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书名称: 声声慕我 本书作者: 甜圈车 本书简介: [男二上位|京圈资本x女大学生] 1.岑声声最无助时,是靳逸琛拉她出泥潭。 她以为找到真爱,哪怕被嘲不配,她也满心满眼都是他。 只是他的手,当初能给她,而后也能给别人。 生日那天,她等了靳逸琛一整晚,而他在忙着做别个女孩的Superman。 2.某次聚会,岑声声跟着靳逸琛,第一次见到了周时慕。 男人半长碎发遮住凌厉眉目,冷白修长的指骨捏着把牌,松松垮垮地坐在那,却平添迫人的气势。 曾嘲她不配的女人借着敬酒的由头不死心地往周时慕身上贴。 一直冷脸寡言的男人不胜其烦。 靳逸琛突然心血来潮也让岑声声去敬酒。 周遭先一愣,而后突然开始起哄。 周时慕淡漠地抬眸,目光扫过她轻颤的长睫,“想要什么?” 她没懂,以为是问她敬酒词,颤声道:“诸事皆顺。” 3.在一起时靳逸琛从未珍惜,后来分手,他又疯魔般念着岑声声的好。 很长的一段时间里,岑声声不堪其扰,连夜搬家, 那天夜路萧瑟,风雪呼号,周时慕拦住她的去路,邀她上车, “不是要诸事皆顺吗?” “找我就行。” 后来,圈子里再组聚会,总是邀不到周时慕, 一次,偶听说他在隔壁包间,众人齐齐急着过去, 却见那个平素冷面不可一世的男人,小心翼翼地搂着怀里的小姑娘,笑得慵懒恣意, “声声乖,快许愿。” “什么我都能帮你实现。” 内容标签: 都市情缘 天之骄子 业界精英 励志人生 搜索关键字:主角:岑声声,周时慕 ┃ 配角: ┃ 其它: 一句话简介:和前任的大佬兄弟HE 立意:追求美好生活 第01章 生面孔 跨年夜的前一天,听说老板去雄安开会回不来,傍晚实验室大半人就都提前偷溜出去庆祝去了,不到八点,整个五楼就几乎没什么人了。 岑声声的论文着急还差几组数据要补,晚饭一个人去食堂随便吃了点填肚子,又回超净间继续做实验。 “师姐,我看你手机一直在桌上震。”门外指纹识别声通过后,林茉莉推开门进来,“可能有急事,我帮你拿过来了。” 岑声声从一堆实验设备里探出个脑袋,目光明显有些涣散,人动作都慢了半拍,“啊谢谢师妹,你还没走吗?” 林茉莉快速地在门口给鞋子沾了沾灰进来,“别提了,老张非要我今晚给他拉个表整理下这个月的发.票,说明天是财务那边年前最后一次报销。” 她走到岑声声面前,将手机递给她,压不住想继续吐槽的火气,“我就不懂了,他要真着急就不能提前说啊,非要拖到今天快要放假了才说,气死我了!” 岑声声同情地和她对视了下,无奈地摊了摊手,“习惯了,老张事多又爱忘事儿,他的常规操作。” 实验室导师抓研一新生干杂活几乎成了不成文的规定。 岑声声今年研三了,之前也是这么过来的。 刚进实验室的那一年,她不知道帮老张跑过多少次腿,架不住他这人忙起来就健忘,极限操作生死deadline这些,都是家常便饭。 林茉莉吐槽完又赶紧回去抓紧贴发.票,岑声声叹了口气,点开手机消息看了眼,满满一整屏的消息,全都是靳逸琛给她发的。 从六点半开始,到现在快一个小时的时间,一直坚持不懈地发消息让她去悦晟找他。 岑声声记得之前就跟他说了今天要补实验,大概他又忘了。 她回了条消息过去。 SSC:【我去不了,今天要做实验的。】 过了不到半分钟,对面直接一个电话打了过来。 靳逸琛的声音有些沙哑,不知他已经喝了多少,语气听上去也没多少耐心。 “什么实验室啊,跨年还不放假做什么实验啊?” “声声,找理由敷衍我呢?” “我真的在做实验。”岑声声抿唇,没妥协。 电话那端,一片喧闹嬉笑的杂音里,靳逸琛叹了口气,“听话,别不懂事儿。嗯?” 岑声声握着手机的细白手指收紧,嗓子有些发干,“现在过去也来不及了。” 听筒里传来细碎的笑意,靳逸琛就那么晾着她,没有再说话。 两相沉默了会儿,终究还是岑声声先服软。 她脱了静电手环,起身关掉了手边的设备电源,“好吧,那我可能要一个小时后才能到。” “这才乖。”靳逸琛再开口,语气也软和了些,“直接打车过来,别倒地铁。” 挂了电话,岑声声将已经采了的数据导进电脑,检查了台面上的器件没问题后,脱了实验服在门边挂上,关了灯退出房间。 林茉莉见她换了衣服过来拿包,扒着隔板可怜巴巴地看着她,“师姐,你要回去了吗?实验做完了啊?” 岑声声勉强笑了笑,“还没,我有急事先出去一会儿,晚点回来再继续。” “啊?”她眨了下眼,似乎猜到了什么,“我知道了,师姐你是不是要去陪男朋友呀?手机响了那么长时间了。” 岑声声轻微地嗯了声,没否认。 她同靳逸琛是规规矩矩的男女朋友的关系,这没有什么不能承认的,但也就只能到这一步了。 她从来没跟同门说过男朋友的身份。 不是他的身份见不得光,而是大众意义上家境普通的女学生,就是配不上金玉满堂的京圈二代。 哪怕她与靳逸琛就是平等纯洁的恋爱关系,但落在别人眼里,却只会觉得是她妄图麻雀飞枝头变凤凰,而他也不过是玩玩罢了。 众口铄金她管不了,但她自己心里清楚,靳逸琛不是别jsg人口中说的那种男女关系混乱的花花公子,相反,他正直、勇敢、善良,他是个顶好顶好的好人。 她和靳逸琛在一起的这半年里,他对自己很温柔,也很尊重自己。 对普通的女大学生岑声声而言,靳逸琛就像是从天而降的超人英雄,在她最无助的时候坚定地握住她的手,带着她走出了困境。 她就算再清醒,也忍不住沉沦,甘愿为他跳进这熔炉与他爱一场。 当然,他们之间也不是没有问题。 身份的差距就像天堑鸿沟横亘在两人面前,他们之间不可避免地存在生活习惯的差异,但任何一对情侣之间都不可能完全契合,她也愿意和靳逸琛磨合。 就像靳逸琛总有数不尽的聚会,其实岑声声一点也不喜欢,但他想要她陪着,岑声声就乖乖陪他来。 哪怕她从来没有真正融入过他们这样的二代圈子。 哪怕她清楚地知道这圈子里的许多人压根就瞧不起她。 哪怕都撞上有人在洗手间明里暗里阴阳怪气笑她痴心妄想。 可岑声声从来都不在乎,她只在乎靳逸琛一个人,满心满眼都只有与她相爱的阿琛。 — 今夜也不知道是怎么了,卡在跨年的时间温度骤降,妖风肆虐。 岑声声瑟缩地躲在学校北门口的爱心驿站小岗亭里等网约车来。 她将羽绒服的帽子拉上,裹紧了围巾,可牙齿还是控制不住地打颤。 好不容易上了车,原本以为能暖和些,结果运气不好打的这辆车空调还坏了,用不了。 没办法,她只能缩在后排哈气给几乎快冻的失去知觉的手暖一暖。 悦晟在二环内,从这打车过去不堵车也得半个多小时,岑声声晚上还得回来继续实验,还不知道要熬到几点,也就只能趁这个时间眯一会儿补补眠。 昏昏沉沉不知过了多久,车子急刹停了下来,师傅转头叫她,“小姑娘,快别睡了,到地儿了啊。” 见她一个惊厥坐直了身子,眼神里满是懵懂警觉,那师傅叹了口气,忍不住多嘴劝她,“京大的学生,好好的做什么不好,来这种销金窟不值当啊!” 岑声声没反驳,垂下眼眸默默付了钱,下车的时候才小声回了句,“谢谢大叔,但是我是来找我男朋友的。” 靳逸琛算着时间又给她打来电话,急着问她人到哪里了。 岑声声站在悦晟门口,告诉他刚到楼下,马上上来。 跟工作人员报了包间名字,对方领着她上了电梯六楼,岑声声在轿厢里提前摘了围巾,脱了臃肿的羽绒服搭在手里。 对方看到她冻到发红的鼻头和双手,贴心地问她需不需要给她送个暖手袋上来。 岑声声同她道了声谢,表示不用了。 出了电梯,不等人引路,就碰上靳逸琛过来接人。 看到她人来,他心情好了不少,牵着她的手往包间去。 快到门口时,靳逸琛突兀地停住脚步,毫无征兆地抬手将她头上的头绳扯了下来。 头绳扯到她的头发,疼的她眼底瞬间蓄起水雾。 岑声声不明所以地抬头看他,他很少有这样粗暴的动作,看他面色泛红,身上裹挟着酒气,岑声声想他可能只是喝醉了。 下一秒,靳逸琛大掌覆到她的后脑勺,将她盘起的头发揉到蓬松,“怎么弄这么个发型,乱七八糟。” 他舔了下唇,语气很是寡淡。 “做实验不方便,随手扎的。”岑声声小声解释。 “嗯。”他手压着她的后脑勺过来,吻了吻她的侧额,算是安抚,“放下来好看多了。” 手滑下去揽着她的腰,推开包间门进去。 门口有了动静,周围立马一圈人七嘴八舌地围了上来。 “刚还说你怎么突然人就不见了,原来是接人去了啊!” “妹妹怎么才来啊?阿琛都要望眼欲穿了,这门啊都要被凿出个洞了。” “来迟了得罚酒啊!” 靳逸琛拉着她在边上沙发坐下,推了别人随手递过来的威士忌,揽着她的肩头问她想喝哪种。 晚上还得做实验,岑声声不太敢尝试新品种,之前喝过一种还不错的,但想不起来叫什么名字,只能靠着他的耳边小声形容了下样子。 靳逸琛眯着眼听她描述了半天,终于听懂,抬了下手唤人去给她调了杯红粉佳人。 说完手顺势捏了捏她的脸颊,“我们家声声这个记性还怎么读研啊?这回能记住了吗?” 岑声声有些脸热,低下头轻嗯了声。 周围人一阵哄笑,靳逸琛捏了下她发烫的耳垂,“行,下回再考你。” 边上有人极细微地轻嗤了声,起身往调酒的吧台去了。 岑声声敏感地察觉到,抬眼看着她的背影,不是他们这个圈子的,是最近才跟着靳逸琛的某个朋友来的一个女生。 一直让人叫她Sally,没说过中文名儿。 听说家里是开什么连锁公司的,前段时间刚给她在京北供了个小别墅。 岑声声记得这个Sally,还是因为那次聚会中途,她去洗手间,正准备出来时听见Sally和另一个女生在镜子前一边补妆一边笑她连巴宝莉和宝格丽都分不清。 岑声声缩在隔间里,很阿Q精神地安慰自己就像她们也不知道调频和调相有什么区别,QPSK和BPSK也不是一个概念一样。 有什么好值得骄傲的,谁还没有个擅长领域了。 吧台那边有人将那杯红粉佳人递了过来,岑声声双手接了过来,小口抿了下。 靳逸琛边上,一直同他关系很好的乔扬突然凑过来,一副看戏的表情,“快快看,我早说了,这个Sally醉翁之意不在酒,这不三哥一来狐狸尾巴就藏不住了。” 岑声声不知道他口中的三哥是谁,顺着乔扬视线看过去,不远处的牌桌上,正对着他们这边的位置上坐着个生面孔。 半长碎发遮住凌厉的眉目,鹰隼般狭长的双目落在面前人身上,岑声声隔着距离都觉得手心有些凉意。 天生的冷白皮,头顶的暖光映射出眼下两弯极重的阴影,看上去也没添一丝温度。 岑声声跟着靳逸琛去过许多的聚会,见过许多的人,但是第一次见到这般看上去就极具攻击性的男人。 第一眼就不像个好人,桀骜凉薄到让人发怵。 “这大小姐哄着罗景天这傻子一个月可真他妈是忍辱负重,就等着三哥回国呢吧。”乔扬说着朝靳逸琛看过来,挑了下眉,“阿琛你差点——” 他大约是意识到岑声声人还在,话到嘴边又收了回去,转而对当下的战况幸灾乐祸,“看起来进展不顺啊?” 乔扬看着周时慕扔了手里所有的牌,漫不经心地拿起边上的烟盒抽出一只叼进嘴里,边上Sally立刻贴过去点火,他蹙了下眉没接,换了只手夹着烟。 邻桌坐着的罗景天连忙掏出打火机,他才重又将烟送进嘴边点上。 Sally讪讪地缩回手,但贴着周时慕的身子半点没挪动一下。 “一击失利。”乔扬继续点评。 对家也扔了牌,一局结束,周时慕夹着烟重新开始摸牌,手背碰到桌边的空杯子,多看了眼,没说话。 Sally转头就拿了杯新的给周时慕递过去,大半个身子贴着他的胳膊,软的像是没骨头似的。 周时慕也没躲,捻灭了手里的烟,还真接了过来。 乔扬比当事人Sally还激动,眼睛都亮了,在猜周时慕这是转性了,要为欲折腰了。 可惜没有想象中的劲爆画面看,满身戾气的男人半点不给大小姐面子,泼了酒直接将空杯子摔到地上,玻璃破碎的声音一瞬盖过整个包间的嘈杂声。 Sally怎么说也是个千金大小姐,多少人捧在手心里的小公主。 没人预料到的画面,可主角是周时慕,又觉得也不是不合理。 周家的小少爷,混不吝惯了,离经叛道这些年,就这桀骜不驯的性子连周家老爷子都管不住,什么时候给别人留过面子。 众人面面相觑,一时间落在Sally身上的视线满是错愕和同情,被下了面儿的Sally终究还是没忍住红着眼跑了出去。 一片混乱中,岑声声小声问乔扬为什么叫他三哥,是亲戚吗。 “嗬!怎么可能!阿琛难道没告诉过你吗?”乔扬很不可思议地挑了挑眉,“三哥是周家这辈排行老三啊。” “哪个周家?”岑声声又问他,但心里其实大概有了答案。 不出意外地从岑声声眼里抓到一丝诧异,乔扬很喜欢这种感觉,这种因为不可说的背景给她们这些人带来的压迫感,很是刺激。 他朝前倾了倾身子,有些得意地扯了个笑,“给你个忠告,妹妹。” “这圈子里惹谁也不要惹周家人,尤其是不要惹周时慕,他可是周家老爷子都压不住的神人。” 又对上靳逸琛的视线,乔扬得意之余还有些兴奋意味,“也不知道什么样的人jsg才能拿得下三哥,我可太他妈好奇了。” 靳逸琛笑笑,握着岑声声的手没说话。 “还是阿琛你好福气。”乔扬视线在他俩身上扫过,说不上是什么心思,“得此佳人,夫复何求。” 靳逸琛垂眸看着怀里一张清丽出群的脸蛋,忽而脑子里冒出个疯狂的想法。 他拍了拍岑声声的背,语气不容商榷,“声声,去给三哥敬杯酒。” 第02章 祝酒词 靳逸琛的声音不大,但足够边上离得近的几个听清楚他说的话。 周遭与他相熟的几人,尤以乔扬为首,听他这么说,第一反应先是愣住,而后齐齐开始拱火起哄。 岑声声就算再迟钝,也听得出个中戏谑之意。 才刚发生了Sally的事,靳逸琛他们却让她去招周时慕,是想要试探什么?他们之间的博弈,拿她当做什么工具吗? 她今晚第一次觉得靳逸琛有些不尊重人了,哪怕是喝醉,哪怕别人想看乐子,他也不该拿自己当个引子博噱头。 明明他才是自己的男朋友啊…… 知道岑声声不乐意,但靳逸琛这会儿想不来那么远,可能是酒精刺激大脑皮层兴奋点,让他只想知道这会儿的周时慕给不给他这个面子。 “乖。”他又拍了拍岑声声胳膊,温和却没有任何商量的余地,“去吧。” 不想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和靳逸琛闹别扭,岑声声强忍着难堪,端着酒杯往周时慕那边去。 顶上的旋转彩灯一下一下扫过她的脸,像火灼一样难受。 一群平日里怵着周时慕的二世祖都憋着劲等着看戏,这场景比起之前的Sally更有劲头。 这观感完全不一样,因为岑声声和Sally的身份不同。 看Sally掉面,好些人不自觉就容易带入自己,毕竟他们都是一类人,但岑声声不同,看着她瑟瑟发抖的样子,就像是看小丑表演一样,因为没尊严,所以才能出喜剧效果。 岑声声涨红着脸走到周时慕边上,周围的视线像无数把无形的刀刺着她,她也没有更好的开场白,“周先生,我敬您。” 周时慕仍旧松松垮垮地坐着,骨节分明的大手微靠着酒杯,淡漠地掀起眼皮看着她。 浓密的长睫毛半遮着狭长的双目,岑声声只看到一片深不见底的黑,猜不出主人的情绪。 他明明是抬眼看着她,却莫名地给了岑声声一种修罗俯瞰蝼蚁的压迫感。 包间里暖气很足,可岑声声还是止不住的牙齿发颤。 这么一个凌厉冷傲、不可一世的人,才刚毫不留情地逼退了一个女生,自己现在又上赶子凑到他面前,岑声声怎么想都觉得自己这个行为就是故意往枪口上撞。 找死无异。 边上,那个刚被乔扬说成傻子的罗景天竟还善意地帮她解释了句,“三哥,这是靳逸琛女朋友,你没见过,过来认个脸。” 周时慕目光落在她轻颤的睫毛上,淡淡开口,“想要什么?” 岑声声没懂他意思,以为是问她敬酒词。 想他什么都不会缺,岑声声一时也想不到更合适的,颤声回了个“诸事皆顺。” 周时慕轻笑了声,抬手将杯中酒一饮而尽,淡淡回了个“好。” 乔扬看周时慕竟真喝了酒,不可思议地撞了撞靳逸琛肩膀,朝他竖了个大拇哥。 “兄弟可以啊。”他说,“三哥今天这个面子给的够足。” 靳逸琛感觉今晚喝的酒跟水一样没什么作用,他有种浑身舒畅的痛快之意,整个人都神清气爽了。 他抬手朝一旁仍旧傻站着的岑声声招了招,说不上来的得意畅快,“声声,回来。” 周围人此间乐子看完了也就各玩各的,岑声声往回退,到靳逸琛边上没坐两分钟,就说要回去了。 靳逸琛知道她这是闹脾气了。 这会儿酒醒了些,也知道这次自己做的是有些过了。 只是边上人都看着,他一时也拉不下脸低声下气哄人。 他从口袋摸了张房卡递过来,“那你先去楼上睡一会儿,我一会儿过去找你,嗯?” 岑声声不可思议地看着他。 见她脸色不对,靳逸琛又补了句,“乖,专门给你留的房间,我住你隔壁,行吗?” 岑声声不想跟他吵,压着脾气拿了外套围巾,“我实验还没做完,现在就要回去了。” 靳逸琛没拦住,看着她推门出去的背影,想追但犹豫了下,还是没起身。 乔扬揶揄了句,“不追去哄?” 听他这么一问,靳逸琛原本要给岑声声发消息的手立时顿住,满不在乎地笑了,“闹吧,过几天就好了。” 出了包间的门,迎面的冷暖气流对冲,也不知道是不是那杯酒的问题,岑声声本来就有些头昏脑涨,这一下激的她直接反胃,压不住嗓子眼的恶心。 跑进洗手间吐了个干净,胃里空虚,岑声声越发觉得冷。 她拉紧外套帽檐,低着头快步出了洗手间的门,余光瞥到不远处的好像有道颀长的身影。 不远处的电梯门正好因为有人上来而打开,她跑两步赶在电梯门关上的最后进去,按下一层按键。 外面风霜肆虐,来的时候阵阵妖风,这会儿裹挟成了雨夹雪。 岑声声站在玻璃门内,点开了网约车软件,原本准备回程坐地铁的,这下也只能改主意打车。 门外有个穿着悦晟工作服的中年大叔推开玻璃门径直朝她过来,躬了躬身,抬手做了个请的动作。 “老板让我送您回学校。” 岑声声半拉下围巾,露出素净的半张脸,不可置信地看向他,“您是在和我说吗?” 对方和善地点了点头,“走吧岑小姐。” “是靳逸琛吗?”岑声声只能想到是他。 悦晟这样的私人会所,常年有他们的私人娱乐区,大半有他们这群二世祖家里的投资,这样算靳逸琛当然也是悦晟的半个老板。 对方没有答话,只是笑着帮她推开了玻璃门,意思明显。 不是他不想回答,只是他也是按吩咐行事,老板有要求,不承认也不否认,所以这个问题他没法回答。 车里暖气刚刚好,好像人也没有那么冷了,车子出发前,之前她来时领着她上楼的工作人员还特地跑过来给她递了杯热奶茶。 岑声声知道这是靳逸琛在道歉。 想给他发个消息,岑声声在对话框里编辑了好几次,最后还是全都删掉了。 虽然他在道歉,但她还是不想就这样轻易原谅他。 毕竟因为酒精一时上头不可以成为他不尊重自己的万能理由,她不做打一巴掌再给一颗糖的宠物。 前排的大叔安静地开着车,岑声声口袋里的手机有消息震动,她以为是靳逸琛的道歉消息,拗着脾气不太想看。 晾了五分钟,消息一直间断不停地在发。 岑声声到底还是没忍住,摸出手机看了眼,才发现根本不是靳逸琛的消息,而是宿舍群里孙瑶和许悦迎两个人在群里热烈讨论。 她们三个住一个宿舍,都是一个实验室的。 许悦迎在群里甩了个云翎科技推出的新一代集成纳米碳管芯片的宣传视频。 孙瑶:【救命啊,什么玩意儿?我不想在美少女暴富群看到这个,磕盐放过我!!】 许悦迎反手一个【?】 许悦迎:【点开看完再说,孙瑶瑶同学,凡事要讲究个实践出真知。】 一分钟后。 孙瑶:【截图.jpg】 孙瑶:【啊啊啊啊啊啊,我起早贪黑肝论文,流片,做实验,能看到这样的极品果然是我的造化!】 许悦迎:【我决定了,简历死磕云翎科技!!云翎老板这个配置简直就是慕强批和颜控的天堂啊!】 孙瑶:【度娘刚回来,大佬还是MIT的,NE上发过文章,我跪服!!】 岑声声划到孙瑶刚才发的那张截图点开。 图片上,男人穿着实验服,带着橡胶手套正要将手里的芯片往光学显微镜的载物台上放。 露出来的大半张侧脸,线条凌厉,折角分明,深邃眉骨往下,是浓密乌黑的鸦羽长睫。挺立的鼻梁下,一张薄唇蛊人的很。 光只是一个侧脸就帅的人神共愤的程度,也难怪许悦迎和孙瑶俩人激情开麦了。 