他都觉得心累。 他累,她也不舒服。 贺屿之天生固执,又想什么都在自己的掌握之中。 闻知本来是想克服自己的心里障碍,但好像反而陷入了一种拧巴的状态。 除了让爷爷跟妈妈放心这一点她做到了,其他的问题却都没有解决。 贺占年因为前段时间放疗的关系,头发都剃掉了。 闻知每次去都觉得爷爷越来越消瘦,人的状态也一天比一天差了。因为发现时候就已经偏晚,虽然人是清醒的,但有时候又很迷糊。 年轻时纵横四海的人物,到了暮年时也一样身不由己。 闻知每次去看到爷爷状态比上一周更差,心里就也沉闷闷的难受。 但贺占年自己还挺乐观的,或许是早就接受了人固有一死的现实,也就对活着没那么执着了。 一开始一家人都不接受,到听医生讲,再到专家会诊,慢慢也就接受了现实。 闻知上次去,老爷子清醒的时候还会问她几句:“最近小两口过得怎么样呀?” “那个臭小子有没有欺负你?” 闻知心软。 她在爷爷面前永远都不会说不好的事情,只想让贺占年心安些,话也可着好听的说,装作跟贺屿之关系很好的样子。 但又总觉得其实贺占年什么都知道,甚至知道闻知是受他的话影响,也有感恩的成分才嫁给贺屿之的。 这段婚姻的根基原本就不牢靠,也说不准什么时候等爷爷故去后就会崩塌。 看完爷爷,闻知跟孙慧回了她住的那个小楼房。 孙慧很宝贝这里,还在阳台上种了各种各样的东西,什么辣椒茄子西红薯,还有青菜小葱之类的。甚至还有一棵蓝莓树。 有时候小葱长起来了,或者有番茄就会塞几个让闻知带回去,说自己家种的东西更绿色健康。 那棵蓝莓树正好到了开花的时候,孙慧就拿个小板凳在阳台上用棉签人工授粉。 闻知去看她,也不知道该做些什么家务,就跟着孙慧一起在阳台上人工授粉。 母女俩好像一直没什么共同语言。 上学的时候就聊学习,聊之后的规划;后来就是催婚催着找男朋友,现在工作稳定,结婚也结了,便又开始提到小孩的事情。 “你最近跟小贺怎么样啊?打算什么时候要小孩?” 孙慧问着,估计也是觉得这个话题比较敏感,所以故意压低了声音,偷偷摸摸地说。 “你们俩现在一周大概有几次啊?” “他那方面怎么样?” “你有什么不懂的你可以问我。你们现在年轻,是要小孩最好的时候了!” “妈妈像你这么大的时候都怀你了!” 孙慧说的闻知脸红得不行,只想快点避开这个话题。她皱了皱眉,浑身都不太自然:“妈你别说这个了……” “哎呀你也不能回避这个问题啊,都结婚了。” “妈妈以前没跟你说这些是因为觉得你还小,现在也该跟你讲了。” 孙慧本来就没读过多少书。何况老一辈的思想就是在性这方面觉得难以启齿,讳莫如深。 闻知小时候从来没有接受过所谓的家庭性教育,就只是上学时候生物课的时候学了些。 再往后就都是她自己看科普知道的了。 “就是想要怀孕就是同房嘛。男生下面跟女生不一样,他们就是有那个……” 眼见着孙慧越说越具体了,赶紧把她打住。“妈!你别说了,这些我都知道。” 闻知两颊烫得不行。 “上学的时候有教这方面的,现在网上正规科学的科普也蛮多,我会自己看的。” 她紧张地说。 “我们还没打算要小孩,等事业先稳定吧。” 虽然闻知觉得这个话题确实是很正常。但跟自己的妈妈谈这件事真的蛮尴尬。 更何况她跟贺屿之还没有走到那一步。只是她不好意思说而已。 如果说自己跟贺屿之还没真的做过那事,孙慧估计又要拉住她教育半天。 “是他不想要还是你不想要?”孙慧问。 闻知听孙慧这样说,不由得想起贺屿之来。又不由得想到每天早上他硬梆梆,又热又烫顶着她后面的那个大家伙。 “我……” “我觉得现在还不用那么着急。”她脸红着,结结巴巴地说。 “哎,闻知啊。这个我就不得不说你了。” 孙慧叹了一口气,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 “你说小贺他那么优秀,年轻有钱,长得又好看,这么帅的大高个,外面得有多少女的盯你知道么?你现在得趁着年纪小抓紧啊,有个孩子以后也有保障些。” “而且你说贺屿之他天天东跑西跑的,每天能见那么多人,你就天天坐在办公室里,俩人聚少离多。” “他要是真在外面有女人了你都不知道。” “到时候如果真有个什么手段高明的小三小四把他勾走了,到时候你可就真的哭都没地方哭去了。” “而且现在外面的那些女人多漂亮啊!又会哄男人,你跟她们比没有竞争力啊!” “妈妈这几年不是在北城么,真没少听人家说这种事。尤其那些小老板大老板的,跟秘书啊助理啊在一起的那么多。” “别说小三了,小四小五都不少。” 孙慧很严肃的说。 “尤其男人,结婚以后很容易出轨的。“ “小贺条件好,诱惑肯定更多,你别一天天什么都不管,还总对人家不搭理似的。” “他现在对你有新鲜感,等再过一段时间可就说不准了。” “男人变心真的很快。尤其像他这种男人,你要是没有孩子用家庭把他拴住,后面真的就很难了。” “我看他现在还能为了你天天几头跑,等哪天他觉得累了,有更好的温柔乡了,那可能就真不回来了。” “人家有温柔乡,还回来看你冷脸干嘛?” 孙慧说。 “要不然……你看看能不能把工作换到这边来?北城的出版社啊还有什么图书公司也挺多的吧?没必要非得在沪城。” “这样你回家也方便,以后去看公公婆婆也方便,对吧?”她问。 闻知坐在蓝莓树前面,拿着面前的右手动作越发慢了下来。 她根本不想聊这个问题,但奈何孙慧一直在提。 闻知能看出来自己妈妈还是挺满意贺屿之的,也希望他们好好的这样过日子。 可是…… 闻知脑子里面很乱。 孙慧说的也没错,都是很现实的问题,但听着又让人觉得不舒服。仿佛她嫁给贺屿之是为了对方家的钱,生小孩也是为了有好的筹码,等以后离婚了可以分钱分房子。 但她的本意又不是这样。 贺屿之很优秀,即便是没有这样的家世,光凭着那一身好皮囊就能获得很多女孩子的喜欢。更别提现在年轻有为。 想要嫁给他的人肯定要比上学时候喜欢他的人更多。 可如果真的有优秀的女生喜欢他,勾引他,他上钩了。 自己又能做什么呢? 那只能说明贺屿之本身也不是坚定的人。 即便她跟他在一起,他以后也一样会因为外面的诱惑摇摆、甚至出轨。 想到这里,闻知心里有点难过。 但又不晓得自己在难过什么,好像并不是难过于贺屿之。 人长大后,好像连感情都不再纯粹。 小时候的喜欢就是真的喜欢,也没有想过一定会在一起、结婚。 她以前也知道他们之间的鸿沟,所以不敢去肖想能成为他女朋友的可能性。即便知道无法在一起,但也一样喜欢他,为他做一些事。 但现在长大了,好像就要牵扯出各种东西。 金钱、房子、小孩、婚外情…… 闻知不想算计贺屿之,更不想算计自己曾经真心喜欢过的人。 不管之后如何,他在她心里是干净的。又或者说至少是干净过的,美好的少年。 只是一想到以后可能真会有孙慧说的那些情况发生时,她就有种年少时期的念想被玷污的感觉。 即便知道他们每个人都长大了。 那些听上去并不好听甚至震撼三观的事,在这个年代也变得平常。但她还是无法接受,心里有种破碎和毁灭感。 作者有话说: 小狗:不建议给我安莫须有的罪名。 ——— 【重要!!重要!!】 4/27日起,我会全文大修。 由于自我感觉这段时间节奏和质量自己不太满意,所以前面的内容和情节都会加以调整及删减,删减过后字数不变,会将整体往前移,并补充后面的新内容(所以不用担心已经花了的晋江币白花,保证调整的都是你们已经看过的。新章节再买也都是新内容。我应该是写好新的再往前调整移动。) 由于这部分工程量巨大,所以无法保证加更。但依然会日更,只不过字数可能维持在每天三千这个样子。 后面情节部分会按节奏写完。小狗和知知在经历一个大的破碎后才能真正迎来双向的真心交付,然后才会甜甜甜。 本文将于5月17日正文完结。 4月27到5月17日之间日更正常,但重在调整,养肥随意,追日更的也可继续。想直接看甜的也可,大概5月10左右会真正和好,前期会经历一次阵痛。 大家可以通过章节名判断什么时候开始甜,后面和好后章节标题会写比较甜的字眼。(主要是虐小狗,但知知很善良,自我感觉没什么需要避雷的点。全程没有出轨,也不会有第三者) 最后,邀请大家共赏一段来自于史铁生的名言: 我知道了,爱,原就是自卑弃暗投明的时刻。自卑,或者在自卑的洞穴里步步深陷,或者转身,在爱的路途上迎候解放。 —《病隙碎笔》 —— 感谢在2023-04-25 23:52:59~2023-04-26 23:31:38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33986667、嘟嘟是小心肝 10瓶;啦啦啦是seagull啊、黑猪啊、小熊有颗糖、一二四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71章 ◎“夜夜夜夜”◎ 闻知正想着, 口袋里的手机微微震了一下。 她拿出来看了下,恰好是刚刚心里正想着的那个人。 “今晚回沪市?”贺屿之问。 “嗯。”闻知回。 “我今晚有应酬,不知道几点能结束, 大概率会留在苏市。”对方回。 闻知垂眸看着手机上的字, 略微思忖了一下,然后回了句: “好的。” ——— 第一季度的事情结束, 贺屿之有意让自己空下来些。 他刚回国的时候要熟悉大环境,了解之前的经济和各种情况, 做好背调,再慢慢入手调整结构,行业技术改革,规避旧风险,慢慢培养自己的年轻管理团队。 这几年已经进了稳步发展的阶段。 说实话,仅仅是生物医药跟汽车新能源不足以支撑贺屿之在事业上的野心。但贺宏盛一直又不愿意彻底退居二线,放手地产跟证券那边。 因为这件事, 父子俩也没少互相阴阳怪气。 爷爷手上还有集团不少的股份,目前是第二大股东,只不过已经很久不参与集团的事务了。 之前有流言说贺占年会将自己手上的股份一半给贺宏盛, 另一半捐出去;但也有传出遗产会给贺屿之的说法,但目前都还没有定论。 老爷子没走, 谁也不好去谈遗嘱的事,显得晦气。 毕竟都是一家人。 贺屿之最近在忙着分公司的事, 下午还要跟一个苏市这边的合作方谈事情。晚上要出席的酒会有政府要员参加, 不确定结束会多晚, 就先跟闻知打了一声招呼。 他知道闻知在孙慧那边待着, 就也不着急。 左雪岚虽然不满意他结婚的事, 但不满意也没有用。 贺屿之从小就这样, 比较固执。 越是有反作用力要求他不做什么,他就越是偏要做什么。 虽然因此生气,但左雪岚也毕竟是个母亲。 贺屿之自从结婚后就总是往沪城跑,周六日就算回北城了也是在新家,一个来月没怎么见上面,心里怪想儿子的,中午打电话给贺屿之让他回去。 “什么时候回家来看看啊,都周末了也不休息?“ “今天有应酬。”贺屿之回。 “你不知道回家就算了,你那老婆也不知道来看看公婆。每次回北城就知道回娘家,你说这像话么?” 左雪岚说。 贺屿之皱了皱眉,坐在椅子上一边看文件一边回。 “她回自己妈妈家说明有孝心,心里有家庭,这是好事。不回你才更应该担心。”他说着,语气冷静平淡,一点没有受到左雪岚的负面影响。 “行行行,你就护着她吧!” “你看你因为她,天天累死累活的回沪城,人家闻知领情吗?”左雪岚说。 “她要是真喜欢你,根本就不会忍心让你这样三天两头的跑,早就跟着你老老实实回北城了!” 左雪岚义愤填膺地说。 贺家老爷子是北城人,当初创业也是在北城发的家,势力范围以及人脉都在淮河以北。 即便后来慢慢做大了家业,也还是以北城为影响力核心区,再向外辐射状发展的。 贺家目前只有旗下的生物医药在苏市,以及新能源总部在北城,生产却在杭市。 贺屿之之所以总要两边跑,是因为沪市虽然也有贺家旗下的品牌连锁酒店,但体系跟运作盈利模式都已经成熟,根本不需要他去跑,等着分红就行。 但需要他管的又恰恰在其他城市,就导致他目前总是很忙的状态。 左雪岚的话似乎是刺到了贺屿之的某根神经。 男人握着钢笔的手停了下来,剑眉锁得更紧:“就算不结婚我也一样要几边跑,不要把什么问题都丢到她身上。” “而且后面我会在沪市创建新公司。”他回。 “什么新公司?你爸怎么没跟我说?”左雪岚愣了一下,而后问,“做哪方面的啊?” “是我自己的。” 贺屿之回,声音略显冷淡:“跟贺家没关系。” “你个臭小子,什么叫跟家里没关系……” 左雪岚那边还想继续说他,但贺屿之不想再听,直接说了句挂了后便将通话关了,将手机放到一旁。 男人随后靠在椅背上,英俊的眉骨之间染上了一些疲乏。 他确实很累,但说不清是身体上还是心理上的。 有种压抑的感觉。 — 晚上,贺屿之留在苏市跟合作方的老总跟当地主管招商引资的代表吃饭。 其实他并不喜欢这种场合。 贺屿之本来就是寡言的人,不是不想说,只是觉得没有必要。所以上学时旁人都觉得他冷冰冰的,不好接近。 但接手公司后不得不去沟通很多事情,否则野心和抱负便无法施展。 这种场合,环境都是雅的。 外面是正经的苏州园林,里面也是明清时苏式的装潢,梨木桌上十几万的茶、墙上几百万不止的理庵真迹,以及屏风后穿旗袍,弹曲儿唱软语的小姐—— 这地儿一般人进不来。 但偏偏越是这样极雅的环境,里面的人又是最俗最卑劣的。 送钱送礼,请所谓的名人作陪都是常规操作。 勾心斗角,尔虞我诈,最后再把对手吃得骨头渣都不剩。似乎手上不沾上一些血和其他人的汗泪,就很难爬到这样的位置上来。 苏市这边接待的人倒是有几分人脉,请了几位当地出身的漂亮女明星,以及两个所谓混迹娱乐圈的文学家作陪。 其实都是些投其所好。 当地接待的人往往会做背调,提前打听好场上重要的那几位人物私下喜好如何。有的喜欢音乐,就叫个歌手;有的喜欢点文艺,就送点名家名画。有点龙阳之好的也会献几个长得还不错的男生过来。 但没人摸得清贺屿之喜欢什么。 都是猜而已。 贺屿之不爱说话,只是一定要说几句的时候才会说。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左雪岚今天那通电话的事,他心情一直不太好,话就更比平时少一些。 或许也正因为此,才会弄得对方误以为是没有接待好。 菜是一道一道上的,酒却是一杯一杯喝的。 酒精度数高。喝到中后半程时,贺屿之已经有了些醉意,但还算清醒着。 一位服务员小姑娘在上甜品时不小心将贺屿之放在旁边的酒杯蹭掉了下来。 啪得碎了个角,里面的酒液也溅得到处都是。 空气中顿时弥漫着酒香味。 那姑娘急忙赔了对不起,赶忙去捡了拿起来。 贺屿之自己倒没什么感觉。 那位接待的人估计是看他今晚脸色本来就不好,不知是想拉拢还是怎的,借题发挥一样骂了那个服务员小姑娘,话算是难听,弄得那个小姑娘紧绷着身体,吓得脸色刷白。 “你知道这一杯酒多少钱么?” “两百万一瓶,这一杯你说你怎么赔?” 贺屿之听着,不知道自己是喝多了还是怎么的,懒懒掀起眼帘看了那姑娘一下,竟觉得这女生此时的神情跟高中时的闻知有些像。 大抵是年纪相近吧,也比较瘦,肤色偏白。 或许也是一样平常家庭出生的小孩,一提到几百万的数字,身上便露怯又紧张。 估计这姑娘也是第一次遇到这样的事情,对方又是市里的领导,自然被吓坏了。身体紧绷着,两只手搅在一起,眼底发红,绷不住快哭了的样子。 他想,如果是闻知遇到这种情况,估计也会这样窘迫的忍着眼泪吧—— 他见过她那种样子,被他欺负的时候。 贺屿之眯着眼睛看了好一会儿,然后抬手打断了对方的话。 “算了,她也不是故意的。” “赖秘书,你跟一个小姑娘计较什么。” “这么激动。” “要是心疼钱的话,这瓶酒就算在我头上好了。”贺屿之说。 对面那人这才赔了个笑脸:“不是不是。主要是看她这小小年纪毛手毛脚的,不批评批评估计以后也记不住。怎么可能真让她赔,就算要赔也赔不起啊。” 贺屿之笑了笑,没再继续搭话。 其实他已经累了。本来就是没有耐心的人,现在却总是被迫参加这种饭局,听一些虚伪的场面话。 多少让人烦躁。 — 后面贺屿之喝得有些多。 其实倒不是被灌的。目前还没什么人能把他灌醉。他今天是自己心里有事压着,喝着喝着,不知不觉就超了量。 苏市的接待方已经安排好了住处。 贺屿之被几个人连说带笑地送到了套房门口。 等进去,门关了。 聒噪的世界终于安静下来。 他扶了扶额,头还是有些晕,开了灯向内走去。一边走一边脱了西服外套,随手丢在套房客厅的沙发背上。顺便拿出手机来看了眼。 微信上面一堆消息,但都是工作相关,没有他最想看到的。 置顶最上面的对话框始终安安静静的,除了一句好的就再没有别的话。 男人垂了垂眼,长睫掩盖住情绪。 但那张精致英俊的脸上,却还是有失落一晃而逝。 不知是左雪岚,还是他内心另一个自己在他耳边不断说着:“她根本就不爱你。” “她一点都不在乎你。” “无论你做什么,你们都不会再回到以前了。” …… 贺屿之有些自嘲似的笑了下。 闻知好好的在家,估计早就睡了。他自己在这边乱想些什么东西,自寻烦恼罢了。 男人摇了摇头,将手机扔到旁边,转身向卧室那边的床走过去。 谁知他刚转身走了几步,便看到不远处的床上模模糊糊有个人形,裹在被子里。 而另一边,一条白净细嫩的手臂从被子里伸了出来,露在外面。 在安静燥热的夜晚,套房深蓝色的真丝床品上,那条胳膊显得莹润如白玉一般。视线顺着那白玉向里,是隐隐半露出来的女人的肩膀,浑圆光洁。 最高端的勾引,往往都是犹抱琵琶半遮面。 很明显,那是一位女人的手臂。 贺屿之站在原地,原本混乱的思绪一下子被世界里那抹突出的白炸得异常清醒。 作者有话说: 小狗:不建议,我是有家的男人 真想讨好我,让我老婆对我好点吧。 ——— 【重要!!重要!!】 4/27日起全文大修。 前面的内容和情节都会加以调整及删减,删减过后字数不变,会将整体往前移,并补充后面的新内容(所以不用担心已经花了的晋江币白花,保证调整的都是你们已经看过的。新章节再买也都是新内容。我应该是写好新的再往前调整移动。) 由于这部分工程量巨大,所以无法保证加更。但依然会日更,只不过字数可能维持在每天三千这个样子。 后面情节部分会按节奏写完。小狗和知知在经历一个大的破碎后才能真正迎来双向的真心交付,然后才会甜甜甜。 本文将于5月17日正文完结。 4月27到5月17日之间日更正常,但重在调整,养肥随意,追日更的也可继续。想直接看甜的也可,大概5月10左右会真正和好(只是估计),前期会经历一次阵痛。 大家可以通过章节名判断什么时候开始甜,后面和好后章节标题会写比较甜的字眼。(知知很善良,自我感觉没什么需要避雷的点。全程没有出轨,也不会有第三者) 最后,邀请大家共赏一段来自于史铁生的名言: 我知道了,爱,原就是自卑弃暗投明的时刻。自卑,或者在自卑的洞穴里步步深陷,或者转身,在爱的路途上迎候解放。 —《病隙碎笔》 感谢在2023-04-26 23:31:38~2023-04-27 23:40:36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一颗啤酒糖 37瓶;希希子 10瓶;Hikari 3瓶;黑猪啊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72章 ◎“烤焦面包”◎ 贺屿之站在原地, 一瞬间变得清醒万分,脑袋里原本因酒精而产生的混乱迷茫已无影无踪。 血液因冷固而凝结。 他不知道自己是如何从房间里出来的。直到重新回到大厅,头顶明亮的水晶灯光照到身上时, 才有了一丝安定的感觉。 随之而来的是后怕, 以及隐而不发的恼怒。 “先生,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吗?”值班的男经理上前, 小心翼翼地问道。 今晚有大人物入住,他自然知道。上面市里的领导都有指示过, 今晚务必要打起十二分精神。只是他见贺屿之出来时,多年的直觉便告诉他:这件事似乎要出岔子了。 贺屿之站在原地缓了一会儿,而后蹙眉摇了摇头。 “不用。” 他差一点点就犯了错误。 就一点点。 因为心情不好,今晚确实放纵了,喝得有些多。但也幸好他酒量没有那么差,剩下了一丝清醒。 就是这一丝清醒解救了他。 贺屿之甚至都不敢想,如果自己再喝的多一点后果会怎样。 或许第二天醒来就已经万劫不复。 这种事情怎么可能有回旋的余地? 跟戒烟, 戒酒不同。做过的事情就是做过了,有了永远的烙印在。 就算没有闻知,他自己也会忍受不了。 — 因为周末要跟组里的同事聚餐, 闻知很早就从孙慧那边回来了。 贺屿之说晚上有应酬,她也就没等对方, 早早熄灯睡了。 贺屿之不在的时候,她就比较自由。有时候也会在床上滚两圈, 熊抱着被子睡觉;又或者洗完澡出来忘记拿东西了, 也敢捂着胸口, 光溜溜地跑出来拿衣服。 但贺屿之在的话, 就不能这样了。 闻知昨晚睡得沉, 什么都没有感知到。等第二天光大亮, 闹铃响过后起床,出了卧室门才觉得有些不对。 当看到家里桌上东西摆放的位置跟自己睡前稍不一样时,她心里还略微发毛了下。 直到她看到沙发上有贺屿之的西服时,才稍稍放下了心。 他昨晚回来了? 闻知皱了皱眉,不自觉过去看了眼门口,果然看到了男人锃亮的黑色皮鞋。 她曾经独居过一段时间,对这些事情就比较敏感,警惕性也高,怕是家里进了坏人之类的。如果是贺屿之的话就还好。 但他昨晚不是说有应酬不回来了么…… 而且回来后没回主卧,这很不像贺屿之的作风。平时这个人回来不管多晚都要过去跟她挤占地盘。闻知也因此被他弄醒过几次。 闻知皱了皱眉,不自觉走到另一间卧室看了眼。 卧室的门没有关,她稍微走近了些,站在拐角处便看到了贺屿之。 那人应该是半夜回来累了,窗帘没拉,西服里面的白衬衫和裤子也没脱,直接就在床上睡过去了,到现在还没有醒。 闻知略微思索了下,收回视线,默默从房间退了出去。 女人回厨房弄了一杯咖啡,然后在煎鸡蛋跟烤面包。 外面的阳光很好。 闻知开了窗户,外面摩天高层清新的空气混合着阳光从斜角的玻璃窗中流泻进来。 旁边复古样式的面包机叮的一声,烤好的面包一下子弹了出来。 女人把面包捏着拿起来放到盘子里,碰到里面铁的东西,不小心烫到了指尖。 她立即用水龙头冲了冲,又端着盘子转身回桌子那边时,却看到不远处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出来了的男人,一下子站在原地呆愣住。 “怎么直接用手拿?”他说。 “小心点儿。” 闻知没有听到他走过来的声音,突然转过身看到,心里便不由跳了下。 贺屿之还穿着昨晚那件白色衬衫。但因为睡了一晚上压到了的关系,看起来不是那么熨帖平整了,有些皱皱巴巴。 但他身材好。即便是皱了的衬衫套在身上也依然能显出精壮有型的身材。 腰间黑白的明显分界线,两条长腿修长笔直。 不过闻知看得出来,贺屿之状态没有平时好。应该是昨晚熬了的缘故,再加上早上又起得早,额前的黑发显得有些乱。 但对比平日严谨精英,凌厉锋利到让人望而却步的感觉,又好像更柔软,易接近了些。 “你不是说昨天有应酬么,怎么回来了?”闻知问。 “嗯。” 对方简单应了一声。 “能回来就回来了,看太晚了,你已经睡了就没回房间。” 贺屿之一边解释着,一边到旁边弄了一杯咖啡。 男人低下头时,一旁的阳光打在英俊的脸上,强调出侧颜完美流畅的轮廓。 他眉骨高,眼窝深邃,整张脸的至高点在鼻尖,下颌有着流畅而恰到好处的折角。 只是头发似乎有些长了,低头的时候垂下来,几乎快遮住眼睛。 此时刚醒过来的贺屿之更平时不太一样,看起来柔软而亲切,有温顺的错觉。 “噢噢。” 闻知收回视线,回到餐桌前坐下来,却忽然有些心不在焉。 “我打算在这边开一家游戏公司。”贺屿之接完咖啡喝了一口,忽然转过身对闻知说。 “游戏公司?” “在这边?沪城吗?”闻知稍微有些诧异。 主要印象里贺屿之已经在管贺家旗下两家公司的事情了,而且还都很不错的样子。但跟游戏领域并不沾边。 何况现在贺屿之已经很忙了。她不知道他为什么忽然又有了创办游戏公司的想法。 贺家的产业足够庞大,但跟游戏产业沾边的好像没有。 闻知对他们集团内部的事情了解不深,只知道会对娱乐产业有所投资,但也都是细枝末节的投投项目,洒洒水玩,并不指望着赚钱。 “嗯。”贺屿之应了一声。 “挺好的,正好你自己也感兴趣这方面。坐起来应该会比较顺手。” 闻知想了想,而后说。 虽然她不理解贺屿之为什么会做这样的决定。 但她知道既然对方已经这样说了,就一定有他自己的理由。何况贺屿之本身就是很轴的人,他认定的事情旁人很难改变。 再说了……他钱多。 创办一个游戏公司的钱对于他来说,应该只是毛毛雨。 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回复比较冷淡,贺屿之没再接着这件事说话,而是沉默了下来。 闻知向他看了一眼,见那人站在不远处对着她,似乎欲言又止的样子,也不知道他在想什么。但贺屿之这个样子,闻知也吃不下去东西,总感觉他有话要说。 “你还记得么?” “高中班里那个叫宋哲的男生。”贺屿之忽然问。 闻知当时刚想吃一点东西。喝了一口咖啡,淡淡苦涩却柔滑的味道在舌尖上蔓延开来,咽下去便顿住,放下咖啡杯。 “嗯,记得。”她简单回了句。 闻知觉得贺屿之的话问得很刻意。又不是过了七八十年,会忘的早就忘了。 不过几年的时光,她怎么可能忘记? 宋哲是当时的学习课代表,在贺屿之没有好好学习之前,宋哲经常排在第一的位置,闻知当然记得很清楚。 更何况就是因为宋哲。 她清楚的记得接了宋哲运动会递过来的水,贺屿之就大发雷霆,把她拉到空荡的走廊凶了一通。 不过相比于贺屿之那些狐朋狗友,她始终觉得宋哲人还是不错的。 但当时结婚,贺屿之给她看的宾客同学名单里面就没有宋哲的名字。闻知觉得也没有必要去打扰对方的生活,毕竟也不是那么熟络,何况贺屿之跟对方关系不太好,所以也就没有再加上去。 “为什么忽然提他?”闻知问。 “我听说他结婚了。他老婆给他生了个女儿,很可爱。”贺屿之说。 闻知感觉心脏被戳了一下,垂着眼帘,低下头来。 她自己就是文字工作者,其实能听出来贺屿之的潜台词。 但是她想装作听不出来……因为她知道自己没办法给对方答复,或者说想逃避这个问题—— 她自己都没有想好以后何去何从。 “闻知,你喜欢小孩子吗?”贺屿之又问。 女人坐在座位上在如坐针毡,长柄杓在咖啡杯里面搅来搅去。 “还好吧。”她有些敷衍地说。 “如果我们有一个女儿,也会很可爱的。” 贺屿之说着,声音很轻。慢条斯理,但咬字清晰。 “文静,乖巧,聪明。” “你可以给她买好看的衣服穿,好看的鞋子。把她的房间弄得很漂亮。我们还可以送她去学各种乐器,书法、画画、或者什么都不学,开心快乐就好,” 男人说着,用一种很平淡的语气循循善诱,但闻知听着却心里有些潮湿。 他没有逼她怎样,也没有问她什么时候才能做好准备,给他明确的答复。 但这又何尝不是另一种形式的逼问。 贺屿之越是这样,她心里反而还有些愧疚。会有一种觉得对不起他的错觉。 可能……贺屿之想要的不是孩子本身。 而是其他的东西。 闻知心底里明白很多事,但她情愿自己在人际交往,察言观色上没有这样敏感,别人的情绪和诉求轻易便能探知。 做一个敏感又聪明的人太累了,还不如愚笨的什么都不知道。 反正气到的是别人,自己永远单纯开心活在自己的世界。 “再说吧。” 她实在不知道怎么回答他,皱了皱眉,轻声说句。 闻知吃不下东西了,拿了一片面包准备去书房。 谁知刚从椅子上坐起来,往书房的方向走了没有几步,便听到贺屿之冷静却克制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昨晚有合作方送女人给我。” 她忽然听到他说。 闻知脚步停在原地,心脏有种骤停的感觉。 作者有话说: 小狗:孩子不孩子的不重要,其实主要是想贴贴老婆… 感谢在2023-04-27 23:40:36~2023-04-28 23:54:4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桐花万里 3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稚桃栀子 20瓶;希希子、嘟嘟是小心肝 10瓶;火火 6瓶;我的小鱼干呢 5瓶;满天星哈 3瓶;小熊有颗糖、啦啦啦是seagull啊、阿泽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73章 ◎“晚风吹过”◎ “不过你放心, 我没有碰她。”贺屿之回。 “因为这件事,所以昨晚临时回来了,没有在那里久待。” 闻知只感觉心里咚的一下, 仿佛被什么东西冷不丁砸到。 她自己不想跟他在一起, 想要逃避。 但只要一想到贺屿之跟别的女人在一起的画面,又觉得无法接受, 压抑且折磨,甚至有些想哭。 只要一想到, 她对贺屿之的恨意就会叠加至一层又一层。 孙慧说的时候她还可以勉强麻痹自己,告诉自己那都是尚未发生的事情,胡思乱想消耗地不过是自己的情绪。 可现在贺屿之却亲口告诉她了,告诉她的确有这样的事情发生,而且还故意说给她听,让她连逃避的余地都没有。 闻知站在那不动,一时间忘了自己本应该做什么, 心里只剩下沉重且委屈的感觉,很久很久都没有声音,也没有动作。 “你没有什么想对我说的?” 她听到男人的声音从后面传来。 不知道为什么, 闻知忽然有种被挑衅的感觉。 她知道贺屿之是故意说给她听的,要故意看她的反应。先是引导着试探她对小孩的态度, 见她不说,又主动提这件事。 贺屿之不就是想让她知道他在外面有多么受欢迎么? 就算她不愿意接受他, 他也永远不会缺女人。哪怕他不去找, 都会有人主动给他送上门。 贺屿之分明就是在向她施压。 他从小到大都喜欢这样做, 用以达到他的目的。