只是恐怖的是,为什么画面里的人,渐渐和今晚悦晟的陌生男人轮廓重合。 ?? 岑声声不敢相信地点进上面的视频,画面播放到这一段时,右下角清楚的标注着:【画面为云翎科技-周时慕现场演示。】 穿着实验服在超净间里演示的周时慕,平添了斯文雅致的书卷气,温和得让人轻易信赖。 而今夜一袭黑衣在悦晟牌桌上的周时慕,桀骜不驯的让岑声声觉得他下一秒能提刀。 简直是撞鬼了一样,明明是同一个人,但怎么前后反差能那么大呢? 因为她一直没在群里说话,许悦迎直接在群里@她。 许悦迎:【@SSC,实验还顺利吗声声?什么时候回来呀?】 岑声声回了个爆哭的表情,让她们别等了,jsg今晚可能得通宵。 回到实验室已经十点多了,整个五楼除了走廊照明灯,一片漆黑。 岑声声换了衣服直接进了超净间继续实验。 直到凌晨五点多,她才把所有东西收拾好,数据导进电脑保存,实在没精力再处理,她要先回去补个眠。 出了实验楼,雨夹雪早就停了,经过一夜,地面只是有些湿,没能积成雪来。 岑声声回了宿舍倒头就睡。 再醒来已经是下午三点多,孙瑶和许悦迎人都不在。 她睡觉开了勿扰模式,这会儿打开再看,除了实验室群里老张发了个论文审稿的事,就只剩下些娱乐APP的通知推送。 靳逸琛没有给她打过电话,也没有任何消息。 说不上来心里是什么感觉,好像昨晚上送她回来给她准备热饮的人,只是她坐在南瓜车里做的美梦,过了十二点就消失了。 她洗了个脸让自己清醒些,简单啃了个面包继续做数据处理,七点多的时候孙瑶在群里问她醒了没,一会儿去不去西操场的篝火跨年晚会。 京大的跨年仪式,在西操的篝火舞和教学主楼的灯光秀倒计时,年年不变。 岑声声回了个困的表情,这仪式太一成不变,还不如早点睡算了。 九点多的时候,美少女暴富群里突然开始消息狂震。 孙瑶一连发了十几张图。 孙瑶:【我靠这是哪个霸道总裁闯了祸在哄小娇妻啊!!】 许悦迎:【少说得有两百架吧这看着,为了道个歉几十万撒出去了啊,可真是富的涝死,穷得旱死啊啊啊!!】 孙瑶:【听说就在女生宿舍正前方,声声你在宿舍吗?求一手八卦啊啊啊啊!!】 岑声声点进孙瑶发的图片。 黑夜的大幕下,是五颜六色的无人机在夜空里组成“爱心”还有“流泪小人”的图案。 还有不断变化的几行短字。 【我知道错了。】 【原谅我好吗?】 【SS,I love you.】 【cr:J】 第03章 红桃9 说不感动是假的。 岑声声接了靳逸琛的电话,是哭着跑出去的。 嚣张的红色漆身LaFerrari停在北门对面的马路上,男人半降下车窗,伸出来的细长指骨夹着根烟。 学校里大半人流都在西操那边的篝火晚会等跨年,北门这边几乎没什么人。 岑声声第一次不管不顾地在学校门口拉开了靳逸琛的车门坐进去。 “喜欢吗?我们声声。”靳逸琛灭了烟,抬手捏住她的下颌,“这下愿意搭理我了吗?” “你说你知道错了。”岑声声眼眶还氤氲着水雾,带着些鼻音,“所以我才原谅你的。” “乖。”靳逸琛抚了抚她的后颈,“陪我去个地方?” “去哪?”岑声声还在抹眼角湿痕,出声带着委屈的劲儿。 她一路跑过来的路上积攒了好多好多话想和靳逸琛说。 想问他真的知道自己到底错在哪里吗?想让他保证以后再醉酒也不能这样混不吝着欺负她,也想同等的回应他的那句爱你。 可是这会儿同他面对面,好像一切又都说不出口了。 他要她乖。 靳逸琛说跨年要有跨年的样子。 红色的LaFerrari载着她直奔翠岭山顶上的龙腾山庄,晚上十点多,内里灯火通明。 院子里架了加长的烧烤架,围着坐了一圈的人。 乔扬抬眼看到靳逸琛牵着岑声声的手进来,意味深长地挑了下眉,“呦,终于把声声接过来了啊。” 靳逸琛白了他一眼,知道他在揶揄什么,“行了,管好你自己。” 他走的时候让乔扬留了两个位置,现在只有乔扬边上的一把椅子了,乔扬揽着他坐下,就转头和边上人说上了话。 岑声声站在靳逸琛边上,低眉垂眼没说话。 除了刚进来时乔扬吆喝的那句引了众人视线到一处,这会儿大家都开始各忙各的,好像谁也没觉得少了把椅子似的。 靳逸琛手还牵着岑声声,抬脚踢了下乔扬的脚凳,脸色不太好,“不是让你留两把椅子吗?椅子呢?” 乔扬转过身,才发现岑声声还站着,也有些懵逼,“诶卧槽,你们他妈谁把我留的椅子顺走了啊?” “赶紧的,谁拿的给我自觉点站起来。” 靳逸琛正对面的位置,穿着香奶奶家早春新款套装的秦柚姗变了脸色。 “我拿的,不行吗?”她慢悠悠地放下餐具,抬眼淡淡看着乔扬,“要我站起来吗?” 乔扬哪敢惹这位娇滴滴的大小姐。 他连忙赔罪讨饶,“我错了我错了,柚姗姐你别拿我开涮,我再也不敢了。” 又连忙叫人再找张椅子。 秦柚姗看了眼岑声声,目光最后落在靳逸琛脸上,傲气里隐了些埋怨,“阿琛现在脾气越来越大了,为了个外人也要找我的茬了?” 有人拎着张圆凳过来,“乔哥,没有别的椅子了,就剩这个了,能凑合吗?” 乔扬看了眼靳逸琛,咽了口唾沫,给靳逸琛递过来,“行吧行吧,就这个吧。” 靳逸琛冷着脸站了起来,拖过自己的椅子让给了岑声声,然后接过乔扬的圆凳重又坐了下来。 从头至尾没有回应秦柚姗的话。 岑声声没反抗,乖乖在他拖来的椅子上坐下。 抬眼的瞬间和正对面的秦柚姗碰上,岑声声很敏感地察觉到对方眼神里的情绪,比往日里其他那些瞧不上她的人再多一点,莫名的情绪。 她分辨不出来。 “怎么?阿琛现在连话都不愿意跟我讲了?”秦柚姗死死盯着坐在圆凳上的男人,想问他什么时候变的这样体贴人了。 岑声声觉得靳逸琛的情绪不太对。 比平日都低沉。 她知道靳逸琛是在为她不平。 但是没关系的,她从来不在乎这些人的做法。 她在桌子底下的手偷偷地勾了勾他的手心,想要安抚他。 乔扬又开始打哈哈,胳膊碰了碰靳逸琛,“阿琛,柚姗姐跟你说话呢,这太吵了没听着是吧?” 靳逸琛低低嗯了声,不知道是回应他,还是刚刚的秦柚姗。 “柚姗姐今天晚上刚落地京北,一下飞机就马不停蹄往我们这赶,阿琛你这什么态度,因为把椅子甩脸子是不是过了?”乔扬都有些忍不住了,稍压着声同他道。 靳逸琛往岑声声这边靠了靠,摸了下她的耳垂问她,“乖宝想吃什么?我给你拿。” 岑声声心尖都有些发颤。 她一直感受着靳逸琛的绅士风度,但他这样低沉温柔的叫她乖宝还是第一次。 “阿琛。”她朝他靠近了些,小声同他道:“我没关系的,你别和他们闹不愉快,行吗?” 没人发现靳逸琛的那声“乖宝”出口时,秦柚姗的眼眶先红了。 烧烤吃完大家围着玩国王游戏。 岑声声之前玩过一次,实验室组内聚餐的时候,不过主题都是围绕着实验室杂活分配这些,尺度很小。 开头的几局都没落到靳逸琛和岑声声头上,连乔扬也一直逃逸中。 本来岑声声一直挺庆幸,不过几局下来,岑声声发觉他们的尺度越发往上叠加了。 就陡然有些后悔开始没被抽到了。 第五局的时候,是乔扬抽到了国王。 他一脸嘚瑟的表情念出任务,“红桃A和红桃K距离40厘米口中含酒对视一分钟。” 酒马上有人备好了,但是两位幸运儿还没出来。 他催着嚷嚷,“赶紧的,红桃A和红桃K,我这尺度也不大吧,别怂啊!” 岑声声默默看着自己手里的牌,不是她。 乔扬过来直接抽了靳逸琛手里的牌,“抓到红桃K了!” “哪个幸运儿是红桃A?” 靳逸琛对面,秦柚姗慢悠悠将牌面亮了出来。 周围人都在疯狂起哄,激动的氛围让岑声声这个正牌女友都有些不明所以。 毕竟她觉得这个尺度能接受。 乔扬站起了身,“柚姗姐你到我这,40厘米可以。” 秦柚姗过来在他的位置坐下,两边都抿了口酒,乔扬掐了表开始倒计时。 岑声声在靳逸琛这边,只能看着他的背看不到表情,倒是和另一边的秦柚姗面对面。 想象中笑喷酒的场景并没有。 最后的十秒钟,全场跟着倒计时。 “十、九、八……二!” 最后的那秒,岑声声看到秦柚姗的眼角滚落出的一滴泪。 起哄的声音都因为这滴泪淹没了。 秦柚姗仰头,手指抹过眼角的泪,“风大,没撑住。” 她起身把位置还给乔扬,又坐回了原来的位置。 这局结束,靳逸琛吞了口里的酒,又将桌上的半杯也全喝了。 下一局,抽到的两个人的任务是噘嘴含着吸管传递。 一直都没有抽到,岑声声越发有点紧张了。 她一直安全飘到了最后一局。 这局国王念出的任务是,“红桃6和红桃9法式热吻一分钟。” 一阵起哄声里还有人倒油,“都法式热吻了一分钟也太少了吧!场子还没热起来好嘛!” “就是,亲的人也刹不住车吧?” 岑声声抖着手检查自己手里的牌。jsg 红桃9。 她瞬间煞白了脸。 求助看向靳逸琛。 靳逸琛摸了下她的头,懒懒地亮了自己手里的牌。 红桃6。 岑声声心跳的更快了。 他们还没有过…… 紧张的眼尾都蓄起了水雾,她红着眼看着靳逸琛,不知所措。 周围一片哄笑声里,她看着靳逸琛脱了大衣外套,然后一个抬手罩到了她的头上。 “这画面你们还是别看了吧。”他轻嗤了声,“太刺激了我怕你们扛不住。” 极致的喧闹声里,岑声声看着他拢住大衣领朝她压过来,视线因为大衣和他压过来的身子变得漆黑一片。 下一秒,他温软的唇覆了过来。 盖住了她的唇角。 岑声声几乎已经听不见外面的倒计时,冲破耳膜鼓动着的,是她扑通扑通快要跳出嗓子眼的心跳。 一下,一下。 她真的,要疯掉了。 …… 再次重见光明。 岑声声红着脸扫过周围看热闹的所有人,对面那块人已经空了。 离十二点还有些时间。 乔扬接了个电话,一脸兴奋地来找靳逸琛。 “巧了,宴周哥说他们在半山腰那的疾风俱乐部。”他过来勾着靳逸琛脖子,“三哥难得也在,要不要去比一局?” 翠岭山半山腰那段路窄急又险,疾风在那设了个跑道,平日里这群生活无忧无虑对刺激阈值已经高的不行的二世祖找不到乐子就会来这赛几把。 那年刚成年的周时慕一骑绝尘,至今仍保持着疾风的记录,无人超越。 后来他出国,就再也没来过,后来的人都少了许多意思。 靳逸琛原本没这个兴致。 但是现在,他迫切地需要个发泄的口。 “想去吗?”靳逸琛问一旁有些发愣的岑声声,“是不是困了?” 岑声声摇了摇头。 觉得好像自己的动作有歧义,又点了点头。 “想去,不困。” 离零点没多久了,她想和靳逸琛在一起。 几个人开着车十几分钟杀到疾风俱乐部。 岑声声小心翼翼跟着靳逸琛下了车。 空旷的场地上,停了一排的哑光黑的雅马哈R6。 陆宴周听见外面动静,抱着头盔从里面出来,语气有些玩味,“怎么还带了个姑娘?哪家的?” 他饶有兴致地看着不远处娃娃脸的小姑娘,素净白皙的脸上两处红晕染得恰到好处。 精致的有些像他家那位败家妹妹烧钱养的娃娃。 跟着他身后走出来的男人,穿着一身红白配色赛车服,脚下踩着双高帮骑行靴。 岑声声的手被靳逸琛握着,抬眼的瞬间,视线交织跌进一汪浓墨似的黑眸里。 再次见到周时慕,大概受了那个视频的影响,岑声声硬生生地从这身拽破天际的骑行服里看出了他掩在深处的那抹雅质。 她突然脑子里冒出个词,大概是雅痞。 靳逸琛拢了拢她的肩,看向来人。 “我家的。” 第04章 车号6 疾风俱乐部建的赛道,平时白天就因为急弯既窄又陡,视线不畅。 虽然有夜灯,但夜里难度更甚。 环山一圈的记录,是周时慕八年前的十六分十八秒。 靳逸琛进去换了身赛车服,和周时慕一样的红白配色。 他和周时慕两个人的比赛。 他夹着头盔过来一把将岑声声搂进怀里,隔着手套捏了捏她的后颈。 岑声声被这冰凉的触感刺激的缩了缩。 “怕吗?”笑意从他胸腔渡进她的耳膜。 岑声声侧脸紧紧贴着他的前胸,紧张到生理性地红了眼眶。 她的确害怕,人理所当然对未知的急速恐惧。 她人生过去的二十三年里,脑海里留存的最危险的记忆最多是游乐场里往下俯冲那刻的过山车。 但她也清醒地知道这种事对于他们来说很正常,而她没有阻止的权利。 “乖乖在这等我回来。” “阿琛。”她声音紧得发涩,“要注意安全。” 身后有另一道极具压迫力的脚步声传过来。 周时慕在不远处停下,淡漠视线扫过小姑娘纤白柔弱的后颈隐隐泛着的红,眼里浓墨滚了滚。 戴上头盔跨上车,一声刺耳的发枪声响后,两辆暗黑的雅马哈疾驰而出。 岑声声视线紧张地追随飞驰穿过的车,一样的摩托配置,一样的头盔和衣服,她一时间压根分不清到底哪个是靳逸琛。 紧攥着手听着边上陆宴周和乔扬交谈,不时看着不远处的监视器画面。 他们说,阿琛的6号车起步不错。 又说三哥的幸运数字是9,也不知道今晚上会不会打破他八年前留下的记录。 再往下专业化的术语岑声声就听不懂了。 她只感觉心脏一抽一抽的,跟着震山的轰鸣声来回呼应。 漫长的十五分钟。 身后的他们开始激动。 “卧槽!来了来了!!” “太快了,这他妈都看不清楚。” “操,这段时速直接飙到330了,太他妈刺激了!” 岑声声紧张焦虑地看着终点的位置。 视线里,那辆黑色的雅马哈越发靠近了,轰鸣声阵阵入耳。 ! 一举冲破终点线急停带了个漂移。 岑声声清楚地看到车身前脸上那个清晰的罗马数字“6”。 看到他刹停下车。 岑声声红着眼不管不顾地扑了上去。 “阿琛!” 她紧紧环抱住对方精瘦的腰身,几乎用尽自己所有的力气,她说,“太好了阿琛,你安全的到达了!” “我好担心。”后知后觉地,她鼻尖开始发酸。 “阿琛”就那么安静地站在原处,任凭双目通红的小姑娘紧紧抱着他的腰,没有说话,也没有回抱她。 背后一众人的表情丰富又刺激。 不同的脑回路隔空汇聚同一个想法,震惊且不解。 他们在想,三哥怎么还没把这位糊涂蛋岑小姐甩出去。 身后再次传来轰鸣声。 岑声声连忙松开抱着“阿琛”的双手,和他拉开距离,她不想在失利的周时慕面前有存在感。 听说他八年前有一骑绝尘的记录。 可惜毕竟已经八年过去了,岁月不饶人,他不比从前也是情有可原的。 后面的人越过她将比赛结束的两人拥住。 岑声声无措地站在人圈外围。 她听见他们在击掌欢呼。 “9号果然是三哥的幸运数字!十六分十一秒,居然真的刷了自己保持了八年的记录!!” “阿琛今晚也不错!十七分五六,这是个人最好成绩了!” …… 后面再多的话岑声声都听不进去了,整个人脑子都像炸了烟花一般,空白一片。 什么意思? 先到的人是周时慕吗?? 所以。 她刚才紧紧抱着的人。 是。 周时慕。 她,是不是,活不过今晚了? 翠岭山半山腰的永平寺传来悠悠低沉的撞钟声。 靳逸琛扔了头盔给乔扬,穿过人群走到岑声声面前,劲瘦有力的双臂环过她的腰,带着她原地转了起来。 天旋地转间,她听见靳逸琛的声音就在耳边,那么近,顺着耳膜传入心脏,鼓动蔓延到全身。 需要些理智分辨他说的话。 “终于回来了。”他说,“新年快乐!” “乖宝。” 失重与失智的边界,岑声声伏在靳逸琛的肩上,抬眸间视线再次撞进那双鹰隼般凌厉的双眸里。 他淡漠看着她,唇角勾了个笑。 分不清是讥诮,还是怜悯。 — 翠岭山夜里凉。 第二天返程,乔扬车半天打不着火,只能叫拖车来。 陆宴周特好心地非要载他先下山。 倒不是新年新气象想给自己攒功德,实在好奇,想打听点八卦。 昨晚上靳逸琛在京大的无人机灯光道歉大秀早在他们这些个群里传了个遍。 原本陆宴周也就当个笑话看的,不过昨晚上在翠岭山上看到当事人,小姑娘傻乎乎的,倒是让他有些同情心泛滥起来了。 “昨儿阿琛在京大那出是闹哪样啊?”陆宴周单手扶着方向盘,将手机里他们传的那张【SS,I love you.】的照片在乔扬眼前晃了晃。 乔扬瞥了眼,满不在意地短促笑了声。 “嗐,就前天在悦晟,哥你没来,阿琛非让岑声声给三哥敬了杯酒。那姑娘脸皮薄,人又娇气,闹了些脾气。” 这事儿昨儿白天就有人跟他说了,晚上见到周时慕的时候,陆宴周还调侃过。 “这事儿啊。”陆宴周没忍住哂笑了下,“阿琛这阵仗倒是挺大,不过我怎么瞧着这么眼熟呢?” 乔扬光舔了舔唇,没接话,他知道陆宴周这狐狸想说什么。 “秦大小姐回来了?”陆宴周侧头瞟了他一眼,“你说这姑娘叫声声?” “嗯,昨晚上刚落地。”乔扬只回答了前一个问题。 “姗姗、声声。”陆宴周意有所指地点了点头,颇为感慨,“你还别说,这同声母还真他妈省事儿。” 两相沉默了会儿,陆宴周又问,“这回儿他打算怎么办啊?” “打算什么?”乔扬问,觉得他问的有些莫名其妙。 打算?还能有什么打算?不就是随便玩玩么。 “秦柚姗那会儿跟他分手飞苏黎世,阿琛闹得半条命都没了。现在人家又回来了,他就没别的想法?”jsg 陆宴周对这事儿尤其印象深刻,还是因为他俩闹分手那会儿,靳逸琛在他手底下的酒吧喝了半个月,没几天清醒的时候。 把他两个月的库存都给清了。 “有没有想法我是不知道。”乔扬想到昨晚上在龙腾山庄上的较劲儿,啧了啧嘴。 “我只能说,本来阿琛昨天没准备带岑声声来,是知道秦柚姗要来的事才去的京大。” “至于他和秦大小姐还爱不爱这事儿,那就只有阿琛自己心里知道了。” 乔扬想,以靳逸琛的轴脾气,说不准还恨着秦柚姗也不是不可能。 毕竟当时是人家先不要他的。 人他妈再贱也犯不着倒贴不是。 不过管他爱还是不爱,既然生在这个圈子里,利益不会断,纠缠就不会断。 “这小姑娘知道这段陈年往事吗?”陆宴周心里还是有些不忍。 乔扬收了笑。 劝陆宴周别多事。 “可能知道,也可能不知道。人家小情侣的事儿。”他拍了拍陆宴周肩头,“哥,我们这些个外人,还是少管闲事的好。” 他们这些人,自己的破事儿都闹不明白呢。 “而且就算没这个事儿,不也是就那么回事儿嘛。” “一普通女大学生。”他咂了下嘴,完全是理所当然的态度,“有没有秦柚姗的事儿,也不耽误她连靳家的大门都迈不进去,不是吗?” 陆宴周干笑了笑。 他确实是想多了。 乔扬说的是实话而已。 第05章 和风斋 节后第一天,岑声声早上一到教研室,就觉得今天实验室的氛围不太对劲。 她脱了外套放下包,拿上桌上的蓝胖子保温壶去茶水间接水。 林茉莉刚装了水,回头看到岑声声过来,凑过来犹豫着小声对她道:“师姐,你可能要惨了。” 岑声声眉头蹙了下,不明所以,“怎么啦?出什么事儿了吗?” “今天一大早老张不知道怎么就心血来潮突然跑来巡视实验室,绕了教研室一圈,抓了好几个典型,全程黑着脸。” 林茉莉绞着手指回忆当时情景,“还特地停在你工位上,问你人去哪了。感觉不会是什么好事。” 岑声声有些莫名其妙。 看着也不像是特地过来抓她出勤的,何况实验室要求是早上八点半到岗,她也没迟到。 大概率是又要给她派活了。 抬手习惯性地摸口袋掏手机,才想起来外套脱在位置上。 她顺手捏了下林茉莉的脸,“好我知道啦,谢谢师妹,应该没什么事儿。” 回教研室翻出外套口袋里的手机,果然,老张十分钟前就给她私发了消息让她来了就立刻去办公室找他。 岑声声线上回复了消息后,拿了记事本往学院楼去。 虽然实验室向来代代传承着私下偷偷叫他老张,但实际上张景同还真不老。 相反,实际上他青年才俊,事业有成,正值盛年。 张景同今年也就三十二三岁的样子,京大的本科,UCLA的博士,回国后入职京大也是破格录取的副高职称。 他的这份履历哪怕放在人才济济的京大电子信息学院里也是佼佼者。 去年张景同还升了集成系的系主任,比以前更忙了,当然杂活也变得更多了。 平心而论,他在学生指导这块是无可指摘的,即便公事忙,杂活多,但也同等地给实验室的每个学生提供最好的实验平台和学术引导。 当然他的确总是有些习惯性的极限操作。 俗称健忘症加拖延癌晚期患者。 这么说也不准确,还得加个限定词,特指在杂事处理上。 但给学生安排杂活也都有对应的补助补贴,他也从来没亏待过谁。 所以大家也就私底下口嗨着吐吐槽,但论心迹,张景同是个好的指导老师。 岑声声穿过学院大厅里标志性的景观墙,路过的侧墙高清大屏上整齐陈列着整个学院所有老师的高清大头证件照和基本信息。 这是学院前年在对院楼翻修时的最新成果,行政部门广做宣传。 看的出来,学院的领导们对此事相当满意。 不过好像几乎所有的学生都对此设计无差别的诟病。 这也合理,学院大晚上连走廊灯都关,就这电子屏一直常亮着,每每走这过,被这么一群人微笑着“注视”着,怎么想都觉得后背发凉。 瘆得慌。 