只不过长大后, 这种手段要比以前更纯熟了些。 但闻知真的很讨厌这样—— 尤其是他逼迫她的时候。 很多不好的回忆跟曾经的感觉又会重蹈覆辙, 更何况还是这样本身就让她敏感又无助的事情。 她捏紧了垂在两侧的手指, 转过身来看向对方,愤愤的:“你想让我说什么?” “难道想让我夸你么?” “你只是没有婚内出轨而已,要我做个锦旗送给你挂在身上吗?” 她眼睛有些酸,但是没有哭,这样忍着心里的难受说完,才终于勉强发泄了些心里的负面情绪。 但贺屿之却只是看着她,沉黑色的眼眸里有隐约涌动的明亮。 “你明知道我不是这个意思。”他说。 闻知不想让自己波动的情绪被人看出来,吸了下鼻子,尽量压抑住声调:“抱歉,我不知道你什么意思。” “我搞不懂你。”她冷冷回。 “你不是不懂,你只是逃避,装作不懂而已。”贺屿之低眉看着她,站在原地说。 他的好脾气似乎在这一刻消失了。 其实很多事他们互相都懂得,只是他婚后都愿意放下身段去哄她,由着她的性子走。 但他的纵容、温柔和耐心在这一刻都变得无影无踪。 “闻知,我可以等你。但你起码要告诉我究竟要等到什么时候。” 她听到男人的声音从上方传来。 可是她不知道…… 她只知道贺屿之现在是什么意思:如果自己不能满足他对于另一半的期待,他就会跟别的女人在一起。 只是因为她,他才暂时没有这样去做而已。 闻知眼底有些湿,但是不想被对方看到,于是很快低下头来,转身往房间走。 那人没有跟上来。 贺屿之始终站在原地看着她,直到闻知回到房间关上了门,都一直能感知到那人沉冷漆黑的视线。 门一关。 她顺手锁上了门,心里的安全感才增多了些,身体一下子软了下来。 很想哭。 有种无能为力的困顿感,很崩溃,但是却又不知道该如何改变。闻知恍恍惚惚地回到床头,抱着膝盖坐在床跟地板以及旁边角柜构成的空间内坐了下来。 床边的地上铺了毛绒的地毯,因此不会有冰冷的感觉。 只是她心里冰冷。 其实闻知不需要他等,不需要他这样做,甚至对贺屿之这样的追求感到束缚和身不由己。可是当她知道贺屿之的耐心被她消磨殆尽,已经不愿意再等她的时候,心里却又有难过的感觉。 她明明七年前已经失去过她最喜欢的人了。 现在又要重新失去一次。 闻知坐在那个角落里,看向落地窗外的沪城一片繁荣的景象,心底一片潮湿。 不远处的门外传来男人敲门的声音。 但只是很克制的几声,指节轻扣门板时的咚咚咚。 闻知恍然想起多年前自己在北城贺家公馆那个小房间里时,对方也是在外面这样敲门。 但贺屿之和那时已经不一样了。 那时候的少年是暴躁的,敲门的时候声音也格外的大,听着她在屋里面心惊肉跳。即便不想给他开门,贺屿之也总是有办法让她不得不去开门。 现在已然不同。 他举止绅士,敲门的时候也是克制的。见她不愿意去开门也就没有再敲。 几声下来,偌大的房间又重新回归寂静。 闻知忽然有些累。 她知道贺屿之已经很努力了。 他累了,她也很累。或许他们本身就不应该在一起。即便没有之前的那些事,性格相悖也总会发生矛盾。 与其说是委屈于有人送贺屿之女人的事,不如说是对自己无能为力的难过。 就算他出轨了,她也无法将他怎么样。 这个贺屿之没有接受,以后肯定还会有下一个,再下一个…… 她不喜欢这种患得患失的感觉,可是又无法相信对方对她是坚定的,足以支撑他不会犯错误。 因为闻知也知道,自己也没有给予贺屿之想要的东西。 所以她没有资格要求他什么。 闻知感觉自己跟对方都像是走进了一个死胡同,没有出口。只觉得困顿、难过,甚至崩溃。 她也不知道坐了有多久,心情才勉强平静下来了一些。 起码他还没有出轨。 闻知冷静了一会儿,不想在家里待着,想着找朋友出去走一走散散心,或许会好一些。她去洗了一把脸,不想被对方看到自己哭过。然后化了淡妆,简单换了身衣服,重新打开门出去。 闻知本以为贺屿之走了。 但当她穿过正厅去往门口的时候,却陡然发现对方还在。 闻知只是很快的瞥了对方一眼,随即很快收回视线,快步向门口走去。 “去哪儿?” 贺屿之从沙发上起身,向她这边走了两步,问道。 闻知平复了下心情,微微转过身,尽量不带情绪的回:“下午组里聚餐,我要早点去找同事一起过去,顺便买些东西。” “我送你过去吧。”贺屿之说。 “不用。” 闻知拒绝道:“我走路去就好了,也不远。而且也想自己一个人散散心。”她回。 说完后,转身往门口的方向走了几步,手放在门把手上时,又听到贺屿之的声音从背后传来。 “闻知,我真的没有碰她。” 他的声音听上去有些无奈,也有些疲累。 闻知放在门把上的手微微顿了一下,身体在原地停住。 “我知道。”她低着头说,未再转过身。 “你说过了,我没有不相信。也没有怪你。”闻知声音很轻。 说完,才终于打开门出去。 最终,门砰的一声被关上。 她在门外,心脏有种被抽空的感觉。 — 闻知去江边走了走,吹了吹风,感觉好了一些。 下午如约参加组里的聚会。 虽然都是文化人,但也并不全是内向寡言的。闻知有几个男同事非常健谈且幽默。 平时她只是听他们说话都会觉得有趣,但今天却不知怎的。明明把旁边的人都逗得一直笑,闻知却怎么也笑不出来。 她时不时就想起孙慧跟贺屿之的话来,脑子里面一团浆糊。 等聚会结束,同事送她回去时已是夜晚华灯初上。 闻知心不在焉地回家,想着贺屿之这时候总应该不在了。 他平时很忙,也几乎没有双休日。平时这个时候他还在外面,就算回来也要十点钟以后了。 但当闻知上楼打开家门时,却发现家里面亮着灯。 她低头看了眼门口的鞋子,眼睛睁得微微大了大——贺屿之没有走。 是没有走,还是提早回来了? 闻知有些不确定。 她换了鞋往里面走,客厅空荡荡的,只是开着灯但并没有人。直到闻知走到贺屿之书房那边的时候,才看到那个男人在里面,电脑开着似乎在处理公务。 “你今天没去公司么?”她站在门口,忍不住问。 贺屿之抬头看了眼一眼,摇了摇头。 “没有。” “噢。”闻知愣愣地应了一声,也不知道再说什么,转身默默回了卧室。 她也不知道自己跟贺屿之早上那一番算不算吵架。 但她正常跟他说话,他也正常回,好像没什么跟平时不一样的。 但气氛却又微妙得有些尴尬和冰冷。 闻知回卧室卸妆,洗了澡换睡衣,然后早早地上床窝在了被窝里—— 那是让她唯一有安全感的地方。 她想早些睡着。这样无论贺屿之过不过来,她都不会有所察觉。 可惜事与愿违。 闻知躺在床上闭着眼睛好久也没能够睡着,只得拿出手机刷了刷微博和知乎。 直到快十一点时,门口传来男人的脚步声才立马关了手机放到被窝里,侧躺着,闭上眼睛假寐。 她听到贺屿之去简单洗了澡,又去衣帽间换了衣服。 闻知中途又忍不住拿出手机看了看,主要是睡不着想打发时间,也想转移注意力。但每当贺屿之出来,她又不自觉把手机关了,装作已经睡熟。 不知过了多久。 房间内的智能光源系统终于暗了下来。闻知随后感到身后的床微微沉了一下。 贺屿之上来了。 闻知闭着眼,身体条件性的紧绷起来,却听到耳后有清晰沉稳的男声传来。 “我知道你没睡。” 他很直接的将她戳穿。 闻知在黑暗中睁开眼,只是紧紧握住了放在胸前的两支手,但没有回应贺屿之的话。因为她不知道自己应该说什么。 空气中有种近乎凝滞的安静。 而就在这时,闻知却忽然听到贺屿之在她身后说:“闻知,我们要个孩子吧。” “我和你的孩子。” 作者有话说: 小狗:老婆亲亲老婆贴贴 老婆不要误会我 虽然嘴上那么说但是我还是会等你。因为心里的人是你啊~ 第74章 ◎“银河北斗”◎ 闻知愣了一下, 有些诧异,但更多的是意外。 她总以为这件事过去了,但贺屿之好像就是过不去这个话题一样, 从早上到了晚上还在问。 她早上已经说过一次了, 再回答也不会有什么不同。 “不是说了么,我还没有想好。”闻知敷衍地回。 但似乎只要她没有回答出他想要的答案, 贺屿之就会一直重复。 “是暂时不想,还是根本就不愿意?” 那人继续追问道, 有些咄咄逼人。 “你这么想要小孩你可以自己生。”闻知回。 但贺屿之却完全不听她在说什么,还在继续问,语气也不太好:“是别人都可以,还是只是不想跟我生?” 他问的这叫什么话? 闻知也有点生气了,没好气地回了一句:“就是不愿意跟你生,你满意了吧?” 只是话音刚落,又忽然觉得有些后悔。 俩人这样无意义的争辩好幼稚, 消耗的只是各自的感情。 但话已经说出口,没办法再收回。 空气里安静了几秒,什么声音都没有。闻知莫名有些心慌。 其实她只是图一时嘴上之快。 忽然, 她感觉身后那人动了一下,随后从床上起来。 闻知眨了眨眼睛, 也跟着对方半坐起来,看着贺屿之去了衣帽间, 重新穿上衣服然后往外面走。 她忽然有些心慌。 “你干什么去?”她问。 但贺屿之没有理她, 而是直接从卧室出去, 关上了门, 留闻知一个人坐在床上发愣。 她打开手机看了眼, 已经十一点半多。 女人垂下眼帘想了想, 最终还是掀开被子下地,往外面走。 家里比较大。 闻知也不知道贺屿之到哪里去了。 她只穿了件睡衣,从卧室到客厅都看了看。家里大部分地方只开了比较暗的夜灯,看上去有些空旷。直到转了好大一圈,才终于在阳台的地方找到了那个男人。 闻知过去的时候,贺屿之正站在阳台上。远处就是沪城绚丽的夜色,以及繁华的江景。 夜晚的风吹过,透过单薄的睡衣面料,让人微微有些冷意。 贺屿之长得高,她微微仰头,看到男人邃然的眼,流畅的下颌,以及紧抿的唇线。 颀长的身影融在夜色与月光里。 明明已经是二十开头的年纪,那人身上却依然有种明朗干净的少年感,让人难忘的惊艳,仍旧会在某些瞬间将她拉到有关于青春的回忆中去。 他头发有些长了,额前的刘海微微被晚风吹了起来,背后是墨色的夜。 只是那双原本飞扬跋扈,散漫多情的眼睛,此时看上去却有些落寞,不似当年无畏且明亮。 贺屿之两只手搭在玻璃围栏上,修长的指缝中夹了一支雪茄,看起来很疲倦的样子。 他明显听到她过来的脚步声,回头望了她一眼,但随即收回视线,看向远方。 闻知的心颤了颤。 她已经很久没见过他抽烟了。或许是从高中那次她说抽烟有害身体之后,就没见他抽过。还以为他已经戒掉了。 “不回去睡么?” 闻知好半天才憋出这样一句话来。 但对方微微颔首,像是在思考些什么,没有直接回答她的问题。 而是忽然问:“闻知,你喜欢过我么?” 闻知微微愣住。 “我一直觉得我们是一样的,但现在觉得可能不是。”贺屿之说。 “如果嫁给我真的让你这么痛苦,你当初可以坚定一点,不做这样的决定。” 他顿了顿。 “我一直知道你嫁给我是因为贺占年,因为他资助了你,所以要报答的心态。但我不想面对这一点。” “我以为只要时间足够,你就可以重新接受我,但我现在不确定了。” 闻知站在原地,只觉得心脏被人捏住,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她看着贺屿之闭上眼,深吸了一口气,而后缓缓地说:“或许你说的对,我们真的不适合。” “无论从哪个方面来说。” 闻知收回视线,默默低下头,心里莫名被一种悲伤所包裹,但对面的声音却还在继续。 “高中的时候,我跟我父亲打赌,说只要考到前二百,就能拿到一楼那间客房的使用权。我骗他说我要用来做事,其实是想给你住。” “他不信我能考到前二百,没想到我真的考到了。” “他们说女生都有慕强心理。我想你学习好,应该喜欢的是宋哲那种人。所以才想要把他挤下来,排名在你们前面,让你看到我的名字。” “我知道你不喜欢我那些朋友,自卑,人多的场合就会让你不自在。所以过生日的时候就没有叫你去,而是带了蛋糕回来。” “我没有说过喜欢你,是因为我始终认为做什么比说什么更重要。” “我做了那么多事,傻子也知道是喜欢。” “所以我有时候都分不清你是真的傻还是在装傻,还是根本就是逃避我。”贺屿之说。 “后来家里让我出国,我说我不去。” “因为那时候我觉得如果自己走了,就很难再见到你。但没想到你比我先离开,回了你家那边……” 他说着,自嘲一般的笑了笑。 “我写信给你,你不看。买东西给你,你也不收。” “我想找你,你却不想让我找到。” “后来我养了一只兔子,你知道为什么吗?” “因为我路过的时候就觉得那只兔子很像你,只是没有养多长时间就死了。” “你注销了账号,连重新加你的机会都不给我。我就只能置顶着跟你之前的对话框不敢删,怕删了就再也没有了。” “有时候翻一翻之前的记录,才能麻痹自己,告诉自己你是真实存在过的,还在我身边,就在离我不远的某个房间里。” 贺屿之说着说着,声音变得有些虚弱,像是没有力气去说。 “闻知,我为你做了那么多事。” “但你最后记得的,就只有那句玩笑话而已。” 闻知听着,站在原地看着他,心里仿佛被腥咸的海水淹没。 她想要安慰他,却发现自己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原来有好多事情,他眼中的与她以为的都截然不同。 无论是曾经还是现在。他们一直在不断的错过和误会,别扭,以及离得越来越远…… “你知道么,我觉得自己像个傻子。” “第一次觉得很累,因为看不到尽头。”贺屿之说。 “我已经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做了。” “想让你开心。但每当我想对你好,亲近你的时候,都好像是在逼迫你,欺负你,对你施压。可是不这么做,你一样离我很远。” “放弃自己所喜欢的东西已经很难,更何况是人。” …… “闻知,我觉得这辈子做过的最困难的一件事就是喜欢你。” 她听到他说。 闻知的眼睛有些酸。不知道为什么,她竟然觉得自己有些罪大恶极。 她做了错误的决定,同时折磨着两个人。 其实闻知始终清楚,嘲笑她的人明明不止是贺屿之一个,可是她总是对他最为严苛,恨意最深,过分解读。 是因为她曾经喜欢他,才会由爱转恨。 小时候有多想要从他嘴里听到肯定的喜欢的话,却没有想过他真的有一天说喜欢她时,是在这样的情景下—— 在他快要放弃喜欢她的时候。 结婚的时候,闻知考虑了爷爷,考虑了妈妈,唯独没有考虑贺屿之和她自己。 没想过对他负责,却把他一样拉进了这个漩涡。 “那就不要继续喜欢了……” 她隐忍地低下头,轻声说着,喉咙有些莫名的酸痛,像卡了玻璃片一样。但忍痛说出口。 对面忽然就没了声音。 直到寂静片刻,闻知抬起头来,看到对面那双邃然的桃花眼,眼眸在月光下格外雪亮,眼底却微微发红。 他看向她,眼底其实是绝望。 “你还真是一点希望都不愿意给我。”贺屿之说。 “你自由了,做你想做的事情吧。” 闻知心尖颤了颤。 再抬起头来时,发现贺屿之已经从她身前回了客厅,将烟蒂按灭,回衣帽间重新换了西装外套出来。 闻知跟着他从阳台回来,然后站在客厅愣愣地看着对方衣冠整齐,西装笔挺地从衣帽间出来,丝毫没有留恋的向门口走去。 “这么晚了,你干什么去?” 看到他要走,闻知忍不住问。 “回公司了,这段时间积压的事情比较多。创办新公司的事情前期也需要准备。”贺屿之回,声音冷静且没有情绪。 有那么一瞬间,闻知感觉他并没有说过刚刚那些绝望而痛苦的话,只是跟平时一样公司有事情所以要临时回去而已。 一定要回去吗? 不能不走吗?何况已经这么晚了。 闻知想要这样说,心里有想挽留的成分,但不知道为什么却直到贺屿之出去,门被关上都没有说出口。 她就只是傻站在客厅呆了好久,脑子里面太乱了。 贺屿之刚刚说的那一番话完全搅乱了她的内心。 直到过了几分钟,闻知才攥了攥拳,回房间随便拿了一个外套套上,然后跑到门口打开门出去。 她坐着电梯下来,跑到车库去看了一圈都没有找到贺屿之。 又去了司机的休息间,也没有看到人,就有些着急。 虽然是平层,但下面的车库有专门的管家,二十四小时都是有人在。 闻知跑过去紧张的问:“你刚刚看到贺先生了么?” 对方愣了一下:“看到了,他刚刚才走啊。” 啊……已经走了。 闻知肩膀松懈下来,忽然觉得有些无力。 “怎么了吗?请问还有什么我能够帮您的?”对方很客气的问。 闻知有些怅然地摇了摇头。 “没有了,谢谢。” 她想他应该是不会回来了。 作者有话说: 我感觉按这个速度都可能都不到十号,可能五六号就和好了…… 恐怖。 答应我,不想看虐的八号之前就别看了好吗?好吗?好吗?感谢在2023-04-29 23:59:39~2023-04-30 23:54:26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哈哈哈 2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悲伤菠萝 3瓶;三月泡、满天星哈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75章 ◎“请勿挂念”◎ 闻知一个人回了房间。 不知道为什么, 明明平时很多时候也只有自己,今天却有些不习惯。 她回到床上躺着,失了眠。 或许是因为房间太大、太安静, 以至于心里有空寂的感觉。 贺屿之的话不断在她脑海中循环播放着, 让人根本没有办法平静下来。 闻知不断地睁眼、闭眼,看着窗帘外面浓重的夜色由漆黑渐渐转为明亮, 直到天光破晓。 她尽管强迫自己不要想这件事,安心睡觉, 等着第二天上班。但仍然一夜没睡,脑袋始终昏昏沉沉的,无法进入到睡眠的状态。 直到周一的闹铃响起。闻知行尸走肉似的爬起来。 她看了一眼手机。已经八点半。 打开微信,里面只有一些免打扰的群消息。贺屿之没有发消息给她。 有些怅然若失。 虽然从理智上来说,贺屿之也不会给她发消息,但她还是想看看。 很显然,昨天那场对话已经把两个人的关系推向了终点。 她没有特别伤心的感觉, 只是觉得麻木。 反正自己平时也不想他回来,现在贺屿之不回来正好,不是吗? 闻知这么想着, 像往常一样起来收拾东西,自己做了早饭然后去上班。 她白天尽力不去想这件事, 努力工作,把全部的注意力都放在工作上。 午餐和晚餐的时候也跟同事在一起, 参与别人的话题, 讨论最新的娱乐八卦。 生活好像跟往常也没什么不同。 只是偶尔几个瞬间会想起昨晚贺屿之说的话, 心里有某种被抽空的感觉。 她觉得遗憾, 无论是对自己还是对他们的这段关系来说。 晚上回去时, 天已经暗了。 闻知不想回家, 特意在公司加了两个小时的班才回去。 外面公共区域的大厅虽然也没有什么人,但还算灯火辉煌。可坐电梯上去回了家,打开门,只有智能家居的灯光闻声而亮,屋子里却依旧给人空荡荡的感觉。 闻知脱了鞋回到沙发上,开了电视干坐着,过了一会儿才拿过手机。 她犹豫了好几次,最终还是给贺屿之发了一句:“你今晚回来吗?” 女孩儿放下手机等了一会儿。 电视节目上播着有关国内各个地域美食的纪录片,是闻知平时喜欢看的内容,但今天却一点也看不下去。 她看着旁边挂钟的时间等了半个小时,然后才又拿过来手机看了眼。 闻知看到消息提示灯在闪,心底还不由得紧张了一下,但打开却只有对方发过来的一个字: “不。” 闻知愣了一下,但还是忍住心里的不适,打字回:“好的。” 贺屿之不回来正好。 她自己一个人更自由,也不用时时刻刻担心他情绪,从而影响到自己。 闻知有些懊恼地想。 余下的三天贺屿之都没有回来。 闻知也不想自讨没趣地总去问他,每天就是上班下班,自己一个人生活。贺屿之似乎一下子从她的生活里剥离开了。 一开始是有些不习惯。 但后面她自己也赌气,想着本来两个人见面不是吵架就是争执的,现在分开更好,谁也不要打扰谁。 可早上起床去洗漱时,无意中看到贺屿之放在卧室洗手间台子上的剃须刀时,却没来由的眼睛一酸。 闻知有强迫症,喜欢把自己的东西摆到相应的位置上,同色系的放在一起。浅色在左边,深色在右边。 但贺屿之每次回来,都习惯性的把他那个黑色的电动剃须刀,放在闻知放浅色瓶子的那边。以至于闻知每次看到,都要重新给他放到左边。 这几乎快成一种习惯了。 闻知只要看剃须刀的位置有没有被移动过,就能分辨出贺屿之有没有在她不在的时候回家来。 可上次对方回来没有用就走了,那把剃须刀也始终在她当初放的那个位置,已经快一个星期了。丝毫没有被移过,也没有使用过的痕迹。 她鼻子一酸,忽然感觉到某种孤独。 闻知垂下眼帘,努力控制住自己的情绪,照常吃饭上班。但等坐到工位前要工作的时候却又集中不起精神来。 “你最近怎么总是心不在焉的?”旁边的孟橙问她。 “是不是出什么事了?” “啊?” 闻知愣了下,随即摇了摇头:“没有。” “可能是这几天睡得少吧,白天总是犯困。”她找了一个蹩脚的借口,但也不算撒谎—— 她这几天的确睡得很糟糕。 快一周过去了。她也不知道要怎么改变这种现状。她不找贺屿之,贺屿之也不会找她,跟以前每天动不动就烦她的感觉一点也不一样。 闻知总算明白那天晚上对方说的自由是什么:就是他不再找她,不再烦她了。 但他们不可能一辈子这样。 闻知想找对方说清楚,但每次鼓起勇气也就只是问问对方回不回来,但贺屿之每次都是也同样的话。不是不回,就是干脆一个不字。 过不了多久,他们就会离婚、分开了吧。 闻知想。 贺屿之应该很快就会跟她提离婚……闻知的直觉是这样告诉她。 但不知道为什么这两天没有动静。或许是律师那边还在起草。 听说他们这种家庭离婚的官司很复杂。 想到这儿,她觉得有些难受。但怕自己的情绪被同事看出来,有些尴尬,于是便以取快递为借口跑到万象大厦楼底下站了一会儿。 当时下午阳光正好,来来往往的人和车辆都很多,有种热热闹闹的生活气息。 只是阳光打在身上,却没有丝毫轻松的感觉。 此时已经是秋天的末尾,温度也凉了起来。她早早换上了长袖的风衣,可即便如此,依然觉得肩膀有些冷。 闻知忍不住给贺屿之的助理打了个电话。 他们刚结婚的时候贺屿之就把那几个常跟着他的工作人员跟司机的联系方式都给了她,说是为了方便联系用。 但闻知当时也只是一耳朵进,一耳朵出,没有记下来,只觉得以后用不到。 以至于这次要打时,还是她临时从跟贺屿之的聊天记录里找出来的。 对面似乎也很忙的样子,过了一会儿才接通。 “请问是贺屿之的助理袁先生吗?”闻知先开口问。 “对对,太太你不用这么客气,叫我小袁就行了。” 对方倒是很好说话的样子,声音也明朗:“太太,您打电话是有什么事么?” “嗯……” 闻知忍不住攥了攥拳,纯粹是紧张的,委婉地问:“你们公司是不是最近挺忙的呀?” “是啊!我也好久没放假了。” “我们贺总也很忙,好几天没回去了。因为要跟美国那边的公司签约合作嘛,最近媒体采访和会议比较多,最近都在外面住的酒店,赶场比较方便。”对方回。 “他现在还在开会,您有什么事的话我一会儿帮您转达一下?”助理问。 “噢我没什么事。” “我就是随便问问,你们忙吧。” 闻知忽然有些慌张,这样解释了一句,潦草的挂了电话。 只是打完,内心里那种空空如也的感觉却丝毫没有变化。 还是怅然。 贺屿之以前也很忙,但是他不管多忙都会挤出时间回来。 但现在不一样了,他真的只专注于自己的事情上。 明明这就是闻知以前想要的相处模式。但当真的这样时,她却发现这跟自己想象中的放松不同。 或许之前的放松是因为她知道他心里是有她的,无论在外面回不回来,她对他是放心的。 并且知道哪怕一两天不回来,也是因为真的有事,过后还会回来。 但现在则不同。 闻知默默回到工位上坐着,但却没有了工作可做。 她这几天因为想转移注意力而努力工作,进度就突飞猛进,现在早已经干完了手上的任务,只能呆坐着。 闻知点了下手机,从打电话的界面退出,自动回到了跟贺屿之的微信页面。 她盯着对方那个宇航员的头像好久好久,在几个一闪而过的瞬间,感觉自己还在高中,对方也还是那个飞扬跋扈、又散漫又傲慢的男生。 她眼底酸了酸,手指点开贺屿之的头像,看到了对方的朋友圈。 闻知之前从来没有点进去看过。 她对此不是很在意,也不想看,总是对与他相关的一切事都避之不及。但今天却不知怎的,就是想进来看一看。 贺屿之的朋友圈很空。 他有工作用的微信,而她列表里这个则是私人的,朋友圈里最新的一条内容还是他们结婚时红底的照片。 再往前就已是许多年之前。 闻知将内容往下滑了滑,竟然看到了贺屿之和宋晴说的那只兔子。她终于知道贺屿之说的像她是什么意思:这只兔子不是很标准的品相,眼睛下面原本应该纯白的部分却掺杂了些灰色,看起来就丑丑的,不是那么可爱。 “昨天还好好的围着我转圈,今天就走了。” “不会再养第二只了。” 她看着照片里的那只兔子,眼睛酸痛得快要流泪。 仿佛透过那只兔子,看到了一个孤单难过的少年。 可是她什么都做不了。 闻知直到昨天才知道她走后,贺屿之是那样如此煎熬。 以前她不想去了解,但听他说完之后又觉得难受。 罪大恶极的究竟是谁呢? 明明他们都没有错。 工作日剩下的两天贺屿之也没有来过电话,也没有回过沪城这边的家。闻知周五晚上买了回北城的票,周六去看了老爷子。 贺占年最近的身体已经越来越不好,即便用了最好的药跟设备维持,但也仅仅是维持而已。 但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天气好的缘故,至少闻知去的那天,老爷子的状态是比之前稍微好一些。虽然时而清醒,时而糊涂,但还听了听曲儿。 清醒的时候,贺占年忽然说想看之前的旧相册,让闻知回疗养院给他带过来。 闻知就去翻了好久,才把那几本很旧的相册拿回来。 当时手机和电脑都不发达,照片是一张张洗出来夹在相册里的。 贺占年靠在医院的病床上一页一页的翻着,时间由长到慢,一下午就这样过去了。 闻知周日上午还又去看了看对方,给他剪了窗台上的花,剥了一个橙子吃。 贺占年清醒的时候问她跟贺屿之最近怎么样,有没有闹矛盾。 闻知愣了一下,但还是回:“没有,我们挺好的。” “好就好。” “小年轻高高兴兴的在一起多好。现在是你们最好的时光啊。有机会就要抓住,这样年级大了才不会后悔。”贺占年这样说。 闻知没有回答,只是在旁边点了点头,为自己的撒谎感到羞愧。 但她又只能这样说。 上午看完爷爷,又跟孙慧吃了中午饭,下午闻知就回沪城了。周一又要上班。 她一个人坐高铁,一个人回家。 家里还是空荡荡的,除了她再没有第二个活物。 走进去时,闻知忽然有一瞬间想要哭的冲动,但最终还是忍住了。 她把客厅的电视声音开到很大,里面传出新闻联播主持人字正腔圆的播报声,偌大的空间里才终于热闹了些。 闻知坐在沙发看着,不知道过了多久,放在一旁的手机才震了起来。 她低眉看了眼。 屏幕上显示出贺屿之的名字。 闻知呼吸止住了一下,眼睛略微睁大。她很快将电视声音调小,然后又觉得不够,干脆跑到阳台寂静开阔的地方后,才接通了电话。 “喂?”她小心出声。 对面略微顿了一下,但很快传出那道熟悉且沉稳的男声,语气有些冷。 “你回北城吧,我让人给你订了飞机票。” “爷爷走了。” 第76章 ◎“如果可以”◎ 闻知愣了一下, 但很快镇定下来。 “好,我马上回去。” 说完,对面便挂了电话。闻知虽然有些恍惚, 但也还算冷静。 医生早就打过预防针, 也说过大致的时间。所以她已经无数次预想过这一刻的发生,只是没想到来得如此突然。 没有想象中的手忙脚乱, 难过哭泣。 她很快的准备好要带的行李。机场那边也已经派了专车来接。 直到在飞机上坐着的时候,闻知还是有些无法相信。 上午的时候两人还见了面, 说了话。 贺占年的精神状态看起来比之前好,甚至还说想吃龙虾,让家里的厨师做了送过来。怎么就突然走了呢? 因为时间紧迫,闻知也不好多问,更没有时间再去想自己跟贺屿之那些矛盾。 下了飞机,贺家那边已经派了人来接。 贺屿之虽然这段时间没有跟她有什么交流,但办事情考虑得时候还算比较周到。 闻知除了收拾行李, 没有做多余的准备,慌里慌张一路被带到了医院。 沪城跟北城此时已完全不是一个温度。 闻知在沪城穿着薄款的风衣,下面是紧腿的牛仔裤。但到了北城, 那种干冷感一下就浸入了骨髓。好在她有带厚的内衬和裤子,临时换了一下。 等闻知过去的时候医院里那一层已经满满都是人, 黑压压的一片。不止是贺家的那些商业伙伴和亲戚朋友,左家那边也来了不少人, 还有集团那边的代表。 闻知跟贺家的那些亲戚朋友大都不认识, 主要是社交圈不同。只是上次爷爷过生日以及跟贺屿之结婚的时候见过一些而已, 有几个熟面孔, 但也只是见个面客气地点下头。 不过大部分人认得她就是了。 对方见面点头, 她也就见面点头。 每次到这种场合, 闻知都觉得自己像个外人。 房间外面等着的大部分是商业上的合作伙伴,和左家过来的亲友,关系较远。能进到病房里面的只有关系很近的朋友及亲人。 闻知进到里面去。原先还麻木得不敢相信,但看到床上平躺着闭上眼的人时,那种难受还是涌了出来。 贺宏盛跟贺屿之都还算平静。 老爷子走了,不仅意味着要处理丧事,还有由此引发的一系列问题。 场面上只有左雪岚在哭。平时很傲慢的女性,这种时候又数她哭得声音最大。或许是没有别的烦恼,压力小,情绪也不用刻意绷着。 能释放出来总比压着要好。 孙慧作为亲家自然也过来了。 闻知走进去先看了眼爷爷,又看了一眼贺屿之,最终还是选择站到了自己母亲那一边。 贺屿之应该也是临时赶回来的,不过要比她早一点。 那人跟贺宏盛一样都是黑色西服,身上一点亮色也没有,脸上表情肃穆。她朝他看了一眼,但贺屿之当时在处理事情,没有注意到她。 闻知不怎么敢看床上那个被白布罩起来的人。 她觉得难过。 明明上午还在跟她说话唠家常的人,下午就已经再也不能睁开眼了。之前他说过的话,甚至说话的语气神态都还在她的眼前。 爷爷躺在那里,好像只是睡着了。 闻知不是没有经历过亲人离世。之前爸爸去世的时候她也体会过至亲离开的感觉,知道那种无法接受又无能为力的难过。 贺占年对于她而言是恩人,忽略掉年纪应该也是很好的朋友。 虽然不是她亲生的爷爷,但感觉跟亲生的也没有什么差别。 