而且岑声声总觉得这面墙多少有些虚假宣传了,至少张景同的照片有些货不对版的嫌疑。 张景同的照片排在第二排的第一个,还挺显眼的。 他那张照片不知道是哪一年还是学生时代的证件照,和如今简直胖若两人,最重要是发量也茂密的多。 是标准的照骗了。 上到三楼312室,门口的铭牌上工整刻着【张景同教授】几个蓝底白字儿。 她站在门外轻敲了两下门,里面人让她进来。 岑声声推门进去时,见张景同正对着电脑屏幕敲键盘,就没往前走,在门边那站着没动。 张景同敲完一句话发出去,抬眼见她还在门边站着,抬手指了指自己他桌边的那张椅子,“你先过来坐一下啊。” 岑声声乖顺嗯了声,过去局促地坐了下来。 张景同的办公桌,是学院统一的红樟木,桌上恰到好处的乱中有序。 应该是有序的吧岑声声想,毕竟每次张景同都能很迅速地在一片乱糟糟的资料纸张里翻到他想要找的那个。 整个桌面上唯一一片不被遮挡的净土,大概就是他右手边上的那个乳白玉色的欧式相框。 相框里是张单人照,轮廓看着应该是个穿着学士服的女生的照片。 岑声声来过他办公室很多次,不过一次也没敢仔细瞧过。 大家私下讨论都公认那应该是师娘的照片。 师门传承了这么久了,听说一直都是这张照片没换过,哪怕老张生了娃之后,也没换过。 大家背地里常常调侃没看出来老张还是个情痴。 当然也不排除可能他只是懒得换。 等了三五分钟后,张景同似乎忙完了一件事,低头在一堆乱纸壳里翻出个宣传册,抬手递给岑声声。 岑声声坐直了身子连忙接了过来。 宣传册的封面上,印着个这两天正熟悉的名字。 云翎科技。 “知道云翎吧?”张景同端起一旁的保温杯喝了口,视线慢悠悠移了过来。 岑声声点了点头。 云翎科技是这两年风头正盛的国产集成芯片公司,行业里的人当然早有耳闻。 当然,除了这些,这两天岑声声还了解到了些专业之外的东西。 “云翎最近不是搞了个纳米碳管的芯片嘛,片上光电转换这块的性能测试正好我们这边能做,最近计划着项目合作。” 岑声声的主研方向是片上光电转换的性能测试。 “之前你发的那篇OE,里面提的方案他们那边很感兴趣。”张景同半只胳膊撑着桌面,手里握着他那个好几年都没换过的锤子手机,一下一下的敲着桌子边沿。 “云翎这个项目我们组就你去对接吧?” 项目合作岑声声没有什么意见。 只是她现在研三,明年六月份就要毕业了,到时候项目不一定能结题。 “你有什么要打下手的就分给林茉莉一起,多教教她。”张景同突然想起来这事儿,“等回头你毕业了她正好接你手里的项目。” 岑声声点了点头。 张景同都安排好了,她当然没意见。 顿了半分钟,张景同又惯例问她,“你后面自己有什么规划吗?” “是想继续申博还是找工作?” 这不是张景同第一次劝她读博,研二的时候就劝过她转博。 但岑声声一直没想清楚这个事。 或者说她是没想好未来以后到底要干什么。 她本科不是京大,是从南大保研过来的。 虽然大方向都是通信,但片上集成这个专业,其实她也是读研了之后才入门的。 谈不上说多热爱,只是她一向做什么都习惯尽力而为,做到最好。 不管是读博继续这个方向,还是找工作继续从事这个方向,她都没有想好。 好像一切都是按部就班。 顺其自然,但没有激情的状态。 她没想明白,张景同也没逼她多说。 放人走之前,他才又想起个事。 “对了,晚上我还和云翎那边约了在和风斋吃个便饭,你到时候一起去吧,和对面研发的人熟悉一下。” 和风斋离京大北门不远。 距离学院楼近,菜色也不错,是京大人吃厌食堂后的常年榜首备选。 整个通信学院的访客接待几乎都设在这里。 张景同向来懒得在这些事上创新,自然也不例外。 岑声声出了他的办公室,往教研室回去的半路上又收到他发来的消息。 【向你推荐了Leo.】 【刚忘了跟你说,云翎他们那边的负责人和我一个外导,直系师弟,算起来也是你师叔,这是他微信,你直接加他讨论方案就行。】 好吧,还是张景同熟悉的作风。 想起来但没完全想起来。 连师叔的名字都不告诉她,就让她去联系人了。 岑声jsg声也懒得追问。 反正叫老师总不会出错,万能称呼。 她给对面发了个验证消息过去。 【老师您好,我是京大张景同老师这边的学生岑声声,来跟您讨论一下片上光电测试项目的事。】 这条验证消息一直没有回应。 直到中午的时候,对面才验证通过。 对面可能正忙,回复礼貌和善。 Leo.:【岑同学你好,听师兄说晚上你也过来,那我们到时候当面聊行吗?】 岑声声连忙回了个好。 五点半的时候张景同发消息叫她过去,开车载着人一起去了和风斋。 到门口他让岑声声先下车,他自己去停车。 岑声声和前台服务员报了张景同留的电话号码确定了包间,服务员领着她先去了包间。 到门口时岑声声本来想等张景同来了再一起进去,不过听服务员说了里面还没人立马改了主意。 赶紧趁现在先进去找个边缘的地方安静猫着。 过了会儿,听到门口有交谈声由远及近过来。 岑声声忙站了起来,看向门口的视线有些紧张。 下一秒,老张那标致的极具穿透力的笑声从门外传来,不得不说,这会儿对岑声声而言是另类的安全感。 作为底层学生,最不擅长和大佬们接触,这种时候只要张景同在,就是满满的安全感。 原木色的木质门框从外面被推开。 接连走进来三四个面孔陌生的男女,岑声声局促地同来人点头打招呼。 最先进来的是个带着黑框眼镜的寸头小哥,对上岑声声的视线,咧嘴笑着问她,“你就是岑同学吧?我们下午微信上联系过的,我是林哲辉,你们张教授的师弟。” 岑声声连连点头,朝进门的一众人稍稍欠了个身,“林老师好,各位老师们好,我是张老师的学生,我叫岑声声。” 与此同时落在后面的张景同侧着身进门,视线还落在跟在他身后的男人身上,交谈的话还未说完。 最后进来的男人穿一件灰黑色长款大衣,身高颀长,进门时甚至需要稍稍弯下腰。 岑声声直起腰时,视线直直与对方撞上。 她眼里的诧异来不及收回,全数跌进了那汪深不见底的墨黑眸子里。 第06章 前女友 在和风斋遇上周时慕,是岑声声始料未及的事。 不怪她大意,只是按照常理,他们课题组只是和云翎一个系列产品的分支内容合作,一般情况下,不会出现公司领导层直接对接的情况。 往常也不是没有同外单位合作项目的经历,通常情况下,项目合作也最多是双方的技术负责人对接。 所以,从上午被告知和云翎这边项目合作时,哪怕知道周时慕是云翎的老板,岑声声也完全没有多想。 完全没有预料到的碰面。 她也没想过做心理建设,更不知道能如何补救。 她现在就感觉头顶悬着把摇摇欲坠的尖刀,随时都可能落下来,将她身上藏得所有秘密都公之于众。 其实她并不是介意周时慕如何看待自己,但她不想让自己一直信赖尊敬的老师对自己有偏见,更不愿意因为自己男女关系的问题给实验室的工作带来麻烦。 此刻境况完全扼住岑声声的命脉,她手足无措。 可她真的也很无辜。 跨年夜那晚的事,她回来都连着做了几次噩梦了…… 那晚晚风吹得她发抖,震山轰鸣声早淹没了她的理智与矜持,高度紧张的情况下她误将周时慕认做靳逸琛,冲动上去紧紧抱着人不松手,直到她听到另一辆车的轰鸣声才退开。 后来他们一群人拥在一起庆祝,靳逸琛因为来得迟没有看到那荒唐一幕,可除了他之外在场的所有人都见证了她紧紧拥着周时慕的画面。 她不确定,在那些人眼里,是会觉得她只是单纯的认错了人,还是觉得她……故意而为之。 对于当时周时慕也没有推开她这件事,岑声声后来回去想了很久。 唯一的解释大概就是对方也觉得她就是故意勾引,所以才会不动声色地想看她表演。 毕竟有些事情,涉及到朋友,从他口中说出来,不如对方亲眼看到。 不过她松开的及时,靳逸琛最后也没有看到。 估计是顾忌靳逸琛的面子,后来其他人也没有当面提这个事。 但不提这个事儿,并不能代表他们会忘记。 那晚实在混乱,靳逸琛似乎也一直兴致缺缺,后来没过多久就送她回去了,从头至尾,她连同周时慕道歉解释的机会都没有。 一屋子的人,云翎那边的好几个研究员,以及张景同和她。 岑声声努力降低自己的存在感,一直往人后躲,可最后还是被安排在张景同和林哲辉中间的位置坐下。 而张景同的右手边,则是周时慕。 非常近的距离。 “声声。” “声声!” 张景同连着叫了她两次,岑声声才慌张回过神。 他同周时慕谈话的空档,右手随意地拎了下桌上的茶水壶,“声声,叫服务生帮我们重新加点茶水,没了。” 正是内心激烈斗争的时候,这会儿让她出包间,岑声声颇有种临时解脱的缓冲感。 她无声地点头,连忙起身,几乎是逃荒一样地拎着茶水壶出了包间找人接水。 晚餐高峰期,这个时间点和风斋正是人手紧缺的时候,不出声压根不会有工作人员主动提供帮助,岑声声故意在外绕了好几圈,最后才自己去找开水壶装热水。 直到紧张的情绪减缓,她才慢吞吞再进屋里,从离门边最近的位置开始,敛眉低头顺次给落座的各位添水。 这过程里,她再次听到张景同提及了自己的名字。 不过这次不是给她安排活,而是夸她。 非常夸张的那种。 “声声啊,毫不夸张的说,那真的是我在京大这几年带过的最聪明的一个学生了。” “时间真快,一晃就研三了,我都舍不得她毕业。” “一点就通,非常有自己的想法。” “小姑娘看着娇气,实际上皮实的很,懂事儿,还非常抗压。” “呦,那适合读博诶。”是林哲辉的声音,很真情实感的一句感慨。 “师兄你再加把劲儿,把岑同学再诓下来继续读博啊!” 张景同先是应和了一声,再一顿又觉得不对劲儿。 他转头瞪了林哲辉一眼,笑骂他,“诶你这话说的,什么叫诓啊,别搁这胡说八道!” 张景同这么浮夸的夸她,岑声声只觉得心虚、承受不起,连耳垂都发烫。 不过最后林哲辉的玩笑话,倒是说到她心坎里了。 看来尤其是读过博士的人,更加知道读博是个苦行,都得靠诓才能成事。 一屋子总共也就六七个人,哪怕她再如何磨蹭,也终究转到了张景同和周时慕的身后。 越靠近,岑声声手越发的木,她现在就像是带了张面具的小丑,生怕下一秒周时慕就毫无预兆地扯开她的面具,将她贬得无地自容。 张景同瞧她人过来,很自然地将自己的杯子挪过来方便她添水。 岑声声屏息,小心翼翼地给张景同的杯子里添水。 水渐渐没过杯底涨到杯口,岑声声手收了劲儿。 视线里,一只冷白修长的指骨,捏着白瓷茶杯移过来,同张景同装满茶水的杯子并排放到了一起。 “谢谢。”他没抬眸,只淡淡地说了这两个字儿。 岑声声连忙轻声回了个“您客气。” 茶壶壶嘴对上空杯子,她缓缓往里面倒水。 “能抗压?”男人声线有些沉,隐约夹杂着些细碎情绪,很自然地接上他们刚才的话题,“的确是很重要。” 张景同挪过茶杯喝了口,听了周时慕的话抬了下眉,觉察出对方的言下之意。 他抬眼看了眼岑声声,是开玩笑,但也有些为岑声声铺路的意思。 “声声。”他说,“听见没有,找工作的时候老板就喜欢能抗压的,我夸了你这么些优点,你看周老板就喜欢你这点。” 众人目光一下子都落在她身上,岑声声完全不知道能说什么,只能附和着跟着笑笑。 她收了水壶准备回自己位子坐下,就在这时周时慕突然又开口,好似也跟着开玩笑,说话的对象是她。 他问,“声声?全名叫什么?回头我跟HR打声招呼。” 岑声声心里不由地起了些侥幸心理,她想或许周时慕真的不记得她。 贵人多忘事,这话听上去有些讽刺,但形容周时慕,又非常贴合。 放在正常人身上很阴阳怪气的形容,但对象是周时慕,却又变得很合理。 更何况在靳逸琛他们那群二代的圈子里,那些人无非将她视作靳逸琛的所有物,至于她本人,则从来是个没有人格的物件。 没有姓名,也不会有存在感。 他们提起她,也无非是个代词。 说的好听点,叫靳逸琛的女友,说的不好听点,叫最近跟着靳逸琛的那小情儿。 “岑,山今岑,声声不息的声声。”她仍局促地站在张景同和周时慕的边上,小心翼翼地jsg回话。 “岑声声?”周时慕终于抬眸,疏离冷淡的视线落在她身上,很轻微地点了下头,“记住了。” 餐食过半,他再没有开口同自己说过一句,岑声声这下无比确定,周时慕是真的没有认出来自己。 她悬着的心终于落地。 除了开头她同林哲辉就光电转换性能测试的方案原理简单地交流了下,后面她一直是默默地在一边吃东西,听大佬们交流最新前沿的集成相关技术。 快结束时,她起身去了一趟洗手间,然后照惯例去收银台替张景同结账、开发.票。 今天收银台的小哥感觉是个新手,业务相当不熟练。 岑声声报了发.票抬头和税号后,他试了几遍仍旧出错,好不容易输对了,机器又卡纸了。 他连连道歉,手忙脚乱地低着头处理故障的机器,岑声声本来也不着急,说了句没事儿,安静地站在一旁用作隔风的雕花原木屏风后等着。 隔着屏风,岑声声隐约听到另一面有个女生在讲电话,说话带着些脾气,听上去不太高兴的样子。 “我怎么知道啊?烦死了!” “我走的时候也没想到啊!我当时确实觉得去苏黎世更重要啊!” “听说还在京大读书,家里条件一般。” “我知道,我当然知道就是玩玩。” 岑声声本意并不想偷听路人的电话,只是对方声音也不低,也许是没有意识到屏风后还有人。 她特意又往外挪了挪,不想被人误会是故意缩在角落里偷听别人讲电话。 屏风外的人好像走远了,声音渐弱,“好像是叫岑声声吧?具体什么字儿我也不知道。” 突然被提及姓名,岑声声僵住,诧异地转身回看。 外面的人已经走到了门口,拨开了门口的挡风条。 随着冷风灌进来的,还有那句,“我当然是为了阿琛才回来的,可他呢,还包个穷学生气我,我是有错,可他就没错吗?!” 裹挟带来的冷风争先恐后地往岑声声的脖颈里钻,凉意迫人,她连手指都有些发僵。 对方走的匆忙,可岑声声还是及时看清楚了她的脸。 这刻她突然就明白了那晚国王游戏,抽到靳逸琛和秦柚姗那局时众人疯狂起哄的根本原因是什么了。 原来除了她,所有人都知道。 第07章 求和礼 那晚后来,岑声声还是没忍住给靳逸琛发了条消息过去。 【你和那位秦小姐,曾经是男女朋友的关系吗?】 这条消息一直没有回应。 直到岑声声半夜惊醒,摸过手机才看到他凌晨两点左右的回复。 【?】 【谁跟你说的?】 又往后大概半个小时后,他又发了条消息。 【和平分手,你别多想。】 【声声,别听风就是雨,你乖一点,好吗?】 他好像很坦诚,也没隐瞒,明明得到了真实答案,但岑声声一点也开心不起来。 这晚之后的一周,忙于准备与云翎项目合作的材料,岑声声一直没有再主动联系过靳逸琛,他也同样没来找过自己。 这是她同靳逸琛在一起的半年里,失联最久的一次。 再接到靳逸琛的消息,是乔扬带来的。 那天傍晚,张景同刚给研三的几人开完组会,各自汇报总结这段时间的科研进展。 结束后,她和孙瑶、许悦迎约着一起去北门那儿找家店吃顿大餐放松一下。 等餐的闲聊时间,自然而然说起岑声声手里云翎的项目,她俩激动的比八卦娱记还夸张。 一个劲儿地围着岑声声盘问那天晚上和云翎大佬吃饭的细节。 只可惜岑声声那晚一半的时间都高度紧张,生怕周时慕认出来她,继而想起她做的“好事”。 后半程,又因为插不上嘴一直在吃。 所以……事实上她真的没有仔细观察过。 没胆量,也没心思。 左右夹击之下正无路可逃时,是靳逸琛的电话救了她。 准确的说,是乔扬拿着靳逸琛的手机给她打来的电话。 消失了一周的靳逸琛,因为酒精中毒引发胃出血紧急送进了医院。 意识不清醒的情况下,却一直不停地叫着“声声。” 乔扬同陆宴周说起这事儿,感慨他不止道歉手法,连这痴情程度也和之前一般无二,堪称复制粘贴。 本着好人做到底,送佛送到西的原则,乔扬干脆拿着他的指纹解锁了手机,给岑声声打了这通电话。 这一周,岑声声其实一直内心默默同靳逸琛较着劲儿,他同秦柚姗的过往其实她并不是很在意。 或者说,对于靳逸琛有复杂的过去这件事,她早有预料,甚至不需要夸张的联想,光只是他身处的环境,也可窥知一二。 她生气的点是所有人都知道他们曾经有这样一段,只有她,像个傻子一样蒙在鼓里被所有人当成笑话。 明明接电话前她还内心默念着这次绝对不会轻易原谅靳逸琛的。 可接通后光只是听着电话那端他虚弱的声音,模糊地叫她名字,岑声声还是没忍住心软了。 “军总附院十二层。”乔扬在电话那端慢悠悠开口,多少也有些戏谑意思,“妹妹啊,可赶紧过来哄哄这少爷吧,一直闹着找你,我们哥儿几个压都压不住。” 简单和许悦迎、孙瑶解释了下男朋友有急事,岑声声连晚饭都没等得及吃,在巷子口打了辆车直奔医院。 军总附院她从前来过,原以为会驾轻就熟,却从来不知道,原来军总附院也分普通病房和VIP病房,她进了住院区,普通电梯却根本上不了十二楼。 没办法只能再给靳逸琛的手机打电话。 接电话的人仍旧是乔扬,听她说上不来,愣了下才反应过来还有门禁这层,他们这群人来来往往惯了,还真没想过身边谁会被拦下来。 岑声声听乔扬指挥三转两绕来到一处隐秘电梯口等人来接应。 没过一会儿,电梯从十二楼下来,门开后,里面站着的人朝她招了招手,示意她进来。 岑声声记得他,上次在悦晟被迫给周时慕敬酒时,也是他替自己解的围。 他低头摸了摸口袋,翻出张黑金卡片,在电梯左下方的感应区刷了下,按下十二层的按钮。 按完之后他直接将卡递给岑声声,“给你吧,回头你来看人也方便。” 顿了下又补了一句,“我叫罗景天。” “谢谢。”岑声声也没推辞,接过卡片装进外套口袋,“岑声声。” 罗景天愣了下,反应了下而后摸了摸后脑勺笑笑。 “我知道。” “小事儿,不客气。” 领着岑声声进靳逸琛的病房,外间里四下站着好几个熟面孔。 沙发上懒散瘫着的乔扬见她进来,一个鲤鱼打挺站起身,客套地朝她过来,语气熟稔,“声声,你可算来了。” 岑声声客气地点了下头,就要绕过他们这群人往里面的房间去。 乔扬抬手拦了下,“别急,医生刚给打了营养液,这会儿睡得正香呢。” 岑声声才一口气缓过来,问他靳逸琛到底是什么情况。 乔扬大概概括了下,无非就是这几天人心情不好,撞上拼酒较劲,一时没绷住出的事。 “声声啊,阿琛家里事情复杂你是知道的。”乔扬跟妹子聊天的陋习,习惯性地抬手想搂搂她的肩,视线扫过她清冷的侧脸时却不自觉顿住,尴尬地收回了手。 “阿琛压力很大的,你也体谅体谅他。”他长叹一口气,颇为难的表情看着岑声声,“你没事就别跟阿琛再闹脾气了,他太累了,已经很不容易了。” 他说的这些,应该算是岑声声同他认识以来,说过的最长的一段。 但总结起来还是两个字,听话。 岑声声一再被提醒,他们这个圈子的人,需要的永远只是一个听话的女朋友。 该说的话说了,他们也没耐心继续耗下去了。 “那既然声声你在这陪着,我们也放心。”乔扬一群人套上外套就准备闪人了。 “我们就不在这当电灯泡了。” 岑声声并不擅长与他们这群人相处,尤其是没有靳逸琛在一旁陪着的时候,他们说要离开,其实她反倒心里松了口气。 他们走了也好,不然接下来她也不知道还能同他们交流些什么。 等人都走光了,岑声声关了外面的门,而后轻手轻脚地旋开里面的门走进去。 正对着门的是一整块的落地窗,窗帘半拉开,偷溜进来夕阳最后的一片霞光。 暖白色的房间里,中间的病床上,靳逸琛阖眸安静地躺在那里,灰蓝色的被子压到他的腋下,露出来的左边手臂上打着静脉点滴。 岑声声走过去,小心翼翼地在他床沿坐下。 她双手在嘴边哈了哈气,确定手没有那么冰凉后才缓慢地去握住靳逸琛垂在边上的手。 他眼下一片乌青,唇下一片胡须也长出了约莫一两毫米的样子。 岑声声有些动容,平日里一直矜贵自持、很注重个人形象的男人,原来也有这般胡子拉碴的一面。 她俯身朝靳逸琛靠近了些jsg,伸出一根手指,偷偷地去戳了戳他下巴上的青灰胡茬。 硬硬的,一碰便往受力点周围散开,像她小时候玩的刺猬球一般。 不自觉手指多停留会儿,左右移动着戳了戳。 “好玩吗?”手指下的薄唇突兀动了动,振动顺着她指尖传来有些沙哑的声音,吓得岑声声条件反射地想往后缩回手。 靳逸琛连眼睛都没有睁开,空出来的那只手准确无误地攥住某个犯了事儿就想要逃的猫爪,喉间溢出一阵短促笑意。 “我都这样了,还有心思拿我取乐呢?” “要不是乔扬给你打电话,你就真一点也不关心我是吧?” “岑声声,你怎么这么没良心啊?” “……” 被抓现行,岑声声也没什么好说的。 心里也带着些委屈气儿,她任凭靳逸琛攥着她手腕,屏住呼吸执拗地不想开口说话。 只感受到她湿润的呼吸近在咫尺,却半天没有动静。 靳逸琛懒洋洋掀起眼皮,松了手转而去勾了下她的下巴,心情不错地哄人,“怎么你还先红眼了呢?说你小没良心的你倒是先委屈上了?” 岑声声紧咬着唇,水润的一双眼睛带着些恼意瞪着他。 到底是谁没良心了? 明明是他先做错了事情,怎么偏生还是怪自己没主动来找他呢? 见她仍旧不说话,靳逸琛抬手在床沿上下左右来回摸索着。 半天找不着目标。 岑声声没忍住出了声,声音怏怏的,“你找什么?” 靳逸琛半撑着身子,饶有架势的模样,“找手机,安排人再飞一次无人机灯光秀,不然我们声声不乐意搭理我。” “你!”岑声声被他这理所当然的样子激的半天憋不出一句完整的话,恼着抬起手,悬到半空又收住。 他还在吊水,她也舍不得。 “就知道欺负我。”她垂下眼眸,委委屈屈的。 “乖,去帮我看看外套口袋,是不是手机在里面。”靳逸琛捏了下她耳垂,语气温柔极了。 岑声声脸微微红,“……你别。” “嗯,不搞。”靳逸琛仍旧坚持,“去摸摸外套口袋,我真的找。” 他执意要找,岑声声便真的起身去床尾侧边的衣架那,去摸他挂在上面的外套口袋。 “可能是左边?”靳逸琛一边将自己的床头调高,一边慢悠悠地指挥她。 岑声声乖乖摸左边口袋,“没有手机。” “那掏出来看看都有什么?” 一张银行黑卡,一包粉色樱花包装的面巾纸,一个蓝胖子印花的OK绷,一根浅棕色的头绳。 岑声声莫名有些鼻酸了,除了卡,都是她无意间落在靳逸琛这里的东西,他都有好好存着。 “那再看看右边口袋。” 听他指挥,岑声声背着身又转到右边的口袋里,手摸进右口袋里,一直往下,好像没有摸到什么物件。 滑到底时突然指尖一阵冰凉的触感,她诧异地回过头,看向身后的靳逸琛。 对方挑了下眉,示意她取出来。 一条看上去便价值不菲的钻石手链,岑声声觉得这个牌子眼熟,只是一时又想不起来到底叫什么了 。 靳逸琛松松垮垮地靠着床头靠背,语气讨好里有藏不住的势在必得,“这个道歉礼物,能换声声给我个好脸色吗?” 第08章 研讨会 隔天就是周六,岑声声时间自由了些。 靳逸琛在医院住的三天,岑声声每天下午过来看他,陪他一整个下午。 周末晚上走之前,她跟靳逸琛说了周一下午要去云翎参加项目研讨的事,所以明天只能中午那会儿过来一下。 靳逸琛正从洗手间出来,换了干净的病号服,低头扣着衣扣,乍一听她的话,只是习惯性地应了声。 等岑声声拿了包路过他准备离开时,他又突然伸出手,横栏过她的腰,不由分说地将人圈入怀里。 “云翎?”他脸色不算好,语气也添了些不满,“周时慕的公司?你什么时候和他攀扯上的关系?” “实验室刚接的项目合作,正好和我的研究方向挂钩,我导师就安排我负责对接了。” 他不了解实验室的分工模式,岑声声也只是简单解释。 靳逸琛直接黑了脸,语气越发不悦,“是他先找上门的?” 项目合作具体是如何成型的岑声声不得而知,她只是个接受安排的普通学生而已。 “声声,别招惹周时慕,离他远一点。”他抬眸看了眼岑声声,眼里划过一丝戏谑,手指压着力道,攥住她的下巴,“他可不是什么大善人。” 岑声声有些不明所以。 他同周时慕不是好兄弟吗? 以及,什么叫她去招惹周时慕了? 如果她没记错的话,最初招惹周时慕,应该是那晚在悦晟他的要求。 见她许久不说话,靳逸琛面色反倒软和了些,松了手上的力道,哄人似的又摸了摸她的耳垂,“生气了?” “没有。”岑声声眼眸垂下,没有什么好说的了。 “上回那次,是我的不对,我当时脑子不清醒了。”靳逸琛语气柔和了些,手滑下去虚虚揽着她的腰,“声声,他不是你能够招惹的,明白吗?” “你想多了,我没事为什么要去招惹别人。”岑声声语气淡淡的,没什么情绪起伏。 “云翎和我对接的技术负责人是我导师的同门师弟,应该是这层关系才促成项目合作的。”她不喜欢靳逸琛这样毫无根据的猜测,再次出声解释,“我应该也只是和他接触。” “行。”靳逸琛彻底松开对她的束缚,扯唇笑了笑,“你去吧。” 好像刚刚突然的为难不过只是一场试探游戏。 周一中午岑声声匆匆赶来陪靳逸琛吃了个午饭,从医院离开时,时间没有什么余量了,她只能打了辆车直接去云翎。 之前一周她同林哲辉都是线上交流讨论的多,今天是她第一次来云翎线下研讨。 她同林哲辉约的时间是下午两点,一点五十左右的时候,林哲辉发消息问她到哪里了。 岑声声刚下车,回了消息告知他刚到公司门口。 林哲辉让她稍等片刻,他下来接她。 若是换了场景,岑声声定然不好意思麻烦师长,只是看着面前的庞然大物,她别无选择。 这里方圆公里外都是云翎的标致性围墙,占地面积太大,围墙里松散坐落着好几栋建筑,比起她们京大的学院楼更显气派恢宏。 正门是森严的智能门禁设备,当她靠近扫描区时,便立刻有智能语音冷冷地出声提醒她入侵了私人领域,入园请先联系对接人员。 岑声声很是惊讶,观察后才发现这里沿着园区圈绕的范围大面积设置扫描区,壕无人性。 这也……太智能芯片了些。 约莫五分钟后,岑声声看着园区里林哲辉一路小跑着往大门这边过来。 他隔着围栏同岑声声简单打了个招呼,而后走进门禁中控房。 【人脸识别成功。】 【林博士,欢迎您,请问朵朵有什么可以帮到您?】 林哲辉低头输了串密钥,发出指令。 【设置扫描区信任人员。】 没等一分钟,岑声声就看到一直横在她面前阻碍缓缓移开,伴随着那道智能人声。 【岑童鞋,欢迎做客云翎科技,朵朵代表云翎欢迎您的到来。】 岑声声慢半拍地抬脚跨入门内。 不得不说,设置她成为信任人员后,这智能语音的语气都温柔了些。 她有些僵硬地朝着林哲辉笑了笑,感慨道:“这个摄像头……好智能的样子。” 林哲辉一脸认真地压低了声音纠正她,“朵朵人家是有名字的,你这样说她会记仇的。” 岑声声瞪大了眼睛,快走了两步才不可置信地同他确认,“真的吗?!” 林哲辉看她当真了,忙笑着摆摆手,“没有没有,我开玩笑的。朵朵还没这么智能,不过她确实听得懂夸奖话,你多夸夸她的话,说不定下次她还能跟你幽默两句。” 这也很智能了吧…… 岑声声目瞪口呆地听他介绍。 “其实没那么夸张,这是我们一代研发的测试芯片,老大往底层里面刻了几个情绪识别的程序,图个乐子。” 林哲辉看她一脸茫然,又补了句,“我们老大就是周时慕,你那天晚上见过的,还记得吧?” 岑声声楞楞点了点头,真诚感慨了句,“好厉害啊。” “这才只是冰山一角,小case!”说起周时慕,林哲辉眼里都不自觉有些放光的样子,“这就厉害了啊?你以后常来就会知道,老大厉害的地方远远不止这个!” 如果不紧跟的林哲辉的脚步,岑声声觉得自己真的快要迷失在云翎的高科技云雾里面了。 除了种类不同的门禁,全域范围内的智能办公设备都是最基本的,廊道上随处可见的下午茶点制作和派送机器人,超薄悬空的触摸大屏,以及她每每做数据处理时都迫切想要的超算力的处理设备。 林哲辉只是简单展示了研讨室里的那台超算力处理器,就让岑声jsg声震撼到目瞪口呆。 听他们介绍,带动这款超算力处理器的芯片计划明年下半年正式上市,现在只是内测阶段。 这次双方合作的片上探测的项目,林哲辉是项目组组长,加上另外两个组员,和岑声声一起围着会议桌讨论目前的进展和测试指标的具体事宜。 岑声声现在提供的测试方案,绝对满足他们当下需要测试的高分辨率,只是高分辨率的同时意味着测试时长上的牺牲,要支撑她的高分辨率,必须延长测试时长。 现行条件下这些参量设置是没问题,但他们不能不考虑后续发展。 零碎测试不受影响,但如果想要配合产线量产,那就不太可能了。 林哲辉希望她能够将时长压缩一个量级。 岑声声从理论的角度同他解释这样做的不可能性。 中途几人分歧多了,林哲辉还又多叫了几个人一起过来论证可行性。 双方正热火朝天辩驳时,玻璃门从外面被人短促敲了两声。 一行人从一片胶着里同时抬头,看到穿着一身正装西服的男人拉开玻璃门走了进来,视线目标明确地同林哲辉相触,淡淡开口,“怎么样?有结果了吗?” “正在讨论。”林哲辉有些惊喜意外之色,“老大,你怎么回来这么早?” 周时慕点了下头,很随意地在靠近门边的地方抽了把椅子大喇喇坐下,正对着他们几个人。 “谈得比较顺利。你们这边现在什么进度?” 林哲辉简单同他概括现有的进度和瓶颈。 说话间,周时慕仍低着头注意力集中在手机上,手指快速地在屏幕上点按着些什么。 林哲辉的语速不慢,而周时慕显而易见还在处理着别的事务,但林哲辉也并没有中断等待的意思,自顾自地汇报当前的情况。 岑声声有些不明所以,总觉得这境况很奇怪。 “是否可以考虑在进光前先预补偿分析,多路复用,然后接收端电域做归一化,有没有可能大大降低测试时长?”几乎是林哲辉的话音刚落下,周时慕的想法就抛了出来。 哪怕是这一刻,他仍旧没分出心思抬头,手里的动作也没停止。 然而此刻,光只是周时慕一心两用这件事已经不是最震惊到岑声声的事了。 几乎是他提出预补偿概念的那瞬,岑声声就感觉一直堵在眼前的那块玻璃墙啪的一下被人用锤子敲碎了。 是啊!她刚才怎么没有想到呢? 林哲辉对光电转换测试这块不是专家,只是光听周时慕解释的这句就觉得好像很有希望,立刻转而询问岑声声是否可行。 岑声声不自觉攥紧了手指,点了下头。 是啊,当然可以。 她刚才不该陷在理论原理那块,执意证明从原理角度的不可行性。 是她一开始就陷入的固定思维,限制了自己的想法。 既然可行那便可以继续推进下去,林哲辉很自然地往下各自分派任务。 屋里的人陆陆续续站起身,准备各自回各自的办公区继续工作。 岑声声在这边也没有别的安排,该回学校准备相应的实验验证了。 林哲辉后叫进来的几个组员先后推开玻璃门出去,这过程间,周时慕一直松松垮垮地仰头靠在椅背上,一双长腿叉分开来,阖着眼眸不知是真的睡了还是只是在假寐。 林哲辉将多媒体设备休眠后,拿着工作簿也准备离开了。 所有人好像都对门边处坐着闭目养神的男人习以为常。 岑声声的水性笔笔帽在刚才讨论的时候不小心滚到地上去,这会儿人都走的差不多了她才想起来站起来找。 四下扫视一圈,她自然注意到门边上不久前还在指点她迷津,这会儿不知道怎么就突然闭着眼睛的男人。 抬眸同林哲辉视线碰上,对方从她眼神里看出不解,解释道:“没事儿,不用管老大。” 他还想要问岑声声准备怎么回去,兜里的电话铃声突兀响起。 林哲辉忙按下静音键,接着长话短说同岑声声交待。 “我这边有急事,得先走一步了,声声,你一个人出去可以吗?需要我找个人送你出去吗?” 岑声声连连摇头,表示自己一个人完全可以。 “那行,那我先走一步,你有事再联系我。”林哲辉拿着本子快步走到门边,又想起来多交待她一句,“你收拾完直接出来就好,不用关灯。” 岑声声点头应声,房间里除了门边的闭着眼的男人就只剩下她了。 她快速地将材料整理完塞进书包,轻手轻脚地将椅子归位。 要出门,她不可避免地要路过周时慕。 鬼使神差地,在快要走到门边时,岑声声第一次大着胆子多看了人一眼。 挡住那双凌厉的双眸后,他身上的攻击性似乎都被掩藏的干干净净。 这样近的距离,岑声声意外发现,周时慕的左眼下眼睑的中间处,似乎还有一颗淡褐色的小痣。 她发誓,她这一眼最多只停留了不过两秒钟。 可男人的眼皮偏偏就在那瞬突兀掀起,与她那好奇心驱使下而停留的视线直直撞上。 “怎么?”他神色淡淡的,好似对睁开眼看到的人毫不意外。 岑声声完全慌了神,哑声愣在那里,不知对自己的过度窥探作何解释。 那双墨黑到深不见底的双眸里有情绪化的东西一闪而过,继而眸光渐沉,同她错开视线,“从医院过来的?” 虽是问句,但他的语气很是笃定。 尚且没明白他突如其来的问话,就又听他淡淡道:“阿琛恢复的如何了?” 刹那间,岑声声脑子里那根隐藏了好些日子紧绷着的弦啪的一声崩的粉碎。 她后知后觉地意识到那丝一闪而过的眼神莫名熟悉,与那晚在翠岭山半山腰上如出一辙。 第09章 副驾驶 晚上宿舍夜聊,说起隔壁寝室最近出了大事。 隔壁宿舍的楚莹最近正在和谈了五六年的男朋友闹分手,据说是因为最近找实习的时候和实习单位的一个男生有了牵扯。 听说那个男生是京市本地人,又有房有车,自从认识了楚莹后就跟发了疯似的缠着追人,哪怕知道她有男朋友也没放手。 多番砸钱攻势下,楚莹好像,真的动摇了。 “声声?声声?”孙瑶连着叫了好几声,岑声声才回过神。 她从中午自云翎回来后就一直失魂落魄。 因为周时慕最后的那句话,她当时满脑子都是他认出自己是靳逸琛的女友,也必然记得那晚在翠岭山的事,连解释都忘了做,吓得落荒而逃。 “什么?”她扒着床沿朝对床的孙瑶看了眼,“我没听见。” 孙瑶叹了口气,没复述问题,先道她的反常,“声声啊,你怎么今晚一直浑浑噩噩的啊,跟你讲话总是慢半拍,是不是不舒服啊?” “没、没事,可能下午出去了一趟太累了。”岑声声垂下眼眸,有些窘迫的解释。 “我是说,跨年那天晚上,我们宿舍楼这边不是有人搞那个无人机灯光秀道歉的事儿嘛,你当时在宿舍有没有听说什么啊?” “啊?”岑声声不由更紧张,甚至内心隐隐生出些心虚和歉疚,“怎么突然说起这个?” 她从一开始就没敢同大家说起男朋友的身份,现在也更不知该从何说起。 “我们在猜这个是不是就是为楚莹弄的啊?”孙瑶继续做思维发散,“不是说现在等着上位的这个是京市人,还很有钱嘛。不然楚莹也不会狠下心斩断四五年的情丝吧?” “我……我不太清楚。”岑声声缩在被子里,手指不自觉攥紧,想解释。 “不对啊,我记得当时女主的称呼好像是SS。楚莹这两个字好像都跟S没关系吧?”许悦迎接过话茬。 “说的也是。”孙瑶点了点头,忽又觉得不一定,“也说不准呢,或许是小名呢?双双?穗穗?莎莎?姗姗?” “你怎么不说还有声声呢?”许悦迎突然幽幽开口。 “怎么可能是声声嘛!”孙瑶被她这幅无语的语气触到,笑着锤了下被子,“你可别拖声声下水涮啊哈哈哈。” 她俩纯粹只是开玩笑调侃,但当事人岑声声确实真的心跳都漏了一拍。 她下巴抵着被褥,双手捏住两边的被子,犹豫着问她们,“为什么不可能是我啊?” 孙瑶和许悦迎同时爆笑出声。 “要真是你,我一定帮你宣传个三天三夜,咱宿舍终于出息了,傍上大款了!” “声声,你这个想法虽然很大胆,但是相当符合我们群名的定位,美少女暴富群!” “哎呀不要歪楼了啦,我们不是在八卦楚莹的事儿嘛!” 她们压根没有把她的话当真,岑声声反倒越发有种骑虎难下的感觉,好不容易鼓起的勇气又偃旗息鼓了。 算了,还是以后有机会再解释吧。 — 隔天下午,岑声声刚同张景同汇报完进展从他办公室出来,靳逸琛突然打来电话。 岑声声快步走到廊道尽头人少的地方接通jsg了电话。 按理说他应该明天下午才能办理出院,但岑声声却明显察觉到他周围的杂音喧闹。 隐约伴着摇滚伴唱的背景音,听曲风应该是靳逸琛常去的某个酒吧。 “你不会去喝酒了吧?”岑声声简直不敢相信,才因为饮酒过度送进医院,甚至还没过了医生建议的出院节点,他竟然再次…… “你、你是提前出院了吗?跟医生说了吗?” 靳逸琛没所谓地嗯了声,再没有别的解释。 “医生说你最近不能再喝酒了,阿琛,你——” 岑声声真的被他无所谓的态度着急到了,知道自己现在的语气很不好,连连深呼吸,努力让自己说出口的话不那么生硬,“你别不把医生的医嘱当回事啊。” 靳逸琛却多少觉得被她败了兴致,语气也没有多好。 他临时起意打的这通电话可不是为了上赶子听一个处世不深的女学生居高临下地教育他。 什么时候连岑声声都有资格教他做事了。 不过是因为就在刚刚陆宴周说这周五晚上要给他那妹妹办个生日会,还特意跟他提了岑声声。 他只是好奇,岑声声是什么时候入了陆宴周的眼。 “我倒是越来越摸不透你了。”电话那端,靳逸琛不知是开玩笑,还是真的在意,“我都不知道你什么时候连人家妹妹都给俘获了。” 岑声声比他还状况外。 她甚至连陆宴周的脸都记不清,又怎么会还同他的妹妹再有什么交情。 “我…我可以不去?我真的不认识陆先生的妹妹,或许是看在你的面子上……”岑声声的气势不自觉败下来。 她记得陆宴周同周时慕的关系很近,周一在云翎落荒而逃后,短时间里,她不太敢再和周时慕碰面。 靳逸琛这次很意外的没有深究,也完全没有非要强求她去的意思。 “行。”他难得爽快,“那你自己乖一点,我回头再带你出去玩。” 接下来的两天岑声声都泡在实验室里,论证实验不断推翻、重来、推翻再重来。 周五下午四点左右,她刚从测试仪器里将最新一组实验数据导入电脑绘图,右下角的工作软件弹窗里通知消息闪烁。 岑声声点进去,看到张景同一秒前发来的消息。 【上回你去云翎带给周老板签的合同后来给我了吗?】 岑声声满脑子问号,他什么时候让自己给周时慕带过合同?? 她只有周一那天去过云翎,并且很确定老张没给自己派过这个活。 不等她将锅甩出去,新的锅就丢过来了。 【哦我记岔了,忘记给你带过去了,我刚给周老板打过电话了,他现在人还在公司,你过来拿一下去找他签个字。】 【顺便把你最近的实验论证进展和他们那边交流交流。】 岑声声还在编辑的忙着实验论证的理由瞬间没有了说服力。 行吧,她没有退路了。 她换了衣服出了实验室直奔张景同的办公室。 到办公室门口发现他人都已经不在办公室了,房间门锁着,那份要她立刻送去的合同装在透明文件袋里直接挂在门把手上,附一张便签纸贴在首页上。 【签好字扫描一份电子版提交到系统里,我的账号密码你都有,今晚十二点前是截止日期,别忘了。】 是张景同一贯的作风。 岑声声叹了口气,拿上文件袋出了院楼直奔学校北门打车往云翎去。 路上有些堵车,到云翎时已经快五点了,她上次来时林哲辉已经帮她添加了入园权限,这次进园无比顺畅。 只是进了园区后,她也不知道该去哪找周时慕,也没有联系方式,只能迂回联系林哲辉,将张景同交代的事言简意赅的表达清楚。 林哲辉给她发了周时慕办公室的位置,还附带了一串数字。 【如果找不到,就直接给老大打电话。】 岑声声知道时间紧迫,强迫着将那些私人情绪压下,快速地按房间编号找到周时慕的办公层。 在犹豫是否要在到他办公室前先短信知会一声,没曾想一出电梯就迎面碰上了人。 迎着对方淡漠如常的视线,岑声声硬着头皮直截了当递出手里的文件袋,“周总,片上测试的合作合同,需要您签个字,张老师说已经跟您打过招呼了。” 周时慕同她点头算作打了招呼,只是并未伸手接,反倒越过她先一步按停了就要下行的电梯,迈了进去。 岑声声木楞地转过身看着轿厢里的人,一时没了下一步动作。 “不进来?”周时慕沉着声神色如常地问。 也是,签合同没说一定要在他的办公室。 抬脚跟着他再次迈进电梯轿厢,岑声声下意识地紧贴着轿厢边缘,站在离他最远的边角,细白手指紧紧捏着文件袋。 余光瞥到他按下的是地下一层,岑声声觉得好像情况不太对劲。 “您……”视线再次同他对上,岑声声不确定地开口,“您要看一下合同吗?” “嗯。”周时慕好像才想起来接过她手里的文件袋,只是接过后也只是捏在手里,完全没有打开的意思。 电梯下到负一楼,他先一步迈出去,带着岑声声刚给他的合同。 不远处的那辆暗黑色Maybach车灯闪了闪。 岑声声不确定自己是否还要再继续跟上去,只是她身上还背着今晚十二点截止的deadline。 她没有别的选择,只能选择追上去。 “您方便现在就签完给我吗?”她在黑色漆身的车前站定,面上有些窘迫,“学院的系统里合同提交的截止日期是到今晚十二点。” 周时慕拉开驾驶车门,闻言顿住动作,“不太方便。” 他抬腕看了下表,耸了下肩,言简意赅,“我现在着急赶一场生日会。” “那——”岑声声僵硬在原地,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办。 “如果你不介意的话。”周时慕眼神示意了下副驾驶的位置,“可以和我一起过去一趟,我会在到场后尽快找个安静的地方确认合同条目。” 第10章 生日会 岑声声有些犹豫,不知道周时慕的这个提议里是否掺杂了对她个人的情绪。 她不确定,他此刻的提议是否是出于某种目的而刁难。 直到车子开出地下车库,重现的日光才让岑声声整个人清醒了些。 她终于意识到,或许,她还有机会和周时慕解释清楚。 车子出了园区速度渐渐攀升,岑声声视线不自然地聚焦在某处,努力维持着面上的平静,只是发颤到不自觉带了些哭腔声音还是出卖了她。 “那晚在翠岭山的事,我一直没有找到合适的机会跟您解释。我当时太紧张了,不知道怎么就看反了6和9,然后……认错了人。” 周时慕只是轻抿着唇,没有开口。 余光里,看到她纤细的脖颈垂的更深了,纤薄的后背微微弓着,一副委屈畏怯的模样。 “对不起,我当时脑子有点懵,真的不是故意…您。” 那个字眼,她甚至都不敢再说出口。 岑声声紧张到闭了眼,睫毛止不住簌簌发颤,凝神等他的回应。 “怕我?”沉寂的半分钟后,周时慕突然开口的嗓音低沉。 这个回应并不在岑声声的预想范围内,她诧异地抬起头,不解地看向他,“嗯?” 周时慕唇角勾着丝若有似无的笑,“为什么要道歉?还是觉得我会对你做什么?” “不是,我没有。”她慢半拍才反应过来该否认,“上次的事,您没误会就好,谢谢您的理解。” 驾驶位上的男人随意地点了点头,像是认同了她的态度,只是话题好像并没有要结束的意思。 他骨节分明的大手轻抚方向盘,视线落在前方的车流上,根根分明的浓密长睫毛微垂着,很是无所谓的散漫模样,“你就行。” 岑声声反应了下才听明白他这话的意思。 “好。”她局促地点点头,按他的要求纠正自己的称呼,“谢谢…你。” 这个话题算是结束,岑声声也不会有更多的话题能够同周时慕交流,缩在副驾驶的角落里,尽力降低存在感。 车内一时间再次陷入沉默。 驶出一段冗长的拥堵区,车子进入郊区快速路,车况转好,车速也终于再次提了上来。 “是陆宴周妹妹的生日会。”周时慕重又开口,“大概还有十分钟的车程,到时候你跟着我就行,如果你不自在的话,一会儿可以待在车里。” 岑声声一直维持地缩在一角的动作几乎快要僵硬,听到他再次出声,倏地坐直了身子。 她的确不自在,只是一个人留在周时慕的车里,比较起来似乎更加不合适。 “不、不用,我一起。” 下一秒她开始摸口袋里的手机,想要给靳逸琛提前说一声。 她早该反应过来是参加陆宴周妹妹的生日会,她先前和他说了不来,现下再突兀出现,又是和周时慕一道,难保他会不高兴。 点进同靳逸琛的聊天对话框,她飞快地编辑前因后jsg果,预备给他发过去。 岑声声过于专注,以至于平稳疾驰在快速路上的车身在那瞬很突然地左右大力晃动了下她毫无防备。 注意力都在手机上,身体失去了平衡,手机也“噗通”一声从腿间滑落,她条件反射地躬身想要去捡。 与此同时她的身子完全不受控制地往前倾去,驾驶位上的人遒劲有力的右臂及时地横到她的前身,比安全带更先挡住了她继续前冲的力道。 确认她稳住身子后,周时慕的手迅速收回,抬眉看了她眼,问她是否磕碰到。 岑声声摇了摇头。 只是手机在刚才混乱中滑了下去,她侧过头想看看脚下的空间。 “或者我靠边停车你再找一下?”周时慕余光瞥到她的动作,像是很随意地发问。 “不、不用麻烦。” 岑声声不好意思他特地停车让自己捡手机,也就只能等到地方停下车再说了。 陆宴周包下了整个云水山庄给虞茵办生日会,极尽奢华,邀了大半个圈子的人。 十分钟的时间很快,周时慕的车子在山庄门口的最外围一道门禁识别通过,缓缓进入庄内。 比起周围一圈红橙黄绿的骚包跑车,他的车其实低调多了,可挂着京A开头的连号车牌想不吸引人注意力也难,他的车一驶入山庄内,就有人迅速通知了陆宴周。 连带着传进来的还有周家的这位爷今天副驾上还多个姑娘的爆炸消息。 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陆宴周正哄着虞茵商量作为主人能不能对到场的某些不速之客稍稍宽容一些些。 怪也怪他,先前跟她提了那夜在翠岭山疾风俱乐部遇到靳逸琛的女朋友精致的像个娃娃的事儿,吊足了这小祖宗的兴致。 她难得就那么一个烧钱的爱好,听说有娃娃一般的真人,一定要他让靳逸琛带过来看看。 谁曾想今晚靳逸琛倒是带人来了,只是带来的人却不是岑声声,而是那位最近刚回来的前女友,以及前女友的一圈小姐妹们。 陆宴周也是今晚上才知道,这丫头早些年还和秦柚姗的小姐妹团有过些摩擦。 那些个一向自诩血统高贵的大小姐们,大概从来也没瞧得上过这位半路才入了陆家门的继女。 他这一出,不但没讨着巧,反倒还正撞枪口上了。 “有意思,老三的副驾驶上居然会有女人。” 陆宴周抬手轻轻点了下还在甩脸子的小祖宗的额头,逗她,“不想去看看?何方神圣能搞得定他这尊大佛?” 确实是非常好奇的。 虞茵在好奇心这点上从来没有持久力,毫无负担短暂地原谅了陆宴周,跟着人迅速下楼往停车场方向去。 穿过大厅人圈时,她又不可避免地视线扫过被几人圈围在中心的秦柚姗,穿一身高定粉纱公主裙,笑意盈盈,不知道的还以为今晚的主角是她呢。 虞茵无语地翻了个白眼,骂了句晦气。 穿过欧式风满满的灰白色廊道,她跟着陆宴周的脚步来到后院的停车场。 这里车并不多,来这的大多数人车并没机会停到这,但周时慕的车,向来都有他的专属车位。 他们来的正巧,站在廊道边沿慢条斯理地看着不远处的黑色的Maybach刚熄了火。 车里的人却并没有马上下车的意思。 “我靠玩这么刺激的吗?”虞茵捂着嘴压抑着激动的情绪,压低了嗓音问陆宴周,“三哥这就要把持不住了吗?” 也不怪他们多想,这里路灯昏暗,从他们这的视角看过去确实昏聩不明。 只隐约能看到驾驶位上的男人大半个身子倾身往副驾驶的方向过来,劲瘦的长臂抵着副驾驶的车窗上,几乎完全将副驾驶的人拢在怀里。 车里,岑声声正弯下腰去找手机,本来就光线昏暗看不清,又很突然地意识上整个人上方拢过来一团黑云。 她正僵硬着不知所措时,突然前眼前一片清亮,有暖黄的灯光从头顶洒下来。 “谢谢。”她低着头瓮声瓮气地道谢。 拿了手机下了车,看到有人从不远处的走廊往这边过来。 岑声声下意识地往周时慕的身后站了站。 等人走近了,她看着面前眼熟的面庞,想起来他就是那晚在翠岭山笑着问她是哪家的那个男人。 “这是被什么绊住脚了吧,这么晚才来?”陆宴周满脸的不怀好意踱步过来,走近了些看清了身边姑娘的脸,他更是不可思议地摸了摸下巴,笑的很是意味深长。 “岑…声声?”他视线直直落在岑声声的脸上,带着岑声声辨不清楚的情绪,“听阿琛说的,我还以为你今天不来了呢。” 岑声声很意外陆宴周居然记得她的名字,礼貌地唤了声“陆先生。” 虞茵的注意力大半被岑声声攫取。 圆圆的小脸蛋粉粉嫩嫩的,一双圆又大的眼睛扑闪扑闪的,小巧挺立的鼻梁往下,一张红润莹亮的唇。 啊啊啊啊,她真的好可爱啊!!! 别说周时慕把持不住,这给她她也把持不住啊!! 周时慕完全不搭理陆宴周的阴阳怪气,从车里拿出个礼盒,朝他身后的虞茵扬了下,“生日快乐。” 虞茵这才艰难地将自己的视线从岑声声脸上移开,接过礼物,很敷衍地道了声谢。 意识到她是陆宴周的妹妹,也就是今晚的寿星,岑声声很不好意思看着来人解释,“我临时来找周总签个合同,叨扰您的生日宴,没来得及准备礼物实在是不好意思。” 她双手合十朝虞茵躬了躬身,“祝您生日快乐陆小姐。” 虞茵极力压抑住内心疯狂冒泡的“她好可爱!!”免得吓着这个可爱娃娃。 “别这么拘谨,叫我茵茵就好。”走两步上前非常自来熟地挽住她的胳膊,“你就是声声吧?我可以叫你声声吗?” “还有没关系,别这么在意,我才不要什么乱七八糟的生日礼物,我什么都不缺!人来了就好啦。” 虞茵热情又小心地拉着完全手足无措的岑声声往大厅走,陆宴周看了眼两人渐行渐远的背影,这才转过身,一脸认真地看向周时慕。 “Seriously?别告诉我你只是大发善心?” 第11章 红酒渍 岑声声暗暗感慨陆家的大小姐太过热情,自己毫无招架之力,只能被动地被她安排。 瑰丽堂皇的大厅里,陆宴周请了国内首屈一指的大提琴家带着团队为陆家最珍视的小公主演奏最华美的祝福。 只是现在的虞茵小公主压根没有欣赏这些的心思,她的所有注意力都在新新出现的娃娃一般的岑声声身上。 虞茵只感觉到她的手好软好软,捏在手里像棉花糖一样,可她明明并不胖,甚至还是偏瘦的体型,偏偏身子却是异样的软嫩。 甚至贴近她站着时,虞茵还能闻到她身上那股若有似无得淡淡的香味,不是任何市面上的人工合成的昂贵香水味,而是她自己身上自带的那种、天然的温软香气。 虞茵觉得自己要完全沉溺在岑声声带给她的梦幻世界里了。 步入大厅的外围,目光所及的男男女女都穿着各色华服,只有新进来的岑声声,裹着奶白色的羽绒服,显得格格不入,也最引人注目。 周遭已经有小声的议论声,虞茵这才反应过来应该帮岑声声换件合适的衣服。 岑声声就这样被半拖着来到了二楼虞茵的专属休息室。 对上面前这个不断拿着各色礼服在自己面前兴奋比划的大小姐,岑声声终于还是忍不住出声阻止。 “陆、陆小姐,您别费心了,这些贵重的衣服,我、不太适合我。” 看着岑声声一张白嫩的小脸皱巴着,虞茵立刻止住了动作。 她放下手里的衣服走到岑声声面前,握住她的手,真诚道歉。 “对不起,是不是我冒犯到你了声声?相信我,我没有别的意思,我只是很喜欢你,然后很想要——” 虞茵斟酌着说出那个词。 “想要装扮你。” 岑声声抬眸同她对视,有些尴尬地笑了笑,“不是,陆小姐您别这么说,我、我只是觉得我不属于这里,也不属于这些华贵的衣服。” 虞茵摇了摇头,“你果然在生我的气,你一直称呼我陆小姐、或者您,其实我不姓陆,我叫虞茵,但我更喜欢你叫我茵茵。” “好,茵茵。”岑声声此刻来不及细想她为什么一直强调自己不姓陆,顺从改口,“我只是不太明白您,不你为什么对我这么好?为什么想要装扮我?” 虞茵一脸真诚地看着她,“我坦白,我的确有喜欢装扮洋娃娃的癖好,也觉得你长得特别精致可爱,就像娃娃一样。” “嗯?所以你是想把我当成人偶娃娃吗?”岑声声不自觉眼里闪过丝诧异,甚至有些不明惊慌。 “不,不是这样。”虞茵摇头否认,“我完全没有物化你的意思,如果我说是因为我很喜欢你呢?我想要让你穿漂亮的裙子只是jsg因为我觉得你配得上。我觉得这些衣服穿在你身上一定更有意义。” “可是我们明明第一次见面。”岑声声不解她的喜欢从何来而。 “生在这个圈子里,我其实很会洞察人心的,声声。”虞茵坦然笑着看她,“你和楼下那些人不一样,你简单又单纯,所以我喜欢你不是很正常嘛?” 岑声声最终还是被虞茵说服,在自己的再三坚持下换了一件最低调的奶白色修身丝绒长裙。 虞茵异常满意,这套简约款式的长裙穿在她身上更显清丽脱俗,还很好的勾勒出她完美的身材曲线。 她开心地牵着岑声声的手,邀她踏进大厅,参加自己的生日宴。 顺着旋转楼梯一步一步往下时,大厅里攒动的人头逐渐发现了旋转楼梯上缓缓而下的两人,一个明艳大方,一个精致脱俗。 穿着一身红裙的虞茵是今日的绝对主角,作为陆家的小公主,早就有美貌的盛名在外,很多人早早便被惊艳过。 而此刻她身侧站着的另一位,一袭白裙的陌生面孔,竟然也完全没有被压制住,反而很好的平分秋色。 陆宴周在角落处看到虞茵终于露出的今晚第一个真心的笑容,还是因为她身边的岑声声,也算是了了心头一件大事。 本想同人炫耀一番,扭头却见周时慕这人正非常不解风情地低头翻看手里的纸质文件,顿时觉得一口气憋在心头,实在是暴殄天物。 毕竟这是虞茵的生日会,虽然是设成自助酒会的形式,但虞茵一踏进来,便身不由己地会成为周围人社交的重点。 不断有塑料姐妹过来同她商业互捧,虞茵也察觉到身侧的岑声声很不自在。 注意到她不住小幅度地左右张望着,虞茵突然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岑声声到底还是靳逸琛的女朋友,这样陌生的环境里,她应该很想去找他。 不免内心愤愤不平,那个不久前挽着前女友秦柚姗进门的渣渣,到底哪里配得上这样可爱温软的可人啊!! 可也不能真挡着人不去找自己的男朋友,只能先放她自由,说晚点再去找她。 得了自由,岑声声倒真不是先去找靳逸琛,而是满场寻着周时慕的身影,她还没忘记自己过来的唯一目的,是为了促着他在今晚十二点前签好合同。 只是她才落了单,就有两位秦柚姗的无脑跟班过来替好姐妹出头了。 从看着她高调入场开始,这群人就盯上了她,只是碍于虞茵一直在她边上护着。 平日里虞茵烦的连个眼神都懒得给她们,她们自然也知道虞茵不好惹,哪怕只是陆家继女的身份,可她背后有陆宴周这尊大佛把她当命根子护着。 虞茵自然是得罪不起了,但要踩岑声声,那便是如同踩一只蚂蚁一般简单了。 染一头红色头发的女人挡在岑声声的正面,视线自上而下扫过她,一脸嫌恶,“你就是琛哥包的那个学生妹?看上去也不怎么样嘛?” 边上人一唱一和,“哎呀,你不懂,这些人很没有底线的,只要给钱,什么都能玩。” “瞧瞧,装的一副清纯样,背地里比谁都脏。你说说今天这场合,你觉得你配吗?这有你的位置吗就这么巴巴的跟过来啊?” “就是啊,怎么这么不要脸,琛哥不带你过来还偏要追过来?” 岑声声其实在二楼露台的时候就看到了靳逸琛和秦柚姗的背影,很是亲密,是在她的感情观里不该和前任有的距离。 说不失望不难过是假的,只是今晚这不是她最重要的事,她也不愿意在虞茵的生日会上闹不愉快。 “不是我说你,包养就要有包养的自觉性,这种场合你来干嘛呢?不会以为哄了虞茵穿上她施舍的衣服就真成人上人了吧?” “怎么?理亏说不出话来了吗?”红头发边上的羊毛卷甚至抬手推了下岑声声的肩,“当婊子的时候怎么不知道会有今天呢?” 岑声声懒得搭理她们不是因为怕事,是真心觉得和这种人多费口舌是一种很蠢的举动,但是现在她要是一句话不说好像还真是自己心虚一样。 “不管你为谁出头,但我觉得躲在背后不敢过来的人,才更可悲。还有,鉴于我和靳逸琛现在还是正常的男女朋友关系,所以你们背后那位等着上位的,现在叫小三!” 红头发那位被她这副语气镇住,羊毛卷的那位则突然不管不顾地将手里的红酒顺着岑声声的肩头泼了下来。 “你骂谁小三呢?!” 岑声声这下是真的再理智也忍不了了。 她可以无视这种无脑的言语互怼,但不能在对方将虞茵借给她的漂亮衣服弄脏的情况下还无动于衷。 毕竟真的很贵,而且还牵扯到无辜的人。 她几乎是没有任何停顿,身高优势下,她直接将手里的红酒朝对方兜头泼了下去。 只可惜杯中的酒液不多,比起自己身上的大滩红酒渍,对方身上的痕迹几不可见。 但这反抗的举动直接刺激到对面人崩溃到失态,立刻就尖叫着扑过来。 这一小圈的闹剧终于吸引了周围人的注意,一圈人都围了过来。 “琳琳。”秦柚姗站在靳逸琛边上,一副胜利者的姿态,满是高高在上的优雅模样,“看在阿琛的面子上,别和岑小姐一般见识,阿琛会不高兴的。” “行,琛哥的面子我当然要给,但是她泼我一身酒,琛哥,你总要给我个说法吧?”羊毛卷和秦柚姗对视了眼,只字不提自己挑衅在先,继续咄咄逼人。 可明明明眼人都看得出来,岑声声才是那个身上大片红酒渍的人,但那又如何,把白的说成黑的是她们这群人的特权。 “声声。”靳逸琛眯着眼居高临下地审视她,“给琳琳道个歉,这事儿就这么过去了。” 见她愣着不开口,靳逸琛的语气加重了些,带着明显的不悦,“声声,不要闹,听话。” 这边动静闹大,被外围圈着的虞茵也挤了进来,一眼看到岑声声白色裙子上大片刺眼的红酒渍,气到冒火,心疼地直接将人揽进怀里,质问靳逸琛,“凭什么道歉?你没看到声声也被泼了酒吗?” “所以呢?”靳逸琛的语气好像岑声声被泼酒是应该,而羊毛卷被泼酒才是大事一般,“虞茵,我的私事你别掺和。” “私事?”虞茵简直无语了,“这算哪门子的私事?!” “声声是我的女朋友,我替自己不懂事闯了祸的女朋友善后,就不牢外人插手了吧。”靳逸琛仍旧冷着脸,丝毫不退让。 周围的目光尽数落在她身上,像要吃人一般,戏谑期待着她的小丑反应。 岑声声默然看着一脸淡漠看着自己的靳逸琛,突然觉得自己好像从来不认识他。 这一出闹剧,她到底在期待些什么? “阿琛,这话是不是武断了些。”人圈外围,岑声声听到一道算不上熟悉的声音递过来。 顺着声源,围着看热闹的人自觉让出一条道。 大家心知肚明开口的人是谁,周围突然安静的可怕。 阴影尽头的男人漫不经心地往这边过来,面上还挂着若有似无的笑,语气很是随性。 “阿琛的私事我是不该插手,但有一点,岑小姐身上的这件孤品,是我高价购得,我喜欢的很,可惜现在被红酒渍染了色,是不是我也需要一个交代了?” 他缓步走到虞茵和岑声声的身后,垂首很无所谓地拂了拂手上不存在的灰尘,再抬眸时面上已是一副冷厉神色,那双墨黑的眸子里噙着的迫人寒意丝毫不掩。 “我也不为难人,冤有头债有主,我的这事儿是谁干的。”他轻嗤了声,“别浪费我的时间,自己站出来。” 周围一圈人面面相觑,一个个的连口大气都不敢喘。 都说周家的这位祖宗这些年年岁渐长,性子早已收敛了许多,平素也不轻易发火,但谁也没忘记早些年,这祖宗真发起火来,不脱层皮是别想结束这事儿的。 “三…哥。”羊毛卷的那位颤着声朝前迈了一步,“都是、是误会。” “误会?”周时慕好像听到了什么笑话,定定地看着她,“我说是误会了吗?” 秦柚姗面上也挂不住了,毕竟冯琳是替她出头,她也不能真的不管。 “三哥。”她讨好地看向周时慕,“别和琳琳一般见识,她今天喝多了,您就饶她这一次吧。” 周时慕哂笑了声,“真他妈好笑,现在是什么阿猫阿狗都能和我攀亲戚了?” 第12章 女朋友 京北周家涉及面盘根错节,周家老爷子明面上是退了,但其实不过是换了个身份,现在站在台前的依旧是他攥在手里的风筝,飞的高不高权且看老爷子手里的线放不放。 膝下两个儿子也都按部就班的安排在缺口处,长子周衍山娶了世交楚家的独女,也算是青梅竹马,琴瑟和谐。只生了一个儿子jsg周之羡,后来受楚家影响,坚定了拿了手术刀。 次子周近水则是在家里安排下和老爷子早年外放时结识的故交家的女儿结的亲,婚前也没加过几面,早些年确实没什么感情,多年来也只育有一个女儿周冉阳。 后来因为家里安排,两人赴美深造。异国他乡两相无依之下反倒真培养出了感情来,周老爷子快七十岁还能够抱新孙,更是喜上眉梢。 也正因如此,全家上下都格外疼些这一辈的老三周时慕。 这圈子谁都想往里面挤,人杂得很,这些年,有人称他三少,有人称他周公子,也有人称他周总。 那些同他关系亲近的,更习惯顺着周家的辈分称他一声三哥或者老三。 后来叫开了,越来越多的人乐意讨好地叫他一声三哥。 称呼与其他人不同些,倒也显得自己身份不一般。 只是叫的分外亲热,至于人究竟是哪位,周时慕可能压根没印象。 早些年,京北的圈子里,周家老三桀骜不驯、离经叛道的事迹不胜枚举,连周老爷子都压不住的混不吝劲儿无人不知。 如今年岁渐长,面上看着人倒是沉稳了不少,时间久了,这些人都快忘了,周时慕从来都不是个好说话的主儿。 被当众驳了面子,秦柚姗半点也不敢发作,脸色煞白,“三少,您大人不记小人过,是我失言了。” 一旁刚才无比嚣张的羊毛卷冯琳这会儿吓到发抖,几乎站不稳,她哭着看向周时慕求饶,“三少,我知道错了,求您高抬贵手,别和我一般见识,我、我现在就回去求爸爸——” 周时慕无言,只是单单挑了下眉。 冯琳面如死色,双腿僵硬到无法动弹,哭着接过边上侍应手里的冰镇红酒瓶,兜头往自己的头上浇下去。 