后面的几个小时,闻知也不知道自己是什么过来的。 只有当贺屿之在忙时,她才敢看他几眼。 但闻知盯的时间有些久了,难免会被发现。贺屿之一脸平静地跟医院的工作人员交代完事情,转过头时还是看到了她。 那人眼睛深黑犀利,但看上去没有什么情绪。 两人视线相撞一秒,闻知很快转过头来。心脏像是被冰戳了一下。 在医院这边很多琐事要处理,差不多快十点才结束。闻知离开的时候,医院外面还围了一层媒体,要由贺宏盛去应付。 直系男性亲属要守夜,所以贺屿之也要先留在医院。女性亲属先回去。 孙慧要她陪着左雪岚一起回公馆,好做一个孙媳妇应尽的义务,说这是闻知应该做的。 闻知没拒绝。 她知道这是自己这个身份应该做的事。只是爷爷走了,她完全没了方向,一直被人安排着。 她明白孙慧的意思是让她陪陪左雪岚,趁这种时候说几句嘴甜的话。 但左雪岚不喜欢她,也不想她陪。两人坐车时一路无话。直到回了公馆,左雪岚就上楼回自己的房间了。闻知站在原地看着她上楼,不由得叹了口气。 “少爷的房间已经收拾好了,您直接上去住就可以了。” 管家阿姨过来说。 或许是因为她已经嫁给贺屿之的关系。让人觉得再住客房不太好,就默认她去住贺屿之以前的房间。闻知诧异了下,本想拒绝,但最后不知怎的,犹豫了犹豫又没有说。 她跟管家阿姨道了谢,然后心情复杂地上楼。 直到上了三楼,站在贺屿之门口时,才有些恍惚。 她深吸了一口气,打开门。 房间里的灯亮了。 虽然贺屿之现在已经不在这边住,但他的房间还是保留了他曾经在这边时的样子,没有任何改变。 闻知进去时,甚至觉得屋子里的气息也像七八年前一样。 淡淡的,有种清新的雪松和薰衣草的感觉。 房间的陈设都没有变。角落里的架子鼓,放在旁边的陈设柜。闻知那时候觉得这个房间大,现在依然这样觉得。 只是高中时候的她从未想过自己会过来这边住,以他妻子的身份。 闻知走到里面的卧室,打开灯。床单和枕套是一尘不染的浅灰色,桌上还有他的电脑,窗户外面是北城繁华的夜景。 收回视线时,闻知忽然注意到飘窗的旁边有一个笼子。 里面还有宠物的食盆跟饮水器,但里面都是空的。 这应该就是贺屿之养那只兔子时候留下的吧?她想。但没想到这么多年过去了,还在这里。 闻知在旁边的沙发上坐了一会儿,打量着房间内的一切,有些感叹。 贺屿之变了,她也变了。 只有这房间倒是一点都没有变。 虽然名义上两人是夫妻,但闻知还是会觉得两人之间是有距离的,也不想乱动别人的东西。但又止不住有些好奇,四处转了转,打量着。 她高中那时虽然也常来,但主要是给贺屿之送作业,不会多留。 之后再结婚也是去新房住,没怎么来过这边。 闻知走到那人书桌前,看到旁边墙上的展示柜台上安静摆着很多东西。有他上学时的奖状,还有一些他用过的书和课本。 贺屿之一直很聪明,很多时候书看一遍就记住了。 因为这些书的边角都很新,干干净净的,仿佛没被用过。 闻知看着看着,忽然注意到旁边有一个盒子,看着眼熟,只不过被挡在书和柜子组建成的三角区域内,所以不太显眼。 她凑过去看了眼才发现,是当时贺屿之给她的那个礼物。 不过她当时没有打开,又原封不动的还了回来。 闻知看着那个盒子,耳旁不断回响着贺屿之那天晚上说过的话,心里慢慢浸润着潮湿。她忍不住伸手,将那个盒子从柜子中抽了出来。 自己当时都没有打开。 就看一眼吧……就看一眼就放回去。闻知这样麻痹着自己。 那是一个很精美的盒子,直到放在此时都没有过时的感觉。闻知当时不认得上面的牌子,但现在已经认得了。不过也仅仅是认得而已。 她在沪城的商场里见过那牌子的豪华专柜,里面的柜员都高傲得让人不敢进。 总之是顶奢的珠宝牌子。 价格的话,以她目前的年薪来说,大概也要不吃不喝过个三年才能买一件配饰。 闻知垂下眼帘,伸手打开眼前的那个盒子。里面躺着的一封信,以及一条很漂亮的手链。 很亮眼。 是白金的钻石手链,上面有心形的图案,而心形的白金里一颗异常漂亮剔透的红碧玺宝石,也一样是心形的。 既低调又张扬。 那宝石应该是她在现实生活中见过的,最漂亮的一颗。 玫瑰的颜色,成色质地却澄澈透明。 即便在并不强烈的光下也显得格外璀然亮眼,再加上旁边白金和小钻石,做工和设计都很精致,有一种明艳热忱的美。 然后,她看到了夹在盒子里的那封信。 其实闻知没有勇气去打开。 从那晚贺屿之的口中,她现在已经知道了很多事。即便自己现在再去看那封信,也无法挽回当年的很多事情。 他们谁都没有错,只是各自的家庭和成长经历早就了他们各自的性格和选择。 她喜欢他,喜欢得很辛苦。 到后来,他喜欢她时也一样。 都好累啊。 他们就好像水火不容的关系,怎么样都没法融合在一起。 闻知心里沉闷得难受,她在桌子前面站了很久,才鼓起勇气伸手将那封信拿过来。 很薄的一张纸。 打开,上面是贺屿之高中时潇洒飘逸的钢笔字,满满的一页。但一点也不乱,看得出来写得很认真。 落款是他的名字。 闻知站在那里,一个字一个字地读完,眼里酸涩得不行。 眼前纸页上的字迹也渐渐变得模糊—— 直到她眨了下眼睛,啪嗒一声,一颗硕圆的泪珠掉在信纸上,打湿了一小片,弄得钢笔字一下就晕染上了颜色。 原来贺屿之也会说这样好听又直球的话。 只是他表达的太晚。 她没有看到。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3-05-01 23:58:26~2023-05-02 23:56:14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每天都在努力的阿秋 6瓶;lyy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77章 ◎“菠萝咖啡”◎ 闻知一夜没睡。 爷爷的事已经让她混乱, 再加上贺屿之的那封信,更是乱上加乱。 闻知读完后,又将那封信原封不动的放了回去。信还是原来的那封信, 只有被搅动的内心不再平静。 她晚上躺在床上时, 脑海中不断想起高中时的自己跟对方。 伤感且心酸。 她本来回去的也晚,再加上看了那封信, 等收拾完就已经十二点了。 闻知闭着眼但始终清醒着,就这么一直到闹铃响起。 四点钟起床要准备葬礼的事。 她和左雪岚还好, 不管睡不睡得着,起码还是回来休息了半个晚上的。贺宏盛跟贺屿之才是真的一晚上没睡,一直要在那边守夜。 等闻知跟左雪岚过去时,能感觉到两个人的疲累。贺屿之年轻些,状态还好一点。 家里遇到了这种事,左雪岚也没工夫把心思放在讨厌闻知上。又是一家人,平时要沟通交流的地方实在多, 再加上人也一时没了脾气,对她就比平时语气态度都好了很多。 昨天爷爷去世,今天按照习俗办葬礼。 亲属要在门口迎接前来吊唁的亲友。闻知作为孙媳妇, 自然要站在贺屿之旁边。 她过去时本来想跟他说话的。 但贺屿之眼神有明显避开的痕迹,闻知就有些说不出口, 只得先将个人感情上的事放到一旁,跟在他旁边做好她义务上的事。一上午没闲着。 贺宏盛跟左雪岚是最直属的亲系。 闻知作为孙媳妇, 不用说什么场面上的话, 只要站在一旁就可以了。有客人过来就礼貌客气下。其他的贺屿之自然会说。 稍有空闲的时候, 闻知忍不住偷偷转头, 向上瞄了旁边的男人一眼。 即便昨晚一夜没睡, 但贺屿之在人群中依旧显得那样出挑, 英俊一流。深黑色的西装包裹着年轻挺拔的身体,气质矜贵,轮廓鲜明。 她看到他长而微挺的睫毛,高挺的鼻梁。 只是那张脸好看是好看,眼睛却是偏冷的,像是没有感情。 闻知心里痛了一下,转回头来。 站在贺屿之旁边时,她能感受到他身上淡淡的干净而清冽的气息,让人很舒服。 她不知道该怎么形容,但闻到那种气息时会有一种安全感。 他是可靠的,所以才会让人有安心的感觉。 葬礼的过程已经尽量简化,但还是举行了一上午。 贺占年和贺宏盛认识的人多,交友的圈子广,再加上左家那边的人,一上午光是接待那些重要的宾客就接待了很久。 中午时,各种仪式才总算告一段落。 闻知领导那边给她批了三天的事假,爷爷的葬礼包括后续的丧宴也差不多要三天。 虽然她始终跟贺屿之在一起,但两个人其实鲜少交流。 闻知跟他说话时,对方也会回应。但都是比较简洁的。这种感觉让闻知心里并不好受。 直到上午的事情结束,她半天才鼓起勇气问贺屿之: “你上午忙完回哪儿?” 贺屿之从爷爷去世之后就没有休息过,明天还有别的事情要处理。她看得出来他很累,心里也不免软了些,语气尽量温和。 对方看了她一眼,眼眸浓黑,但看不清情绪。 “还是先回去睡一会儿吧。” “你一晚上没有睡,白天再不休息一下会撑不住的。”闻知说。 贺屿之沉默了下,垂了垂眼,像是有意避开她的视线。 半晌才说:“我一会儿回公司。” 闻知心里难受得要命,知道自己之前的话已经把两个人推向了重点。分开也只是早晚的事。只是爷爷的去世暂时性的又将他们系在一起。 她现在想收回那句话。但是已经说了的话,还能挽回吗? “你不回家睡吗?” 她忍住心底的沉痛,努力眨了眨眼睛,压下想要流泪的酸胀感,然后仰头看向他说,“在公司应该休息不好吧……” “我有专门的休息室。”贺屿之回。 闻知本来还想劝她回家去睡,心里也知道贺屿之应该就是不想跟她回去。自从那天晚上之后,他就有意的在避开她。 本想缓和跟他的关系,但贺屿之一句话就把她的话顶了回去。 “那好吧,你好好休息。” 她低下头,心里像溃了堤,很艰难的从嗓子里挤出这样一句话来。 “嗯。” 贺屿之应了一声,没再多说。 后面对方回公司,闻知则回了他们在北城的那处住所。 她回到卧室躺在床上,明明大脑很累了,但却怎么也睡不着。直到后面晕晕的睡过去不到两个小时,又被左雪岚的电话所吵醒。 闻知有存对方的号码,但左雪岚平时基本上没有给她打过电话。以至于闻知看到来电显示时,还微微愣了一下。 接通后,她还未说话,对面便已经传来女人略显焦急的声音: “闻知啊,屿之他现在有没有跟你在一起?他电话怎么打不通了?” “啊?” 闻知的心咚得沉了沉。原本还混沌的大脑一瞬间清醒过来: “之前分开的时候他说回公司来着。” “您别着急,我打一下看看。” “可能是手机静音没有听到。”闻知说。 “好。主要是我打了两个小时了,又让他爸打。他还一直都没接,我就有点担心。” “他没回你们那边吗?怎么这个时候还去公司?”左雪岚问。 可能是爷爷刚走的缘故,对方的声音听上去有些六神无主。 “可能……可能是公司有事情才回去的吧。” 闻知也有些心虚。 “如果他也没接我电话,我一会儿去公司那边看看。”她说。 “好。你去找一下他,然后叫他晚上回家里吃饭。”左雪岚回。 挂了电话,闻知心里也有些慌乱。 她给贺屿之打了个电话。对面没有关机,但不知道为什么,一直是无人接通的状态。 闻知叹了口气,下床换衣服,准备去贺屿之公司找他。 她拉开窗帘,光从外面照射进来,发现外面竟然下雪了。 天空阴沉沉的。 但纷纷扬扬鹅毛似的白色雪花从空中落下,看起来很美。 闻知站在窗前有些恍然。她潜意识里此时还是秋天,叶子都还是绿的。 但很快反应过来这里是北城,不是沪城。十月末下雪都是很正常的事,何况现在已经十一月了。 她看了眼手机温度,已经到了零下。 闻知垂下眼帘,略微想了想,最终还是去了衣帽间给对方拿了一件大衣。 闻知此前从来没有去过贺屿之的办公室。 传闻中贺家在北城的几栋办公大厦和企业园区她也只是跟孙慧逛街的时候经过过。 真要让她找贺屿之的时候,闻知才发现自己甚至不知道对方到底在哪,是总部还是其他地方。最后还是给贺屿之那个助理打了电话才得以顺利过去。 因为已经提前打好了招呼。闻知过去后,有人在门口接,一路领她到了贺屿之办公室前,没什么阻碍。 大家似乎都知道他们的夫妻关系,对她也是极为客气尊敬的。 等到贺屿之门口时,引她过来的那个员工便自觉回避了。 闻知敲了敲门,没人应。 推开门进去,里面是很宽敞很敞亮的一间办公室,但没有看到贺屿之。 过来时秘书有跟她解释,因为贺屿之平时不喜欢被人打扰,所以平时下属们一般都不会主动去他办公室。 而公司这几天原本的计划也因为贺占年去世的事所推后或搁置,要批复的东西攒了很多,估计贺屿之在里面忙。也可能是忙完就直接在休息室休息了,叫她不用太担心。 闻知本来没什么感觉,听对方一解释反而有些心慌,怕贺屿之自己一个人出什么事—— 她总是喜欢多想。 闻知找到休息室,先是在门口敲了敲门,见没人应,敲门的声音才大了些。 终于,门突然开了。 贺屿之应该是被吵醒的,白色衬衫领口稍乱,眉眼间还满是惺忪的感觉。 或许是好不容易被吵醒,心里自然有些不满跟脾气,脸上有很明显的不耐烦,直到看到来的人是她时,那种烦躁和怒气才消退下去。 男人看上去有些意外,皱了皱眉,表情明显微愣了一下。 “你怎么过来了?” 他说着,有些困倦地揉了揉头发,敞着门,转身回到屋里。 那一瞬间,闻知感觉他好像没有变化—— 还是很多年前那个脾气很坏,动不动就喜欢不耐烦的男孩子。 闻知跟着他走了进去。 本来今天下雪就是阴天,遮光窗帘还把外面的阳光挡得死死的。 其实当看到贺屿之只是在睡觉时,她心里有些感恩。 至少她自己想的那些乱七八糟的事情没有发生——对方真的只是在休息而已。 “你手机是不是静音了?” “妈妈给你打电话你没有接,我给你打你也没接。”闻知说。 “嗯,静音了。” “没有听到。” 贺屿之刚睡醒,脑子似乎还是不清醒的状态,这样说了一句便去了洗手间。 闻知走到里面,将窗帘拉开,房间内才一下子亮堂起来。 她之前没有来过贺屿之的休息室,不好奇是不可能的。不过扫视了一圈,看上去跟他在沪城那边的书房也差不多,都是比较简单的,只保留了必要的功能性家具,跟酒店差不多。 床上就一个枕头,是贺屿之平时喜欢的灰色系。他刚起来的缘故,床上的被子没有叠,还是乱的。 外面的雪花仍旧飘着。 闻知收回视线,无意中扫过贺屿之休息室内的那张办公桌。 上面文件叠了一沓,估计就是秘书说的要等他看的东西。 他真的好忙。 只是闻知刚想收回视线时,却发现旁边有一小瓶药,和一板药片。 她皱了皱眉,忍不住走过去,拿起来看了眼。 那个药瓶已经明显被拧开过,银色的那板药也已经吃了一些。 闻知光看名字也不懂这些药是治什么的,都是很专业性的词汇。 她用手机查了一下。 屏幕上很快显示出来抗抑郁的字眼。 她心口颤了颤,整个人盯着手机上的字呆立在原地。 直到不远处洗手间有门开的声音,她才手忙脚乱的将药放回原处,然后装作什么都没看到的样子。 可是她已经快心碎了。 贺屿之应该是没注意到她的反常。 对方一脸平静的出来,挽了挽袖口,拿过搭在旁边单人沙发上的衣服。 窗外的光照在男人身上,眉眼以及下颌角的弧度还是一如当年那般英俊无匹。 闻知看着他,眼底有些湿,但还是努力忍下去。 “妈妈叫咱们晚上回公馆吃饭。”她说。 “嗯,好。”他应道。 贺屿之弯腰拿了下手机看了眼时间,“那就现在一起回去吧。” 闻知忽然不知道要怎么面对他。 只是垂下眼帘,嗯了声。 作者有话说: 小狗:妈的,谁打扰老子睡觉,今天就让他滚。噢……是我老婆啊那没事了…… 小狗:如果你的老婆叫闻知,是个博闻强识,文静娴雅的可爱小女生。那么她就是我的老婆,不是你的老婆,快回家去找你自己的老婆。感谢在2023-05-02 23:56:14~2023-05-03 23:58:45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小鱼爱吃鱼 10瓶;小熊有颗糖、月半嘟嘟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78章 ◎“爱意永存”◎ 贺屿之在她心里一直是自信、甚至自傲的人。 为什么会这样? 她只能安慰自己说可能没有那么严重。在什么都还不清楚之前, 不要自己吓唬自己。 “外面下雪了,有点儿冷。我给你从家里面带了大衣。” “不知道你喜欢哪一件,就随便拿了一下。” 闻知说。 想了想又补充了一句:“如果一会儿出去你觉得不冷的话也可以不穿。” 那男人直起身来看了她一眼, 视线落在闻知拎着的那件大衣纸袋上, 稍微有些诧异,过了一会儿才开口。 “好。” 他答应说, 眼帘掩了掩,声音淡淡的。 两个人从公司出来时, 雪还在下。 闻知抬头看了眼灰蒙蒙的天空。雪好像就是在半空中变魔术般突然出现似的,然后慢悠悠地落下来,很神奇。 贺屿之最终还是穿了她给他带的那件大衣外套。 柴斯特菲尔德经典款的黑色平驳领风衣。原本很难撑起来的衣服,但在他身上却穿得格外好看。 他身材好。不仅长得高,人也挺拔不驼背,宽肩细腰,撑得起这样需要气场的衣服。 平时穿着衣服可能看不到, 但闻知知道他西装下面的好身材。 其实刚进门的时候也看到了。 他上身只穿了一件白衬衫时就很明显,能看到里面明显撑起的肌肉。 其实好多次她都很想跟他说不要再举铁了,现在这样就很正好。穿衣显瘦, 脱衣有肉,是以一般女生视角来看最完美的时候。 看上去手感也正好。 她始终跟在他后面。等下了楼, 司机已经提前准备好了,拉开车门等他们进去。顶配的迈巴赫, 车后面的空间舒适宽敞。 闻知坐在贺屿之左边, 稍微有些拘谨。 在路上时, 她忍不住转头看了右边的男人一眼。 那人始终未说话。 闻知心里有些难过, 但又不知道怎么开口。自从看到了贺屿之在吃的药, 措辞上就忍不住更小心些。 “你吃完饭晚上回家吗?” 她酝酿了一会儿才问。 贺屿之像是没有想到她会问这个。闻知看他眉头稍微蹙了蹙, 像是在思考,半天才垂眸回了一句:“不回。” 他始终没有看她。 闻知噢了一声,也不知道该说什么。 她其实对答案早有预料,但还是想再问问罢了。她知道贺屿之是故意躲她,不然也不会好几天都没有回家,跟他平时就很不一样。 她看向窗外,景色不断向后退去,心里有种难受且空旷的感觉。 想问他那个药的事,但又有些问不出口。 — 车开回到了公馆那边。贺宏盛下午睡了一下午,精神和气色都比白天的时候好多了,但还是有些疲累。 公馆这边的厨师晚上做了很丰盛的晚餐。 见贺屿之安全回来,左雪岚也就放心了。晚上一家四口人围着桌子坐着,谁也不想说话,各自有各自的心思。 闻知始终想弄清楚贺屿之生病的事。 也不知道到底是担心他,还是害怕对方是因她而产生的抑郁倾向。 闻知始终思绪难平,想要图一个心安。 她吃饭之前就偷偷给贺屿之的助理发了消息,问了相关的事。 但对方不愿意说,一直在打太极。 不过闻知能从措辞中感觉出助理是知道这件事的。她也能猜到对方不愿意说的原因,怕后续贺屿之知道了会影响他工作。 闻知没有办法,只能等第二天忙完爷爷这边的事后,单独约了一下贺屿之的助理。 对方虽然不肯说,但好歹给了她一张名片。 闻知拿过来后立即心领神会。 她打电话过去,本来以为会很顺利,谁成想那个医生的预约已经排到了下个月。 她肯定没办法等那么久。最后还是贺屿之的助理帮她跟那边联系,帮她约上了时间。 闻知的事假已经用完,但不把这件事解决,她回去工作也不会踏实,只得又请领导通融了一下,在不耽误进度的情况下又请了两天的假。 其实说是放假,其实是异地办公。总不可能因为她一个人而耽误整个编辑部的工作。 有贺屿之助理的帮忙,闻知很顺利的就约到了贺屿之去看过的那位医生。 她第二天下午准时过去。 这家心理医院在北城本身就很有名气,医生更是在业内有着不错的口碑。 闻知来之前稍微做了下功课。这位姓沈的医生是留学回来的,履历很漂亮,年纪轻轻就已经有了两个精神心理方面的博士学位。咨询要按分钟计费。 她只是想问问贺屿之的情况,也没想耽误对方多长时间。 但没想到这位医生自从知道她是想了解的方面之后,很快便以这是病人隐私,不方便透露为由婉拒了她。 “哪怕是亲属也不行吗?” “或者您告诉我他严不严重也可以。”闻知问。 但对面的男医生还是十分礼貌的摇了摇头。 闻知叹了口气,眉头不自觉皱起来。她已经不知道下一步该怎么办了。 就这样不管他了吗?好像又不行。 就这么想着的时候,对面的医生却忽然开了口:“如果没猜错的话,您就是贺太太吧。” 闻知愣了愣,抬起眼帘看向对方。 “你见过我?” 她刚刚只说是他亲属,没有说是他妻子。 “没有,听他提起过。”医生说。 “他说您很漂亮,性格恬淡,平时也比较安静的类型。” “今天见到你,觉得这个形容很准确。” “何况……我想除了妻子以及父母,应该也不会再有其他人过来关心病人的病情了。”医生说。 闻知点了点头,不自觉有些伤感。 但贺屿之居然跟医生说她很漂亮,这样的词汇让闻知自我怀疑不是在说她…… 见医生不能说多余的,闻知也就只好道了谢,准备回去。 只是刚站起来,那位医生也起身送她。临到快出门的时候,对方又忽然叫住了她。 “作为医生我确实不便多说。” 闻知听到声音回过头来,看向穿白色工作服的那位医生。 “你们的感情问题我也不便插手。但从个人角度,还是建议你和他能好好沟通一下。” “医生也只能给患者进行干预性的心理疏导,再严重些上药物辅助治疗。但就他的情况来说,能从抑郁的成因上解决才是最好的。” 医生说。 听了对方的话,闻知微微有些怔住。 她就算再迟钝也能听明白医生话里面的言外之意。 何况这已经不是委婉,而几乎是明示了。 贺屿之是因为她才变得这样的。 虽然她不知道他目前到底是什么症状,或者说心里是怎样想的。但只是他痛苦的症结是源于她这一点已经足够让闻知难受。 无论她现在对他是什么样的感觉。贺屿之都是她真心喜欢过的人。 她不想看到他这个样子。 “我知道了,谢谢您。” 她垂下眼帘,向医生鞠躬道谢后离开。可直到坐上了回别墅的车时,内心都无法平静下来。反而越来越不安。 闻知不知道那种感觉是愧疚还是负罪感。 她仍然是喜欢他的,所以更不忍心看他这样,不忍心眼睁睁看着一个原本乐观自信、桀骜不驯的人,因为她一步步变成现在的样子。 但应该怎么办呢? 她做了错误的选择,同时折磨着自己跟对方。可是又始终无法放下过去。 或许该看心理医生的是她自己。 但她却把贺屿之拉下了水,让这段关系变成像如今这样一地鸡毛—— 他明明有更好的选择,但仍旧坚定的选择了她。 闻知还记得他领证跟婚礼时都是那样开心,仿佛他们真的有幸福的未来。却没想到迈进的是爱意的坟墓。 或许她还喜欢着他,只是没有想清楚。也始终不愿意去正视。 可直到最后闻知才痛苦的发现:原来他的爱意始终存在。 只是在这种拉锯战中,被她一点一点的亲手消耗殆尽。 有眼泪在心底轰然落下。 闻知不记得自己是怎么回到家里的,什么东西都不想吃,什么事情也都不想做,只是坐在床上,心里有堵得想哭的感觉。 医生说要好好沟通。可是要怎么沟通呢? 自从她那天晚上说了气话之后,贺屿之就一直都没有回家了。而且始终都在躲着她,两个人说过的话都寥寥无几。 她现在反倒希望贺屿之能游戏人间,轻浮散漫,什么无所谓,只是有一副虚伪精致的好皮囊。 可能最让闻知痛苦的是—— 她错过的是一个很好的人,一颗原本炙热真诚的心。 该怎样了结? 闻知自己一个人想了好久,才鼓起勇气给贺屿之打电话。 两个人上午的时候还见过面,但没有说什么。宛如陌生人一般。晚上的时候他也没有回来。屋子里就只有闻知一个人。 现在才晚上八点。 她想他应该还没睡,大概率是在处理前些天落下的工作。 手机打了两遍才通。 当冰冷的电子滴声结束,屏幕上显示着开始通话的时间记录时,闻知的心紧了一下,喉咙也紧跟着开始酸痛。 尽管她还什么都没有说。 “什么事?” 见她不说话,贺屿之那边先问了声。 男人的声音很轻,但没有亲昵和温柔的成分,只是平静的。 闻知坐在床上低着头,眼泪从眼眶中跌落出来滚落在被子上。 “你在工作吗?”她问。 “嗯。”对方应了一声,对面的背景音很安静,什么声音都没有。 “怎么了?” “没事。” 她擦了下眼泪,尽量用平稳的声音问,不想让对方听出她的哭腔。 “就是想问问你,还记得高中时候你带我去过的那个放孔明灯的地方吗?” 闻知话音落了,对面沉默了好几秒,半晌后才回答。 “记得。”他说。 “那你一会儿有时间吗?”闻知问。 “我想跟你谈一谈……可以吗?就去我们之前去过的那个地方。” 作者有话说: 伴侣绝情拉黑闹分手如何挽回? 教你快速挽回法,仅需1天就可重回热恋期! 拜托答应小狗,以后就算和小狗吵架了,也还是要和小狗天下第一好,好不好! 感谢在2023-05-03 23:58:45~2023-05-04 23:54:24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冰淇淋红茶五分甜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一颗啤酒糖 10瓶;满天星哈 2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79章 ◎“单线玫瑰”◎ “我想跟你谈一谈……可以吗?就去我们之前去过的那个地方。”闻知问。 贺屿之沉默了一下。 “晚上有别的安排。”半晌, 对面答。 “那明天呢?你什么时候有时间我都可以。”她执着地追问。 闻知第一次感觉到他明显的疏离和拒绝,想要单独见他一面都变得很难。 但对方只是冷淡地回:“最近都没有时间。” 闻知心里像有针扎一样,细密而不剧烈的疼痛, 却又绵长得令人麻木。 对方的态度已如此明显。 “你是故意在躲着我么?”她忍不住问。 闻言, 对面却又静了下来,什么声音也没有。 她不知道他在想什么。 闻知忍住想哭的冲动, 吸了吸鼻子,还卑微的想要努力争取: “我真的不会耽误你很长时间的。” “或者你现在是在办公室吗?我过去找你也可以, 就几句话的时间。” 贺屿之明显不愿同意,但架不住闻知执着。 男人沉默了一下,过了好久才回:“那还是去那里吧。” “我一会儿让司机过去接你。” 说完后便挂了电话。 闻知坐在床上呆呆的,很久后才将手机从耳边拿下来。 心里像是下了一场雪。 直到十分钟之后,司机给她打了电话,说已经在门口等她时,才将闻知的思绪拉回了一些。 晚上会比较冷。 她勉强打起精神, 起来换了一件奶杏色的风衣,拿了手机下楼。 出门时,司机已打开车门在等着了。 闻知一眼就看到车里没有人, 略微皱了皱眉,忍不住问了句: “贺屿之没过来吗?” “贺先生已经过去了, 会在那边等你。”司机回。 “噢,好的。” 闻知应了一声, 眼帘不自觉垂下。 贺屿之现在仿佛跟她在一起多待一秒都不愿意, 有意回避她。 但他原本是不这样的。 如果不是她有经历过他无比黏人的时候, 闻知真的会以为他很讨厌她。 但可能……现在已经是讨厌了吧。 闻知一时也分不清楚, 他和她到底谁才是更爱憎分明的那一个。 穿过繁华的市区, 挤进明亮而拥挤的车流。车子在黑夜中缓缓向那边寺庙的方向行驶而去。 贺屿之那时带她去的时候, 那里还只是一个山上的小破寺庙,根本没什么人去。台阶都不平整,又陡又高,周围也是荒草丛生,高树林立。 可当她大学时,这边却不知道从何时起就意外变成了网红景点。 很多情侣和大学生都会过来打卡。 她之前在小红书上看见过,好像是之前有一对儿很出名的网红情侣来这边拍过照,后来就慢慢火了起来。 闻知坐在车上,看着北城不断向后退去的繁华夜景,心里却只觉得一片荒芜。 — 车子到了地方,慢慢停下。 闻知从车上下来,发现山底已不似当年那样荒凉。 虽然已经是晚上八点多,但人并不少:有不少打着灯在卖东西的小商贩,再远些还有广场,有跳广场舞的阿姨们,以及不少过来玩儿的情侣。 刚刚车里温度正好,一下来反而有些凉。 女孩儿拢了拢身上的风衣,站在原地向四周望了望,忽然有些茫然—— 她没看到贺屿之。 人很多,可是她转了一圈,能看到的地方都看了一遍也没见到有那个男人的身影。 对方在人群中一向是突出的,优越亮眼到一眼就能望见的程度。 是还没来么? 心里刚有这样的念头冒出时,闻知便听到旁边一道清澈熟悉的男声过来。 “走吧。” 她寻着声音转头去看,看到贺屿之不知何时已经站到了她旁边。 闻知顺着那人过来的方向看了眼,看到对方的车在旁边停着。他应该是一直在车里等,见她过来才下车的。 闻知抬头看了对方一下,但很快低下头来,嗯了一声,心尖不自觉缩紧。 他此时就站在她身侧。闻知能闻见男人黑色大衣身上淡淡雪松般清凛的气息,攻守兼备,年轻矜贵。 明明这几日以来一直是有见面的关系,但闻知却感觉他离她很远。 一种从未有过的远。 闻知站在原地,原本还想好了要怎么说。但贺屿之一站到她身旁,她就大脑又变得一片空白,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她不动,贺屿之就也不动。 对方仿佛非要等她下一步动作。闻知没办法,只好先一步往上山的台阶那边走去。 她一走,贺屿之就也跟了上来。 就像他们以前放学时那样,看起来很有默契似的。闻知在前面走,贺屿之就在她身后不远不近的跟着—— 意识到这一点时,闻知忽然很想念曾经跟在她身后的那个少年。 可她又清楚的知道,对方不会再回来了。 她喜欢的人被封存在时光里,就在她高中离开北城前的那一刻。 闻知走在前面。 这里的台阶应该是翻新过,比当年她来过的时候要平整许多。旁边还陆陆续续有上山下山的人,其实还算热闹。 闻知记得,当初她跟贺屿之过来放孔明灯时走这台阶,对方走在她前面。 少年身体好,精力充沛,一步迈得好几格,爬了很久都不会觉得累,有时候就会先她很多。他那时还一边嫌弃她,一边在上方停下来等她。 曾经的一幕幕在记忆中滑过,闻知心里有些酸涩。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她才终于爬到了山顶的平台上来,视野重新变得开阔。 这里的变化跟山下一样很大。 