一瞬间大片血红的酒液顺着她的头发流到眼睛,再往下浸湿肩颈的礼服,即便厅里暖气盛足,但冰凉的酒液兜头浇下来还是刺激的人止不住发颤。 但比冰凉的酒液更可怕的,是对面男人冷冽的目光。 冯琳除了止不住的求饶,什么都不会了。 “学什么复读机呢?怪没意思的。”周时慕说着好似轻飘飘的玩笑话般,可大家心里就是清楚的知道,这事儿丝毫没有结束的意思。 “我不是说冤有头债有主么,或者你现在可以选择告诉我,到底谁是真正的这个主?” 冯琳已经自顾不暇,抖着手擦掉眼角的液体,一脸惊恐地看向秦柚姗。 还未开口,这边秦柚姗连忙像抓救命稻草一般抓住靳逸琛的胳膊,哭腔立现,“阿琛,你知道的,我、我不是故意的,我什么都不知道,你帮帮我,和三少解释、解释啊。” 靳逸琛冷着脸没有看秦柚姗,目光只旧死死地盯着周时慕身前的岑声声,哑着声开了口,“三哥,柚姗平素任性惯了,今晚的事的确是个意外,这件衣服我们也一定照价赔偿,我代她道个歉。” 周围一片死寂,众人好像心知肚明,到底周时慕是在为衣服出头还是为别的什么出头,总之不会就这么算了的。 周时慕反倒先笑出了声,一副散漫模样,“这是做什么?虞茵的生日会,一件衣服本不该喧宾夺主,闹得这么不愉快,回头我还得给人道歉。” 虞茵仗了这么久的势正春风得意,听着话立刻接过来。 “三哥千万别这么说,既是三哥喜欢的衣服,自然要紧些。”她挺直腰背,笑的神清气爽,“况且声声是我邀请来的客人,在我的生日会上平白被欺负了,我忙着给声声道歉还来不及呢。” “倒是提醒了我,差点忘了。”周时慕眼里噙着笑,“岑小姐也是我捎来的,衣服倒是次要的,没护住她我也该担责任。” 他倏地站直了身子,朝前迈了半步,收起脸上的散漫模样,一副正经表情侧身看着岑声声道:“岑小姐,让你有这么一个不愉快的夜晚,我真的很抱歉。” 他甩了脸大费周章地为一件衣服出头,然后他说,衣服是次要的。 他存的是什么心思已是彰明较著。 岑声声完全木楞在原地,张了张嘴,半天也说不出一句话来。 这场面几乎已经让她本就不太利索的大脑彻底宕机了。 靳逸琛看他们这边一唱一和的模样,审视的目光逡巡在岑声声的脸上,脸黑到不行,“柚姗,给岑小姐道个歉。” 他疏离地叫她岑小姐。 这一出,任谁都看得出来,周时慕这是明目张胆的护着岑声声,当着他这个正牌男友的面,丝毫不顾忌。 他早提醒过岑声声,别去招惹周时慕,看起来,他以为省心听话的女朋友,似乎并不是那么回事。 秦柚姗滞在原地,不可置信地看着身边的男人,“阿琛?” 只是这次边上的男人丝毫没有护着她的意思。 “岑小姐。”她眼眶红的可怕,死死地盯着被众人护在中间的岑声声,除了低头没有别的选择,“对不起。” 岑声声不自觉地往后退了一步,心里堵得发慌。 后腰有股力道短暂停留一瞬,帮她稳住身体便立刻退开。 周时慕的声音从她身后缓缓而来,轻飘飘的,“这样就行了?” 莫名的,岑声声觉得这声音冷的她发颤,她或许不该害怕的。 只是这道声音份量太重,无端能够决定所有人的言行举止,毫无对错可言。 她承受不起,只觉得无比压抑,她讨厌这里的一切,真的一刻也不想呆下去了,只想要逃离。 她也真的这么做了。 — 裹着羽绒服踏进无边寒夜,沿着凄索的路边不过走了三四百米,突兀停下的红色LaFerrari车门打开,靳逸琛黑着脸推着她的后颈毫不顾忌地将人塞进车里。 岑声声吓到连呼救都忘了。 车子急速驶在漫黑无边的郊区快速路上,岑声声很熟悉身边人火气压抑的状态,他唇角下压,扶着方向盘的右手拇指一下一下轻敲着,彰示着手指主人烦躁不耐的心境。 两人都沉默无言,车速却疾速猛增。 发动机的声音越来越钝,岑声声感觉到轻微的风向变动已经能够轻易影响车身平稳。 “靳逸琛!”岑声声胸腔挤出全部的力量吼出来,觉得嗓子干哑难受,心脏也承受不住同他这样喜欢速度激情的人同等的边缘极限,“你疯了吗?到底想干什么?” “我他妈也想知道你想干什么!”靳逸琛猛踩刹车,轮胎挤压柏油路面的摩擦声音无比刺耳,车子急停在应急车道上,他侧头冷冷地看了岑声声一眼,“我是不是早就警告过你,离周时慕远一点?” “我到底是做什么伤天害理的事了?”岑声声真的不想哭,但她这会儿完全控制不住崩溃的情绪,一张口眼里的水珠就跟破了封印一般止不住的往外泄。 “是我跟前任不清不楚吗?” “是我放任前任肆无忌惮羞辱现任了吗?” “是我逼着自己的女朋友跟欺负了自己的人道歉了吗?” 她的男朋友,挽着前女友的手参加生日会,还在明知道前女友欺负自己的情况下不分青红皂白的让自己低头道歉,甚至当着前女友的面冷冷地称呼自己为岑小姐。 到底是谁发疯?到底是谁委屈啊? 靳逸琛真的快要被她气疯了,从乔扬暗戳戳告诉他岑声声今晚是从周时慕的副驾上下来开始,他就已经疯了。 明明是想要冷着她的,可想到她一个人大晚上在这荒郊野外打不着车他还是压着火气来送她了。 明明是他有数不清的关于她和周时慕的事想要质问,怎么却变成她质问自己了。 可偏偏看到她这幅梨花带雨的模样,他不知道为什么,突然不知道怎么开口了。 长指压过去,用力拂去她眼角的湿痕,力道让她眼角瞬间红起一片,靳逸琛难得耐着性子解释起来。 “声声。”他的嗓子哑得厉害,也满是疲态。 “我跟你说过很多次了,这个圈子太复杂,很多事情不是你想的那么简单。没有那么多的非黑即白,只有互相博弈,你懂吗?” “我和秦柚姗的确曾经是男女朋友,但也确实分手了。但是分手了我和她也永远不可能老死不相往来。” “我永远不可能给你这样的保证,我不妨现在就明确告诉你,我们两家永远都会有密切的联系,我不可能和她切断联系。” “我知道你在冯琳那里受委屈了,但是声声,你就不能为了我忍耐一些吗?她父母和我父母多有交集,你总不想还没见过未来公婆的情况下就先在未来公婆那留下不好的印象吧?” 岑声声半天再说不出一句话来。 的确好复杂,复杂到她连一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来了。 她明明只是想谈一段单纯、真挚又平等的恋爱,怎么就绕来绕去到最后总是变成让她听话、让她懂事、让她心甘情愿地被一群瞧不jsg起她的人欺负呢? 靳逸琛见她一直不说话,却止不住的落泪,凑近了些解开了她的安全带扣,一把将人捞进自己怀里,态度也柔和了许多。 “声声,你懂事一点,别闹脾气行吗?我真的没有那么多的精力反反复复地去照顾你这样幼稚的雌竞情绪。” 怀里的呼吸逐渐平复,靳逸琛的手指一下一下捏着岑声声的后颈。 “你今天真的让我很不高兴,我不是不让你来,我甚至之前也问过你了,是你自己不愿意来的。” “但是你今晚又背着我跟周时慕过来,你让我怎么想?” “还有,让他这么肆无忌惮毫不遮掩的护着你,完全不把我放在眼里。”他手里的力道突然的收紧,“声声,你到底给了他什么?” 短暂温柔的幻境转瞬即逝,后颈的痛感让岑声声立刻清醒,挣扎着推开靳逸琛的怀抱。 她冷冷地看着靳逸琛,一脸的失望,像是发怒的小兽一般嘶吼,“我什么都没有做。靳逸琛,我什么都没有做,我清清白白!问心无愧!” 第13章 她的事 车子再次缓缓启动,直到在京大北门停下,靳逸琛和岑声声谁都没有再开口说什么。 岑声声无比心累,垂首解开安全带就要下车。 “声声。”靳逸琛先落了锁,开口叫住她,算是给了个台阶,“你就准备这么走了吗?” 岑声声深深叹了口气,疲累地侧过身直视他,声音虚浮无力,“该说的我都已经说了,你还要我怎么解释,你如果不信我说什么也没有用。” “我只是听命于导师给他送一份合同签字,也是为了让他今晚能将合同给我才不得已跟过来,我也不清楚他为什么帮我,但我很确定,我什么都没有做,他也没有向我索求任何。” “甚至,因为你的前女友干的好事,我现在还没有拿到合同,也不知道接下来该怎么办。” 靳逸琛终究还是理亏更多。 “声声,我们都退一步,不闹了行吗?”他手伸过来握住岑声声冰凉的小手,“后天就十六号了,你的生日到了,我们到时候好好的吃一顿饭,我好好陪你过生日好吗?” 那股子委屈的劲儿就在一瞬间,岑声声刚压下去的眼泪又要涌出来了。 发生了这么多事,她也很想相信靳逸琛是真的有把自己规划进未来的说辞。 他们的身份悬殊,家境之差天堑鸿沟,原本只是勇敢地想跳进这熔炉与他热烈的爱一场,不求结果,不计后果。 既然终究不会有结果,或许现在这样也很好了,她应该满足的。 “好。”岑声声红着眼看着靳逸琛,声音沙沙的,“我们讲和。” 就最后再骗自己一次吧。 像她勇敢的选择靳逸琛一样,无畏地相信他,赌他或许还是对自己有几分真心在。 靳逸琛终于也心情舒畅了些,勾唇笑了声,将人再次揽进怀中。 知道关于周时慕的话题该结束了,但是让岑声声下车前,他还是忍不住再次强调一遍。 不知为何,他总觉得有些事情在脱离他的掌控,偏离它原本的轨迹。 “听我的话,离周时慕越远越好,他从来不是大善人,也不可能无端发善心,他做什么都是有目的性的,一定是想要得到些什么。” “声声,你玩不过他的,惹恼了他到时候我都不一定能护得住你。” 岑声声闷闷地嗯了声,总之她本来也没有想要招惹他。 靳逸琛的车子没多做停留,等她下了车就很快驶离,空荡荡的校园门口,岑声声垂首看了眼时间,已经快十一点了,她的合同还不知道在哪里。 手机里就有下午林哲辉给的周时慕的电话号码,她应该立刻拨过去,但在此之前她得想到办法,如何让一个向来众星捧月、难得一次大发善心却被人拂了好意的大少爷,宽宏大量地原谅不识抬举的自己。 拨过去要怎么解释,周时慕明明是帮自己撑腰,她却在关键时候擅自逃跑的事。 这种关键时候掉链子的破事,不说周时慕了,就落在她头上她也得生气。 或许她刚才真的不应该冲动离开,但正如靳逸琛一直跟她强调的那样,她当然也清楚的知道,周时慕不是她能够招架的人。 有些东西,她受不起。 正犹豫不决之下,手机微信连续震动着进来了好几条消息。 岑声声垂头丧气地点开,很意外地看到是林哲辉给她发来的消息。 一连好几张图片,正是她这会儿心心念念的合同电子扫描版。 紧跟着图片的是一条语音消息。 对这会儿正一筹莫展的她而言,这简直就是天降馅饼了。 岑声声不可置信地点到最后的语音条,将手机听筒附到耳边,直到听到林哲辉熟悉的语调,才觉得世界真实了些。 “声声,老大说这是你要的合同电子版图片,纸质版本的话会让公司行政同城闪送寄给你,你给我留一个地址和联系方式,我周一给行政。” “哦对了,另外老大说扫描的匆忙,没仔细检查,如果你还有别的问题和需求之类的,加他微信跟他直接联系就行,他电话号码你有,我下午发你了。” 谢天谢地,她正不知道该怎么办呢,两难的问题就这么顺利的解决了,她甚至都不用专门再去取一趟,快递就能解决麻烦。 岑声声心里堵着的大石头啪一声碎一地,她抖着手连忙给林哲辉发了句感谢的话。 停下脚步仔细翻了翻几张图片,周时慕果然不是谦虚,确实扫描的匆忙,边角、光线之类的处理确实需要矫正,只是她不可能真的加微信再去跟他反复沟通细节,这些她回去PS一下,虽然麻烦,但同样能解决问题。 晚上那么不识好歹地逃离,当然不是因为不忍心看秦柚姗那群人难堪。 她从来不是什么圣母白莲花,有人替她撑腰为难秦柚姗那群人,她真的没有爽到吗? 怎么可能呢?她明明脑内兴奋到飞起好吗? 狐假虎威的诱惑力简直让她上瘾,只是她同样清醒的知道自己和周时慕不是一个世界的人,也知道承他的情不是毫无代价的。 他撑腰的分量过于沉重,就像靳逸琛说的那样,那是个权利博弈决定对错的世界,连他们那些人都无法招架,她这样一个底层小市民,又如何有资格承受得住。 天下永远没有免费的午餐,而她很清楚自己没有什么能和周时慕等价交换的东西,换句话说,她受不起周时慕这么大的礼,她也相当有自知之明,明白周时慕不管要什么东西她都给不起。 她心里清楚,出于礼貌而言,她应该至少给周时慕发一条感谢的短信。 但她不会这样做,他们的接触最好就到这里就可以了。 她最好同他再无交集。 — 拖着疲惫的身子回宿舍,一进门便看到许悦迎和孙瑶都在收拾行李箱了,岑声声脑子还没完全清醒,昏昏沉沉地发问,“你们准备要去哪啊?” 孙瑶一屁股瘫坐在行李箱边上的空地板上,看她像个新新人类,“收拾收拾准备回家啊,不是要放假了吗?就等下周一年末组会开完我们就可以溜了啊!” 她摇着头啧了啧嘴,“声声啊,你真的是活的越来越无欲无求了啊,连放假回家这种头等大事你都不放在心上了吗?” 岑声声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她真的忘了这件事了。 主观故意的忘了。 她已经没有家了,就算着急回去也不知道能往哪里去。 来不及矫情细想其他,先抓紧时间把那几张合同的图片精修,然后卡着时间点登录系统,将图片上传上去。 终于完成任务,她匆匆洗漱,浑浑噩噩地爬上床,睡的昏天黑地。 这夜漫长,她似乎做了个很真实的梦。 如果要信命的话,估计大师在批到她的命格时,都得皱着眉止不住的摇头。 岑声声大概是那种最不想被欢迎来到这个世界的孩子了。 毕竟没有谁愿意是降生的同时,就失去了母亲。 岑山是她的亲生父亲,但一天没养过她,岑声声是外婆一口米糊一口奶粉养大的,稍稍大些记事后,岑山偶尔会来看她,给她买些玩具零食,但从来没有主动提出过带她回家。 后来上幼儿园后,岑声声常常看到别的小朋友的爸爸妈妈来接他们回家,而她只有一个外婆。渐渐地她开始羡慕,也会跟外婆哭闹,问外婆为什么爸爸还不来看她,为什么爸爸从来不接她回家。 外婆总是安慰她,岑山其实很爱她,只是爸爸他不懂得表达。 后来再大些,岑声声开慧后,也终于能分得清什么是真的爱她,什么是不懂表达时,大概也接受了岑山对她可能确实是没有多少亲情可言这个事实。 但她也学会了理解。 听说父母一直很相爱,所以这些年岑父可能在一定程度上一直怪罪她,毕竟确实是因为她的到来jsg才让他失去了妻子。 那些年,岑声声甚至一度活在这样的愧疚里,一直为岑父找理由开脱,他不是在逃避责任,他不是不喜欢自己,他只是很爱妈妈,所以对自己有怨怼。 后来长大后才意识到这想法有多可笑,外婆爱女之心又如何会比他少半分。 这样自我安慰的谎言在她八岁那年彻底幻灭。 岑山再婚了,他续娶的妻子小他快十岁,婚后没到一年便给岑山生了个儿子,一家人其乐融融,岑山渐渐地连偶尔来看看她都做不到了。 他也会给新生儿冲奶粉、换尿布,会小心翼翼地抱着孩子满屋子跑,也会接送儿子上下学,帮他拎小书包。 这些,都是岑声声只有在逢年过节的时候被允许上门时无意窥探的小事儿。 原来他什么都会,也什么都愿意做。 只是不愿意为她做罢了。 情绪不稳定的青春期里,岑声声捂着被子哭过无数次后,终于心平气和地接受了岑山就是不爱她,没有难言之隐也没有合理理由的这个事实。 但除此之外她好像并没有比别人缺什么。 年纪小不懂事的时候可能还有过羡慕的情绪,随着年岁渐长,她的心智成熟了许多,内心也随之更加强大了起来,与她相依为伴的外婆给了她这世界上最无私的爱,她精神世界很是充盈,从不是缺爱的贫瘠小孩。 后来她从南城来到京北读研,外婆便是一个人住。 舅舅舅妈不止一次让她搬去同住,但外婆一直不同意,岑声声知道,外婆是担心搬去和舅舅舅妈一起住之后,自己回家就没那么方便了。 可外婆年纪也越来越大,岑声声担心外婆一个人在家总归不太安全,也多次劝外婆搬去舅舅家,这样也好有个照应,可外婆一直很固执,就是不愿意搬。 去年四月份左右,外婆突然摔了一跤,万幸没有伤筋动骨,只是突然开始视力下降,越来越看不清楚画面。 舅舅舅妈带着外婆去医院做了详细检查,诊断结果是脑内肿瘤压迫视神经,考虑到外婆的年纪,南城那边的医生建议外婆直接来京北的军总附院,全国的权威,手术也更稳妥些。 医疗资源向来紧张,尤其是在京北,在最好的医院,一号难求。 知道外婆的事后,岑声声一度情绪崩溃,凌晨排队等挂号,拿着外婆的病历咨询权威专家的意见。 专家的态度相对乐观,但外婆的手术,排期得等至少半年以上,可老人的状况很难定论,毕竟意外总会发生。医生也只是对她的处境表示同情,但也不能保证具体的时间。 那天中午,京北的天气是真的好啊,明媚的阳光透过挑空的拱形玻璃照进来,把军总附院的一层观光大厅晒的暖洋洋的。 岑声声走在人潮里,阳光毫不吝啬地落到她的脸上,岑声声却只觉得前路一片黑暗。 大厅中央的二层台阶上,摆着一架白色的欧式钢琴,头发花白的老爷爷穿着燕尾服,垂首弹一曲最经典的曲目,《致爱丽丝》。 悠扬婉转的钢琴音潺潺送入耳中,岑声声坚持着走几步靠到一旁的侧墙,终于忍不住捂着脸蹲了下去,止不住的崩溃大哭。 这是外婆教她的第一首钢琴曲。 那天,同样还有个穿着考究西装的年轻男人,缓缓弯下腰向她递出一方纸巾,温柔地问她,“小姑娘,别哭了,要不要跟我说说出什么事了,或许我能帮到你呢?” 第14章 熟人局 快凌晨时,隐在长山路尽头静谧的周家老宅庭院门前,笨重森严的中式合金大门缓缓推开,黑色的Maybach车灯闪了闪,缓缓驶入院中熄停。 门口的警卫同他点头打了招呼后,又恢复了肃穆神情,视线落在远处。 周时慕松了安全带,两指捏着眉心缓了下,人还没下车,里面就有人先迎了出来。 “阿慕最近忙得厉害?算着有些日子没回来了,今儿怎么突然这么晚回来了?”来人脸上挂着慈爱的笑意,语气里倒也有些嗔怪意思。 “回来拿份资料。”周时慕推开车门下来,走几步上前抬手搭了下她的肩头,推着人往里走,“温姨,这么晚你们还没休息吗?” 温姨在周家干了大半辈子,尽心尽责。 周家人都忙,家里的三个孩子小时候,多是她照顾,是以周家的孩子们同温姨都亲近的很,从没有把她当外人看。 温姨声音放低了些,“下午家里来了客人,陪老爷子下了好一会儿棋,他今儿高兴,晚上多喝了两杯,才刚躺下。” 周时慕轻笑了声,“那千万别跟爷爷说我今晚回来,免得败了他的好兴致。” “你这孩子!”温姨轻拍了下他后背,“老爷子天天盼着你回来,你就贫嘴。” 周时慕径直去了三楼自己的书房,拉开书桌右侧的抽屉,从最底下抽出个暖黄色的文件袋。 他拉开椅子坐下,修长指骨绕开文件袋上方用作封口的一圈白线,两指撑开封口,将里面的一沓纸抽出来。 白纸页眉的地方打着军总附院的标志水印,这是一份出自周之羡的医学报告。 抬头的一排是病人的基本信息,入院时按照流程统一录入。 姓名:孙韵诗,籍贯:南城人,年龄:74岁,居住地址:南城市玄湾区井周街道30号。 — 岑声声再醒来已经日晒三竿。 她的床位在靠近南面阳台的一侧,绿丝绒的窗帘有些年头,顶部连接横杆挂钩的布料偶有缺失,随着日头渐高,一簇簇碎光便争先恐后地挤进来,洒在岑声声粉白色的枕头上。 她不自觉翻了个身,面朝向靠墙的那面,免得恼人的碎光落到她的脸上,哪怕闭着眼也眼前一片大亮。 听见她翻身的动作,孙瑶站在床下,仰头看过来,“声声,你醒了吗?” 岑声声闷闷地嗯了声,刚朦胧清醒的声音软绵绵的,“瑶瑶你是要接着收拾行李吗?没关系你收吧,我醒着了。” “不是。”孙瑶走过来,双手扒着她的床侧的铁栏杆,和这挤进宿舍的碎光一样的温暖。 她说,“要放寒假了诶,声声我们今天晚上要不要出去吃个大餐呀?” “对呀,我和瑶瑶商量了下,就去吃钟鼓街那家新开的川式火锅,怎么样?”许悦迎跟着出声,“你不是之前总说遗憾没去过川渝吃火锅,在京北试过的好几次又都踩雷,但这次这家,我保证绝对正宗。” 孙瑶回头看了她一眼,笑问,“但是悦迎,你又不是川渝人,你说绝对正宗的话丝毫没有可信度好嘛!” 许悦迎切了声,理直气壮应道:“孙瑶瑶同学,我有验证哦。” “我虽然吃不出来效果,但我有个最近追我的学弟是川渝人啊,他的评价还是靠谱的吧?” 孙瑶有些欠兮兮的哇哦了一声,“你和学弟偷偷去吃了?啊!我想起来了,难怪上周五晚上你回来的时候嘴巴通红!老实交代,你到底是辣的还是啃的!!” 