不仅地面铺了新的平整的砖,栏杆也和那时不同了,变成了小资但拍照好看的的石白色,甚至还有卖零食的小亭子。周围还新建了很多照明以及烘托氛围的小夜灯。 暖黄色的光,映亮了整个山顶。 闻知一直走到尽头的栏杆处,实在不能走了才停下来。 对方也紧跟着她,步子放缓直至停下。 闻知深吸了一口气,转身看向他。 男人的身形融在夜色里,双手很自然的放在大衣口袋中。他低眉看着她,脸上几乎没带有多余的表情。 无论是十字开头的年纪,还是现在,贺屿之都始终是女生们最喜欢的那类男生。 高大挺拔,又有天生的一副英俊皮囊,身上带着优越家庭才能生养出来的矜贵气度。 少年时潇洒恣肆,纨绔叛逆,什么都不看在眼里;到如今风度翩翩,冷静从容;年少多金,杀伐果决。 当他每每站在她对面时。 是光芒,也是阴影。 闻知抬头看着他的脸,那双深邃又具有迷惑性质的眼睛,高挺的鼻梁,好看的唇。贺屿之单凭这张脸,就有一切花心浪荡的资本。 可如今,她已经看不到这双眼睛里的光了。 星辰般的明亮不知何时已经熄灭下来,只剩下看不清情绪的浓黑。 “其实我这段时间一直想找你的,但没有机会。” 闻知收回视线,微低了低头说,“我知道你最近很忙……” 她说着,又忽然有些哽住,说不下去。 男人始终未说话,闻知也不知道对方在想什么。 分明周围人声鼎沸,不时传来路人和小孩子的交谈和玩闹声,甚至有一对儿像大学生的小情侣从他们身旁跑过。 但贺屿之不说话,闻知就好像什么都听不见,只是站在死寂里。 他似乎已没有想对她说的话,只是在等她说完。 闻知深吸了一口气,两只手在袖口处捏紧了,许久后才终于鼓起勇气开口: “其实……我一直都觉得你是一个很好的人,不论是之前还是现在。” “是我配不上你。” “我们现在都太痛苦了,与其这样,还不如放过彼此。” “婚姻应该是美好的。我也会一直记得你的好。” “会记一辈子的。” 闻知说着说着,自己已经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原本在车上打好的草稿已不记得多少。 她眼前的视野逐渐变得模糊,还未眨眼便已经有眼泪潸然落下。 “其实我真的想了很久,想要等再过些日子说的,可是我不想让我们再这样下去了。” “我知道你很累,也很痛苦。我也一样。” “所以……” “贺屿之,我们就一起走到这里吧。” 她说着说着,已经快要没有力气去说:“你应该找一个比我更好的伴侣的……你值得更好的人。” “可能,我们都需要走出来。” 闻知说着,忽然听到对面笑了一声。 她心口像是被人捏了下。 她抬起头来,尽管眼前对方的轮廓早已被泪水弄得模糊不堪,但她仍然努力去看,直到眨了一下眼,视线重新变得明晰。 贺屿之没有看她,而是看向山下,不知道在看什么。 他笑着,唇边有微微勾起的弧度,一开始是自嘲,但很快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转变为苦涩与无奈,像是感受到某种真实的疼痛。 闻知看到他眼底红了,但始终转过头,不愿意看向她—— 直到有清晰可见的透明的液体,从眼角缓缓落下。 “嗯。”他点了点头。 “这就是你要跟我说的。” 他说着,又低头笑了一声。像是在笑她,但更像是在笑自己。男人下颌微微动了动,已经极力在隐忍着泪水。 他不知道她想说什么吗? 不,其实他早有预感。 就在她几十分钟前打电话给他时,他就已经预判了她想说的话—— 她就要离开他了。 只是在等待一个合适的时机,一个看起来还算体面的分手。 可是他还是要赴约。哪怕已经提前知道这是一场凌迟,但因为刽子手是她,他又只能来赴约。 不想让她难过。 如果两个人之间一定要有一方比另一方更痛苦,那他宁愿是他。 贺屿之一直都知道闻知想要跟他离婚,只是时间长短而已。 毕竟闻知从来就没有真正的,心甘情愿的和他在一起过。一切只是因为贺占年的期待,以及她天真且混乱的决定。 每当贺屿之想跟她亲近时,她觉得他烦,只想远离;现在他不管她,不靠近她,给她足够的自由,甚至尽量不出现在她的生活里,却好像仍然是错的。 他怎么做都不对,也没有人告诉他应该怎样做。 越想要抓住的,就越偏偏抓不住。 每当她问他要不要回家时,他都会痛一下。 难道是他不想回去么?可他真的怕她又会因为他而紧绷着,做什么事都不自在的神情,躲避的动作,甚至是因为他的存在而痛苦。 他比她更痛苦。 再没有比不能靠近自己心爱的人更难过的事。他心里难受到不行,甚至有一瞬间想要一了百了。 贺屿之看到那女孩儿低下头来,喃喃地说:“再过一段时间,等爷爷的事情结束……” “离婚需要什么我都会配合你的。” “你买的东西也不用给我,我什么都不要。”她说着,脸上有些安静却忧伤不安的神情。 “我就是想跟你说这件事,你要忙的话现在可以回去了。” 她抬头看了眼他。 但贺屿之已经麻木了,当某种痛苦的感觉到达了顶峰,痛苦就仿佛消失了一般。 他已经感受不到自己的情绪了,甚至感受不到活着的感觉。 闻知抬头看着他,略微皱了皱眉,但最终还是低下头。 “那……我先回去了。”她说。 贺屿之始终站在原地,看着闻知有些犹豫,但最终还是转过身向下台阶的那个方向走去。从他的视线里一点点消失。 他什么都明白,但依然无法接受。 心口和身体里都像是灌满了水泥,慢慢沉到深不见底的井水中,绝望的溺死。 她带走了他仅存的空气。 贺屿之觉得自己快要死了,又或者说已经死了。 他什么都感受不到。 感受不到风吹,寒冷,光芒;同样感受不到悲伤和痛苦,甚至是时间。也不知道过了多久,他就那样始终在原地站着,站到两条腿都麻木—— 直到那道熟悉而又细软的声音从耳旁传来。 “你不回去吗?” 闻知都已经下山了,始终没有看到贺屿之下来,心里终究还是不忍心也不放心,又重新折返回来。却发现贺屿之还站在原地,只好过来问他。 贺屿之转过头看向她。 “回哪儿?” 他问她,声音微微有些哑。 “我不知道要怎么回去。”他说。 他看到她回来,重新看到她的那一刻,好像有什么东西在心底崩溃掉,第一次觉得孤独又无助。 “你能带我回去么?”他问着,眼泪怆然落下。 你能带我回去吗? 你能把以前的闻知还给我吗? 闻知抬头,愣了愣。 女孩儿那双眼睛就直直的看着他,像小时候一样清澈,最后才低下头来,神情稍微有些犹豫,但最终还是做出了决定。 贺屿之站在那里,左手忽然有温软细腻的触感,轻柔得像一朵带着热度的云。 她右手牵过他。 “那你跟着我走吧。”他听到女孩儿小小的叹了一口气,这样说。 作者有话说: 小兔子把淋湿的大灰狼领回家, 下场就是被吃掉。 虽然被淋湿了看起来很可怜 ,但是不要忘了他天生就有獠牙 对的对的!!!!!!(兴奋) 感谢在2023-05-04 23:54:24~2023-05-05 23:55:45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芋泥麻薯 2瓶;cc、peace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80章 ◎“是喜欢的”◎ 感觉到贺屿之状态不对劲, 怕他做出过激的傻事,闻知也不敢狠心一走了之。 她重新折返回来,拉着他下山。 牵过他手的那一刻, 手指肌肤上传来的温热触感稍微有些陌生。 她已经不记得两个人上次牵手是什么时候了, 或许是在很多年以前。 男人此刻变得极温顺,只是任由她牵着。 贺屿之的手很大, 手指修长,皮肤摸上去有种湿润的冷感, 虎口和食指处有微微的薄茧。 闻知一路牵着他下山。一开始还有些不习惯,心也随着两只手的触碰而紧张悬起,可从山上到山下的那一段时间的距离,又好像习惯了牵着他手的感觉。 有种踏实、安稳的感觉。 贺屿之始终没有说话。但她能感觉到他身上的悲伤和绝望。 他怎么可能忘记该怎么回去?这个地方最初还是他带她过来的。何况两个人上山时已经走过一次。 但闻知理解他。 自己刚刚说了分开的话,可能那对于贺屿之来说是无法接受的事。 她牵着他的手,有几个紧握的瞬间也曾觉得不想放开。 但她不知道自己该如何治愈他。 直到下了山,闻知牵着那人走到刚刚下车时的位置。 “你现在还能开车回去吗?”她回头问他。 闻知别扭, 敏感,但又不是铁石心肠。没有办法放任一个抑郁的人不管。 但贺屿之没有回答。 她抬头望向他时,只看到他半垂下的眼睛, 以及没有情绪的脸庞。 闻知抿了抿唇,最终还是带着他上了自己过来时司机开的车。 司机一直守在山下, 看到两个人回来也能察觉到气氛不对。很快下来拉开车门,直到闻知跟贺屿之进去后才关上, 从前面重新绕到驾驶位。 “还是直接回家吧, 麻烦了。” 闻知对司机说。 此时她坐在左边, 贺屿之坐再右边。两个人的手仍是牵在一起的状态。 前两天刚下过雪, 这几日的气温也一直是低的。两个人刚刚一直站在外面, 身上自然带了些寒气。 她刚牵过他的手时, 只觉得他的手冰冰的,很凉。 但不知道是不是两个人在一起牵久了的缘故,再加上进了车,司机早已经很贴心的将车内温度稍微调得高了些,贺屿之的手已经不似刚刚那样冷。 车子缓缓启动。 密闭的空间内,闻知的安全感也大了些。不过不是自己的安全感,而是因为贺屿之在她旁边,她就不用担心他会做出过激的事情来。 原本牵他的手就是要带他下来,但现在好像没有必要了。 其实也有些尴尬。 两个人才刚刚说过离婚的事,现在却牵手坐在一起。 待车行驶到主干路线时,闻知微微松了松手指,一点点从对方的手心里抽离出来。只是她还没有完全抽出来时,却被那人忽然抓了一下。 他始终没有用力,直到她快脱离开他时才很紧地抓了她手腕一下,让她无法再收回。 闻知随即看向他,眼睛睁得大了大。 贺屿之不让她收回手,但却没有看向他。那个男人好像始终处于痛苦跟游离的状态,但抓她的时候用的力气却很大。 闻知不动了。 他想要握着那就握着吧—— 她已经不能为他再做些什么。如果能多安慰他一点就安慰他一点。 闻知放弃了收回手,那人过了一会儿就也卸了力气。 带着薄茧的指尖慢慢拂过女人纤细白净的手腕,而后将其翻转过来,放在真皮座椅上,使他的手掌在上握住她。 闻知始终任由他喜好,想怎么样就怎么样。 这个男人即使是这样的时刻,骨子里都还想占据着一点点主动权。但这已经是他仅存的脾气。 “你不回公司可以吗?” “那边还有很多事情要处理的吧?” 车都往家的方向开了一半了,闻知才想起来这一点,忍不住转过头问他。 但贺屿之只是摇了摇头,闻知就也不再多问。 他都这个样子了,就算回去了应该也没办法再专心工作。 闻知垂下眼帘,不知道自己做的决定到底是不是对的,但目前看起来又好像有些残忍。 她本来以为他已经无所谓了的,以为他已经不再喜欢她,甚至厌恶她。 毕竟这么长时间以来,他对她都是冷淡的,哪怕她叫他回家他都不回。 她以为他想要跟她离婚。但没想到自己说完后贺屿之的表现却又是这样的…… 仿佛她才是抛弃他的那个人。 车终于开回了别墅。 闻知都不记得两人有多久没有一起在北城这间大到空旷的庄园内同住了。他们一起进了家门—— 如果这里还能称之为是“家”的话。 “你今晚想在哪个房间休息?”在客厅时,闻知尽量语气温和的对贺屿之说。 但对方却始终一言不发。 就在她问完后,贺屿之只是忽然松开了她的手,上楼向书房的方向走去。 闻知站在一楼大厅,直到怔怔地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拐角,才最终叹了口气,也上楼回了两个人的卧室。 路过贺屿之书房时,那个房间已经关上了门。 但闻知也不知道为什么,她就是知道他在里面。 之前他非要把他办公的书房放在俩人卧室的隔壁,说是工作完可以快些回来睡觉。还专门请人过来重新做的设计。现在看来却有些讽刺。 闻知回到房间,整理衣服。 其实她在北城这边的个人物品并不多,因为工作的关系,她物品大都在沪城那边,所以收拾起来也还算快。 只是去衣帽间,将自己的几件衣服从衣柜中拿出时,心里忽然又有些沉重。 住进来的时候,有想过有一天会离开吗? 其实嫁给他的时候,她也是有过美好期待的。 只是她做的太过糟糕,让这场婚姻只剩下了彼此的折磨和伤痛。 把贺屿之这样一个桀骜不驯,高高在上的人,变成如今这副样子。 闻知觉得自己有罪。 她拿了衣服回来床上去叠。可还没有叠两件,却忽然听到隔壁有强烈物体撞击的声音,咚的一下,然后又是桌椅板凳发出的刺耳摩擦声。 她心也紧跟着咚了一下。 随即停下手上的动作,身体僵住。 闻知竖起耳朵去听,还担心是不是自己听错了。可她很快又听到了类似的声音。 庄园很大,邻居也都离他们很远很远。就算是家里雇佣的阿姨和厨师也都不在这边,在旁边一百多米处的楼里面住。 所以这个声音就只可能是贺屿之发出来的。 他是在砸东西吗? 闻知心里忽然闪过这个念头。 可就在她犹豫着要不要过去看一下时,那声音却忽然停了下来。周围再没有一点动静,甚至静得有些让人不安。 她的心被悬了起来,有些害怕。 闻知总是喜欢把事情往悲观的方向去想。 女人紧张的攥着拳头,在房间里来回踱步了两圈,最终还是一鼓作气从房间出来,快步走到贺屿之书房的门口。 里面安安静静的,什么声音都没有。 客厅的水晶吊灯明亮优雅,映着明亮细腻的暖光。可闻知却只觉得心里冰冷,且焦急。 隔着一道门,她看不到里面的情况。想到贺屿之还在吃抗抑郁的药物,怕他情绪失控做出过激的事情来。 “贺屿之,你在里面吗?” 她敲了敲门,但里面没有人应。 闻知皱了皱眉,又锲而不舍地敲了敲。贺屿之明明就在里面,但却始终没有过来,也没再发出任何声音。 她忽然就有些急了,其他事情也都暂时抛在脑后,只是怕他出事。 她拧了拧门把手,可是门从里面被反锁上了。 她原本还只是担心对方可能会出事,可当她发现门被反锁的那一刻,眼睛不由睁得大了大,心里一下子从担忧转为了焦虑心急。 该怎么办? 她大脑忽然一片空白。直到几秒后才猛然想起:自己有所有房间的备用钥匙! 之前还未搬进来之前贺屿之有给她,只不过她觉得用不到,一直放在抽屉里。 女孩儿很快冲回卧室,拉开抽屉将钥匙翻找出来,从中找到书房的钥匙。 再重新跑回去,将钥匙拧进去。 门终于打开了,可眼前已是满地狼藉。 书架上的东西都掉了出来,电脑也在地上,快要碎掉的状态。书和文件档案洒落一地,以及各种乱起八遭的杂物。 甚至连他原本珍藏的酒都碎了,里面的酒液都洒了出来,形成一滩一滩的水迹留在地面上。 她走进去,还不小心踩到了贺屿之的钢笔。 闻知迎面只能看到一地的狼藉,以及对面落地窗外的夜色,没有看到贺屿之。心里比不安更加不安。 她忍住眼泪,鼓起勇气一步步往里面走过去—— 直到在书房桌子的后面看到他。 贺屿之整个人颓然地坐在地上,背靠着书桌的柜子。 一条腿平放着,另一条腿曲起,手肘半搭在上面,深黑色的眼睛始终看向落地窗外,仿佛对闻知的到来感到麻木,充耳不闻。 看到他还活着,闻知的心一下子就从高空落回,起码比刚刚心安了些。 起码……他没有做傻事。 但闻知看得出来,眼前的这个人已经崩溃了,很累很倦。精致俊朗的脸上面无表情,仿佛已经对生活筋疲力尽。 她忽然感到心痛。 “贺屿之……” 闻知蹙了蹙眉,站在他旁边,轻声试探性的叫他的名字。 “什么都不要说。” 贺屿之忽然打断她。 男人说这话的时候没有看向她,而是始终看向窗外,声音平静且冰冷,却又好像累的要命:“什么都不要再跟我说了。” 因为她只会说让他更加绝望,更加刺痛的话。 每句话都是一把刀子。他已经无法再承受更多。 “想走的话就走吧,不用告诉我。” 闻知站在原地,看着贺屿之说。 他声音很轻很轻,好像快没有力气去说——他什么都做了,却依然留不住她。抓住的不过是从前的梦幻泡影。 闻知眼睛有些酸,低眉看着地上颓唐潦倒的男人,忽然觉得他是如此陌生。 贺屿之依旧没有看她,看向窗外的目光也有些涣散,没有任何神采,没有任何希望。 “反正你早晚都要走。还不如干脆点。” 他轻声笑了笑,“不然我每天都要提心吊胆着,总是想着你要走。”她听到他说。 闻知心里难受得不行。 她明明是最不想看到贺屿之这个样子的人。 他那时吸引她,因为他桀骜不驯,因为他恣意洒脱,因为他是她人生里发光闪烁的人,是她仰望的星星。 但星星现在却黯淡了,落了下来。 可这一切却又好像是她一手造成,是她把他害成这样。 闻知强忍住眼泪,走到那人面前蹲了下来,静静地看了他一会儿。 半晌,才鼓起勇气问: “贺屿之……你还喜欢我么?” 她看到男人眼睛终于动了动,视线重新汇聚,缓缓看向她。 “你想听我说喜欢,还是不喜欢。”对方回。 他已经完全没有了脾气,傲慢,野性,甚至尊严都快被一点点磨平。 “我想听你说真心话。” 闻知看着他,但好像自己心里却要碎掉。 她也不知道自己等了多久,总之是很久很久。 贺屿之盯着她看了一会儿,无数次欲言又止,眼底红了又红,但又无数次重归平静。她看得出他在忍耐,但已经到了穷途末路。 “喜欢的。” 她听到他说。 即使那人声音轻的快要听不见,但她还是听到了,敏锐得抓住了空气中清晰的音节。 他们的感情好像已经好多好多年了,就这样拉拉扯扯,藕断丝连。 闻知眼里和心里都难过得要命。 “我也喜欢你的。” 她说完,有温热的液体从眼里涌了出来。情绪所致,一下子哭出了声。 贺屿之木木地看向她,眉头蹙了蹙,露出迷茫又难解的神情来,带了一些不理解和不可置信,像是在努力消化着她的这句话。 闻知的眼泪扑簌簌地掉下来。 她半坐在大理石地面上,不知道为什么,忽然有些想抱他。 于是她便这样做了。 女孩儿擦了擦眼泪,轻轻抬起手臂抱住他,将头枕在他颈侧的位置。 贺屿之愣了愣,沉黑却涣散的眼底重新聚起光。有惊讶,也有惊喜,以及不敢相信,重新像暗夜里的花火,一点点在永夜的黑中猝然迸裂开来。 她身体软软的,附在他身上。 他甚至一度怀疑自己是不是死了,所以会幻想出这样的场面来。 可她的温度如此真实,眼泪的湿度也如此真实,打湿了他的颈侧。 他抬起手来,微微拥抱他,指尖就从她柔软的发丝之间滑过。 “换洗发水了……” 他没头没脑地说了一句。 闻知原本在他怀里痛哭着,忽然什么都不想管了。为什么要活的这样累啊?她也不想,只想好好在一起的。却忽然听到贺屿之说了这样一句。 她吸了吸鼻子,头靠在他肩膀处没有抬起来,但还是嗯了一声。 “都换了两周了。” 他都没发现,现在才发现。只是贺屿之这样说,却莫名其妙地让她更加想哭。 “是椰子味的。”他喃喃地说。 女人头发上的香气那样柔软,温和,丝丝缕缕从鼻尖钻进他身体里。 像无形的绸缎和丝带,却将他重新从地狱中拉扯拯救回来。 他抬起手抱着她,心里就好像重新慢慢变得充盈。抬起手,不舍又珍视地摸了摸她的头。 就这样吧。 如果能永远停留在此刻就好了。 他正这样想着,却又忽然感觉到她从他怀里离开,重新起身。 闻知微微直起身,但仍然坐在他对面,看着他。 她好久没有这样平视,又这样近的看他了。 因为一直都没有机会。 他长得很高,她每次看他都要仰着头。晚上的时候又总是不好意思转过来,认真地盯着他看。 可看着他,原本是她少女时期最喜欢做的事—— 那时候她抓住一切机会偷看他,再被他发现,然后尴尬地想找地缝钻进去。 闻知静静地看着他,不过咫尺的距离,看着他漂亮深黑色的眸子,双眼皮褶皱的线条,挺起的鼻梁,以及微粉薄厚适中的嘴唇。 最开始也是这样喜欢他的。 她原本就是如此肤浅的人啊。 曾经贺屿之总是欺负她,她也会总会原谅他。这次好像跟原先也没什么不同,只是时间隔得太久太久了一点而已。 “你可以把以前的贺屿之还给我吗?” 她忽然问他,喉咙酸痛得好像卡了玻璃。 其实闻知自己都觉得自己的话说得毫无逻辑,但她就是想说。 可贺屿之好像总是能明白她混乱的思绪里,想要表达的话。 对方看着她,唇边略微笑了笑,也问她: “那你能把我的闻知还给我吗?” 闻知吸了吸鼻子,心里有种释然又解放的温暖。那种温暖让她感动的鼻酸。 “如果我可以呢?”她问。 贺屿之看着她,眼底浮过温柔的光,声音微哑,却也动听。 “那我也可以。” 女孩儿嘴角忍不住上扬了些,好像迎来了长年以来都未有过的轻松。 她一直活得很累,永远在顾及别人,身上好像压着东西。可此时却忽然灵魂轻盈。 他们需要的只是忘记纠缠,重新开始。 相爱的人没有理由分开。 她还是以前的自己,他也还是以前的他。 时间带走了很多东西,但也善良地给他们留下了彼此——这样的缘分已然不易,千千万万分之一的概率。 她想再抓住一次,如果可以的话。 闻知眼泪落下来,却是开心的。 她坐着看着近在咫尺的贺屿之,好像回到了自己小小的少女时期。 只是和那时不同的是,她现在有了足够的胆子,去做那时候永远也不敢做的事情—— 她身体微微前倾,凑过去。 吻了贺屿之一下。 作者有话说: “一个真正想死的人,不会再计较人们说什么。一个拿死说来说去的人,以我的经验来看并不是真的想死,而是……” “而是什么?” “而是还在……还在渴望爱。” -史铁生《务虚笔记》 感谢在2023-05-05 23:55:45~2023-05-06 23:56:33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满天星哈 2瓶;啦啦啦是seagull啊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81章 ◎“燃烧燃烧”◎ 闻知就碰了一下, 唇上是软软的,淡淡温热的感觉。 她很快缩了回来。 贺屿之没什么变化,只是一直看着她, 浓黑的视线直勾勾地射过来, 让闻知后背有些发麻。也不知道他此时在想什么。 直到贺屿之的手放在她腰间,害她后背紧了一下。 闻知还没反应过来, 对面就以迅雷不及的速度倏然将她推到在地上,手撑在她身体两侧。 地上很乱, 闻知头枕在一本书上,手边都是原本柜子上掉下来的杂物。 贺屿之在她上方。 她目光所及,就只能看到他沉黑又具有侵占性的眼睛。心不由得凝滞了下。 第六感好像知道要发生的事,但又仍带着不确定性。 看到他离近俯下身的那一刻,闻知自然而然地闭上了眼。 毫无意外地,嘴唇上灼热的男性气息袭来,扰得人心跳乱掉, 不由得屏住呼吸—— 那种感觉陌生却又熟悉。 闻知脑子有些混沌,但仍努力回想着当年的这一时刻。在学校的后面,一个停电的漆黑夜晚。少年微凉的唇, 以及他校服上清凛干净的香气。 迟到多年的吻,和当时没什么不同。 只是他校服换成了西装, 衣襟领口的气息从干净清爽变成了深邃微苦,都是好闻的。 闻知比原先要大胆些, 嘴巴微张了张。 那道灼热的湿润便得以顺理成章地侵占而入。唇齿相接间, 她尝到了淡淡的龙舌兰酒的味道, 后背滑过一阵电流似的酥痒感。 她手没地方放, 就只好轻轻搭在对方后背上。但她闭着眼抬起手, 不小心摸到了他腰间侧面的皮带。 至少有一分钟的呼吸不畅。 可惜她身下压着书和杂物, 大理石的地面也有些凉。冷意透过衣服侵袭着后背。 她顺从的态度是导火的引线,抬起来放在他身上的手则是点火的火星。 对方好像忽然之间就急迫起来,力气也比刚刚大了些,甚至有些急躁和粗暴。 漫长的亲吻只是开始,而不是结束。 贺屿之一点也没有消停下来,从她舌尖离开后,唇边又原封不动地转移到她的眼角、脸颊,以及慢慢延伸向下到颈间。 对方仿佛食髓知味,有些猴急。 闻知第一次被人亲吻这些地方,有些不适应。尤其是喉咙间有湿吻轻咬时,身体自然而然地比理智先一步有了有紧张的情绪。 她轻推了推他,但是没什么用。 贺屿之像是红了眼,亲不够,然后又开始毛手毛脚。 闻知被他压在地上实在是有些不舒服,硌得有些难受。刚把他推开一些,想要坐起身,那人就忽地先一步,霍地把她抱到了光秃秃的桌面上。 他动作快,又没有预警。 闻知被他一下子打横抱起来时不由得倒吸了口气,怕掉下去,所以极快抱住他的脖子—— 直到被平稳的放在胡桃木的桌面上。 贺屿之书桌上的东西刚才都已经被他都弄到了地上,只剩下开阔且光洁的桌面。贺屿之抱着她将她放在上面,然后又席卷重来,报复一般的亲她,扒她衣服。 又从脸颊亲到脖子,空气中都是他亲吻的声音。 闻知脑子被他弄得晕掉。 她又没有经验,还是比较温吞的慢性子。但贺屿之是急性子,看准了事情觉得可以干立马就要做。 他很急,但是她又很迟钝,换气也不顺畅,缓了好久才勉强推开他得空说话。 “不行,不行……” 闻知坐在桌子上,明显感受到某种即将被狩猎的直觉。她耳朵和脑袋都发热的不行,有些结巴害羞,主要是不好意思:“别在这儿……” 对面就是落地窗。 虽然窗外没有人,只是外面的草坪跟花园,以及夜晚的黑夜。直到最远处才能看到繁华的街景,一点点红黄色连成一片的灯。 但闻知看着那窗户,心里还是有槛。 她一边说着一边朝那边看了一眼,又看了看贺屿之。此时男人离她极近,她稍一抬眼便是贺屿之那张放大的脸。 剑眉星目,干净精致。 眼潭配合着眉骨和鼻梁,有种清冷却又深情的破碎感。 离得越近,越是要命。 事实证明长得好看就是有优势的。 她在静下来,离他越近看他时,就总是容易被那张脸所蛊惑。然后就什么脾气都没了。 但贺屿之应该是明白了她的意思。很快速又急躁着的啄了她颈侧几下,随后胳膊拐进她的腿弯处,另一只手把着她的腰重新将她抱起来,然后向书房外走去。 可能是因为知道一会儿要发生什么,而且也觉得水到渠成,没有想拒绝的念头,所以才有些紧张。 她脸贴在男人脖颈处,像鸵鸟一样埋着,呼吸小心。 但闻知不知道,她因为这样,呼吸就都打在了他颈侧裸露的皮肤上。温热而有节奏的撩拨,仿佛是带着热度的小羽毛。 他本来就心急,被她弄得更急。 好在书房跟卧室很近,几步就到了。 他把她放到床上。闻知原本还坐想起来换个方向,但贺屿之却等不及,很快就又从上而下压倒她,开始新一轮的侵占式亲吻。 他压着她,手腕被他拿捏按住在两侧。 贺屿之吻得一点都不客气,长驱直入,肆意侵略,闻知好几次来不及呼吸。 好在卧室的床很柔软,比起刚刚冰冷坚硬的地面要让人舒服得多。 闻知被贺屿之亲的头晕脑胀,身体不自觉变软,甚至有微微缺氧的感觉,被他压得整个人陷在床里面。 就好像掉在云朵里,正在一点点陷进去。 贺屿之亲了她一会儿,然后可能是又觉差不多了,手也开始不安分起来。 闻知脸红得不行。 但里面的衣服还是很快被剥开。但贺屿之是个猴急的笨蛋,大手伸到她背后去拽她内衣的挂钩发现拽不开,力气还用的大。 闻知又害羞又尴尬,不敢抬头看他,自己身后去把带子解开了。 挺着的肌肤暴露在空气中,有微微的凉意。 此时贺屿之支着身体在她上方,眸子黑了黑,眼神带着某种侵占性质。闻知有些不好意思,伸手捂了捂胸前,但是被他硬抓着手腕移开。 “要不……要不把灯关了吧。” 闻知忍不住说。 她总觉得自己现在很弱势,语气都不由得软了下来。 她第一次,实在有些不适应,尤其还是这种头顶的光格外强烈的情况下。自己都光溜溜的了,白的晃眼,就剩下小裤子还在,但贺屿之却只脱了西服外套,里面的白衬衫和西服裤子仍旧熨帖齐整。 这一点都不公平。 “嗯。” 贺屿之全程都没说话,直到这时才勉强嗯了一声,随后长臂伸出到旁边床头的位置。全屋的灯光很快便灭了下来。 眼前突然间的由亮转暗。 闻知的瞳孔有些不能适应这变化,暂时性眼前漆黑一片,什么都看不清。只能在耳边听到贺屿之脱衣服的声音,簌簌的,以及金属扣子解开的啪嗒声。 然后扔到地面,落在旁边羊绒地毯上的闷响。 或许是因为看不见,反而放大了某种紧张。 那人触摸到她髋骨,微凉且带着薄茧的指尖微微弯着,勾住她小裤裤的边角下拉,直到拉到了膝盖窝。 他抬起她的一条腿,直接拽下来拿走。 原本隐秘的角落就这样大喇喇地暴露在空气中。不过她自己看不到,对方肯定也看不到。想到这一点,闻知还能稍微安了安心。 虽然这没什么作用。 这种心安没有持续多久,对面就又有了动作。她像是一张轻飘的白纸,从中间被折叠了起来。 闻知如临大敌,忽然临上场又想退缩了。 此时瞳孔已经逐渐适应了此时屋里的亮度,能借着外面的月光看出模糊的人形。 “不,不行,我,我还没准备好。” 她忽然说。 但贺屿之对此充耳不闻。黑暗的屋子里显得他此时格外执拗且不好说话,身形有种冷硬的感觉。 与此同时,闻知只感觉禁忌娇/嫩的地方被不属于自己的指尖碰了碰,随后那人一整个手掌附了上来。 “别……” 闻知又吸了一口冷气,身体不自觉弓了弓,很异样的感觉。她不想发出声音,都是极力忍着憋着的,但有时还是忍不住。 她屏住呼吸,好像只要屏住呼吸时间就能暂停。很天真的想法,但没用。 对方只是试探了下,闻知就已经开始在打退堂鼓。直到对方真抵住过来的时候,她心都被吊了起来。 “等等等,等一下……” 她觉得自己还没做好准备,忍不住扬声要求。 但贺屿之只是在对面淡淡地嗯了一声,非常顺着她的停了下来。 听到对方这样说,闻知还当真以为对方是在温柔且绅士地配合她,甚至不由得有些感动。 谁知自己这个念头刚闪过去。 下一秒就势如破竹,长虹贯日,她一点都没有防备。 …… 闻知闷呜了声,一下子泪眼汪汪。 不舒服,发胀难受,主要是没经历过所以就更不舒服。她很生气于贺屿之明明答应了结果阴奉阳违,没给她准备就进来了。 但是这个念头已经一晃而过。她的精力和感官都已经全部集中在了下面。上面的理智逻辑所剩无几。 因为实在是,从未经历过的感觉。 很异样。 他一动,她就感觉自己更要死了。塞满了东西,好像要被撑坏了,女孩儿就不能自控地缩了缩,想要蜷起身体,看是不是会舒服一点。 而此时,耳边传来男人忍耐着的倒吸气的声音。 “放松点儿。”他说。 贺屿之轻拍了拍她的腿,声音微微有些哑,跟平时都不太一样。 闻知真是又难受又想哭。而着一切都是因为这个人。 这家伙居然还嫌她! “……我讨厌你。”她略带哭腔的说,声音因为身体的异样而有些抖。 “你刚刚还说喜欢我。”他回道。 作者有话说: 挂了的话可带百分之八十以上订阅率戳我感谢在2023-05-06 23:56:33~2023-05-07 23:59:04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哈哈哈 3个;冰淇淋红茶五分甜、小短腿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嘟嘟是小心肝 5瓶;满天星哈 2瓶;妍妍睡不醒yy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82章 ◎“甜味月光”◎ 闻知有些羞愤, 但更多的还是难受,顾不得情绪上的东西。 贺屿之慢慢开始动,他一动, 她就感觉更加奇怪且陌生, 后脖颈到头顶有细弱的电流滑过一样,就想要抗拒。 “你, 你停一下!” “先别动……” 她忍不住,终于抖着声音说。听上去像是哼唧。主要是她觉得对方不动, 那种奇怪感就会消失。 “嗯……” 男人低闷地应了一声,声线在黑夜里被周围灼热的气氛所浸染得又苏又欲,带着略微的磁性。 但闻知是难受,他是纯粹舒服的。 闻知也没想到贺屿之现在又变得特别很听她话,真的不动了。但不仅原先那种想要抹除的胀痛感没有消失,反而更难受了些。 “要不……” 她有些无奈,但这种事又实在羞于说出口。 “要不, 你……你还是动动吧。”就这样僵持着过了几秒,闻知还是忍不住说。 “你可真难伺候。” 他轻轻地笑了一声,有些故意的成分, 笑声是清冽的,有些少年时恶作剧的调调。 “到底动不动?”他问。 闻知知道贺屿之是故意的, 但她现在也只能无助又生气,努力睁大了眼睛瞪他一下。 他给她一种压迫的感觉。 “呜呜呜……” 贺屿之右边的手支在她头边, 然后很快速地俯身亲了亲她的鼻尖, 再慢慢下移到嘴唇。 但只是蜻蜓点水似的亲了亲, 略微沾湿唇瓣。闻知因此而放松了警惕。 今天的夜晚格外漫长。 黑暗中, 安静宽阔的空间内只剩下床这边, 被子和床垫挤压揉捏的细微声响。两个人折腾了很久, 都有些累了。 待一切风平浪静,闻知也不知道具体几点。 她实在太累,也懒得去看。四肢肌肉酸软,完全没了力气,只勉强擦拭了一下后就躺着睡着了。 因为真的很累,她很快便沉睡了过去。 而另一边的人却不同。 贺屿之有种前所未有的满足感,原本被禁锢折磨的灵魂一下子获得了解放般的自由。但或许是自由的代价,他晚上睡得不太安稳。 两个人做完就已经是深夜。 闻知困倦得不行很快在旁边睡去了。贺屿之是真的什么都不想管了,他已经临近崩溃边缘。 从亲吻她的那一刻起,他就已经没有理智了。 无论明天是什么样,无论明天她会不会又再变来变去,又说离开他的话。只要现在可以拥有她也好,能抓住的时候就抓住。 至少今天晚上,他完整且彻底的拥有了她。 贺屿之已经不敢去想他们的未来。 只想跟随着身体和潜意识里面的欲望,就此放纵沉沦下去。 他真的很希望天永远都不会再亮起来。这样她就能这样永远温暖的,困乏疲倦的躺在他身边,没有气力再去想着该怎样拒绝他、离开他。 明明是她把他折磨成这样的,几乎快把他逼疯。 可临到悬崖边,又是她重新拉了他回来。 如此矛盾。 闻知体力不好,□□又消耗了她太多体力,很快就睡了过去。贺屿之不想让她睡过去,但又心疼她,便抱着她一起。 女孩儿也没推开他,也没挣扎,任由他抱着,但大部分原因是她真的很累。 但想到她被他操得迷迷糊糊、一边忍耐又一边意乱情迷的样子。贺屿之就在想,她心里也是有他的吧?不管是真是假—— 至少她真的说过的。 他抱着她,临失去意识前想的都是:就这样永远不要醒来好了。 这样,她就能永远真实而温暖的在他怀里。 骤雨初歇。 其实贺屿之睡得并不安稳。这段时间以来他经历的太多,失去了太多。从绝望到更深的绝望都经历了一遍。甚至无法想象还会有更糟糕的事情发生。 他做了很长的梦,梦到闻知离开了。 当他发现的时候,她的东西已经从家里搬走了。卧室里,洗手间,衣帽间全部空空如也。 他梦到自己焦急慌乱的想要去找她,可还未离开家便收到了朋友发过来的信息,说闻知在路上出了车祸,送到医院时已经测不到心跳。 贺屿之是那时才知道,原来做梦也可以有如此真实得绝望感。 可他在梦里,根本不知道那是做梦。只知道自己一下子怔在原地,眼前崩溃前短暂的空白。 失去她,以及永久的失去她,在短短不到一个小时的时间里全部发生。那种绝望感将他拉入深渊和地狱,直到他猛地从床上苏醒过来—— 男人坐起身,仿佛刚从水中出来一样,后背全是冷汗。 他惊魂未定,神魂恍惚。 可房间内如此安静。卧室里面的窗帘没合上,旁边的窗外月光泠泠。清冷干净的月光透过玻璃落进来。窗外不时传来几声真实的鸟鸣,又一下将他拉回到现实。 贺屿之坐在床上,微微转过头,看到那个正睡在他旁边的女人。 闻知睡得很沉。 她很喜欢侧卧的姿势,像虾米一样弓着,手随意交叠在胸前。头发披在身后。月光映在女人皙白细腻的脸上,落在漂亮小巧的鼻弓处。 贺屿之忽然眼底发酸。 得之我幸,失之我命。 再没有什么比失而复得更令人满足、感动,甚至感谢上帝或命运。 真好,只是梦境。 他拿过手机看了一眼。屏幕亮起,背景宇宙的图案上显示着05:39的字样—— 他永远记得这个数字。 贺屿之躺下来,重新抱住她。 “你干嘛?”她眼皮打架,迷瞪瞪地问。 “刚刚没发挥好,再来一次。”贺屿之说。 “……” 闻知半夜脑子快要转不动了,整个就是浆糊的状态,没想通什么叫没发挥好?哪里没发挥好?而且自己好像才刚睡不到两个小时。 虚眯着睁开眼,外面天都还是黑的!甚至连将要亮起来的预兆都没有。 她甚至有些怀疑了,贺屿之现在哪有抑郁的样子,简直就……很亢奋。 “别闹,下次吧……好困。” 她软绵绵的推了推身前的那个人,“快点睡觉。” “嗯你不用管我,你睡吧。”他说。 闻知一开始还嗯了一声,但很快就发现这种办法根本行不通。 “你这样我哪儿睡不着。”她说着,有些委屈,主要是太想睡觉了。 “还离吗?”他停下来,问她。 闻知简直被贺屿之弄得没脾气了。非要在她又困又累的时候问这种事。“不离不离,好了吧,快点睡觉……” 他看上去总算高兴了些,快速亲了几下她的脖颈,恋恋不舍地收尾。 闻知好不容易把他哄得安分下来,愿意重新睡觉了,心里放下了些。重新转了个身,很快就有没入黑暗里,沉沉睡了过去—— 实在是太困了。 而且这几天她都没有睡好。一边是爷爷的事,一边是贺屿之的事,弄得心力交瘁。 如今情绪上总算稳定了些。 看他状态也还好,她睡觉也就没有之前那样不踏实,不安稳。之前是她心慌睡不着,失眠;现在是她不失眠了,贺屿之总叨扰她睡觉。 闻知甚至想着,他要是再把她弄醒一次说些没头没尾的话,她就真的要生气了。 好在他没有。 — 贺屿之抱着对方重新入睡。但或许是因为那个梦,反而不太敢闭上眼。 他就看着她,感觉踏实且安定。 就这样看着看着,才又慢慢重新睡去。 或许是入睡的太晚,他终于得到了这半个月以来唯一的好眠。 再睁眼时,窗外已天光大亮。 明亮的日光透过窗户照射进来。鹅绒被里面暖暖的,有着他的,以及另一种甜味的温度。 男人睫毛动了动,习惯性的伸出胳膊想要抱旁边的人,但却什么都没有抱到。他迅速睁开眼,才发现旁边的位置已经空了。 心一瞬间落了下去。 捷豹般的起床,只穿了裤子,上半身还裸着便直接打开门顺着楼梯下去。 他心里有昨晚梦境中真实的慌乱,心脏越跳越快,几乎快要在临界值停摆,像是多年前忽然失去她的,失魂落魄的少年—— 直到他飞快跑下楼,看到那女人的背影。 她站在光影里,手里拿着几朵刚从外面花园拿回来的淡粉色和白色相间的花儿,正有些讶异地抬头看向他。 那一刻,心终于重新落回到原位。 贺屿之什么都没说,只是沉默地下楼,走过去抱住她。 然后微微弯腰,将头靠在她耳边。 他闻到她发端椰子一样的甜味,奶油般细腻柔软。或许只是甜甜的护发素和身体乳的味道,但足以让他恍然若失的心重新安定下来。 他是如此的容易满足。 闻知被迫在他怀里仰着头,眨了眨眼睛,脸有些微红。 “你……你怎么不穿衣服……” 男人上身什么都没穿,大喇喇地露出白净的好身材。线条流畅美观。好看是好看,就是让人有点脸红心跳,不自然。 但他没有回答她的话,只是说:“别离开我。” 他的声音有些失落,但又有些认真的心狠,像是警告。 “可是……” 闻知刚开口说了一个音节,没想到那男人就突然直起身,很用力地抓住她的肩膀,沉黑色的眸子死盯着她的眼。 “不准离开我。” “否则,我也不知道我会做出什么事来。” “闻知,别再折磨我了……” 他从一开始的强硬冰冷,狼一样的精准狠戾,说到最后那一句时却又变成了可怜的,仿佛是被抛弃了的小狗。 眼底微微的红。 闻知看着贺屿之的脸,一瞬间有些恍惚。 她搞不懂他怎么突然起床气这么大。 但还是很耐心的解释说:“可我只是回去上班啊……” “我假期用完了的……” 贺屿之这样让她心里有些难受。因为她比任何人都更懂得这种患得患失的感觉。 但贺屿之不应该是这样的。 他很好,很优秀。她希望他好好的。 闻知伸手,微微踮起脚,想要摸一摸他的头。 但有些够不到。 她又努力伸了伸才摸到。 贺屿之早上的头发蓬蓬松松的,但发质很好,黑硬的,居然还挺好揉。 像一只毛茸茸的大狗。 贺屿之长得高,即便她踮起脚来能够到,也是吃力的。 她看到他眼眸沉了沉,黑色的瞳仁里有起伏明亮的细碎浮光。 然后变配合着她,微微弯下腰低头给她摸了摸。 闻知的抿了抿唇,忽然想到自己手里的花。 她递过去,“你看,我早上从院子里剪的。” “好漂亮!” “阿姨说回来插在瓶子里还能开很久。” 她刚把花递给他,但视线又落到他上半身,不由得脸红了红。 “你,你不冷吗?” “快去把衣服穿上。”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3-05-07 23:59:04~2023-05-08 23:40:39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冰淇淋红茶五分甜 1个;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小短腿 2个;Mei、嘟嘟是小心肝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青衣已老 54瓶;且以深情待此时 20瓶;是邢邢邢呀!、布鲁克林的大白、希希子 5瓶;悲伤菠萝 4瓶;Ban、土豆祺遇记、Echo、薄荷味的cherry、意揽书中月.、小熊有颗糖、早就不酥了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83章 ◎“恋爱星球”◎ “你快回去把衣服穿上……” 闻知红着脸催促他。 贺屿之好像一点都不觉得冷, 虽然家里挺暖和的,但毕竟不比夏天。 但他却只是俯身抱住她。 他只有抱着她的时候,心里那种空虚的感觉才会慢慢淡化掉。 闻知推了推他, 轻声说:“去把衣服穿上吧, 不然着凉会感冒的。” “好。” 他听话的应允了一声。这时才松开她,重新上了楼。 闻知回厨房把花剪了剪, 准备放到瓶子里。 他们刚刚的对话好像被阿姨听到了,弄得闻知还有点不好意思。总觉得男女生谈恋爱是比较私密的事—— 虽然他们已经结婚了。 闻知是上午十点多的飞机, 所以起得就早一些。已经跟司机讲好了一会送她过去,估计吃完早饭再收拾下东西就好。 昨天因为担心贺屿之,行李只收拾了一半,后来就一直放在那边。 今天早晨,她虽然起来的早,但看到贺屿之还在睡就不想吵醒他,很快就穿好衣服下来了。 现在看了看时间, 既然贺屿之醒了,她也该上去继续收拾行李,不然就要赶不上飞机了。 闻知上去的时候, 贺屿之刚穿好衣服从衣帽间出来。 黑灰条纹的白底衬衫,看起来年轻又绅士。他身材好, 肩宽腿长,穿穿衬衫配西服裤就很好看, 极好的突出优点, 设计又简约, 也适合他平时工作所需要的各种场合。 不过她还是喜欢看他穿休闲装或运动装的样子, 比较有少年感。 男人从里面出来, 右手正在调整左手腕上的黑色机械表。 他见到她进来, 抬了抬眸直直看向她,视线浓黑。 闻知很快便说:“我收拾一下东西,十点的飞机。” 说着便走到了行李箱旁边,正准备开始之前未完成的工作。 昨天两个人都有些忘我,也没注意其他的,把她叠好的衣服都弄到地上去了。还是她今天早上起床的时候重新叠好放到行李箱里去的。 但没想到贺屿之又忽然过来,从后面抱住她,亲了亲她的耳垂。 温热的呼吸打在脖颈侧有些痒。 “干嘛……” 她忍不住停下手里的动作,小声问。 “再来一次。”他说着,声音低沉磁性,有点蛊惑又有点认真的味道。 昨天半夜那次他没有得逞,心里就一直放不下,总想着找补回来。 “别闹。” 闻知皱了皱眉,把男人放在她腰间的手轻轻推掉:“我一会儿就要坐车走了,不然该赶不上航班了。” 自己昨天就被蛊惑了,没有睡好。 她都不敢想,现在要是再从了贺屿之,那又得折腾到什么时候去。 “本来我们只能请三天的假,领导已经对我很好了。而且这几天出版社那边很忙。很多事情还是回去做他们协调讨论才行。” 她耐心地跟他解释:“要开选题会,所以我才想下午就回去的。” “嗯。” 虽然被拒绝了,但贺屿之今天心情不错,也不觉得被拒绝有什么的。他只是淡淡地嗯了一声,然后把着她的肩膀,将对面的人整个儿转了过来。 闻知抬头看着他,不自觉眨了眨眼。 闻知的眼睛很漂亮,尤其在光下有种澄澈透明的感觉。眼仁很大,是淡淡的浅棕色。 “不做也行,那先亲一下。” 他说完便把着她的肩膀,俯身亲了一下她的鼻尖,然后又亲上女人柔软的唇瓣。 “唔……” 闻知还没做好准备便已经被亲了,条件反射似的闭上眼。贺屿之刚刚洗漱完,有淡淡薄荷绿茶的味道,很清新。 唇瓣相贴,唇齿相依。 长吻结束,再睁开眼时就是贺屿之那张脸。 “我爱你。”她听到他说。 如此直接的表白,还有点不像他,弄得闻知有些无所适从。 她心脏突突突跳了几下,脸发红。 但还是任他亲,任他抱。 其实她现在有些能理解心理医生说的话是什么意思了。 贺屿之的焦虑似乎与生活中的其他事无关。只是一种有关于她的分离焦虑。只要她在的时候,不对他冷淡,他就心情很好,一切正常,她要走,他就会开始焦虑。 以前是他给她极大的不安全感。 但现在好像颠倒过来了。 贺屿之松开了她,稳步回到床头,正拿了手机在看昨晚没看的未读消息。 闻知却站在原地,想起自己去见他医生的事,有些犹豫要不要告诉对方。纠结了半天,觉得既然选择了以后好好在一起,而不是分开,就还是应该彼此坦诚一些。 “那个……我想跟你说一件事。”她说。 贺屿之却径直打断她,眼睛仍然低头看着手机屏幕:“不要说我不想听的那些话。” “……”闻知被哽住。 她都还没开口呢!! “不是啦,不是你想的那些,我没有要说离开之类的话。”闻知有些着急地解释。 贺屿之总是误会她。 “可以,那你说吧。”闻知这样保证之后,男人终于放下了手机。 他站在原地,沉黑的眼睛安静看向她,神情认真且专注。 闻知紧张的舔了一下嘴唇。之所以紧张,是因为她不确定自己说了之后贺屿之会不会觉得她侵犯了他的隐私。 “就是……你记不记得妈妈给你打电话没接。然后叫我去找你一起回去吃饭的那天?” “嗯,怎么了?”贺屿之回。 “那天我去找你,你进洗手间的时候我不小心看到你桌子上的药了。” “然后我就查了一下,发现是抗抑郁的药。” “我有点担心,所以通过你助理那边找了你的医生想了解情况。不过你放心,那位医生什么都没说。我只是根据网上的内容推测的,觉得你可能……” 她没继续说下去,而是小心翼翼地打量着不远处那个男人的神情。 此时的贺屿之很安静,就只是站在那里看着她,看不清楚情绪。 “你生气了吗?” 闻知忍不住问。 以她对贺屿之的了解,这个人的情绪其实是很明显的会挂在脸上。但贺屿之现在什么表情都没有,她就有些紧张。 这毕竟不是什么好事。 他又是本性骄傲的人。闻知不确信自己说了之后他会不会有其他想法。 “所以你昨天愿意跟我在一起,是在可怜我?” 贺屿之问着,眉宇微微蹙起。 “没有!!”闻知很快否认。她眉毛蹙了蹙,急得恨不得用跺脚来表达情绪。 “你不要瞎想我行不行?” “如果我是因为可怜你,我昨天就不会跟你提分开了。” 她说,“虽然我确实是担心你,怕你做傻事,可是担心不是很正常的吗?” “是因为在意所以才会担心啊。” “不喜欢的话,你怎么样的跟我有什么关系……”闻知有些生气的说。 她始终在寻求一种让两个人都可以好过的路。 本来是想要放手的,但分开又好像两个人也同样难受。或许绝望的人,只有抱在一起才能获得温暖。 一开始确实是因为担心他。 但后来也想通了。 分手对于他来说那样痛苦,对于她来说也痛苦,什么都不能缓解。那又何必这样折磨。虽然她不愿意承认,但担心确实就是内心放不下的那一部分。 再后来被他蛊惑。 可能敞开心扉接受他,的确会比封闭着内心要温暖踏实。 他和她都需要安定的感觉。 “我告诉你是因为我看到了,也确实做了这样的事。可能有些侵犯你隐私,所以觉得还是有必要告诉你一下。” “我不想我们之间有那么多秘密。”她说着,忽然有些委屈。 眼睛酸酸的。 本来是关心他来着,但是又好像是她做得不对。 贺屿之变脸真的好快,刚刚还浓情蜜意的,一下子就冷冰冰,就让她很揪心。 “没有。” 贺屿之皱了皱眉,回道,“我没有生气。” 他只是认真的时候就没有表情而已。 男人放下手机走过来,展开手臂俯身抱了抱闻知。“我生什么气?” “我老婆关心我,我高兴还来不及呢,是不是?” “而且你要是可怜我那更好了。我确实很可怜,你最好能可怜我一辈子。”他一边说着,一边吻了吻她的侧脸颊。 而后将她的整个脸蛋儿捧起来,啄了下她的嘴唇。 闻知本来还有些委屈想哭的。 但贺屿之这样哄一哄她,好像又好多了…… 心里平静了下来。 她仰着头,两边的脸都被对面的男人捧着,看着贺屿之微微低头看着她,唇角有略微扬起的笑意。很浅,但又很赏心悦目。 “你放心吧,已经好了。”对方回。 闻知抿了抿唇,略微叹了口气,抬起手臂回抱了一下贺屿之。像个树袋熊一样抱着他的腰。鼻尖是他身上淡淡的男士香水味。 有一种很满足妥帖的感觉。 贺屿之就站在原地让她抱着,伸手摸了摸她的头。修长的指尖埋进她的发间。 “但不管怎么说,还是要好好治疗。” “吃药也好,心理干预也好,就按医生说的来吧。” 她抱了半分钟,又从他怀里扬起头说,“当然,你没事是最好的。” “还有……” 闻知想到一会儿自己就要回沪城了。 她在沪城工作,他就要经常两地三地的跑。其实这样是很累的,她一直都知道。 “我那个工作,就算要跳槽的话,可能也要先干满一年或者两年再说。这样子工作经验也会好看些……再转来北京这边的大出版社或者媒体公司也方便点。” 她说。 闻知考虑了很多,觉得现在这样确实对他来说有些麻烦。 “其实你忙的话,没有必要因为我两边跑的。本来工作就很累了,不如好好休息。反正等我周五下班也就回来这边了。”她说。 “我不累。”贺屿之回,声音温和。 他手指挑了一下她侧脸的散发,帮她别到耳后。 “心里有期待感的话,其实是不会感觉到累的。” “只要这一切都值得。” 作者有话说: 恭喜小狗荣升最适合谈恋爱的星座排行榜第一名!! 评选理由:很暖很炙热!能让你体会到感情的温度。 (某知名星座博主T白白如是说)感谢在2023-05-08 23:40:39~2023-05-09 23:41:36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嘟嘟是小心肝、45604876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一颗啤酒糖 10瓶;芋泥麻薯、想举高高的小树 9瓶;HwangWaiJun 7瓶;意揽书中月.、满天星哈、lyy 5瓶;一二四、Ban、啦啦啦是seagull啊、小熊有颗糖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84章 ◎“非常直白”◎ 草草吃了早饭收拾好东西, 家里司机送闻知去了车站。 好在是赶上了。 再回沪城的家,好像一切如常。 距离上一次从这边出来已经过去快一周。 闻知回去开窗通风,放了行李, 然后又紧张得往公司那边赶。好在没有迟到, 顺利得赶上了开会。 前段时间没来,要弄得事情比较多, 闻知心里也因为多请了假而不好意思,下班后就多留了一会儿。 直到把资料弄完才回去。 再回家, 空气感觉就清新多了。 沪城刚下过雨,空气里满是湿润干净的水汽。闻知回到家开灯脱了鞋,换上了干净的睡衣,把窗户都关了。 虽然还是一个人。 房间和她走的时候没什么不同,但她自己心里的感觉却不一样了。 至少是轻松了很多,少了某种失意跟负担。 她工作的时候,贺屿之也在工作, 对方要比她忙到更晚一些。闻知知道北城那边烂摊子事要多,就主动打电话说让他晚上不要再过来了。 “不想我回去?” “不想见到我?”对方问,语气也听不出来是生气还是开玩笑。 “不是啊……” “你在北城可以好好休息一晚, 不然太累了。”闻知说。 “而且明天就周五了,我晚上下班就又回去了。你说你跑这一趟是不是很多余?如果现在是周一我就不拦着你了。”她回。 前几天因为葬礼跟他们之间的事, 两个人都休息的不好。尤其贺屿之还熬过通宵。 昨天半夜他又那么亢奋…… 再不好好休息一晚,闻知都害怕他会猝死。 “你就听我的吧。” “别总那么固执, 我明天下午就回去了。”她想了想, 又补充了一句。 对面沉默了一会儿, 好半天才答应她。 “嗯。” 男人磁性清澈的声音从听筒的另一边传过来, 慢慢流进耳廓, “好, 这次听你的。” 闻知轻舒了一口气,感到轻松。 她晚上好好睡了一觉。 第二天提前订了车票,然后准时准点去上班,傍晚下班后直奔车站。 虽然还是坐飞机快一些,但闻知如果不是特别紧急的情况,很少会选择飞机作为出行方式。 相比飞机,她更喜欢坐在高铁上慢慢看风景。 自从和好之后,贺屿之给她发信息的频次就更高了。 最开始她不回他,他就自己发;现在闻知会回,但有时候工作起来需要专心,或者开会可能就会隔一段时间没法回,贺屿之就会给她发线条小狗难过流泪的小表情。 闻知一看到他发那个就很想笑。 其实是因为她之前有一段时间很喜欢线条小狗,觉得可爱又生动。后来有咖啡品牌做了这个IP的联动,她还专门去买那家的咖啡,为了拿线条小狗的袋子和贴纸。 微信也下了线条小狗的表情包。 她就昨天给贺屿之发了一个,没想到对方就学她,也下载了全套的表情包反过来发给她。 主要是贺屿之这么高冷强势的一个人,居然用这种可可爱爱的小狗表情,还总是委委屈屈的样子,就很好玩儿。 有一种反差萌。 闻知到北城的时候已经是晚上了,有家里的车来接。 在车上的时候闻知问贺屿之在哪儿,对方说还在公司,闻知也就没多想。 谁知临上车才发现对方就坐在里面。 “你不是在公司吗?”闻知愣了一下,问。 “我也不能二十四小时都在公司。而且你看,现在都九点多了。” 贺屿之指了指他手腕上的机械表。 “噢,说的也是……” 闻知点点头,呢喃道。 等她坐进去,男人突然坐得离她近了些,然后吻了一下她的侧脸。 闻知还有点难为情,抬眼看了下坐在前面的司机。 贺屿之很快心领神会,直接将中间的隔板升了起来,一分为二变为了两个空间。 “有没有想我?”他问。 闻知闹了个大红脸,主要是贺屿之问得有点太直接了。 “才分开不到48小时呢……”她说。 “我就问你想不想。”贺屿之回。 “想想想,好了吧。” 对方总是这样,如果要不到想要的答案,他就会一直追问。但只要说出他想听的话,也不管是不是违心或是随便说的,他都会开心。 很好哄的一个人。 贺屿之听了好听的话,心情大好,离她更近了一些,很明显想要亲亲抱抱更多。 虽然有隔板,前面的司机也看不到,但闻知还是有些不好意思。主要是贺屿之眼睛里的诉求太明显了。 “别闹,还在外面呢。” “回去再说,等晚上吧……”她耳根红了红,这样安抚他道。 “今天做吗?”他问。 闻知实在想不通,贺屿之怎么说的这么直接。也不嫌害羞。 “你能不能措辞文雅一点……”她皱了皱眉说。 “这要怎么文雅?” “你不是我老婆吗?做这事不是正常?而且又没有别人能听到,就只有我和你。”贺屿之反问。 “你……” 闻知看了他一眼,最终泄气下来:“算了,我说不过你,不跟你说了。” 贺屿之却还是很高兴的,抱着她猛亲了两口。 很快回到了别墅。 闻知晚上还没吃饭。贺屿之也知道这一点。 她刚下班那会儿,他就已经提前问过她。所以等回家时,家里的厨师也已经做好了夜宵等着。 贺屿之有时候非常大条,有时候又能将事情安排得井井有条,让人感觉在他身边就什么都不用考虑,很安心。 他知道闻知口味偏南,家里专门请了做粤菜和淮扬菜的师傅。 不过晚上闻知一般不想吃太多,怕发胖,夜宵也就做得比较简单。 但都特别好吃!! 有她喜欢的慢火炖鸡汤,白灼青菜,还有蒜蓉扇贝和鲍鱼捞饭。还有兔子样式的小点心,软皮,里面是冰淇淋奶油,还是她喜欢的厚乳椰子味。 闻知吃饭的时候才知道,贺屿之为了等她,也一直都没有吃饭。 “你干嘛不吃啊?” 虽然贺屿之说的时候是轻描淡写,但闻知心里还是有些愧疚。 贺屿之总是这样做让她特别愧疚的事。 不让他做,他又不听,总是很固执——这是她不太喜欢的一个小缺点。 “我是要坐车,不想在车上吃。” “但在办公室有吃零食,车站的时候也吃了点关东煮,不是很饿。” “你有条件你不吃,非要等到现在,对肠胃都不好。”闻知说着,不免有些责怪的语气。 “不是故意的。”贺屿之解释。 “因为想早点忙完公司的事回家,就忘记了。后来看差不多也到了时间,就直接过去接你了。”他回。 “那好吧……”她说。 贺屿之解释得很认真,也挑不出什么毛病,她也就没脾气好发。 “总之下次不许这样了。” — 吃完饭,贺屿之还要去书房处理事情,然后会去锻炼。 闻知则因为白天的工作已经有些累了,想早点回去泡澡睡觉。 她很喜欢庄园这边主卧室里面的那个浴室,很简约。跟沪城灰黑色调的装修风格不同,这边是简约白。而且空间也更大一些。更重要的是外面视野开阔。 在沪城那边住,晚上还能体会到很明显的“都市感。” 但在这边因为别墅主体外又是自带的户外草地跟前面的花园,都是很大的面积,再往尽头还有树林跟天然的池塘,给人一种放松的感觉。 就算不拉窗帘也不会担心被人看到。 闻知洗了澡出来的时候,贺屿之还没回来。她就先裹着浴巾回床上躺着看手机。 谁知刚拿过来,就收到大学室友的消息。 “知知!你看这人像不像之前大学时候追你的那个男生啊?#链接#”姜欣冉说着,发了个链接过来。 闻知皱了皱眉,略微有些好奇。 大学时候追她的有一些,但不知道对方说的具体是哪一个。直到点开那个链接才意识到,应该是宋元意。 上面是一个知乎问题:“一次运气爆棚的经历是怎样的体验。” 底下的回答是匿名的,只透露了一点个人信息,但学校和学院都跟宋元意能对得上。 但更关键的是后面一句:“本来拿了offer,已经决定在魔都稳定下来了。薪资以我个人能力来讲还算不错。正好之前大学期间喜欢一个姑娘。对方也打算定居魔都。” “之前就追过,但一直没成功。” “没想到毕业后她选了薪资很低的出版行业,我年薪大概是她五倍。正好她也没有男朋友,听她同学说她家境不怎么好,就想再试一试。” “后来确实把她约出来了,结果意外撞见也在追她的一个富二代。” “当时真的没多想,以为只是魔都本地拆迁户。没想到第二天就有猎头找到我,邀请我到丹麦这边,已经准备好了岗位。但要求是不让我再跟那个姑娘有联系。” “具体不好透露,只能说年薪是之前的十倍。” “当时我就意识到对方应该不简单,后来打听了一下才知道是北城那边的少爷,不是富二代,应该是富三代了。是真惹不起。” “只能说因祸得福吧。” “本来也不一定能追到,只是试试看。那次是对方第一次同意跟我出去结果就遇到这事儿。后续他们俩好像是结婚了。” “但没想到因为这件事命运被改写。我现在女朋友是丹麦人,也算是运气好吧。” …… 闻知仔细看着那篇答案,来回翻了几次,阅读细节。 如果只是一处两处对的上也就算了,关键是处处都很像宋元意。而且对方就是从那次他们看电影之后就莫名其妙不回消息了的…… 她一开始还以为对方出事,后来别人就说他出国了。 闻知心里有些复杂。 不知道该怎么形容,就是有些乱。 恰好这时贺屿之锻炼完从外面回来。他穿着运动时才会穿得短袖短裤,手腕上戴着黑色的护腕。或许是刚锻炼完的缘故,发端和额前都有些薄汗—— 看起来像个纯情男高。 她坐在床上看了他一眼,有些忧愁。 倒不是觉得贺屿之不好,只是她有些意外。 毕竟这件事她一直不知道真相是这样的。如果不是姜欣冉意外看到了发给她,她估计这辈子都不会想到当时是这样的情况。 她睫毛掩了掩,不自觉又看向屏幕。 但贺屿之却对此毫不知情。 他走过来俯下身,突然一下子亲了下闻知的侧脸,闻知想往回缩都没来得及。 “你身上都是汗,快去洗澡。”她微微皱眉,伸手推了推他。 “还嫌弃上我了。” 贺屿之笑了笑,喉咙上下滑落,声音低沉而清朗。 “我现在就去。” 作者有话说: 全世界最柔软的是什么?是小狗的嘴巴,小狗的耳朵,小狗的毛毛,还有小狗最爱你的心! 感谢在2023-05-09 23:41:36~2023-05-10 23:58:29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嘟嘟是小心肝、じQueenら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ojelly 11瓶;Echo、希希子 5瓶;啦啦啦是seagull啊、黑猪啊、早就不酥了、是邢邢邢呀!