岑声声原本是侧身面朝着侧墙的,沉闷的梦境带来的沉郁情绪也因为听到她俩一来一去的对话驱散大半,她止不住笑,缓了缓又一下子鼻子忍不住一阵发酸。 她抱着被子挡住脸滚了两下,翻过身面朝外,声音软软的,“瑶瑶,悦迎,有你们真好。” 下午三四点,三个人各自翻着衣柜挑出门的衣服。 岑声声翻出件暖黄色的毛衣,准备换上时才注意到肘部的位置有个很小的斑块,像是没有彻底洗净的油渍。 她又一次想到昨晚上的那件贵重长裙,因为自己的缘故无端被染了红酒渍。 匆忙逃离前,她不好意思地同虞茵道歉,想着如何能够补救才好。 可虞茵全然不在意,反而反过来宽慰她没关系,衣服本就是用来穿的。不仅如此,虞茵甚至比她还要满含歉疚,为自己没能保护好她自责。 所以其实,那样的圈子里也不全是利益博弈的吧。 五点半左右,三人下了地铁绕出来,到了火锅店,门口已经排起了长队,好在许悦迎早有准备,提前在APP上取了号。 和工作人员报了手机尾号后,对方领着三人穿过等待区到了预定的桌位。 点完菜等上菜的间隙,孙瑶突然拿起手机起身,说是要去一趟洗手间。 岑声声进来就注意过,店里的洗手间就在她们这边桌子再往右走五六米的转角位置,见孙瑶起身是往反方向去了,她忙叫着人,“瑶瑶,洗手间在那边,往右走。” 孙瑶愣了下,不自然舔了下唇,“我要去外面商场那个大的,这个太小了不够我发挥的。” 许悦迎轻咳了声,调侃似的语气说她矫□□多。 岑声声也笑了,为她这个看起来就很拙劣的借口。 三个人住在一起这么久了,彼此间也都熟悉的很,她多少有些察觉到。果然,等了会儿,孙瑶再过来jsg时,手里已经多了个眼熟牌子的蛋糕盒子了。 孙瑶脸上挂着甜甜的笑,小心翼翼地捧着手里的盒子在餐桌边上放下,然后对她道:“声声,明天就是你的生日啦,我和悦迎猜你到时候一定是要和男朋友过的,所以我们俩就想今天提前帮你过一下啦!” 岑声声鼻子一阵酸,声音糯糯的,“你们俩,早有预谋啊!” “那当然啦,今年过年早,我们俩本来还担心会不会提前放假赶不上给你过生日呢。”孙瑶一边拆蛋糕盒一边碎碎念,“蛋糕我们还特地定制的你最爱的哆啦A梦哦,怎么样,我们是不是很爱你!!” “鉴于美少女永远十八,所以当然蜡烛要插这个啦~”孙瑶歪头将数字1和数字8的蜡烛分别插在蓝胖子的两个小小的团团手上,“哈哈哈十八岁again!” 许悦迎接过一旁的礼品袋从里面翻出寿星帽,手快将帽子调到合适的头围,然后双手捧着压在岑声声的头上。 两人齐齐小幅度的拍拍手看着她,“声声宝贝,提前祝你十八岁生日快乐哦!” 岑声声的眼眶已经开始泛红了。 “好开心,我又过十八岁生日了诶。”大庭广众之下,岑声声不好意思哭出来,想让气氛欢快些,她软着声附和玩笑,“谢谢瑶瑶和悦迎帮我青春永驻哈哈哈。” “好说好说,驻颜术这科我修炼的熟!明年姐们还给你过十八,到时候——”孙瑶乐呵呵的说着说着,突然戛然而止了。 开了年再回来,六月份她们就要毕业了。 她和许悦迎倒是都找了京北的实习,也都是计划着毕业后留在京北工作的,但是岑声声一直没有找京北的实习。 她们也大概知道岑声声的家庭状况,知道她大概率毕业后是要回南城陪外婆的。 “声声,明年毕业后,你是不是确定要回南城工作啊?”孙瑶原本开心的语气染上了些伤感,“那明年这个时候我们还不知道能不能见上面呢。” 岑声声垂下眼睫,也有些难过。 “其实我自己是一直没想好以后到底做什么,外婆的话,她之前一直是希望我能继续再读博的,我也在犹豫,但是去年四月份她生病住院了,我就……” 岑声声没有说完,但许悦迎和孙瑶听得明白。 其实她们也一直觉得,三个人里,岑声声真的是最适合读博深造的人,她努力又有天赋,能沉得下心,最是适合做科研的人。 “哎呀好啦好啦!今天不是给声声过生日的嘛,咱们别想着这些伤感的事啊。”孙瑶一手握着岑声声,一手握着许悦迎,“大不了等明年声声再过生日,我们俩打飞的去陪你过!” 难得在京大读研能交到两个好朋友,岑声声自然也无比珍惜。 三人吃到一半时,孙瑶突然特别激动的用脚踢了踢岑声声和许悦迎,面上还是强忍着的隐忍表情。 许悦迎:? 孙瑶压低了声音,朝前倾身,头凑近她们两人,“快看门口排队刚叫到号的两人,女生是楚莹吧?” 许悦迎的视线顺着看过去,的确是楚莹没错了。 只是她挽着胳膊的男生,却并非是她那个谈了五六年的男朋友,是个生面孔,许悦迎和孙瑶对视了下,不由的猜测这位是不是就是那个传言前段时间狂追楚莹的那个本市有钱人。 岑声声也抬头同样看了过去。 楚莹正挽着人跟着引导的服务员进来,岑声声的视线和她挽着的男人意外碰了下又迅速移开。 有些眼熟,岑声声对他有些印象,似乎在跟着靳逸琛的某些局里见过。 第15章 坦白局 显然,对面的男人也同样认出了岑声声。 跟着服务员往里走,那人刻意改了路线,直直往岑声声她们这边的位置绕了过来。 楚莹也有些察觉到了男人的意图,顺着视线过来看到了岑声声三人。 清楚自己最近这段时间的八卦传言不太正面,她其实心里有些尴尬,自然不太想与岑声声她们打照面,可也只能轻微地扯了下男人的胳膊,“干嘛呀,你认识?” 对方面上有一时间难分辨的表情,语气有些调侃戏谑之意,“是有个熟人,想打个招呼。” 几步快走到岑声声她们面前,他抬手屈指敲了下桌边,一副自来熟的表情,“嗨这么巧,在这居然能碰到你!诶?今天他们出海,琛哥没带你一起去玩吗?” 岑声声表情有些木讷,不太明白他的意图。 只是打过几次照面的关系,应该也没有单独说过话,她甚至都不知道对方的姓名。 “不认识我了吗?我刘建啊!”他笑的有些刻意,“怎么?琛哥没跟你介绍过我吗?哎不是,我怎么记得好像说过?” 已经直白的提了靳逸琛的名头,岑声声也不好再假装不认识。 简单嗨了声,算是打个招呼。 原本也不是在陌生的场合碰面还有更多的话可以寒暄的关系,本该就这样各自散开了。 但刘建并没有离开的意思。 他干笑了声,又问,更像是故意的刺探,“啧,我是不是说错话了,是不是你现在不跟着琛哥了啊?” 跟这字眼并不友好,岑声声的表情一瞬滞住,然而这恰好给了对方发挥的机会。 “卧槽妹妹你牛逼啊,居然踩着琛哥还能攀上三哥这座大佛!”他两手大拇指对了对,挤了挤眉,表情甚至有些猥琐,一双眼转了转,将他脑子里想的下三滥东西彰显无疑。 “功夫不错啊,连三哥都能勾着手。”他啧声叹道。 对面没有回应,他又扬了下下巴示意边上等着的服务员,趾高气扬,“诶她们这桌算我头上。” 交代完又一副嬉笑表情转向岑声声,好像有些讨好意思,但更多的又像是戏谑不正经的调侃,“诶妹妹,这撞上了就是赶巧,你们桌这顿我请哈,就是以后有帮得上忙的时候,你可要帮我在三哥面前美言几句啊。” 当着好友的面被奚落调侃,岑声声其实紧张的唇上的血色全无,但一双眼仍旧清明,维持着自己最后的尊严。 “刘先生,我想你可能有些误会,或者我直白点说,请你收起脑子里的龌龊想法,别把你们圈子里肮脏混乱的关系强加在我这里。还有,我们应该还没有熟到需要你请客的程度,不然我怕我恶心地吃不下。” 刘建被怼的有些面上挂不住,条件反射是想要骂几句当婊子还要立牌坊的脏话的,一女两男换着转的事又不是什么稀奇事,这女人明明就做了还偏要摆出一副清高姿态,怪可笑的。 但他也只敢心里想想,脑子里不由想起昨晚上云水山庄发生的事,硬生生还是忍住了。 估摸着她应该还是新宠正盛的时候,周时慕昨晚的偏袒明目张胆,倘若她又去周时慕面前告自己一状,那他是真的吃不了兜着走了。 憋了半分钟还是自己低头先赔笑,“好好好,是我的错,妹妹你别生气啊,我不过开个玩笑嘛,何必当真呢?” 不止岑声声,一旁的孙瑶和许悦迎也终于反应了过来,两个人齐齐冷着脸出声。 “活这么大还没学会什么叫玩笑什么叫犯贱吗?” “知道说错话了道歉完了就赶紧滚啊!看不出来我们这不欢迎你啊?” — 好好的一顿庆生火锅多少还是被影响了。 三人挽着手并排走在校园小路上,脚下踩着的枯败落叶沙沙作响,这冬夜本该是凄冷的,但握着岑声声的两只手源源渡来温热,让人安心。 岑声声鼓足了尽数坦白的勇气,开口的声音干涩,“瑶瑶,悦迎,对不起,我有事情瞒着你们。” “干嘛道歉啊。”孙瑶捏了下她手心的软肉,“声声,你可千万不要因为猥琐普信男的几句话就自受到影响,我和悦迎才是和你一起生活的人,我们不需要从别人的口中了解你,我们自己有眼睛。” 其实一路上,许悦迎和孙瑶两个人心里大概也能猜着大半事情。 关于岑声声半年前交了个男朋友这件事,她们两人一直都知道。 那会儿正赶上声声外婆生病,军总附院的床位向来难求,声声说过,就是当时认识了男友,对方在军总附院有点人脉,帮了大忙。 岑声声可能自己没有意识到,但孙瑶是京北本地人,对一个能迅速在军总附院给人安排床位的人大概能是什么背景这件事还是早有预料的。 所以其实,从一开始,她们就早已意识到声声的男友的身份绝非一般人。 这半年来,声声虽然很少提及同男友相处的事情,但许悦迎和孙瑶和她同吃同住,也最是了解她的性子。 她是有一些敏感的要强心理和自尊心的,不管是学习还是生活上,很难从岑声声的嘴里听到放弃或者认输这件事,她从来都不愿意让人觉得她是攀附别人的菟丝花。 大抵是因为对方的背景比起普jsg通人高一个阶层,所以其实,连她们俩都能察觉的出来,在这段亲密关系里,声声其实维持的很辛苦。 岑声声交代了所有,包括前段时间她们在群里提的云翎科技的周时慕,便是今晚刘建嘴里的三哥。 之前没有说是因为正好发生了在赛车场抱错人的事,那段时间吓得六神无主,不敢多说。 不想让孙瑶和许悦迎再跟着生气难过,被泼酒的事她大概略过,只说了帮张景同递一份合同遇到了些麻烦,周时慕善意地帮了忙,反倒引起了刘建的误会。 最后,她又想起那晚的无人机灯光秀。 “其实,确实是我。”岑声声垂眸轻轻抿了下唇,“对不起,瑶瑶,悦迎,我之前不敢承认,可能其实我内心是排斥的,好像下意识的觉得这并不是件光彩的事情。” 孙瑶和许悦迎两人,一人一只胳膊将岑声声圈在中间。 “声声啊,首先呢,恋爱原本就是两个人之间的事,是很私密的事情,大家性格不同,有人喜欢和好朋友事无巨细的分享,自然也有人喜欢保留一些隐私小秘密,你不要有心理压力,你没有错的。” 孙瑶也跟着坦白自己的想法,“而且其实当时我们说灯光秀那个事的时候确实也是抱着吃瓜的态度的,那的确不是个认领的好时机,声声,换位思考我也非常理解你。” “好朋友不会因为一些小事就斤斤计较,再说了是我们三个人相处,跟男人有什么关系。” — 心里藏着的事说了出去,岑声声这夜睡得格外安心。 早上醒来,摸到手机看了眼,有一条外婆早上六点发的语音消息。 【乖乖,生日快乐,又长大了一岁啦!时间真快,外婆还总觉得你是抱在怀里的奶娃娃,一转眼,我的乖乖已经在京北读研究生了!声声,这些年,你又听话又争气,从来不用外婆操心,外婆真的特别为你骄傲。一个人在京北,要好好照顾自己,认真学习,外婆相信,以后啊,你一定会成为对国家、对社会的有用之才。】 岑声声将手机附在耳边,反反复复听了好几遍。 不自觉眼角就浸染湿意,这情绪还没来得及压下去,床下突然猛地一阵动静,生生转移了她的注意力。 许悦迎也被这动静吵醒,嘟囔着问,“瑶瑶,你怎么啦?大惊小怪的。” 平日里最是伶牙俐齿的孙瑶,这次反倒是哑巴了一样,半天说不出一句话来。 岑声声也连忙坐了起来,关切地问她出什么事了。 孙瑶什么话也没有说,沉默的拿着手机下了床,几步过来扶着梯子爬上了岑声声的床。 “声声,我知道我现在做的事可能有些多管闲事。”她脸色很反常的紧绷着,表情严肃,“但我觉得你不应该被蒙在鼓里。” 岑声声被她少见的认真模样吓到,笑着搂着她胳膊,想缓和些氛围。“怎么啦?你说,我才不会觉得我们家瑶瑶多管闲事呢!” 孙瑶黑着脸,将手机递给她。 岑声声疑惑着接过来看了眼,是个微博账号的页面。 “上次的灯光秀,微博上不知道怎么有个粉丝量很大的营销号隔了这么久突然转了出来,引发了热议。” “然后就有下面的评论爆出来三年前就飞过一模一样的,还爆出了当时当事女主的微博了。” 怎么会?! 岑声声不可置信地再次将视线落在孙瑶的手机屏幕上,她说这就是当事女主的微博账号。 博主的昵称YS_QAQ,粉丝数不多,应该只是个小号。 Po出来的照片画面出自不同的拍摄角度,但怎么能不眼熟呢,完全一样的灯光画面,完全一样的称呼SS,以及完全一样的署名,J。 博主在晒的这些照片后的配文是:【唉,太犯规了,这我还怎么生的了气嘛!#无人机灯光秀#男朋友今天惹你生气了吗?】 下面留评不少,但博主只回复了最上面的那一条。 羊树林:【呦吼,靳少这是做错了什么惹到我们秦大小姐了啊?】 YS_QAQ回复羊树林:【我的D家早春限量款,他没订到,还不告诉我,害我差点错过!!】 第16章 声声 恐怕没有什么比在生日的当天直面男友与前任的甜蜜过往更糟心的事吧。 如果有, 那应该是还发现了他与自己相处时给予的所谓甜蜜种种,原来不过是复刻他与前任曾经的浪漫时光。 但岑声声好像也没有那么伤心。 就像是早有铺垫, 不知道是哪个瞬间开始, 她好像对靳逸琛越来越没有期待了。 上一回,在和风斋外意外得知靳逸琛与秦柚姗是前任男女朋友的关系时,岑声声还是满心满腹委屈着的。 那晚, 再三压抑之下, 她还是很情绪失控的和他闹别扭。本质而言是因为那个时候她还很相信靳逸琛对她是有心的。 当剥离一段亲密关系,以旁观者的视角来看时, 才会意识到只有在对方在意的前提下, 自己的情绪波动才是有价值有反馈的。 这算不算是该庆幸的事? 这次,她心境早已大不相同,看完所有后也没有特别大的情绪波动。 可能是他一再的要自己乖,可能是他在秦柚姗回来后突然开始对自己有了越来越多的隐瞒, 可能是他叫着“柚姗”却唤她“岑小姐”的那个瞬间。 总之,就在某个节点积累下,她对靳逸琛已经没有更多的期待了。 她没有必要再自取其辱问靳逸琛对自己有没有过哪怕半分真心。 因为答案很明显了。 爱与敷衍泾渭分明, 只是她没有感受过真正的爱, 所以才错把一时的敷衍和爱心施舍当做了真爱。 默默在床上躺了半个下午。 下午五点, 岑声声还是换了羽绒服准备出门赴约。 许悦迎和孙瑶担忧的视线一直追随她在寝室里波来动去,见她最终仍要出门, 还是没忍住犹豫着开口,“声声,你是要去见他吗?” 岑声声甚至还能轻松扯出个笑,扬了下手里的礼物袋。 “事情总要画个句号, 东西也该物归原主。我还是想体面的结束这件事,放心吧, 我完全没问题。” 走到这一步,她尚且记得当初刚在一起时靳逸琛也曾情真意切的说过的话。 他是一副完全符合岑声声能够想象得到的最认真、最用情、最真心的另一半的模样,他说,“声声,我们既然在一起,就好好珍惜,别轻易说分手,好吗?” 他说,“我经历过,所以我深知随随便便就说分手是件多么伤人的事,如果有一天,你闹脾气想要和我分手,也一定是我们面对面坐下来,冷静地谈一谈,好好地把事情聊清楚。” 当初听的时候怎么会想到以后,只有满满的感动,觉得他是多么值得奋不顾身爱一场的人。 又何曾想过,不过半年,就真的走到了这一步。 与靳逸琛相约在市中心的一家复古法式西餐厅。 之前选这里是因为这里是她和靳逸琛第一次约会时吃饭的餐厅,当时外婆手术成功,一切顺利,为表感谢她提出请靳逸琛吃饭。 像任何一对普通情侣的开始,岑声声请客,她定的餐厅,最后却是靳逸琛私下先买的单。 双方的交集从这里猛增,暧昧也从这里开始。 现在,真心也要从这里结束了。 岑声声一直有良好的守时习惯,提前了十五分钟到达地点。 因为提前预定了位置,岑声声进门时报了预订信息,侍应领她往预定的餐桌位置去。 网络上,这家法餐也广受好评,但因为价格并不平价,所以人并不多。 食物的味道如何岑声声已经不太记得了,不过网络上的评价推荐尚且还算不错。 除了菜品口味外,这家店更出众的当属室内装饰和周围环境。 很是可惜,上次来时,她因为第一次和一个成年陌生的男性共进晚餐而感到紧张,全部的注意力都集中在自己是否得体的餐桌礼仪上,以至于都没来得及好好欣赏周围的环境。 这会儿一个人默默坐着,倒是终于有了欣赏的机会。 她预定的这张桌子临着巨型磨砂落地玻璃窗,不需要夸张探头,只微微侧过身,就轻易将八十六层的层高外那些气势恢宏、错落有致的高楼大厦尽收眼里。 天气不算好的今天,越往高处云雾水汽深重,颇有种层云环绕的缥缈之意。庆幸她没有恐高问题,深冬里日落早,从这个角度往下俯瞰京北城的万家灯火,别具一番风格。 视线落在餐厅内里,厅内层高比起一般的建筑都要高,从侧面往上看,是白色石膏板渐渐收拢到一起的圆拱形屋顶。 不一般的是,在jsg这拱形屋顶往下,像是悬空造了个空中楼阁。 这方面她是个门外汉,建筑的神奇之处她无法参透,从她的视角只能看到不知从哪里借的力,沿着中心环绕一圈挑高做了个空中楼阁的样式,正中央是红木色的木质旋转楼梯,通向餐厅二楼楼阁。 岑声声的位置不巧在楼梯口的背面,只能看到旋转楼梯的底部雕刻的复杂图腾纹路,看不到楼梯的正面入口。 不过看周围的情况,二楼似乎也并不是对外营业的区域。 静默的坐了这么久,和靳逸琛约碰面的时间也已经到了,仍旧没见他的身影。 岑声声垂眸划开手机解锁,点进通话记录,拨了他的电话。 听筒附在耳边,听着手机里熟悉的电话铃声一遍一遍的播放,却迟迟没有接听。 一阵忙音过后,她等了大概两三分钟,还是再拨了一遍。只是这次没响两声,先被对面挂断了。 微信里,他回了条消息过来。 【临时有些急事要处理,晚点过去。】 岑声声手指在编辑框里点了几次,想要回点什么。 可反反复复好几次,最后还是删掉了所有字。 — 陆宴周在三环新开了间酒吧,筹备了有一阵子,废了心思在各地搜刮了好些藏酒,今晚正式营业。 来捧场的人很多,但能同他坐着一个桌子的也就是那么几个。 皮质沙发的正中心,黑衣黑裤的男人散漫靠着椅背,骨节分明的手指松松垮垮捏着透明泛光的玻璃杯壁,一双狭长的双目微垂着,看不出什么情绪。 陆宴周拎着酒瓶在他身侧,一张嘴就没停过。 “你知道这两天有多少人拐弯抹角上我这打听吗?手机都要快被这群老顽固打报废了,我说你们老周家的神仙们,好奇你的事怎么不直接问你,非得绕我这来为难我呢?” 周时慕只是唇角抬了下,完全没有搭腔的意思。 但这不影响陆宴周的持续单方面输出,他仍旧兴头十足。 “哎,你跟他们不说实话,你总得给兄弟我撂句实话吧!老三,你是不是真对岑声声上心了?”他自顾自皱眉啧了声,“我怎么想也怎么觉得不对啊,这不太可能啊。” 一直沉默的男人突然挑了下眉,漫不经心开口,听着像是玩笑话,“怎么不可能?” 陆宴周手里的酒瓶差点滑下去,他轻咳了声掩饰,另一只手撑了下力道朝上坐了坐,“不是,老三你别逗我,你这样会让我误会你真的对她有心思。” “所以?”周时慕侧头,眯眼看着他,“不行吗?” “可她是——”陆宴周的话没往下说下去,因为他真切地从周时慕的眼里读到了情绪。 这个话题不适合在这个场合下继续下去了。 他原本只是开玩笑罢了。 但现在开始往下说的话,就不是玩笑了。 陆宴周转头四周扫了一圈,看到不远处的吧台上,有个染着黄毛一男的正端着杯酒和虞茵搭讪,肢体动作越发逾距,什么目的一目了然。 这画面落到他眼里,瞬间转移了他的注意力,一股莫名的火气上头,手里的酒瓶带着些力道啪的压在茶几上,他抬手示意一旁站着的侍应,面色黑的难看。 “让茵茵过来。” 周时慕哂笑了声,“陆宴周,人家叫你哥哥。” 那边虞茵像是不情不愿地被叫过来,皱巴着脸看向两人,“哥哥?三哥?” 她很少叫陆宴周哥,向来更喜欢直呼其名,但她今天就是一板一正的叫了他哥哥。 陆宴周面无表情地拍了拍自己边上的位置,示意她坐。 “今晚场子里人太乱,你就坐在我边上,别乱跑。” 