、Ban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85章 ◎“是甜橘味”◎ 直到对方去了浴室, 消失在视线内,闻知才低头看手机。 “是吧是吧!我翻到之后就感觉特别像!”姜欣冉说。 “嗯,那应该就是了。”闻知回。 她叹了一口气将手机放到旁边的柜子上, 看着天花板发呆。 其实闻知已经有些困了, 躺久了就很想睡觉,但她心里又乱, 想等着对方回来说这件事。 之前心里沉闷的时候,她会直接不搭理他, 但自从两个人真的在一起后,心里反而藏不住事。 想说,却不知道怎么开口。 其实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贺屿之也没对别人做什么特别不好的事情。只是不说一下,闻知又有种憋着的感觉。 她很想让贺屿之知道:他做的事已经被她发现了。 闻知现在有什么事都告诉他。但她发现贺屿之身上总是有很多秘密,不跟她讲,都是慢慢靠她自己发现的。 包括之前他找人蹲在公司楼下堵她, 包括他抑郁焦虑的事,还有这次宋元意的事。 这种感觉不怎么好。 倒不是觉得贺屿之不好。她知道这些是符合他性格会做的事,只是有些别扭。 过了好一会儿, 那人才从浴室那边回来。 对方简单整理了下,随后便将卧室的灯光整体调暗下来, 只剩下略显暧昧的昏黄暖色。随后便解开了身前浴袍的带子,露出健康紧实、白净又富有线条感的身体。 他身上的水渍未擦干净, 胸膛处还留有一点湿漉的水珠。 贺屿之过来的时候, 闻知只感觉床微微下陷了一点儿, 随后旁边就很快贴过来一具温热的躯体。 他身上带着潮湿的水汽, 以及一点淡雅清新的味道。 像麝香又像雪松, 自带一种好闻且踏实的冷感。 闻知之前觉得好奇, 曾小心旋开过他的沐浴露闻过,是特别好闻的味道。 她喜欢他用这个,闻了就让人有种想往他怀里钻的感觉。 贺屿之一上来就开始黏她,雄赳赳的。 手很自然的把她搂过、压到了身下,然后便开始亲她的脖子。 但闻知心里还是乱的。 她不由自主推开了他,转过身继续想着该怎么开口。 贺屿之在她身后怔住,英俊的眉宇皱了皱,但更多的是一种茫然:“又怎么了?又不高兴?” “没有……” 闻知回。 她叹了口气,重新转过身来,主动抱住对方的腰,很自然地将脸蛋贴在他的胸前。 不得不说,贺屿之身上的味道真的很好闻。 当她抱住他的时候,心里也有一种很满足感,手感很好。或许是刚沐浴过的缘故,贺屿之身上的体温会比她高一些,而且清新好闻。 贺屿之任由她抱着,抬手摸了摸她的头发。 “那是工作上遇到了什么事?”他问。 闻知还是摇了摇头,沉默了一会儿,过了几秒才仰起头在他怀里问: “贺屿之,你喜欢我么?” 那人低头看着她,有些哭笑不得。 “你这是什么问题。” “都到现在了你还在问我这种问题?” 他倒没有生气或是无奈,只是有些好笑,觉得闻知像一只忧心忡忡,杞人忧天的小猪。 “嗯。是不是一天得跟你说一千遍才行?” 他手放在她的屁股上,将她整个人往上抬了抬,将她整个人都更严密的贴在他身上。 闻知身上有一种温热柔软的感觉,淡淡的柑橘香。 “为什么到现在还在怀疑这一点。” 闻知被对方突然把她往上提了提的动作吓了一跳,主要是没做防备。 她原本是抱着他,脸也贴在他胸口的地方。结果被贺屿之这样往上一提,嘴唇直接碰到了他的下巴,直到他停下时,闻知眼前已经是对方英俊精致的五官。 她正对他的眼睛,温热又带着荷尔蒙的气息打过来,忍不住让她夹了一下腿。 他们之间,距离只有几厘米。 实在太近太近。 闻知心尖飞跳,想整个儿往后缩一缩,可对方手掌正用着力气,一手扶着她的屁股,另一只大掌托在她尾脊靠上的后背处,害她实在动不了。 他完全把她把控住了。 贺屿之用那双深邃又明亮的眼睛盯着她,像是在看自己喜欢的猎物,而后微微凑近。 嘴唇上有痒痒的感觉传来,后背有短而急促的电流滑过。 但这不是亲吻。只是唇角边缘的厮磨。 他只是稍稍贴上她唇边一点,左右来回地轻蹭。这让感觉不上不下的,最让人难受。 闻知有些生气了。 她那么严肃,贺屿之一点都不认真,还在这儿跟她闹着玩儿一样。 她把头一偏,低着,不想搭理他。 “那你自己说,还有没有什么瞒着我的事情。”她说。 贺屿之直到这时才松开她一点儿,意识到闻知不是随便问问,而是真的有事情要说。态度也从玩闹变得平静认真了些。 “瞒着你的事?” 男人眉头蹙了蹙,像是在思考,但很快便否认说:“没有。” 闻知又将他推开了一些。 “那你说为什么宋元意后来再没理过我,还很快就出国了?” “宋元意是谁?” 贺屿之愣了一下,然后问。 闻知都有些恍惚了。因为看贺屿之的样子,他仿佛完全不记得有这样一个人。更不记得自己做过什么。 她简直分不清贺屿之是在演戏,装的,还是真的忘了,或是根本没做过那件事。 “就是那个跟我一起去看电影的男生啊。” “我们去看电影的那天正好被你撞见了,在我们公司楼下。他过来接我。”闻知解释道。 贺屿之稍微想了一下,看表情应该是反应过来了。但模样有些不高兴,脸色也不好看。 “他不理你也是我的错?” “你很喜欢他?”他问。 “我真不明白他有什么好的,让你到现在为止还对他念念不忘。” “真就这么喜欢?” 贺屿之一开始就停不下来,仿佛闻知跟宋元意是谈过恋爱的关系一样,醋味特别大。 他一吃醋语气就不好,特别阴阳怪气。 “平时什么都忘,记别的男生名字记得倒是挺清楚。没嫁给他你很后悔是吧,觉得是我打扰了你的好姻缘。” “……” 闻知听着贺屿之的语气越来越不对劲,冷冰冰的,又跟醋坛子翻了一样,赶紧说了让他刹车的话。 “停停停!” “不是!!贺屿之你想到哪儿去了啊。” “我们根本都没在一起过。他约了我很多次我都没出去,后来还说送礼物,我实在拒绝太多次过意不去,而且那时候不想理你才跟他去的。” 贺屿之总说她联想能力丰富。她看他联想能力也挺丰富的,她自己都没说什么,对方就一下子说了这么多。 “我只是告诉你宋元意是谁啊,不然你又记不起来。” “我根本就没有喜欢他!!” “反正你少给我扣帽子。” 她很重语气的强调了最后一句,说完后又觉得自己莫名受了无妄之灾,气愤愤的。 “跟你没法沟通。” “不想跟你说了。” 闻知本身是性子软的人。别人对她好,她就对别人好。但别人对她不好,她也不想对别人好,有点触底反弹。 贺屿之平时对她温温柔柔的,她就觉得很好。 但是他一吃醋就这样,特别冷冰冰的,浑身跟带了刺一样,说话也不过脑子。 她这种时候就特别不想跟他说话。 闻知转了过去,双臂交叠在胸前,背对着他以表达不满。 贺屿之这时候才反应过来,自己刚刚是有些应激。 但他本来就是这样的人。 尤其闻知在他面前提别的男生名字的时候,他心情就不可能好。何况那还是之前跟她一起去看过电影的男生。 两个人,单独。 他都没跟闻知一起看过电影。一想到这个,贺屿之心底就很烦躁。 “是我不好。” “你别生气。我刚刚是有些着急而已,没觉得你跟他有什么。” 看闻知都背过身去了,他心也软了下来,低姿态的再主动示好。 他知道他们没发生过什么,所以一切好说。 如果真的有什么,先疯的也是他。 贺屿之过去从后面抱住闻知,将头埋进女孩儿的脖颈处蹭了蹭。 “我知道你跟他没什么的。”他说。 哼。 你当然知道,你什么事情不知道啊,闻知想。 她那么大点的社交圈子都已经被他摸排得透透的了,他当然放心。 闻知侧躺在那里纹丝不动,一副铁了心的架势,将贺屿之只要把手抬上来放在她身上,她就给他扒拉下去。 对方再顺势摸上来,她就又推下去。 直到最后对方实在忍不住了,语气有些心急。 “好好好,我坦白从宽行不行?” “那时候我确实让人去找过他,让他自觉滚远点儿。” “可是你知不知道你这样不好啊!” 见贺屿之承认,闻知才终于又转回身来。 虽然她也说不出来这件事到底不好在哪儿。但是他这样做会让她稍微有一点点害怕。 他是在乎她的,她知道。 闻知也觉得被他爱着是很幸福的事。 但贺屿之有时候占有欲太强,人还偏执。更关键的是他的权利跟能力资源又远在普通人之上。 或许他真不觉得有什么。 随随便便一句话而已,那些钱对他来说也不算什么。但这种随意左右凌驾于他人,是让闻知觉得不舒服。 “不好?我给他更好的机遇和工作,他应该感谢我。” 贺屿之回。 闻知对他简直无语,但又无法反驳。毕竟他说的也不是没有道理。 现实就是这样,而且宋元意自己也把这当做是好事。 没想到见闻知有些沉默,那人就很快改了态度。 “我错了。”他光速道歉。 “我以后肯定不会再做这样的事了,做什么我都会跟你说的,好么?” 贺屿之语气都软了下来,一种听上去像受了冷漠,特别可怜的样子—— “老婆,老婆。” 贺屿之叫着她,不由自主伸手过去把她搂过来。 两个人本身就有体型差距。对方拦着她的腰,轻而易举就把她又顺到了他怀里。 闻知周身瞬时被某种炙热所包围。 贺屿之低头亲了亲她的脖子,亲咬着。闻知本来还想反抗一下,但身体却不由自主软化下来,贪心地想他一直亲下去。 又被他蛊惑到。 过了差不多十几秒,贺屿之也从最开始的亲耳垂,脖子,慢慢发展得越来越过分过火。 他转过来将她压在了身下,微凉的长指将闻知睡衣撩了上去。 闻知晕乎乎的。 直到身前的皮肤感受到裸露的某种凉意,才稍微清醒了些。 “那你还有没有其他瞒着我的事了。” “你都已经被我发现好几次了。再有这样的事……我就……不喜欢你了。”她黏糊糊地说。 “没有。” “真的没有了。”他说着,指尖勾着,又褪掉了她的裤子。 作者有话说: 因为我要睡觉了。明天见,哈哈!满满的正能量! 感谢在2023-05-10 23:58:29~2023-05-11 23:59:13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嘟嘟是小心肝 10瓶;啦啦啦是seagull啊、一二四、Ban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86章 ◎“狮子睡觉”◎ 贺屿之特别有心眼, 在她最没有能力反抗,最脆弱的时候,既而趁着间隙向她提出一些他的要求。 “电影, 你跟他看了, 所以必须补偿我。” 他说得时候底气很足,仿佛她跟别人看了场电影就是什么了不得的, 背叛他的事。 闻知被他弄得抓狂。 虽然他特别腹黑,一肚子坏水, 但又只能很快答应。对方也像是到了甜头,每次都是这样屡试不爽。 但有时,闻知中途生气了也会不高兴。 贺屿之看到她不高兴就会收敛些,然后卖卖可怜,她就又忍不住心软。 …… 次日清晨。 闻知不知道怎么回事,醒得很早。 外面的天刚亮不久,阳光不是很足, 只有一层薄薄的曦光透过帘子映进来。房间内一片安静,只有身后那人清浅的呼吸声。 贺屿之的手仍习惯性搭在她腰上。 即使在这种意识惺忪的昏沉时刻,他也习惯性的想要对她产生一种掌控式的局面, 似乎这样才足以安心。 闻知喜欢侧着睡。小时候条件不好,经常要跟母亲挤同一张床。她不想让自己占地方, 就只侧着睡,后来久而久之也就习惯了。 而贺屿之睡觉却是很霸道, 且不老实的那种。 一旦进入深睡眠, 就会睡成大字型。等稍微意识偶然间回炉一些, 就喜欢过来在后面抱着她。 或许是昨晚体力消耗大的缘故, 闻知有些口渴。 她圆溜溜地睁着眼睛, 悄悄地伸出手, 将贺屿之放在她腰间的手拿下去,然后往床边挪了挪。 女人白净的藕臂伸出灰色的鹅绒被,一边捂着上半身胸部的位置,只露出两边可口的肩膀与锁骨。 一整片清雅的白。 和此时晨曦透过来的那一抹光倒是相得益彰,有种朦胧古典的美。 闻知将旁边床头柜上的水杯拿过来,小心地喝了几口。清冽的纯净水顺着喉咙滑下,稍微缓解了嗓子的干涩感。 她点开手机。才刚刚六点二十。 确实有些早,不知道要不要起床。 此时已经入了冬,房间里一直有新风和中央供暖系统,并不冷。但刚从温暖的被子里出来的缘故,没有布料掩盖的肩膀很快便感受到了某种微微的凉意。 何况太早了,她起来也不知道做什么。闻知想了想,又缩回到被子里。 她一转过身,眼前便是贺屿之那张脸。 他仍睡得很沉。 此时的贺屿之很安静的。大部分时候还是他比她先醒过来,所以闻知很难得有机会清醒着,观察熟睡的他—— 看起来那样英俊且无害。 男人发端柔软,仿佛睡着的狮子,没有丝毫攻击性。 反而有些毛茸茸。 …… 闻知真的很难想到这样一张脸,居然也能说出那些阴阳怪气,又直接到让人脸红心跳的话。 贺屿之皮肤很白,而且细腻。 明明平时也不怎么见他保养,用的永远都是那一个牌子的护肤品。但就是状态很好。 他长睫垂下来。 因为是迎着光的方向,所以闻知背着光看他时,看得便更加清晰。清早的日光将男人精致帅气的面庞照亮,又像是打了一层浅浅的柔光效果。 立体深邃的五官,有轮廓带来的光影变化。 挺鼻,薄唇,又有着异常漂亮的眉眼。天生便让人嫉妒的长相。视线再往向下,是男人微微凸起的喉结。 她高中时就注意,甚至偷偷观察过无数次。 贺屿之那时就已经长得很高了,每次跟她讲话都是居高临下的。少年白净的脖颈上,凸起的喉结随着低沉清澈的嗓音一滑一落,实在让人想不注意都难。 他算是她的性启蒙对象。 白皙的少年,小臂上明显的青色血管,突起的喉结、以及若隐若现的锁骨…… 当她第一次意识到这些是男性特有的标志时,也萌生了强烈男女有别的概念—— 她会害羞,会躲,其实是某些潜意识作祟。 她明明很喜欢他,但是跟他贴得太近会让她无比紧张,无地自容。仿佛自己很龌龊,肖想一个这样明星似的人物,实在是罪过罪过。 即使后来认识到真实的他如此恶劣,如此让人讨厌。 她几乎是忍着阵痛将他从心里划掉,觉得无比遗憾,觉得这辈子再也不会有和他相遇的机会,却没想到最后又兜兜转转,回到了他身边。 闻知眼睛酸了一小下,但心里是暖的。 命运对她有些苛刻,但好像也不算很差。 她看着看着,就忍不住想要伸手,却又忽然想到之前听不知道哪里说的,男生的喉结不能碰,会很难受。 只是轻轻的摸一下,也会不舒服吗? 闻知实在有些好奇,忍不住伸过去,用柔软的指腹很轻很轻地碰了碰—— 好在,贺屿之没什么反应。 他跟她不太一样。闻知睡觉轻,很容易醒过来。但贺屿之属于睡眠少,但睡眠质量却很高的类型。 见对方睡得沉,闻知就有些起了玩心,手指慢慢下移又碰了碰他的锁骨。 其实都是轻轻的。 但不知怎的,她碰到他锁骨的时候,贺屿之忽然就皱了皱眉,身体稍微动了下。 意识到自己好像把对方弄醒了,闻知赶忙收回手来,心脏一紧。 不过贺屿之只是皱了皱眉,并没有要醒的意思。闻知紧张了好久,都没看到他后续有什么动静。 但闻知却突然想到昨晚的事。 她悄悄掀开鹅绒被朝里面看了眼,没看到别的,只看到某个气昂昂翘起的东西。贺屿之每天早上都这样……有时都起床了还翘着。 她都时候都不好意思把视线往下面移。 还是起床吧,闻知心里滑过这样的念头。 主要是忽然想去厨房弄点东西吃了。谁知她才刚准备走,还未等转身,那人的手臂就蓦地从下面又抬上来,搭在她腰上,然后顺势将她收紧拉回到他怀里。 闻知眼睛比自觉睁大,手弱弱搭在他胸肌上。 贺屿之却还闭着眼。 他其实还没有醒,只是某种潜意识里面的欲望在作祟,搂着她就能睡得更踏实些。 平时闻知都是侧身,后背贴着贺屿之。此时却是面对面。 她僵硬的保持了这样的姿势一会儿,正想着自己要怎样推开他起床。对面的男人却忽然深吸了一口气,喉音惺忪沉闷,将她搂得紧了紧,头埋在她的颈部。 闻知愣了下,但很快平静下来,伸手揉了揉他的头。 她忽然觉得现在这样子。 其实挺好的。 — 贺屿之没有休息日,他事情永远多得让人头疼。 闻知好奇看过他的日程表,看完就觉得头大,不由得觉得他厉害。这么多烦躁的事情居然都可以处理的得当且有条理。 昨天晚上在贺屿之的强烈“逼迫”下,两人说好今天吃完晚饭要一起看电影。 贺屿之叫她选片子,选完告诉他。 早饭后,贺屿之去忙他的事了,闻知则去了母亲家。 孙慧现在退休之后没事情做,就在家里养养花种种菜,根本闲不住。最近家里阳台没地方够她种了,又把目光投向了他们庄园后面那片极大的草坪和树林。 “那后面那么大,就给我二十亩呗。” “反正也是自己家地。他的就是你的,种点菜,到时候也不是光我自己吃啊。我家种的肯定比你们买的更健康。”孙慧说。 但闻知很为难。 “分你一点地方去种菜,那后面那一片还能看嘛,得多丑啊。” “而且那个草坪一平方米好像就挺贵的了,还是别动了。这边还不够你种哇?” “我一个月也就回来几天,大部分都在公司食堂吃……” “你就别想着这些了。”她说。 其实孙慧也自知可能性不大,提了一嘴,看闻知没答应就算了。 “那你们什么时候生娃,让我带带吧。整天呆在家里没意思。” 孙慧从年轻时候就能干,一直到现在突然就退休,其实很不习惯。明明年纪大了身体也不好,但就想给自己找点事情做。 “之前贺屿之不是给你找了个闲职的吗?” “不想去。去了也没事情做。”孙慧说。 “没事情做还不好……” 闻知嘟囔着说。她觉得妈妈有些难伺候。 但后面孙慧起身要去给她拿东西的时候,闻知却忽然注意到对方腿脚好像有些不太好。 虽然不明显,很轻微,一瘸一瘸的。 “你是左腿不舒服吗?”闻知皱眉问。 孙慧正好拿了手机回来,然后慢慢坐下。“好像是有点,感觉膝盖有点疼。但应该没什么事。” “膝盖疼??怎么会这样,是摔到了吗?” 闻知有些紧张。 “没摔。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感觉腿不太容易打弯儿似的。”孙慧说。 “但应该没什么大事,我贴贴膏药就好了。” “……” 虽然孙慧这样说,但闻知还是忧心。 孙慧是干体力活的,在闻知高中时,她腰背就已经有些不好了。现在比那时候更严重,干活干多了就不行,但偏偏孙慧还喜欢干。 “等我下午带你去医院看看吧,拍个片子。”闻知说。 “不去不去!这点小事去医院干嘛。”孙慧果断拒绝。 “这种事情不能拖的。” “早点发现有问题就早点治疗啊。而且我现在又不是没钱给你治病。” 闻知说着也有点无奈。 虽然苦日子都过去了,但妈妈的思想还留在那个时候。很多钱都不舍得花,也是能省就省。 “那……那行吧。” 孙慧勉强答应说。 闻知心里沉沉的,怕母亲真的膝盖出什么问题。她到阳台没有人的地方,低头给贺屿之发了信息过去。 因为怕对方在忙,不方便,就没打电话。 “我看我妈妈膝盖好像不太好,她说没事,但我想下午带她去医院看看。” “不知道大概几点能回家。” “到时候有了情况再告诉你吧。[沮丧]”她打完字,发了过去。 没想到自己刚从阳台回来没多久,对面的电话就打了回来。 “严重吗?”贺屿之问。 “她说不太严重,我看着也还行,就是腿不好打弯。” “她不太爱去医院……对医院比较抗拒,但我想带她去看看怎么回事。如果没事最好,也能放心些。”闻知回。 “嗯。” 男人很快应了一声,“那我下午让司机过去接你们。” “需要我陪么?”那人问。 贺屿之的声音此时就很严肃,有种磁性的颗粒感,已经是很成熟的男人了。 闻知脸微微有些红。 “不用啦,又不是什么大事。” “我不是小孩儿,这些事我自己带她去就行,你忙你的。”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3-05-11 23:59:13~2023-05-12 23:57:29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嘟嘟是小心肝 10瓶;Ban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87章 ◎“驯龙高手”◎ 闻知跟孙慧在家吃了午饭, 下午一点半的时候,司机就到了楼下。 等到医院也才刚两点。 医生先问了诊,后续又去做了一系列磁共振等相关检查, 说是半月板磨损跟滑膜炎, 需要住院半个月。 孙慧一听说要住院,脸上明显产生了抗拒。 闻知本来就很担心, 听到医生说是原因可能是劳累磨损导致的,心里更是难过。 这个情况如果任由发展, 很可能是要做手术切除的。好在医生说孙慧没有那么严重,现在需要将膝盖里面的积液抽出来,住院半个月看情况加用药疗养就可以了。 闻知总算松了一口气,庆幸自己带母亲来检查了。 一切还算及时。 但刚从医生办公室出来,孙慧就拉着闻知到一边,低声说:“怎么还要住院啊?“ “我不想住院,能不能就开点药回家吃?” “住院半个月, 那我种的那些菜不都干死了啊?” “你的菜重要还是你的腿重要啊?还好现在不严重,到时候真没办法打弯了,蹲都蹲不了, 你怎么办?” 闻知问。 孙慧现在年纪大了,知道自己观念还停留在过去, 听孩子的最好。但确实放不下家里种的那些东西,对住院也恐惧。 “到时候我回家会帮你照看的。” “何况不就一个月嘛, 两周而已。我平时叫家里阿姨过来给你浇浇水, 透透风就好了。” 闻知想了想, 尽量语气温和的说。 等一系列检查做完, 又等医生看完就已经快五点了。 时间在医院时过得真快。 闻知给贺屿之打了个电话过去, 说了大致情况。 其实她跟孙慧过来之前, 对方就已经找人联系了院方这边,所以检查和办理住院都办得很顺利。 闻知基本上没做什么,什么都被医院这边安排好了。负责接待她们的是人一直很热情恭敬,叫她贺太太。闻知想不知道这是看在谁的面子上都难。 她本来不想让他安排的,所以才说自己带妈妈过来。 但对方总是先她一步。 院方给孙慧准备的是单间,环境很好。也配了两个专门的护理人员。 等闻知带孙慧熟悉了下环境,就已经到了晚饭的时间。 孙慧住院后的饮食由医院负责,闻知简单看了一下,还不错。但她自己来不及吃,安排好孙慧后就要回去打包对方住院要用的东西。 等司机送她过去,收拾完了再回来。 闻知推开门,还走了没几步远就看到了贺屿之。 对方西装严整地坐在床前,跟医院的氛围有些格格不入。 很明显孙慧跟贺屿之也没什么话好说。 何况贺屿之在旁边,孙慧也怪紧张的。 幸好对面的电视开着,里面电视连续剧的声音在房间内格外明显,缓解了一部分凝滞的尴尬。 “你怎么过来了?”闻知愣了愣。 司机很有眼力价的将东西放好就走了,病房里很快就剩下了他们三个人。 “你看看几点了。” “我那边忙完,听阿姨说你还没回家就直接过来了。”贺屿之指了指手表,看向她说。 确实,闻知一忙起来就忘了。 他们还约好了今天晚饭之后看电影来着,没想到眼看着这就快七点了。 闻知抿了抿唇,有些面露难色:“要不你先回去吧,晚上……” 她怕孙慧自己在这边住院不习惯,想着陪她一晚上。等明天回沪城就没时间了。 “知知,你也跟着屿之回去啊。” “这儿什么都有,人家护士小姑娘对我也好,用不着你在这儿陪。我自己睡觉还舒服呢,你在我这儿我不习惯。” “你该干嘛干嘛去。” 说完就挥手,一副撵闻知走的架势。 闻知还有些不放心,皱了皱眉问:“你自己住可以吗?” “你看你说的,好像我在家里就不是自己住一样。” 孙慧说,“你明天走之前帮我把那个菜弄好就行了。” 闻知看孙慧那样子,确实也是不需要她陪。估计也是因为想撵她回去跟贺屿之在一起吧。 看孙慧那个挤眉弄眼的意思,就像催她赶紧回去跟贺屿之造小孩一样。 “那好吧……有事的话记得给我打电话。” 她纠结了一下,临走前说。 — 从医院出来,闻知跟着贺屿之一起回了庄园。 已经七点半了,闻知还没来得及吃饭,又是等到回来才吃。贺屿之提前通知了这边的阿姨,等闻知回去的时候饭菜也刚准备好。 贺屿之一忙完就也去医院了,跟闻知一样没有吃。 所以两人虽然回来得晚,但还是达成了一起吃饭的约定。 等吃完饭就八点了。闻知有点不好意思。 “我也不知道要住院,忙着忙着就晚了些。”她抿了抿唇,愧疚的语气。 “为什么这么说?” 贺屿之眉头微蹙,反问。“八点并不晚。还是……你有别的什么计划?” “没有。” 闻知赶紧摇了摇头,“我记得你不是晚饭之后还要工作一段时间,再去锻炼嘛。我怕时间不够。” “昨天跟你说的时候就已经预留出时间了。” 贺屿之回:“安排不好的话我就不会提。” “而且你说的这些事在我看来,次序本身也没有我答应你的事优先级高。”贺屿之回。 闻知眨了眨眼,脸微微红了下,答应说。 “好吧……” — 闻知选了一部她很想看的动画电影,《驯龙高手》。 片子是很早之前就出了的。 闻知当时在商场看到过壁画广告,很想看,但那时候看电影对她而言实在是过于奢侈,所以就一直没有看。 后面慢慢上大学又忙了起来,就算跟同学们去电影院看电影也都是看当下新出的,没有时间跟机会去看这部她曾经很想看的电影。 现在终于有了机会。 家庭影院在庄园的负一层,各种影音设备都是顶级的。 闻知提前给自己准备了西柚汁和薯片。她问贺屿之想要喝什么,那人只笑了笑,拿了一瓶啤酒。 “这个片子你看过吗?”坐好后,闻知问他。 贺屿之摇了摇头。 此时电影已经开场,浅蓝色的投影光线映亮了男人精致落拓的脸,高挺的鼻梁与漂亮流畅的下颌折角,看起来格外迷人。 闻知脸红了红,赶紧收回视线,试图将自己的注意力放到电影上。 她选的是《驯龙高手》第一部 。 是画风很可爱又很细腻的动画片,节奏也很明快。 闻知看着看着,当看到前五分之一的时候,贺屿之却忽然碰了她胳膊。 她茫然地转过头去。 但对方只是用手示意了一下,让她站起来。闻知有些不明所以,但还是顺着贺屿之所说的站了起来。 随后,对方又用手示意让她过去。 闻知虽然不知道贺屿之想要干什么,但还是顺从的走到了他身边。 谁知下一秒,那人便把着她的腰将她转向屏幕那边,然后拦腰勾着,让她失去重心跌坐到他怀里。 闻知完全没有防备。 等回过神来的时候,后背和腿下都已经是温热的感觉。她心脏砰砰砰跳,耳尖也不由得有些红。 这种情况好像似曾相识—— 似乎高中的时候贺屿之也对她这样过。在她问他想要什么生日礼物的时候。现在只不过是故技重施而已。 但当时闻知跟他还没有什么关系。 当时贺屿之这样对她,她只当他是在跟她开恶劣的玩笑,想要逗她,看她出洋相,所以很快就条件反射的站起来离开。 现在则不一样,他们已经是伴侣的关系—— 虽然有时候想到这个,她还挺不习惯。 闻知没有像小时候那样立马吓得跳起来。当时的害羞愤懑感到如今就只剩下了害羞。 坐在那人身上,害得她脸和耳朵都发烫。 贺屿之的两支胳膊环住她的腰身,微微按着她,想让她舒服的靠在他身上。 但…… 但闻知坐在他身上就没法放松下来,无论是精神还是□□都是紧绷着的。 她一会儿想自己太沉太重了怎么办?一会儿又想要是自己坐得时间太久了,贺屿之腿麻了怎么办? 她还怕他不好意思再说,毕竟对方是那样傲娇的人。 闻知想了特别多,根本没法把注意力放在电影上。 “要不,你……你还是让我回去坐着吧。” 她微微转过头对贺屿之说,声音细软,像是撒娇一样,但语气又有些为难。 “为什么?” 男人清冽低沉的声音从后面传来,就在她的耳后极近的距离,让她脖子微微一痒,身体也跟着不自然绷紧。 “这样坐……我没法集中精力看电影。” 她不好意思地解释说。 贺屿之没说话。 闻知捏了捏拳,见对方不说话了,便自作主张从他腿上下来,然后回到了旁边的位置坐好。 落座后,她忍不住打量了一下仍坐在旁边的贺屿之。 那人表面上没看出什么异样,神情还是一如刚开始一样平静。斑驳变幻着的光影落在男人那张英俊斐然的脸上。 贺屿之伸手,拿过放在旁边的一小瓶啤酒,仰头喝了一口,但眼睛却始终平视着看向屏幕。 白净突起的喉结随着吞咽的动作上下滑落,有些要命的性感。 这家伙不会不高兴吧? 但这么一件小的不能再小的事也犯不着不高兴才对,闻知想。 何况坐在他身上,她确实没有办法集中注意力看电影呀。 闻知心里稍稍忐忑了一下,但还是决定不管他。 这件事太小了,就算贺屿之因为这个不高兴,那也是他的问题。 闻知重新将注意力放到电影上。她刚刚已经错过了一部分内容了。 可正当她努力跟上节奏时,左手的皮肤上却忽然有温热的感觉。 他开始只是指尖碰了碰她,然后慢慢的覆上两根手指,到最后完全握住。 十指相扣。 闻知梗着身体,在位置上坐得笔直。 她虽然没有转头去看贺屿之握着她的手,但能通过皮肤上温热细腻的触感,准确感知到对方的存在。 心脏扑通扑通的跳了两下,忽然有种自己在谈恋爱的感觉。 或许…… 相爱本身就是这种感觉吧。 第88章 ◎“与神相似”◎ 很快就步入了深冬。一年的工作也迎来收尾的时刻。 孙慧住了半个月的院, 膝盖问题好了很多。 因为工作,闻知还是要两边跑。 不过自从两个人的关系稳定下来后,她到北城的次数就变得随意了些。有时候她不回去, 贺屿之就过来, 比较灵活。 对方在沪城创立了raccoon网络,先是买了两家知名国外游戏的亚太代理权, 还有几个原创项目处在研发阶段。 闻知看得出来,贺屿之是在认真做这件事的。 因为raccoon在起步阶段, 对方在沪城的时间也就比之前多了很多。 闻知只有八天的春节假期,从除夕当天开始放。 这是她跟贺屿之结婚后的第一个春节,按理说是应该跟着男方回去过的。 但闻知怕孙慧一个人觉得孤单,想让孙慧过来跟他们一起。 谁知对方在电话里拒绝得很快。 “我可不去,你也不用来陪我。” “你跟贺屿之结婚才第一年,当然要跟他回他们家啊。我可不想左雪岚又到处说我没教好你,说你不懂事。” “你就别管我了, 你老老实实跟屿之回他家就行。我自己一个人还自由呢。正好好久没去看你姨母了,我这回过年回去看看。”孙慧在电话里说。 闻知拗不过她,但母亲说得也确实对。 结婚头一年过节, 按习俗确实是要跟男方回家过。 “那好吧。”她垂下眼,答应说。 所以除夕前一天, 闻知都还在沪城要打卡上班。孙慧已经回了老家那边,还给她拍了照片过来。 和北城不同, 沪城的冬天又湿又冷。 虽然单看温度也只是在零度附近徘徊而已, 但实际上那种冷是很渗入骨髓的。好在他们在这边的家里一开始就安了地暖和新风, 还是很舒服的。 贺屿之最近几天都跟她一起在沪城待着, 等除夕的时候再一起回北城。 左雪岚平时也没什么事, 对于这种要团聚的节日就很上心。可能主要是因为贺屿之会回去的原因吧, 很早之前就问了他们想吃的菜,也提前订好了菜单。 因为两个人在沪城的时间不固定。闻知自己一个人的时候吃饭都在公司食堂解决,贺屿之时常不在。沪城这边就一直没有找照顾的阿姨。 所以这几天,两个人晚上就只能随便做一点,或是叫外卖过来。 不知道为什么,一想到放假,闻知就又期待又紧张。 期待是因为终于可以晚睡晚起,紧张则是因为放假也就意味着要回北城公馆那边。第一次跟贺屿之一起过新年。 除夕前一天,从万象大厦出来,闻知感觉自己一身轻。 她本来不喜欢雨天。但此时虽然沪城下着细细的冷雨,也丝毫不影响她心情好。 回去的时候,贺屿之在家。 闻知是彻底放了假,可贺屿之不行。 他看起来自由,时间都由自己掌控,但实际上又是全年无休。 晚上吃了饭,对方在书房工作,闻知就泡了澡回来躺在床上看综艺。 不知道是洗过澡的缘故,还是综艺太过无聊。闻知举着ipad,带着耳机,不一会儿就昏昏沉沉的犯困,很快就失去了意识。 贺屿之回来的时候,看到闻知已经睡着了。 她侧躺着,手里的ipad早已掉了,屏幕在小脑袋旁边还放着视频。 贺屿之皱了皱眉,还想着今天怎么这么安静。走进才发现对方已经睡着了。倒也神奇,她还带着耳机就能睡着…… 男人走过去,微低下头,视线低垂落在女孩儿的睡颜上。 闻知睡起来很安静,脸蛋儿比以前圆了点,带着些婴儿肥似的。她闭着眼,娟秀淡雅的眉,细长的睫,如一片白雪轻覆在他心头。 没有一个准确的词汇能形容。 但他见过太多太多比她漂亮的女孩子,却很难再找到她带给他过的感觉。从失去到拥有,寻寻觅觅,兜兜转转,心底从亏缺再到盈满。 因为刺痛,也因为动容。 其实没有她也不是不行,只是缺了一角,心泊中泛起的褶皱永远没法抚平。 但她还是回来了。 将他从喜马拉雅以东漫长的冬季,重新拉回到北城澄明温柔、山花繁茂的早春。 贺屿之弯腰将闻知耳朵上塞着的耳机轻轻取下来,收走了她的ipad,关上了还在播放的视频。 闻知像是感觉到了异动,虚眯着半睁开眼看了下,看到时他后便放下心来,重新卷了卷被子,找了一个新的舒服姿势,闭上眼又睡了过去。 他看着她,唇角略微笑了笑,将房间的灯光调暗了,然后才去了浴室。 闻知的确睡得很沉。 她也不知道自己怎么这么困。睡到一半感觉有人过来把她的耳机收走了,心里还紧了一下,看到是贺屿之后才重新安下心来。 过了一会儿,后背有人抱过来,带着某种湿热和清新沁人的味道。 她知道是贺屿之,所以也没怎么管,继续睡了过去。 闻知做了很长很长的梦。 一开始还很正常,但不知道为什么睡到后半夜就梦到自己回到了学生时代,见到了许多以前的同学,有高中也有初中的。 其实,她每年都要做几次类似的梦。 不管她怎么挣扎,都无法逃脱出那些场景,还有那群人。 她梦到自己的初潮,弄得内裤上都是血,染红了屁股后面的校服裤子,很明显,一起身,班里面一堆男生就在窃窃私语地笑话她。 梦到自己小心翼翼放在书包里的卫生巾被人翻出来,周围是恶作剧般的嘘声。 还梦到她不知什么时候写的,提到喜欢贺屿之的日记被前排的男生发现。 闻知想拿回来,但那人就举的很高,她怎么也够不到,只能无助地看着自己的日记本在男孩子之间抛扔着,传来传去地看,还要一句句念出声来,然后引起全班的哄堂大笑。 她急得在座位上哭,觉得委屈又丢脸,但更多的则是一种绝望。 而贺屿之就在不远处若无其事的坐着,对这一切冷眼旁观。 闻知在学校待不下去,跑回家。又看到镜子里面自己红色的胎记变得比平时变得更大,仿佛会蔓延似的,以及占据了她一半的脸。 很吓人,很吓人。 她在厕所紧张的直哭,害怕被人看到,结果出门就撞到了贺屿之。 白净却冰冷的少年,斜睨着她,很明显往后退了半步,眼底流露出某种嫌恶的神情。 闻知站在原地,心脏有明显的绞痛感。 她明明有很多个瞬间都能意识到,这只是在做梦。 挣扎着,但却似乎被什么压着困住了,怎么也醒不过来…… — 贺屿之才刚睡下没多久,就听到寂静中某种抽噎啜泣声。 像是找不到家的小动物在呜咽。 他睁开,听到是闻知在哭,纤瘦的肩膀微微抖动。 男人稍微错愕了一下,有些慌乱。主要是不知道她怎么了。 “闻知?” 他轻轻叫了她的名字,但对方还是没反应。男人伸出长臂开了床头的灯,随后将手放在她肩头,使她从背对着她的姿势翻过来,让她正面对着他,摇了摇。 闻知这下才醒了过来,猛地睁开眼。 贺屿之看到了她脸上的眼泪,暗闪的泪痕。因为离得足够近,在光下看得就愈加清晰。 “做噩梦了?”他担心地问。 受到外力介入,闻知终于从一次又一层的梦境中得以解脱,但仍就惊魂未定。 “嗯。” 闻知缓了一会儿,感觉到他抱着她真实的手掌的温度时才得以确认眼前是现实。 “我没事,继续睡吧。” 她身体重新松懈下来,但没什么力气,只得小声说。 贺屿之摸了摸她的头,抱了抱她,将她的头搭靠在他的肩膀处,手轻拍了拍她的背以示安慰。 “没事的,别害怕。” 闻知嗯了一声,软软的靠在他身上,过了会儿重新闭上了眼。 贺屿之见她重新睡过去,才又关了灯,然后抱着她。 房间内重新归于恬谧与黑暗。 — 因为做了噩梦,后面闻知睡得也不太好。 她害怕再次跌入到那种无法醒来的梦中,不想再体会那种绝望感,所以很早就起了床。 那时贺屿之还没有醒。 闻知悄悄将男人放在她身上的胳膊拿掉,然后蹑手蹑脚地出了卧室,轻关上门。 她去客厅看了一会儿电视,然后去厨房做了早餐的南瓜粥、火腿鸡蛋跟蔬菜沙拉。 今天就是除夕了。 两个人预计是上午十一点多的飞机回北城。 贺屿之昨晚好像要处理的工作挺多的,比较晚才回卧室。闻知想让他多睡一会儿,好好休息休息。如果快十点那人还不醒再叫他。 谁知她刚煎好火腿跟鸡蛋,将南瓜切好放到陶瓷的小锅里面,贺屿之就醒了。 过来时,他已经简单洗漱过,但衣服没有换,还是平时睡觉时的灰色睡衣,头发蓬松松的。 那人一走过来便习惯性的从后面抱住了她,下巴放在她的肩膀处,这样亲昵。 “别这样……” 闻知手拿着大一点的汤勺说:“不方便煮东西。” 说完后,对方才依依不舍地松开了她。但他没有走,只是在她身后面站着。 “昨晚做什么梦了?把你吓成那个样子。”贺屿之提起来,随口问说。 闻知正拿着勺子的手却顿了下,脑海中不自觉闪过昨天半夜梦中的片段。 是惊吓吗?其实也不是。 那不是通常情况下的噩梦。梦里的色调是暖的,画面是彩色的,也没有可怕的鬼或是动物。 有的只是她少女时期,内心阴影的投射与异化。 闻知垂下眼来,默默搅和着锅里面咕嘟咕嘟冒着泡的粥,将用高压锅弄好了的南瓜块倒了进去。 “你别问了。” 她声音闷闷的,“我不想说,反正只是做梦。” 虽然这么说着,但想到梦里贺屿之是那种眼神看她的时候,闻知还是难过了一下。 心里像是被针扎了,又酸又软。 她吸了下鼻子,将火关了,忍不住转过身来,快步走到贺屿之面前,伸手环住了对方的腰,将脸贴在那人胸口处。 一种很真实、很满足的感觉随即溢满心头。 将难过压了下去。 可此时,贺屿之却皱了皱眉。 他就算再迟钝,也看得出来闻知做得是很不好的梦。 “梦都是假的。” 他抬手摸了摸她的头发,柔软的发丝从指缝间滑过,这样说。 闻知点了点头。 “所以能告诉我,你梦到什么了么?” 他实在太想知道了。 即便梦都是假的,但能让闻知看上去这样失落的事情,他就很想知道是什么。 刨根问底,锲而不舍,不清楚就不罢休的架势。 想知道她身上发生的所有事情,想知道她所有的想法,这是他在这段感情关系中略微病态又偏执的部分。 “没什么。” 闻知松开他的腰,语气平静:“只是梦到回到小时候,脸上的胎记好像变大了,不好看。结果出门就碰到了你……” 她掩盖了一部分,只说了一小截。 但即便如此,还是不想继续说下去,眼睛忽然一酸,就有些想哭。眼泪出来了几滴,却自己却又忍不住笑。 当然不全然是委屈,也有一部分被偏爱才会有的娇气。 只是做梦啊,干嘛这样子。 但贺屿之愣了一下,心口有明显的钝痛,正从中间一圈一圈的蔓延开来。 他垂眸看到她微红的眼角,看到的仿佛是当年那个被现实的恶意刺痛得遍体鳞伤,却依然要努力保持善良与温和的女孩儿。 闻知揉了揉眼睛,觉得自己小题大做。 “我没事。我知道是做梦,不用安慰我。”她说。 但贺屿之只是在对面看着她,看了很久,然后才俯身。 他很轻很轻的抱了她一下,轻到好像都不敢触碰她。 闻知眨了眨眼,愣了几秒,下巴随即被人抬起。 贺屿之用两只手捧起她的脸。 她被迫抬起头,看向他,随即映入眼帘的是男人那对认真且沉黑的眸子。 “梦不是真实的。” “不要怀疑我的眼光,相信我,你一直很漂亮。” “你温柔,单纯,孝顺。有责任心,做事情也认真。” “有一切女孩子美好的品质。” “无论是以前还是现在,你都很好看,所以不要不自信。” 她仰头看着他,感觉到男人微凉的指尖在她的眼睛周围轻轻拂过,细腻而缓慢地婆娑着,像是在描画她曾经那块胎记的轮廓。 闻知看着他的脸,却听到自己的心跳声。 男人长得高大,背后向阳的窗户正透过外面的光,清晨的日光格外分明,明暗对比,强烈到几乎完全模糊了他左边的轮廓。 看起来像是圣光之下的,展开羽翼的米迦勒降临。 他是英俊的,站在龙身上的最耀眼少年。 好战、莽撞却又慈悲。 是她灰暗世界里,唯一没有堕落的天使。 “我是有胎记的时候就喜欢你的。” “别人看不到你的优点都是他们眼瞎。” “你本来就应该被喜欢。”她听到他说。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3-05-13 23:59:25~2023-05-14 16:00:13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今天还犯困吗 15瓶;小小琪格、Ban、啦啦啦是seagull啊、满天星哈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89章 ◎“心诚则灵”◎ “谢谢……” 她说着, 心里豁然开朗,伸手抱了抱对方。 两人简单吃了早饭,坐了上午的飞机回北城。 闻知知道今天有雪, 特意换了厚实的毛呢大衣和长靴。 从机场出来, 眼见着外面的天空灰沉沉的,有大片大片的雪花纷纷扬扬落下来。 黑色迈巴赫缓慢行驶, 沿途的景致已然有了春节的气息,到处都是红色喜庆的元素。 回了公馆, 过了大门往里面走。 之前院子里的西式喷泉已经暂时关了,只剩下白色的石像还在中间伫着。 旁边的庭院和假山造景,夏秋时节都漂亮得很,池塘下的水清澈到可以看到每一块鹅卵石,是仿古典苏式园林的风格。 可惜现在冬天了,除了常青的种类,已经不剩多少绿色, 多少差些意思。 回去时,左雪岚特意出来接了两个人。 闻知跟在贺屿之后面有些忐忑,但还是客气的叫了妈妈好。有贺屿之在, 加上之前爷爷去世的事,左雪岚对闻知的态度已经比刚结婚那会儿好了很多。 又或许只是无奈接受而已。 车上不冷, 下了车却有一种很明显的冷感。 贺屿之怕她冷,手始终护在她腰背后的位置, 搂着她一直进了里面。 一进公馆便有了温暖的感觉。 俩人脱了外套, 换了拖鞋, 往里面走一直到客厅。 闻知一打眼就看到左边的炉火开着, 里面有漂亮旺盛的火焰, 看起来有种踏实满足感。 炉火外铺了北欧风格的白色手工地毯, 左雪岚的那只巨型贵宾正在上面趴着。 “焦糖几岁了啊。”闻知看忍不住问贺屿之。 她记得自己高中时这只狗狗就在了。虽然看上去是没有高中时那么有活力了,但毛色还是很健康。 “应该是九岁了。”贺屿之回。 “噢噢。” 那对应人类的年龄看,也算是年纪很大的狗狗了。 她走过去,忍不住蹲下,有些想摸。 之前高中的时候,左雪岚对于她来说一直是高傲且冷冰冰的女主人,连带着这只贵宾也是高高在上的。 闻知都不敢靠近。 “可以摸摸么?” 她走到旁边,慢慢蹲下来看着那只叫焦糖的贵宾犬。 焦糖懒洋洋的,也没什么攻击性,只是趴着。 “可以摸,不咬人。” 左雪岚在旁边看着,只回头说了一句就去厨房看进度了。只剩贺屿之还在旁边陪她。 闻知伸手摸了摸焦糖的头。 毛茸茸的,毛很卷也很软。焦糖似乎还挺喜欢被人抚摸似的。闻知只是摸了摸她的头和后背,她就整个儿翻过身来,肚皮对着闻知。 其实这种巨型贵宾现在养得人少了,路面上能见到得不多。 “喜欢狗狗?” 贺屿之也蹲下来,在她旁边一边看着焦糖,一边随口问道。 “谁不喜欢小狗呢?” “不过我记得高中的时候,看着焦糖觉得可高傲了,不愿意理睬人的感觉,现在倒是好多了。”闻知说。 “可能是毛剪成那种形状显得高傲吧。”贺屿之说。 “不过她确实通人性,不太搭理陌生人。估计是现在经常看到你跟我一起回来,也知道你是属于家人的范畴了。” “……” 贺屿之倒是会给自己脸上贴金,闻知想。 明明高中的时候,焦糖除了左雪岚谁都不理的。 过了一会儿,贺宏盛也从外面回来。 一家人一起吃了午饭,然后就等着晚上的那顿年夜饭。不过左雪岚之前就说午饭吃得晚,年夜饭可能要等到晚上八、九点的样子。 恰好几天之前闻知说想要滑雪,两个人就说除夕下午去。 贺屿之提早包好了场地,还带她去买了装备。等闻知跟他过去的时候,除了必要的工作人员,场地都是空空的没有人。 很大的雪场,放眼望去是纯白色茫茫的一片。 空气中有清新干燥的冷。 闻知后来才知道,这边的滑雪场除夕也是正常营业的,只不过贺屿之包了下午,所以对外说是下午的日场因修缮而不开放。 她之前没学过,知道贺屿之要带她来玩还提前做了功课。 闻知觉得自己明白了,坚持要自己穿装备,结果好半天才穿上,但鞋还是有些松。贺屿之看到后,很自然地蹲下来帮她弄紧。 她不会滑,对方就带着她。 贺屿之穿滑雪服,戴滑雪头盔的时候特别帅。或许是因为背景只有湛蓝的天以及无垠的白雪,黑色头盔只露出那双邃然的眉眼来,更显得瞳仁沉黑明亮,高挺的鼻梁。 透过头盔露出的部分,只看眼睛也知道肯定是大帅哥。 贺屿之在这方面从小就有专门的教练,对各项体育运动都是信手捏来。闻知看着他从上到下,然后动作利落漂亮地转弯,在最底下停下,看上去特别帅气潇洒。 对方在下面伸手示意她下去。 但闻知胆子小,往前动都不好动,总觉得自己像是变成了套子里的人,只会一点点抬起脚移动。 她心里默念着贺屿之教给她的做法,与肩同宽平衡站立,目视前方…… 闻知深吸了一口气,慢慢向下滑—— 可惜天不遂人愿,她还没滑几步就摔了个屁股蹲儿。 贺屿之赶紧过来,将护目镜推上去,一副哭笑不得的样子,将她扶起来。 好在只是摔了下。她身上穿的厚,也没撞到东西。 只是有些委屈。 “你都不管我,自己跑那么远。”闻知说。 “对不起对不起,我本来想着你滑下去我接着你的。”贺屿之一看闻知都委屈了,赶紧抱了抱她,在耳边安慰说。 “别害怕,后面我跟你一起。” 他也确实是这样做的。 后来贺屿之一点点教她。闻知平衡能力不好,学体育技能很慢。他就在旁边带着她一点点滑。 闻知学了两个小时,虽然滑得不顺畅,但至少知道了大概方向,也能自己单独滑出一段距离了。 但那种很大的下坡,她还是不敢尝试。 贺屿之也安慰她,不用一天就学会,反正假期还有很久,想什么时候来都可以。 等他们从滑雪场出来就已经五点多。 贺屿之今天给自己放了假,说是专门陪她玩的,基本上什么公司那边的事都没管。 反正距离八点还有一段时间,而且顺路,闻知就说想去之前他们放孔明灯的寺庙看看。 贺屿之随着她,自然也同意。 车很快停在了山脚下,两个人出来。 春节期间,贺屿之给他的司机放了假回家探亲。所以两个人是单独出来约会的,贺屿之开车。除了他们俩之外再没有第三个人。 滑完雪闻知就已经很开心了,虽然累,但架不住让人心情好,活力满满的。 本来以为除夕这边人会变少,却没想到比平时还要多。可能是放了假,终于有机会出来玩了。 不过更令闻知意外的是,山脚下的便利店居然还开着门。 正好她饿了,就拉着贺屿之进去买关东煮。 闻知选了两桶,刚跟店员说选完,旁边那人就下意识准备付钱。 闻知赶紧将他拦了下来。 “不用你。” “我今天请你吃。”她很大方的说。 贺屿之先是愣了一下,然后笑了笑:“怎么突然想起来请我。” “你今天教我滑雪了啊。我请你吃关东煮,很公平。”闻知说。 “那个,麻烦都多加一点汤!” 她一猜贺屿之这种大少爷就没怎么吃过这种便利店里的小吃。 闻知选了自己觉得最好吃的,一样选了两串分别放在两个桶里,最后分了一桶递给贺屿之。 “谢谢。” 他笑了笑,看样子有些无可那你和,但最后还是接过了。 从便利店出来,闻知迫不及待地自己先吃了几口,然后问说:“你以前吃过这个么?关东煮,可好吃了!” “没吃过你买的。”贺屿之只回。 “……” — 两个人从山下顺着台阶上去。 他们上次来,还是说离婚的那次。闻知后来也觉得自己做得不对。贺屿之那时抑郁那样严重,自己也不看他的状态,差点不管他就下山了。 闻知每每想起来就觉得心有余悸。 好在她那时不知道为什么,终究还是放心不下,所以又回过来上山找他。 这次再来便不像上次那样痛苦,没什么目的,只是单纯的想带贺屿之回来看看。 其实她潜意识里也怕那天晚上会给贺屿之留下不好的阴影,所以想重新回来这里,让他用好的记忆,将不好的记忆屏蔽掉—— 就像她对自己做得一样。 五点半,北城的天已经黑了。 两个人从山脚下一路爬上山,看到不远处山脚下的万家灯火影影绰绰。身后的树上系满了红色的绳子,以及红绳连接的许愿符—— 这些他们小时候来都还没有。 上一次来虽有,但闻知目的不在此,也就没注意。直到此时才想起,很多人来这边挂许愿符,好像说就会很灵。 她想起他们小时候,贺屿之带她来放孔明灯时,自己许的愿望。 “小红书上都说这边许愿很准,不过要把愿望放在哪个许愿符里,挂在树上。或者捐了香火钱拜一拜。”她说。 “只是图个精神寄托,心理安慰罢了。”贺屿之回。 但闻知不管他,依然自顾自地说。 “你还记得你第一次带我来放孔明灯的时候吗?”她问。 “记得。”男人站在对面回着,微微蹙了蹙眉。 “怎么了?” 闻知站在城墙边闭上眼,看向灯火通明的远方,轻声说。 “我感觉……我那时候许的愿望。现在已经梦想成真了。” 贺屿之看着她,微微蹙了蹙眉,神情是沉淀下来的认真。 “你许的什么愿?”他问。 此时,闻知终于抬头看向他。干净的眼底被节日的灯光映得明亮璀璨。 “我许愿,希望我喜欢的人也能喜欢我。” 她说。 作者有话说: 正文完结倒计时啦感谢在2023-05-14 16:00:13~2023-05-15 01:52:31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monitor、一颗啤酒糖 5瓶;满天星哈 3瓶;妍妍睡不醒yy、Echo、Ban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90章 ◎“雪夜砰跳”◎ “所以觉得很灵验。”闻知说。 贺屿之却看着她, 略微皱了皱眉,有些无奈又哭笑不得。 都这么久了,寻找到的还是最初的答案。这居然也叫灵验? “那你有没有想过。” “也许在你来之前, 愿望就已经实现了。”他说。 闻知脑子木了一下, 像是一团浆糊似的转不动。但还是根据直觉意识到了他的意思。 “我才不信,你那时候只知道欺负我。” 闻知脸红了红, 小声说。 贺屿之就有些着急,一把抓住了她的手腕:“这有什么不信的。那么明显看不出来?” “我什么时候欺负你了?”他问。 “好了好了……” “现在看出来不就好了。”闻知皱了皱眉, 说着,上前轻轻抱了抱他。 其实她知道,只是想嘴硬一下。 贺屿之是爱炸毛的狮子,好在她已经找到了安抚狮子的办法。 — 等两人再回到公馆时,年夜饭已经准备好了。 贺屿之在国外时也没回家过年,如今又加了一个闻知,餐桌上的氛围就有些微妙。 不过毕竟是过年, 都图个吉利。 贺宏盛虽然一开始不想接受闻知。但后来俩孩子结了婚,感情也一直很稳定。何况贺屿之把集团接手得不错,慢慢也就接受了。 左雪岚的脾气比之前收敛了很多。 俩人都知道自己儿子的性格, 越是不让他怎么样,他就越是一身反骨得对着干。 何况当年贺屿之就因为闻知走的事情发过疯—— 这是全家人都知道的事。 只不过贺宏盛跟左雪岚总以为时间久了, 贺屿之就能走出来。 没想到这么多年了,回国后两人又不知怎的就走到了一起去。 左雪岚中途给贺屿之介绍过不少她觉得不错的, 朋友家的姑娘。 但贺屿之就是油盐不进的状态, 弄得她吃力不讨好, 到最后也只好放弃。 为了避免贺屿之做出更无法接受的事情来, 夫妻俩只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其实最开始不喜欢闻知, 只是觉得她心眼多, 心思重,家庭条件不好想攀高枝。 但现在看闻知也确实挺乖的,省心,背景虽然不好,但起码干净,加上学历不错,也不算丢人,适合踏实过日子。 年夜饭上,有早上刚空运过来的大闸蟹和龙虾。 闻知不会吃,贺屿之就帮他剥好了把能吃的部分都放到她的盘子里。 她心里暖暖的,可惜抬起头来的时候,就总看到左雪岚的眼神不断往这边看,像是不愿意。 其实闻知也不好意思。 她在桌子下面小心地碰了碰贺屿之的腿。 直到对方很快俯下身来,耳朵凑近到她旁边时才小声说:“别给我弄了,够吃了。” “还要留着肚子吃别的呢。” “嗯。” 贺屿之轻点了下头,把最后一点给她弄好的蟹肉放在盘子里,然后才脱了手套。 电视机里,晚会热闹欢腾的背景音传了出来。 焦糖在桌子下面来回走,不时还碰到了闻知的腿。但最终累了就趴在了左雪岚脚旁边。 一切都是安静祥和的模样。 贺家对家里面的员工还不错。准备好了年夜饭之后就都放了假,就连管家都回去跟亲人团聚了。 偌大的公馆只剩他们四个人。 公馆外面下着雪,明亮的路灯将洁白的路面照得一直有细碎的闪光。 吃完饭,贺屿之带着闻知一起去公馆外逛了逛。 男人穿了一件黑色棉服,很普通的款式,只是右侧的袖子上有布标,但穿在他身上就特别好看,丝毫不显得臃肿。 闻知说吃完饭,看着下雪想出来走走,对方就陪着她出来了。 她很喜欢下雪。 跟沪城那种下雪不同,雪落下来变成了水,到处都是湿漉漉的;但北城的雪下下来,在原地里、草地上都是积攒着得厚厚一层的雪。 走在上面嘎吱嘎吱的,那种踩雪声在寂静的夜晚显得格外突出。 闻知走得小心翼翼。 因为路灯与路灯之间还隔着一段的距离,走到两盏路灯之间最暗的地方时,她似乎踩到了一块冰,脚底一滑,险些摔倒。 好在贺屿之在旁边及时抓住了她的胳膊,稳稳扶住了。 “小心点。”他说。 “虽然看上去都是雪,但下面有时候也会有结冰的部分。” 贺屿之说着,拉住了她的手。 对方力气很大,每次牵手的时候都喜欢现用力的握一下,然后再松一松。好像紧握一下,才能确认她的存在一般。 但闻知也喜欢他这种力道,会给她一种,他是在意且重视着她的感觉。 闻知就这样任由对方握着,两个人一左一右地在公馆花园的羊肠小道里走着。 这里一点都没有变化,变得只是他们两个人。 不过闻知跟其他人不同。很多人都想回到小时候,但她不想,还是觉得现在更好一些。 至少她能确定他的心意了,不再像小时候那样苦涩。 两个人就这样走着走着,也没说什么话,只是安静地牵手,彼此感受到对方的存在。也享受这片刻的,只属于他们两个人的宁静。 直到又一次从黑暗走到路灯下时,贺屿之才放慢了脚步,缓缓停下来,转过身面向她。 闻知睁大了眼睛,不明所以地抬头去望,却只看到那人黑色羽绒服上落着的点点积雪,以及那张英俊帅气脸庞的一个虚影。 此时,对方已经低下头来。 他挡住了她头顶到眼前明亮的光线,手不动声色的松开她的手,转而左手顺势完全把控住了她的臂弯。 唇上随即有温热湿润的感觉。 闻知闭上眼,感受着那种热意的探入。 她仰着头,不时能感觉到雪花落在脖子里,裸露在外的肌肤顿时有微凉冰冷的感觉。只有唇上是温暖且柔软的。 感受与感受之间,对比异常明显。 她微微张开了一点嘴唇,舌头小心试探着碰了碰对方。贺屿之还未怎么样,反倒是她后背有电流滑过,直上头顶,腿软了软。 闻知险些往后踉跄了几步,好在对方及时护住了她的后腰,将她往前松了松,紧贴在他身前,给予了足够支撑。 他们就这样在雪下亲吻了一会儿,两唇才慢慢分开。 闻知对于自己刚刚的主动有些害羞,不由抓着对方前襟的衣服,将脸埋在对方胸口了几秒。等心脏平和下来才往后退了退。 再抬头去看时,看到他头发上落了星星点点,一小片白色的雪。 “你的头发……” 她伸出食指示意了对方一下。 贺屿之意识过来,然后低头用手简单整理了下,有一部分雪落下来,另一部分融化在了他的指尖与发间。 闻知也摸了摸自己的头顶。 或许也落上了雪吧,否则怎么会一摸凉凉的,然后又变成湿漉漉的一片。 心里忽然有幸福温暖的感觉。 其实是有他在身边的感觉。 — 两人在外面待了半个多小时才回去。 此时,一楼壁炉中的炉火已经没有那样旺盛了,只剩下烧红的木柴与一点小小的火苗。 不过也到了晚上,该回去睡觉了。 贺宏盛跟左雪岚早就回了卧室。年纪大了,都不愿意熬夜看无聊的节目。要看也不如回去躺在床上享受。 闻知跟着贺屿之回他的房间—— 明明已经来过很多次了,上次自己也在里面住过一晚。但今天的感觉却完全不同。 或许是两人成年后,她第一次跟对方一起回来的缘故吧。 这里是贺屿之以前的房间。闻知稍一回想,眼前就能浮现出当年那个桀骜不驯的少年模样。 高高在上,颐指气使,漂亮却疏离。 气味是一种很奇妙的东西。 她那时进来就觉得这个男孩子房间的空气很干净、淡淡的好闻。此时也一样。 好像总是跟她的房间不同,空气里都有少年薄荷般荷尔蒙的气息。 但当时透明的少年感,已慢慢变成了英俊成熟。 闻知刚刚上来时就已经脱了外套,换上了一次性的棉拖鞋。 她开了对面的电视机,坐在贺屿之的床上,看着对面电视机下面的雾化壁炉发呆。 其实只是超声波的雾化投影,化成极其细腻的水蒸气挥发在空气中,但外观看上去却像是真的火焰,有些漂亮。 “这个好有意思哦。” 闻知很没有见识,走过去忍不住用手放在上方碰了碰雾气。 “这有什么有意思的。”贺屿之笑。 他站在旁边松了松手上的腕表,一边好笑地看着闻知在那里好奇地玩,一边说。 “要不要一起洗?”他问着,声音听起来很随意。 但闻知没想到贺屿之突然问这样的问题,还稍微愣了下。 “才不要,你自己去。” 她脸红了下,很快拒绝。 晚上在床上关了灯,她可以做到坦诚相见。但是要两个人都不穿衣服还在那种明亮的大灯下面,她现在还不太能接受。 “噢。” 贺屿之也没说什么,询问过后见闻知害羞了也就没坚持。 反正她早晚有一天会愿意的。 闻知回到床上坐着,见贺屿之没再提这件事后才放松下来。 她的视线原本一直在对面雾化仿真壁炉跟贺屿之之间来回切换,却忽然想起自己上次来时,看到的那封信。 她偷看了他写给她的信…… 他不会生气吧? 虽然闻知当时看完就把信放回到了礼品盒里面,原封不动的放了回去,对方应该看不出来才对。但她还是有些心虚。 “那个……你还记不记得给爷爷守夜的那天。” 她试探性的开口。 “嗯?” 贺屿之正站在不远处看手机上的消息,黑眸不由得抬眼看了下她。 “怎么了?”他问。 “其实那天我也是在这里住的。”她说着,拍了拍身下的床。 “我知道。” 贺屿之回着,语气平静,“是我让管家这样安排的。” 第91章 ◎“除夕快乐”◎ “你让管家安排的?” 闻知愣了愣:“可那时候我们不是……” 那个时候他们关系还在冷淡期。贺屿之都不回家, 也不跟她说话,浑身只有淡漠疏离。 “不然让你去住客房?你觉得合适么?”贺屿之回。 “你是我妻子,本来也应该在这里住。” “好吧。” 闻知气势弱了一半, “总之就是那天晚上。因为来你房间住嘛, 就有点好奇,四处转了转。”她说。 “然后我就看到了那边架子上的东西。” 她坐在床上, 朝着右边墙上装饰柜的方向指了指。 贺屿之朝她所指的方向看了一眼,略微皱了皱眉:“什么东西?” 闻知的脸莫名红了一下, 睁大了眼睛看着对方,小声说:“就是……就是高中我走之前,你说送给我的那个礼物。” “噢。” 贺屿之只噢了一声,没再有其他什么动作和表情,整个人都安静了下来。 贺屿之一这样,闻知后背就有些发毛。 “你生气了吗?”她坐在床上眼巴巴看着他,内心不安, 忍不住问。 “我生什么气。”贺屿之问。 但他的语气就是很不对,怪怪的。闻知能明显通过他细微的神情和语调,感知到他心情和想法的变化。 更像是某种磁场由热转冷的变化。 “之前我没有看, 也没有打开过。正好那天晚上不小心看到了,就没忍住打开看了一下。”她说。 “我不是故意的。” 闻知怕贺屿之不高兴, 毕竟她确实没有经过他同意就动了他的东西,所以还是于心有愧。 但贺屿之只是沉默了一下, 而后回: “没事。我的房间就是你的房间。” “而且那本身也是送给你的, 既然送了就是你的。” “早打开晚打开都一样。”他说着, 平静里又带了几分浅淡的失落。 闻知能很明显感觉到, 他情绪和周身的气压比刚刚低了不是一星半点。 但他在意的却似乎不是闻知那天看了那个礼物, 以及那封信。而是想起来她当年没有看就送回来的那个时候。 闻知抿了抿唇, 忍不住从床上下来,走到男人面前,主动伸出双手抱了抱他。 “谢谢你。”她说。 她将脸贴在他穿着灰色衬衫的胸前蹭了蹭,然后扬起脸,下巴杵在她身上,抬眼看向他。 贺屿之则是微低着头,视线落在她脸上,随后抬起右手来摸了摸她的头。 “谢什么?”他垂着眸子问。 “嗯……就谢谢你没有放弃呀。能一直等到我能调整好自己的心态,愿意跟你在一起的时候。” “我知道这很不容易。你明明可以不这样,但还是这样做了,愿意等着我。” “不然可能我永远都看不到你送的东西,也看不到你写给我的那封信。” 闻知说着说着,低下头,又抱紧了他。心里有一种妥帖的满足感。 “否则很多事都会变成永远的遗憾。” 贺屿之叹了口气,什么都没有再说。 他只是伸出双手回抱了她,下巴轻轻搭放在女人的发顶,静静地抱着。 其实他们都有问题。他也有,而且问题很大。 如果当初不是因为他的好面子和自以为是,也不会直接造成她的离开。他是对她造成过伤害的,所以剩下的一切都是报应。 他给她带来过多大的痛楚,她就原封未动甚至翻倍的还给他。 可这又是他们所必须跨过的藩篱。所以他时常觉得辛苦,觉得乏累疲倦,甚至想过结束一切。 但幸运的是:有生之年,他还是等到了对方心墙重新打开的那一天。 两人就这样静静的拥抱着,但还不到半分钟的工夫,贺屿之放在西服裤口袋里的手机便震动了起来,吓了闻知一跳。 他很快松开她,拿出手机看了一眼。 闻知站在原地眨了眨眼睛。 她没有盯着别人手机屏幕看的习惯。即使离得近,但因为贺屿之拿手机的角度恰好是她视线的盲区,所以也不知道是谁打来的,就只听对方说了句: “我出去接下电话。” 说完便从卧室里出去了,还顺手带上了门。 闻知皱了皱眉,觉得有些奇怪。 因为之前他很少会刻意避开她讲电话,就算是工作上的事也会让她听到。除非是她睡觉,或者要看视频学习,贺屿之又恰好要交代很多事时,不想打扰到她才会回避。 闻知站在原地,脑海中竟一闪而过贺屿之是不是在外面有人了这样的想法。 毕竟今天是除夕啊…… 大家都放假的,何况现在都九点半多了。 但这个念头也只是一晃而过。她觉得贺屿之不会这样。 毕竟总体而言,她愿意给予他足够的信任。 正好贺屿之不在,闻知换了舒服些的居家服,然后坐在床旁边的小沙发上给妈妈打电话。 对方过了一会才接通。 孙慧现在在老家那边,跟闻知的小姨在一起过,看样子还挺开心的。 闻知前段时间还说等过完年,看看五一长假的时候能不能带孙慧去海南玩一玩,或者出个国。 自从闻知有印象开始,孙慧就总是很能干的形象,但没好好享受过,现在退休总算有机会了。 孙慧问:“你现在在哪儿啊。” “在卧室里,吃完年夜饭了。”她回。 闻知老家在小县城,那边并不禁烟花之类的。除夕和大年初一的时候总是有人放鞭炮和礼花。此时孙慧那边楼外面就在放鞭炮,弄得她有时候都听不清对方在说什么。 噼里啪啦的鞭炮声直到一分钟后才停止。 “小贺呢?” “他刚刚接了个电话,出去了。”闻知诚实地说。 “知知,怎么感觉你心情不太好啊。是不是他们家人过年欺负你了?”孙慧见闻知一说到贺屿之,眼神就明显游离,很快便警觉起来问。 “没有……” “只是……贺屿之以前打电话都不避开我的,但是今天莫名出去了。”闻知说着,不由自主看向外面。 漆黑的雪夜,只剩下外面的路灯和别墅映出的通明灯火散着光,鹅毛似的雪花从上而下慢慢飘落。 孙慧沉默了一下,又是语重心长。 “妈妈不是早就跟你说了么。” “贺屿之这种条件,别说想嫁给他的了,就是当他小三小四的当几年也够赚的了啊。有钱年轻长得还帅,一旦有这种苗头了你就得注意了啊!” “得盯紧点儿,你自己都不上心,别人也帮不了你。” “咱们家本来也跟他们家斗不过,只能靠你自己……” 孙慧还在对面说着,闻知身后不远处的门却忽然被推开。 闻知觉得自己跟妈妈在像是在讲贺屿之坏话似的,一看到那人回来,就做贼心虚似的吓了一跳。 她赶紧说:“啊,妈,贺屿之回来了,我先不跟你说了哈。” 随后便急匆匆挂了电话。 闻知转身从沙发上站起来,却恰好看见贺屿之拿过手表戴上,一副准备要出去的架势。 “你干嘛去?”她走过去问。 “有点儿事,我先出去一下。放心,十二点之前会回来的。” 贺屿之一边说着,一边凑过来吻了一下她的侧脸,就好像是某种敷衍的安抚。 闻知站在那儿,耳朵旁边回荡着的全是孙慧的警醒。 “可是都这么晚了,还是除夕。是公司那边的事情吗?很急吗?”她忍不住问。 “没,就是有点事。” “不会去很久的。”贺屿之回。 但闻知本来就是文字工作者,还是很敏感的人。一下就发现贺屿之没有回答她问是不是公司有事的问题,而是下意识避开了。 既然跟公司无关,那就是私人的事。而且如果是有正常理由的话,按贺屿之的性格来说不可能不会告诉她—— 他以前都会说的。 也不怪她联想能力丰富。主要是再加上刚刚的那通电话……如果是外面的女孩子想要除夕夜约他去陪的话,那就非常说得通。 闻知的心很快的落了下去。 虽然这一切只是她推测的想法,但仅仅是想到,就已经很失落了。 她站在那里不动,脸上明显不高兴。 贺屿之估计也看出来了,但仍然坚持要出去。男人只是过来抱了抱她,还用开玩笑的语气说:“干嘛这么一副表情?” “我又不是今晚不回来了,只是出去两个小时而已。” “怎么。现在才发现离不开我了啊。” “……” 闻知不想搭理他,只是把他推开然后回床上坐着去了,打开电视开始看联欢晚会。 电视上正放着歌舞,服装花花绿绿的。 贺屿之见她看电视去了,就也只是简单安抚了几句后就出了门。 闻知自己一个人坐在床上,忽然感觉孤零零的,很想哭。 谁能想到大过年的,他居然把她一个人扔家里面,也不知道去哪干嘛了。 他还不告诉她…… 闻知一点也不开心,看电视也看不进去。草草地去洗了个澡回来就上了床。 她一直把电视声音开着,好让房间里有热闹的声音,显得自己此时不是那么孤单。 其实不到两个小时,更准确的说是一个半小时零几分的样子,门口就又有了动静—— 是贺屿之回来了。 闻知一听是对方回来了,立马侧过身一动不动地躺着,背对着他。 “闻知?” 贺屿之应该是一回来就上楼的,都没脱羽绒服。进卧室之后才脱。 他回来后在另一边叫她,她不理,也不转过身去。 贺屿之没办法,只得绕到闻知面朝的那边,然后蹲下,尽量与她平视。 “大过年的,怎么这么不开心?” “高兴点嘛。”他说。 但闻知怎么开心的起来呢?她坐起来,小脸挎着:“你刚刚干嘛去了?是不是出去找女人去了?” 贺屿之愣了愣,“你想什么呢?不是说了只是有点事。” “我不信,除非你把手机给我看。”闻知说。 “好好好,给你看。” 贺屿之倒是没什么介意的,直接拿出来打开就递给她了。闻知翻了下微信又翻了下通话记录,也没发现什么特别的。 号码都没备注,微信记录打眼看上去也没什么问题。 “你肯定删了。” 她把手机塞给贺屿之,然后换个方向躺着的,笃定的说。 “删了?”贺屿之有些哭笑不得。 “嗯,我就算出去找人了,女的,就一个半小时来回,我图什么?花一个半小时哄对方开心,然后再回来哄你?” “你知道我是没什么耐心的人。” “……” 贺屿之说得理直气壮,弄得闻知也有些动摇了。 其实她也没证据。 闻知只是单纯因为贺屿之出去了,但她不知道他去干了什么,所以不高兴。 好在贺屿之也看出来了,闻知又快哭了,也明白她是因为没有安全感,所以才会想这么多。 所以很认真缓慢的跟她解释:“我朋友送了东西给我,很重要。” “我刚刚开车去接了下,仅此而已。” “不是你想的那样。”贺屿之说。 其实听贺屿之一解释完,闻知悬着的心就已经放下来了些。 她不是不信任他,只要他说的话,她就不会多想。 她只是怕他含糊其辞。 “好了好了,我的错。” “别不开心,嗯?”他退了一步,轻声细语的哄她。 贺屿之跳上床来,还非要挤到她对面,捧着她的脸亲了下。 闻知却皱了皱眉,撅着嘴用手推他:“你去洗澡。” “你刚刚出去了,脏。” “我不脏啊。” 贺屿之一边反驳,一边眼睛睁得很圆,水汪汪的,一副无辜又受伤的语气。 “我不管,反正你出去了。去洗澡,否则不要跟我睡一张床,也不要碰我。” 闻知赌气说。 “好好好,老婆说脏就脏。” “我现在就去洗。” 看到她没事,贺屿之心也放下来了。 男人唇角微微扬了一下,趁着闻知不注意,猛地亲了一下女孩儿的额头,最后才捷豹般从床上下去,快步去了浴室。 作者有话说: 小狗是去准备东西了!(我没有剧透吧) 本章评论有红包!! 感谢在2023-05-16 01:09:32~2023-05-17 01:16:09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小王努力毕业、希希子 5瓶;45232474、Ban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92章 ◎“TomyLover”◎ 贺屿之过了一会儿才回来。 此时还不到十二点, 电视上放着魔术表演。闻知正躺在床上,编辑着一会儿零点时准备要给亲戚同事发的祝福信息。 那人从浴室回来,穿了件宽松的灰色浴袍, 但很快去衣帽间换成了睡衣, 重新上床蹭到闻知旁边。 床很软,稍往下陷了陷, 鼻尖随即传来他身上潘海利根麋鹿的淡淡香水味。 闻知举着手机,还未编辑完, 那人就凑了过来。 贺屿之双手很习惯的从她腰间穿过,下巴放在她肩膀的位置,看着她编辑着一会儿准备发给同事的话。 闻知只觉得后背附上某种温热的压力。 而此时,魔术已经演完。主持人们重新集体上场,说着有关于新一年的祝福。 很快就要倒计时了。 闻知在最后一分钟才终于想好了要说的话。她先是给孙慧发了一个红包,然后又开始复制着准备发给同事和同学。 “五、四、三、二、一……” 很快,电视传来新年快乐的热闹欢呼声。 但闻知还没发几条出去, 手机就一下子被贺屿之从后方抽走了。 “你干嘛?我在给朋友发新年祝福呢。” 以前她不擅长社交,也没什么朋友。是上大学之后这几年才慢慢敞开心扉,交了一些关系还不错的朋友。 其实上帝对她也不全是苛待。 她很幸运。 当初为了避开贺家对她的影响, 没有报自己当初最喜欢的A大。但却意外遇到了欣赏和照顾她的辅导员跟任课老师,还有几个可爱的室友。 闻知想拿回手机来, 但贺屿之拿走后不仅没有还给她,反而翻身到了她的上方, 两支胳膊杵在闻知两侧。 贺屿之行为霸道, 但眼睛看着她时神情又是温柔的。 沉黑色的眸子里面有细碎闪烁着的光。 “媳妇儿, 新年快乐。”他说。 闻知愣了愣, 但心里很快有暖流涌过。她看着他的脸, 一时间忘了自己刚刚在做什么。 “新年快乐……”闻知回说。 她们之间错过了很多个新年, 也未曾有过任何一句新年祝福。但从此刻开始,以后便都会变得不一样。 他俯下身吻了她的脖颈。 闻知身子软了软,小声说:“等我一下,我还要再给我朋友发两句祝福。” 贺屿之也不是不通情理。即便心里着急,也体谅她的诉求,将手机还给了她。 闻知也不磨蹭,很快拿过手机给同学、室友还有耿悦发了新年祝福的吉祥话。 发完,手机页面停在列表。 “发完了?”他问。 “嗯……我还在想有没有遗漏的。”闻知盯着屏幕喃喃道。 没想到刚说完,贺屿之便又一次将她的手机从后面拿走了,“不许发了。” “剩下的时间只准看着我。” 闻知眨了眨眼,脸不自觉发红。她现在已经会通过贺屿之的神态跟语言,知道他想做什么了。哪怕对方还没有说。 “小雨伞……”她有些不好意思地提醒说。 “今天是危险期。” 对方嗯了一声,熟练的解开旁边准备好的包装。 贺屿之关了电视跟灯,房间内随即暗了下来,只剩下床尾对面“燃烧”着得电子壁炉,那两米多长的火光成了房间内唯一的光源。 外面的雪还在簌簌地下。 落地窗外是宁静的冬天,冰冷白色的世界。屋里却是极热的,有火焰在燃烧—— 闻知最终还是见到了烟花。 在一片黑暗中炸裂开来,一簇又一簇五颜六色的,最后放大吞噬整个黑暗,剩下一片无声的白。 但不是在窗外。 而是在她的眼前。 — 这个除夕夜,闻知睡得很好。 直到第二天清晨,她稍稍感觉有些热,不由得将手臂伸出被子,又翻了一个身。 可当习惯性的想要将头靠在对方肩膀上时,却落了个空。 她虚眯着眼睛,手往旁边摸了摸,什么都没摸到。 闻知揉了揉眼睛,睁开,才发现房间里只剩下了自己。 贺屿之不知道跑哪里去了。 旁边的被子里已经没有剩下什么温度,说明对方出去肯定不止一小会儿了。闻知皱了皱眉,还以为自己因为昨晚太累而起晚了。 她拿过床头的手机看了眼,也不过才八点。 但还是要早点起床…… 一家四口人里面自己起得最晚就感觉有点怪怪的。何况今天大年初一,事情还挺多的。她还要给老家那边的亲戚打电话。 睡了几个小时,昨晚被折腾到散架的感觉还未完全消退。 主要是四肢发软。 她拿过衣服简单套上,下地时却突然发现地上有一朵红色的玫瑰花。看上去还很新鲜。 闻知皱了皱眉。 她下地走了几步,发现每隔几十厘米就有一朵这样的玫瑰花,如此有规律和次序地延伸到门外。 虽然心里面知道这肯定是贺屿之弄的,但她不知道对方准备的到底是什么,心里就不免紧张且好奇。 闻知很快换了衣服,顺着玫瑰花的方向往外面走。 她从贺屿之的卧室出来,一直走到外面的小客厅,又从小客厅出来到走廊。 闻知站在贺屿之房间的门口向远处望去,竟然发现地板上这些红玫瑰一直延伸到三楼尽头的露天阳台上。 但走廊很长,尽头门又是关上的,也不知道推开门后会是什么样子。 闻知抿了抿唇,跟着那些玫瑰花一直往尽头走,直到停在通往阳台的门口,停了下来。 其实此时,她心跳得飞起。 不过纯粹是紧张的。 闻知深吸了一口气,继续往前。此时心脏仿佛坐这过山车正不断向上飞升着,直到推开门的那一刻—— 心脏跳到了至高点,猛然停住。 宽敞的露天阳台上堆满了淡粉、淡紫以及白色的花,白色的茉莉与雏菊、百合,淡粉色的牡丹和芍药,淡紫色的玫瑰,层层叠叠。 还有随着花朵相伴相生,所有花枝和叶片上的绿意,如此生机盎然。 此时雪已经停了,但放眼过去仍是漫长宁静的冬季。公馆旁种着的那些松树上残雪压枝,地面也是白茫茫一片,厚厚的一层。 只有她所在的这片阳台春意漫过,满目生机。 所见之处全部被花海所占,只剩下一条狭窄的路可以走。 闻知愣了好一会儿,才慢慢地顺着中间那条小路继续往前。一直走到路的尽头,看到很大的气球和横幅,上面用花体字写着:To my lover. 闻知没有看到贺屿之,却看到了无数大大小小,漂亮的礼盒堆在地上。 都是一模一样的淡粉色盒子,奶油白的绸缎蝴蝶结。 看上去那么少女,又那么浪漫。 其中有一个盒子在中间,起码有一米的长宽。最大,也最特殊。因为其他的盒子只有蝴蝶结跟礼品盒,但这个最大的盒子上面还额外贴了一张B5大小的纸。 上面印着“危险!请谨慎打开!”的警告字样。 闻知站在对面,心里一瞬间还想:贺屿之不会这么老套,自己藏在里面吧? 但这个盒子虽然大,也装不下一个人啊…… 她心紧了紧,还是忍不住蹲下来。 自从看到这个最大的礼物盒后,她的所有好奇心就完全被这个最大的盒子给吸引走了,只想要看里面是什么。 虽然知道肯定是贺屿之送给她的,但她猜不出对方会送什么。 闻知小心翼翼地伸出手,将那个最大盒子的蝴蝶结拆开,然后一点一点地将上面的纸盒盖子掀起来。原本就不平静的心脏跳得愈加激烈,直到她看到了里面那个小小的,活动着的东西—— 一只毛茸茸的小狗。 更确切的说,是一只看样子只有一个多月大的伯恩山犬。 黑白棕相间的颜色,毛短而软。眼睛圆溜溜的,纯黑色,看起来善良无害。 这只狗狗看上去很可怜,一个人待在盒子里也不知道多久了。 它一看到闻知过来就发出了某种呜咽似的哼唧声,后腿努力的半站起来,想要扒拉盒子的边缘。但因为这只小狗实在太小了,后肢力量也不足,一次次掉下去。 又可怜又可爱。 闻知心里一软,忽然眼睛酸酸的想要流泪。她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 她将小狗抱了出来,直到放到怀里,才注意到盒子里还有一封信。 不过…… 这只小狗好像刚刚在盒子里尿尿了,把信纸打了个半湿。 闻知又想哭又想笑,心头被温柔胀满。 明明眼泪已经流出来了,却又被这个场面弄得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她笑完,一边抱着狗狗一边擦了下眼泪,伸手将那张信纸拿了出来。 上面很明显是贺屿之的字迹。 是用黑色碳素笔写的,飘逸、漂亮、流畅。可惜有一片自己已经被小狗的尿给打湿了,字体模糊,很难认。 但闻知仍然努力地去认。 “To my lover: 其实很多话我不知道应该怎么说。我们明明已经认识了这么多年,但真正在一起的时间却又好像很短。” “你还记得我去你学校找你的那一天么?我说很想你,是真的很想。” “即使在分开这么多年里,还是会想起穿着校服的你。甚至在你走后为了麻痹自己,养了一只像你一样的兔子。在国外看到偶尔扎着马尾的女生时,会一瞬间想到你。” “你明明不在我的身边,我却觉得你好像没有离开过我。” “后来我才知道,其实那只是一种错觉。” “是一种基于想念的心甘情愿。因为每天都会想到无数次你的名字,在心里梦呓里默念,才会觉得你从未离开过我。” “我喜欢高中时的你,也喜欢现在的你。谢谢你愿意原谅我,嫁给我,给我重来一次的机会。” “你不是喜欢小狗吗?希望此后的每一天,我们都可以共同将它健康养大。我无法治愈的,你心里的那一部分,希望它可以。” “新年快乐,我的太太。” “也希望未来的每一个春节,你都能在我的身边。” 闻知很努力的读完了那封信,心里酸涩的特别想哭。 要不是那只小狗一只在她怀里扭来扭去,爪子扒拉她的衣服,她真的很想在原地大哭一通—— 但最后还是忍住了。 闻知抱起小狗转了转,也没看到那人的影子,只好掏出手机给贺屿之打了一个电话。 对面很快就接通了。 “你在哪儿?”因为刚哭过,闻知的声音还含着黏糊的水声。 “你猜?”贺屿之回。 “我不猜。我现在抱着小狗呢,你快点告诉我。”她吸了吸鼻子,小声撒娇道。 “我在楼下。”他回。 贺屿之听闻知已经有了哭腔,也就没有再开她的玩笑。 “你再往前走一点,走到栏杆的时候往下看,就能看到我。”他说。 但闻知还是有些茫然。 她左手抱着狗狗托在怀里,右手举着手机,按贺屿之所说的走到露天阳台的边缘处往下看,没想到真的看到了对方。 高大挺拔的男人穿着黑色的长款羊绒大衣,站在一整片白茫茫的雪地中,显得那样突出。 她举着手机往下看,他则拿着手机往上看。 终于,视线交汇。 闻知站在那里,听到男人清澈深沉的声音从手机缓缓流入耳廓: “闻知,新年快乐。” 她抿了抿唇,也回:“新年快乐。” “我现在上去找你。”贺屿之说着,准备挂了电话上楼。 “等一下!” 闻知心里莫名一急,忽然喊住他。 她在三楼,他在一楼。其实直线也不是很远的距离。 闻知喊住他的时候,贺屿之刚要放下手机。 但因为她喊了一声,对方愣了愣,看到女孩儿又指了指手机,于是便也站在原地,有些迷茫地重新将手机举了起来。 “贺屿之……” 闻知也不知道为什么,有些比较幼稚的话,可能当面就无法说出口了。 此时她离他有一段距离,他又能听到她的声音。所以才有了某种忽然想表达的冲动。 “你说……我们会永远在一起,白头偕老,相爱一辈子吗?” 她往下看着他,忍不住问。 贺屿之明明穿着黑色如此成熟的大衣,虽然仍旧英俊得过分,但里外里都已经是年轻绅士的模样。 但在那一瞬间,她看到的,却好像还是当初那个清俊的少年。 “我们会的。”她听到他回答。 贺屿之半抬起头看向她,一手举着手机,另一手随意地放在大衣口袋里。沉黑色的眼睛从上而下,始终落在她的身上。 “一定会。” “为什么?”闻知问。 其实她知道他一定会说肯定的答案,但她还是想听理由。 两个人就这样对视了片刻,空气中有微微凝滞的感觉。直到她重新听到他的声音,一颗滚烫的心好像快要跳出胸口—— 连冬天的风都变得和煦。 贺屿之仰头,凝眸望着她。 “因为我坚信。” 作者有话说: 完结撒花~ 后面会简单写写养狗养娃生崽谈恋爱的番外嗯 感谢在2023-05-17 01:16:09~2023-05-17 23:58:08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嘟嘟是小心肝 9瓶;HY、每天都在努力的阿秋 8瓶;Ban、孤寡小青蛙、宁二以、小陈想睡觉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93章 ◎“一直很好”◎ 闻知站在那里, 视野很快模糊了。只是轻眨了下眼,大颗的泪就滚落下来。 她本来不想哭的,明明都是应该高兴的事, 却又有些绷不住, 最后还是挂了电话蹲下来,将小狗放在一边哭了一会儿。 那只小狗估计也不知道她为什么哭, 但能感知到人哭的情绪。所以在她腿旁边走来走去,还不时用前面两个爪子扒着她。 闻知哭了半分钟才停下来。 其实只是感动的。 她抱膝蹲在地上, 吸了吸鼻子。然后跟那只黑白棕的小伯恩山一起大眼瞪小眼。 这只小狗歪着脑袋看她,好像又害怕又好奇的样子,实在可爱。 圆圆的脑袋,圆嘴筒。 两边的耳朵垂下来,像只垂耳兔,鼻子黑黑的,爪子却又肉乎乎、粉嘟嘟。 闻知心里一满, 伸手摸了摸小狗的脑袋。 狗狗像是瞪大了眼睛一样,有些害怕,身体绷紧往后缩了缩。闻知只好把他又抱回到怀里, 不断地摸着它的头连着后背。 而这时,贺屿之也从楼下上来了。 闻知看到那人高大黑色的影子从阳台的大门处一步步走过来, 在阳台这片浅粉和浅紫色的花海里显得格外突兀。 看到他过来,闻知就下意识地起身过去, 将头靠在了他胸口处一会儿, 闻到他身上隽永迷人的香气, 让人心里稳定且踏实。 小狗又在她怀里嘤嘤嘤了。 估计是刚到新环境不适应, 害怕的。 闻知赶快从贺屿之怀里出来, 抱着小狗摸了摸它, 然后忍不住像抱小婴儿似的将脸贴近过去,鼻子也贴上去吸了一口,感觉到小狗毛毛儿之间温度。 贺屿之在旁边看到她这个样子忍不住笑了笑,问:“好闻么?什么味儿?” “是小狗味儿。” 她也形容不出来,但就是软软的,毛绒绒的感觉。 闻知吸了吸鼻子,忽然想到昨天贺屿之出去的事情。所以他昨天出去就是在准备这些吗?还说什么是朋友送过来很重要的东西。 “所以你昨天晚上去接的,就是这只狗狗吗?”闻知问。 “嗯。” 贺屿之点了点头,神情温柔且专注:“你喜欢么?” “当然喜欢,这也太可爱了……呜呜。” 闻知看着这只小狗,就忍不住想夹着嗓子说话。一看到它就慈母感爆棚,想要一直抱着它。 “因为想给你一个惊喜,所以没有提前问。” “我也想了很久,不知道给你买什么样的狗狗合适。后来觉得还是像这样温和亲人的好一些,可以做治愈犬。” 贺屿之说。 “其实今天早上还在想着,会不会不符合你心意。” “这么可爱!没有人会不喜欢的。”闻知说,“你也来抱抱!” 闻知将小狗抱起来,然后准备放在贺屿之怀里。那人赶紧伸出手接住,然后有些僵硬的抱在怀里。 “其他礼物怎么没有看?”贺屿之往旁边扫了一眼,抱着小狗问。 “因为我最喜欢小狗了。” 闻知回着,摸了摸傻乎乎待在贺屿之怀里的那只小狗的头。 “他有名字了吗?” 闻知忽然想到,抬起头问。 对方摇了摇头,“等你来想。这是我们的狗狗,由我们来起名就好。” “那叫初一怎么样?” 闻知想了想,问道:“因为今天是大年初一嘛,也是它到家的日子。我觉得还挺特别,挺有纪念意义的。”她说。 “好,那就叫初一。” 贺屿之在这种琐事上几乎没有什么想法,一切都随着闻知的性子来。 “狗狗是不是要去做体检什么的呀?还有打疫苗?” 闻知虽然没有养过狗,但之前刷到过视频和别人养的分享贴。知道养狗还是有很多需要注意的地方的。 “做过体检,也打过疫苗了。你可以放心跟它玩。”贺屿之说。 “不过……你不看看其他礼物么?”贺屿之问。 闻知这时才想起来,满地的那么多盒子,她就只拆了最大装狗狗的这个。 “其实你知道我肯定会最先拆这个最大的盒子吧。不然也不会把信放在这个里面。” 闻知说着说着,忽然想起来那封信的事。 “不过刚刚初一在里面尿尿了,把信都弄湿了,我差点都看不出字迹了。”她说。 闻知眼看着贺屿之眼睛睁得大了大,很快便转身抱着小狗走到那个盒子前,看到了那张那封信。英俊的脸上,表情忽然变得有些异样—— 闻知从来没见过贺屿之那种表情。 又无可奈何,又有些生气。但对象又只是个小狗,怎么能对它做什么要求呢? “我来看看其他的。” 闻知走到其他的盒子边,挨个打开看了看。里面有项链、包包、手机、笔记本电脑、裙子、手链、香水、化妆品……甚至还有一张银行卡。 闻知挨个打开看着,有些哭笑不得,但又是开心的。 “没想到啊,你还挺懂女生的。” 不知道为什么,贺屿之送着些就显得他好像很有经验似的。闻知又觉得开心满足,又有一种微微的危机意识,说话有些揶揄。 “我不知道你喜欢什么。” 贺屿之解释说:“就网上看了看,也问了问朋友,把自己想到的别人提到的东西都买了一下。我想总应该会有你喜欢的。” “确实有。”闻知点了点头。 “其实每一样都很喜欢,不过我最最最喜欢的还是小狗。” 她说着,摸了摸那只伯恩山的头。 刚刚她将礼物都打开盒子看了,但也都重新把盖子放了回去。不然这么多也没有办法拿。 “其他是礼物,而这个我们可以一起参与,一起把他养大。”闻知说。 每当她看到那只狗狗的时候,心就不自觉会融化。 “嗯。” 贺屿之在旁边轻轻应了一声,然后将怀里的小狗重新放到闻知怀里。 闻知抱小狗的姿势很像在抱小孩子,让他一瞬间有种恍惚的错觉。 其实他很早就有一个想法。 或者说愿望。 他想要跟她有一个只属于他们的孩子。 其实愿望也只是愿望而已,有很好,就算没有他也会一样爱她。 但是之前那天晚上,当贺屿之提的时候,闻知的反应是冷漠的拒绝。 甚至说了不是不愿意,只是不愿意跟他这样的话。 这样的说法就会让他无法接受,或者说崩溃。此后他都没有再提过与此相关的事情。 闻知能像这样回到他身边,用正常的,而不是冷漠的态度对待他,而不是刻意疏远,他就已经很知足了。暂时没敢奢望其他。 还是慢慢来吧,他想。 闻知本来就是非常敏感,而且容易多想的人。他们在意的点时长不同。有时贺屿之觉得无所谓的事,闻知就很在意;有时他很在意的时候,她却又好像浑然不觉…… — 贺屿之送的东西多,家里的员工们又都放假了。 两人就只好先把狗狗放回温暖的卧室里后,又重新去拿回来。剩下的空盒子跟花花草草要等贺屿之叫人来处理。 其实闻知还挺喜欢的。很漂亮的花海。 所以贺屿之打电话约人过来清理的时候她还忍不住想拦,想要等花都枯萎了之后再清理走。 但又一想,等大年初一过完自己跟贺屿之也就回庄园那边住了,也没法再过来看这片花海,也就只好作罢。 北城这边的习俗是早晨要跟家里人一起再吃一顿饺子,然后再祭祖、拜年、然后再逛庙会之类的。 闻知本来想带着狗狗一起到一楼去吃饺子,但因为左雪岚那只贵宾体型比较大。想到狗狗之间互相不认识,这只小狗又太小了,最终还是不敢将它带下去,而是暂时放在了卧室。 她则跟贺屿之一起到楼下,四个人一起吃了饭。 之前就订好了上午要去墓地看爷爷,贺宏盛跟左雪岚也去。等贺屿之开车到了那边时,墓园里还没有什么人。 昨天刚下过雪,但此时天气很好。 虽然不像夏天时那样日光灼灼,但也还算晴朗,空气中有种干冷的清新。 临去墓园前,闻知给爷爷买了一大束漂亮的花。她跟在贺屿之后面,看着墓碑上那个熟悉的面孔,此时已经成了照片上的某种回忆,心口还不由得酸了酸,很想哭。 想起爷爷说的那场大火,想起他对她说,虽然很希望她能跟贺屿之在一起,但更希望她能快乐。 如果爷爷知道她跟贺屿之现在真的很好。 爷爷也会高兴的,对吧? 贺宏盛跟左雪岚对照片说了几句家长里短的话,交代了一些事,待了差不多半个小时才重新下山来。 墓园一旁的荒草丛生处都落满了雪,放眼望去白茫茫的一片。 贺屿之开车又回了公馆,主要是将左雪岚跟贺宏盛送回来。当然,还要整理闻知要带回庄园的那些“生日礼物”。 再回到贺屿之卧室时才发现,小狗狗又尿尿了。 尿得地板上左一滩,右一滩。 闻知给小狗狗喝了冲泡的宠物奶粉和一点点幼犬吃的粮,都是贺屿之提前准备好的。其实他做事还算靠谱和细心—— 只要他足够上心的话。 初一吃得很开心,啪嗒啪嗒吃完之后还打了嗝,可爱到不行,笑起来嘴角上扬,像一个小狗天使。 闻知跟贺屿之抱着它在公馆侧面的草坪上玩了玩。 昨天下了整天整夜的雪,草坪上白茫茫一片。 初一好像很喜欢雪的样子,虽然是小小狗,但也丝毫不冷似的,在草坪上跑着,黑棕的背毛上都像是烤焦面包上洒了糖霜一样可爱。 不过它还是太小了,跑一跑滚一滚。 有时跑到草深的地方时整个都看不见脑袋了,最后还是贺屿之走过去把他抱出来,再放到浅草的地方玩儿。 闻知在旁边看着,心里不由得被温暖填满。 等贺屿之重新把初一放到安全的地方,又回到她身边时,闻知忍不住抱住了他的胳膊,整个头和身子都贴在他旁边。 “怎么了?”贺屿之问。 “没事……就是突然觉得你很好!”闻知笑了笑,然后说。 “因为我送了你礼物所以很好?” “季节限定的好,是吧?”他笑了笑,调侃说。 “才不是呢。” 闻知反驳:“是一直都很好。”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3-05-17 23:58:08~2023-05-18 23:51:18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嘟嘟是小心肝、荔、椰几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芋泥麻薯、云朵上打盹 7瓶;一只大丹杨 5瓶;HY 4瓶;Ban、Echo、黑猪啊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