刚坐下没一会儿,成衣护理店的工作人员通知她那件染了红酒渍的白色丝绒长裙修复完成了,虽然不能保证恢复成之前一模一样,但也是尽力而为的最佳状态了。 虞茵其实自己倒不是特别在意,不过她想到了有个特别过意不去的人,该马上把这个消息告诉她。 她把护理店的人给她发的照片发给岑声声,告诉她不用担心,完全没有任何影响。 这条消息发出去,对面几乎是秒回。 SSC:【啊太好了!!茵茵,给你添麻烦我真的很抱歉,还好没有造成更大的损失。】 两人前天换衣服时刚加的微信,这会儿终于有话题能聊上,虞茵挺不想结束的。 她开玩笑问岑声声,既然抱歉的话不如请她吃个饭,就今晚。 虞茵本意是想离开这个无聊的酒局,去找岑声声吃饭当然更值得期待。 没曾想居然被毫不留恋的拒绝了。 【抱歉啊茵茵,我一定会请你吃饭,但今晚不行,今晚是我生日,所以很早就和靳逸琛约好了。】 看到这条消息,虞茵很夸张了双手撑着膝盖压下去,大声地叹了口气。 动静自然引起边上人的注意。 陆宴周侧首问她,“怎么?就这一会儿功夫就坐不住了?” 虞茵偏过头,抬眼看着他道:“本来想拐骗声声小可爱陪我去吃饭,结果她居然说她今晚生日,要和靳逸琛一起过!!啊,为什么渣狗总能骗到甜妹?我是不是也得学着点?” 陆宴周看了眼边上男人,幸灾乐祸一样笑了声,抬手拍了下她头,“别乱说话。” 边上有虞茵的好友听到动静,开她玩笑,“我刚在后门看见靳逸琛和秦柚姗一块儿呢,要我说人家就是找借口拒绝你吧哈哈哈哈。” ?草 虞茵更想骂人了。 周时慕面色沉了沉,“问她在哪。” 虞茵第一时间都没有反应过来他是在和自己说话,后知后觉意识到,等已经问过岑声声后,才反应过来,今晚三哥好像哪里不太对劲。 虽然不知道虞茵为什么问自己现在在哪,但岑声声还是乖乖的分享了个地址过去。 又一个人等了好一会儿,已经离约定的时间过了快一个小时,但靳逸琛仍旧不见踪影。 她视线落在一旁的礼物袋的logo上, Givenchy,她只是觉得眼熟的牌子,却是YS_QAQ在微博里反复表达喜欢的牌子。 她再次给靳逸琛拨去了电话。 响铃的声音一遍过后,对面终于接起。 没有给她先开口的机会,对面那道今天存在感异常强烈的女声传过来,“岑小姐。”她说,“不要这样扰人兴致,很没意思。” “哦对了,我给你准备的生日惊喜还喜欢吗?应该还没来得及许愿吧?不如我给你提供个思路,就求以后千万别再当别人的廉价替代品了吧?” 说完便掐断了电话,紧接着从靳逸琛的微信里给她发来了张照片。 岑声声几乎是面无表情地点开。 画面是,是个俯视的角度,男人蹲在地上,只看到半个后脑勺,他的手掌捏着只细白的脚踝,连脸都没露,但岑声声清楚的知道他是谁。 却也是她从来不了解的一面。 所有的情绪积攒到这一步,也该有个释放的缺口了。 也没有必要在意手机的背后到底是谁了。 她还是将一个小时前删删减减没有编辑完成的那句发了出去。 【我们分手吧。】 靳逸琛,山水一程,有幸相逢,但我们就到这里了。 第17章 声声 平静地发了分手的消息, 岑声声这次完全没有想哭,好像这一切更像是一种解脱了。 已经想不起来从什么时候开始, 这段关系带给她的更多的是无助、心累和迷茫, 那些本该是一段健康的恋爱关系带来的安心、愉悦和幸福感,突然现在却怎么都回想不起来了。 可其实她很擅长从别人对自己细枝末节的态度里吸取对方的善意的,不然她也不会觉得靳逸琛是好人, 值得自己鼓足勇气义无反顾的喜欢上他了。 其实这几天, 她一直在想,这段感情走到现在, 到底是她心境不比从前了, 还是真的是靳逸琛变了。 这会儿真的说出了分手,好像突然意识到,或许从来不是靳逸琛变了,而是他向来就是那样的性子。 她当初和靳逸琛在一起, 最大的阻力源于自己内心,越是意识上两人之间的差距,总是越是想要一份平等的关系。 只是现实就是靳逸琛从一开始出现的时候就是拯救自己的形象, 从开始他们的地位就没有对等过。 哪怕岑声声一直自欺欺人的觉得只要自己不贪图对他物质上的需求就是平等的交往, 可实际上, 除了她自己,应该不会有人去相信, 或者说有额外的心思去了解她是不是真的无欲无求。 穿着考究西式西服的侍应捧jsg着一束花往窗边少女的位置径直过去。 花束比起平日里的常见的款式来说要小很多,以白色的满天星为主,点缀几朵粉色的玛利亚玫瑰,不夸张不张扬, 但很精巧有心。 对方在岑声声桌前站定,带着和善的笑容, 言语温柔极具亲和力,“岑小姐,冒昧打扰,我们餐厅的顾客登记信息栏里提醒说今天是您的生日。” “生日快乐,岑小姐。”他将手里的花束递过去,“这是我们餐厅的额外服务,小小心意,希望您喜欢。” 岑声声诧异地从椅子上起身,唇不自觉张了张,有些不可思议地接过来。 “谢谢。”她指尖摩挲着包装纸的边缘,为一份素不相逢的善意而眼眶泛红。 “不过。”岑声声欲言又止。 “您说。” “如果……我今晚没有特别大的消费的话。”岑声声视线落在桌上她唯一点单的一份咖啡饮品,“会不会不太合适。” 对方笑了笑,“当然没问题,走进这间餐厅的便都是我们的上帝。而为上帝服务,是我们的荣幸。” “好、谢谢。”岑声声有些局促地点了点头。 今晚就到这里了,她也该回去了。 低头去取椅子侧边的包包,带着手里的花束,她便要准备离开了。 “啊但是——”对方并没有要离开的意思,反倒挡在了岑声声想要离开的位置,“或许您可以再多坐一会儿吗?” 岑声声有些懵,但还是在对方的引导下,不自主再次坐了下来,她想,或许还得再点点别的东西,不然好像确实不太容易走出去了。 对方在她没发现的时刻里迅速地松了一口气,又俯身稍稍压低了声音,继续道:“是这样的,其实,我们还有另外一个额外放送的服务。” “嗯?”岑声声抬眸,不明所以地认真看着他。 不知为何,总觉得对方的神情里有一丝难掩的情绪,像是社恐深怕被拒绝的那种。 但是,怎么会呢? 她抿唇冲对方笑了笑,“你们真是间暖心的餐厅,我很好奇。” “是这样的,岑小姐。”他扬手示意了下不远处的空中楼阁,“我们家还有一位脾气古怪的钢琴老师,也很想要为在我们餐厅过生日的幸运儿献奏一曲。不知岑小姐能不能给他这个机会?” “当然。”岑声声长舒一口气,坐直了身子,认真回应,“非常感谢你们的服务,我很荣幸。” “那……请您多留片刻,他马上开始。” 原来二楼是做这种用途的,岑声声双手握着手里的花束,若有所思。 不出一会儿,果然传来了透亮抓耳的钢琴音,听起来让人不自觉想象,那该是一架古老的、华贵的欧式钢琴的样子。 她想,坐在琴凳上的老师,应该留着蜷曲茂密的花白胡子,穿着黑色缎面的燕尾服,别着同色系的领结,闭着眼,修长的手里落在黑白相间的琴键上,指尖跳动,流淌出动听的乐章。 前奏顺着红木色雕刻着复杂图腾纹路的木质旋转楼梯流淌而下,缓缓送入她的耳里。 真巧,是她最喜欢也是外婆教她的第一首钢琴曲,《致爱丽丝》的旋律她无比熟悉,是她练习最多的一首,也是她自信自己弹得最好的一首。 但很明显,楼上的这位老师,功力远在她之上。 好奇怪,同样的音符旋律,在不同的人手里,总是能弹出完全不一样的美妙。 岑声声的耳畔,回旋式的音符节奏缠绵,也同样流淌着轻快欢愉,似乎听起来,这位老师的心情很是不错。 中间一个滑音过去,突然旋律起了变换,再进的节奏变成了那首《祝你生日快乐》。 缓缓的,没添任何修饰。 却莫名让岑声声在今晚的最后,突然有些想要落泪的冲动。 生日快乐,她很快乐。 …… 结束后,她因为感动而起伏的情绪缓了缓才想起来寻找刚才那位告知她惊喜的侍应,试探地询问能否见见这位为她演奏的钢琴老师。 “不知道这样的要求是不是有些冒昧,但是我很想当面谢谢他。” 对方的神色有些为难,但还是回道:“虽然很不符合规定,但是我很乐意帮您问一下是否可以破例。” 岑声声先打了退堂鼓,很是不好意思,“要不还是不麻烦了,真不好意思。”她垂首在包里翻出一张便利贴纸。 是硬质的,粉色的桃心样式。 提笔快速地在纸上写了一行小字,然后折了折将它递过来,“或者帮我把这个送给老师,希望这个能表达我的谢意。” 对方很乐意的接过离开。 岑声声也不再多做停留,虽然二十四岁的生日没有一个愉快的开始,但好在有个幸运的结束。 她在餐桌上特意多留了小费,拿着花束包包准备离开。 快走到门口的时候,意外和刚才的侍应迎面撞上,对方是从外面进来。 见到她,他的表情有一丝不易察觉的愣怔一闪而过,随即立刻又是一副和善的微笑。 “岑小姐,您的纸条我帮您送到了,钢琴老师说他很高兴。” 岑声声向他道谢。 “对了!”他又继续,“他还说,虽然这次无缘同您见面,但是想到人生的际遇总是难以捉摸,说不定哪一天,你们还会再见面,到时候如果有幸,他一定当面祝您生日快乐。” 直到进了下行电梯,岑声声的脑海里依旧回想着刚才对方说的话。 不知为何,她突然特别期待下一次的见面。 虽然不知道他的姓名,也不知道他的模样,但就是莫名笃定,下次再见,她一定会认出他,以及他那拯救了自己二十四岁这个糟糕的生日的美妙琴音。 电梯下到地面,刚出来,手机便进来通来电。 竟然是虞茵的电话。 岑声声不可思议地接起,通话的那一瞬,对面传来虞茵的声音极具感染力,她好像很激动。 “声声!往前看,看我!” 岑声声完全被她感染,抬头看过去,对面马路边隔着站台的不远处,一辆奶茶色的SUV停在路边开着双闪,虞茵从驾驶位的窗户探出大半个身子,冲她打招呼。 “声声,还没有当面祝你生日快乐!”她的人在马路对面,声音却顺着听筒直接送入岑声声的耳蜗,“可惜没来得及给你准备礼物,但好在我可以送你回家哦!” 虽然同虞茵认识的时间还非常的短暂,但岑声声从来都能感受到她百分之三百的善意和热情,让她毫无拒绝的机会。 但怎么说呢,这样的美好的、热情的、充满活力的女孩子,她怎么会不喜欢呢! 幸福好像顺着脚尖、指尖无限蔓延。 她快步穿过人行道,往虞茵的车子跑过去。 本想去开副驾驶的车门,却意外发现里面坐了个男人。 是陆宴周。 她一时间愣在原处。 “声声,坐后面!”虞茵笑着看着她,不容她拒绝。 岑声声只能朝后退了退,拉开了后座的车门。 身子再次僵住。 那个黑衣黑裤的男人,仰头靠在后背靠枕上,双手环在胸前,一副生人勿近的气场环绕周身。 啊。 好像幸福的藤条又吓得从指尖缩回去了。 第18章 声声 其实不过隔了一个晚上, 但再见周时慕,岑声声总感觉有种时空翻转的不真切感。 再次与周时慕坐在一辆车上, 岑声声的紧张情绪不减更甚。 “他们俩正好在附近, 又都喝了点酒,我就勉为其难地给他们当个司机。”虞茵的视线从后视镜里与岑声声对视了下。 看出她的紧张不自在,有些蹩脚的解释, “正好离你也特别近, 所以我们就都来啦。” 虽然这场景是意料之外,但确实也合理, 岑声声自然也不再多想, 只当这一切是无巧不成书。 而且这样一来她倒也没有那么重的心里负担了。 不然想想虞茵如果是专程过来,只为了送她回学校,那她更觉得过意不去了。 虞茵的这台阿斯顿马丁DBX707,车后座绝对算不上窄。 但因为身边坐着的人, 无形中给了岑声声摸不着但如有实质的压制感,让她感觉周围空间的逼仄,连呼吸都小心翼翼。 咖色的软皮坐垫上, 岑声声后背虚虚靠着, 却仍旧靠着后脊撑着力道, 半点没有放松。外套上装饰用的微微凸起的磨砂材质的小颗粒,几乎快被岑声声扣掉了。 两人间其实尚且隔有三四十厘米的jsg距离, 但岑声声余光里,周时慕的轮廓依稀可见。 他穿一身黑衣黑裤,松松垮垮地靠着椅背,安静地好像能完美的融进这无边的黑夜里。 岑声声的视线飘忽不知往哪里安放, 最后落在自己紧贴着并拢在一起的膝盖上。 余光里,则是另一幅场景。 他的腿很长, 看起来这宽敞的后座也容不下他的一双长腿,他的膝盖几乎紧贴着抵在前座的皮质后背上,岑声声的视线里,能够很明显的感觉到他的膝盖要比自己的高出许多。 不知何时,他的手不再环在胸前,而是随意地搭在膝盖面上。 借着车里昏暗的光影,岑声声第一次大着胆子多看了几眼。 周时慕是她周围生活里少见的那种冷白皮,他的手很白,显得手背上的青色的血管更加明显,指骨存在分明,修长而有力量感。 岑声声不算手控,但平心而论,也觉得周时慕有一双能给人无边想象的、极漂亮的手。 看到美的事物,不自觉会想要对比。 岑声声垂眸观察自己的一双小手,不由想到自己当初学钢琴时的不易,因为手小,每次都得放松指节,撑开拉筋,才好接下来更方便弹一些跨八度的音节。 再看看周时慕的那双手,岑声声不由都有些羡慕,想着他这双手一定很适合来弹钢琴。 坐在副驾驶上的陆宴周酝酿了好一会儿,终于开始输出了。 他微微侧过身子,视线落在后排,先扫过后排面无表情的周时慕,而后笑面虎一样看着岑声声,状似好心一般开口,“诶声声,怎么一个人在这呢?那个谁——” 大概是他自己都觉得这幌子扯不下去了,毕竟靳逸琛这会儿人在哪他们心知肚明。 又或者是他差点没憋住笑,总之他极不自然地停顿了下,摸了摸后脑勺的头发,强忍着继续,“那个、你男朋友,今天没陪你吗?” 岑声声很意外。 这还是第一次,在靳逸琛的朋友圈里,听着对方叫着自己的名字,却好像不记得他姓名。 从前这些,向来是反过来的。 陆宴周存着什么心思虞茵心如明镜,她重重地咬了下唇,偷偷瞟了一眼后座上漫不经心垂眸不说话的周时慕,终究还是什么话也没敢插嘴。 像是一定要岑声声回答一个答案才能死心,陆宴周追着问,“声声啊,我啊,最近社会新闻看得多,哎总觉得咱周围不太平。” “这大晚上的,你说说,一个女孩子在外面多危险呐!男朋友也不送你?” “这种情况下男朋友还不发挥作用,那还要男朋友有什么用呢?” 也不管有没有回应,陆宴周一个人也能开一场大戏。 “对吧?不怪我多嘴啊,我个人是觉得吧,这事儿做的蛮不地道的。” “啧,这样不行,太不负责任了,我回头必须得说道说道他!” “诶老三,你觉得呢?” 岑声声完全能想到,她要是继续装鹌鹑下去,陆宴周能编一部剧出来。 “陆先生。”她不得不开口,“多谢关心。” 虽然觉得她和靳逸琛的私事没什么好与人说道的,但现在的境况,好像如果她不说,以后一定还会有麻烦。 “不过我和靳逸琛分手了,我和他,已经没有什么关系了。” 言下之意,您可别在他面前提到前女友了,没必要自取其辱的。 这答案并不在陆宴周设想中,就连虞茵都诧异了下。虽然一直忿忿不平渣狗凭什么,但确实没想到会是在今晚,在声声的生日当天,突然分手。 不确定是靳逸琛因为秦柚姗的原因放了岑声声鸽子,所以她才赌气说分手,还是其实靳逸琛已经真的心思回到秦柚姗身上而甩了岑声声。 但不管哪种情况,陆宴周都挺乐见其成的,不过想到有人一定比他更愉快,就还是想找点乐子。 陆宴周生生压下了胸腔起伏的笑意,硬憋出一副同情忧伤模样。 “啊?什么?什么时候的事啊,怎么这么突然呢?发生什么事了怎么就非要闹到分手了呢?!这、这、这多可惜啊!” 原本还想继续发挥,只是后座上的男人面色已经很难看了。陆宴周看着他漫不经心地两指捏着手机边缘,一下一下的机械转着。 两相对视了一眼,陆宴周觉得周时慕的眼神里想要刀他的情绪已经很明显了。 陆宴周见好即收,话锋突转。 “那什么,没事儿啊,小妹妹。”他小臂撑在中间的置物盒上,一副老神在在的模样,“天涯何处无芳草,分了就分了,也没什么大不了了。” “说不定下一个更好呢?” “听我说,千万别吃回头草!回头我再给你介绍个,介绍个方方面面都碾压前男友了,我手里资源多的是!” 岑声声:…… 她从前怎么没发现,陆宴周还有当红娘的癖好呢…… 车子拐过红绿灯进入华清西路,快到到京大北门口,沉默着一路的周时慕突然开口,声音有些发哑。 “听虞茵说,今天是你的生日?”他侧头看着岑声声,视线落在她的脸上,表情很认真,只是没有再继续说什么。 岑声声因为他这股不容忽视的视线有些不知所措,但还是呆呆地点了下头。 得到她的回应,周时慕就只是微微点了下头,却也没说什么。 直到车子在北门门口刹车停下,岑声声同虞茵道了谢准备拉开门把手下车时,才突兀地听到一声低沉的声线,说了句“生日快乐。” 来的太突然,以至于岑声声都已经下了车关上车门了,才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刚才那声生日快乐,好像是周时慕对她说的。 回去后,岑声声做的第一件事便是将靳逸琛的所有联系方式一律拉黑,没有还回去的手链重新包装了下,趁着快递下班前寄了出去。 既然要结束就结束的彻底,她不想再和靳逸琛有什么牵扯。 晚上洗了个澡再躺到床上,岑声声有种难得的轻快。 好像最近这段时间剪不断理还乱的混乱处境终于在一次快刀斩乱麻后彻底解决,她再也不想要为谁难过了。 周一是这学期最后一个工作日,按照流程,开完组会后就可以离校回家了。 第二天早上九点,张景同组织整个课题组开组会,总结这个学期的相关工作并为下学期的工作做进度安排。 结束后,他特地留下岑声声,让她跟自己去一趟办公室。 两人一前一后进了办公室,张景同一边低着头翻找手边的抽屉,一边问她回家的车票定了没有。 “还没。”岑声声说,“手里还有些事等着收尾,和云翎那边的还需要交接一下。” 张景同应了声,终于在一片混乱中翻出自己想找的那张光盘来。 白色的统一制式的光盘,但里面刻录的内容却很重要。 “你回南城对吧?这个涉.密材料,正好麻烦你帮我递给南大的林石泉老师。”张景同随手在架子里翻出个光盘防尘袋,将光盘塞进去后给岑声声递了过来。 “涉.密材料务必小心,你一定要确保亲自交到林老师的手里,可千万别弄丢了啊!” 南大有给每一个本科学生配一名学术导师指导的传统,林石泉是岑声声在南大时候的学术导师。岑声声保研来京大,还是林教授帮她写的推荐信。 岑声声小心接过来存到背包的夹层里,“有回执什么的要求吗?” 张景同想了下,“可能他那边也会给一个,或者是纸质的,也可能是刻盘。到时候反正你听他安排就行。” 岑声声听明白,拿上东西就准备离开。 快到办公室门口时,张景同突然又想到什么。 “还没买车票的,要不直接买机票吧,安全些。回头我给你报销。” 今天过年早,没几天就是除夕了,京大本科生早就放假了,连带着各项公共设施都是能歇就歇,连食堂的窗口都缩减了大半。 中午三人一起打菜吃饭,孙瑶一遍挑菜一遍慢悠悠地吐槽,“咱学校也忒不地道了,真是本科生就是香饽饽,咱研究生就随便凑合啊,这菜我是一天都吃不下去了。” “得了你。”许悦迎笑着拆穿她,“好像之前本科生没放假的时候你吃的很香一样。” 一下就击中七寸,孙瑶哼了声,不反驳了。 听见隔壁桌上有人在讨论抢票的事。 孙瑶家在京北,只要拖个箱子坐地铁就行,她也不担心买票问题。许悦迎则是家离得太远,抢高铁票还不如飞机票,虽然贵点,但好歹舒服,时间还能大大缩减。 “那声声呢?”孙瑶撑着下巴,怏怏地看jsg着面前的餐盘,“声声你回南城的票买了吗?” 岑声声将刚才在张景同办公室的事说了遍,耸了耸肩,笑的狡黠,“所以!老张说给我报销飞机票!” 孙瑶大眼睛眨了眨,很中肯的评价,“老张真有良心,善良的我都要感动哭了。” “不过带着涉.密的东西还是稳妥一点,不然万一挤火车站给整丢了……” “那我脑袋也要丢了吧。”岑声声哭丧着脸说。 下午岑声声和云翎林哲辉那边交接后,云翎这边的项目算是年前可以告一段落,等第二天上午,她就收拾了东西直奔飞机场。 一切顺利,两个小时过后,飞机稳稳落地南城。 身上背着个烫手山芋总归是不太好,岑声声一落地便立刻联系林石泉老师,咨询林教授什么时候方便,她好将光盘送过去。 不巧的是,林教授人尚在外市参加研讨会议,按安排还得有几天才能回南城,算到最后,得到除夕前夜的大晚上他才能回来。 所以最后同岑声声约了除夕当天的时间,在林老师的家里见面。 岑声声只能背着烫手山芋,拖着行李先回舅舅家。 因为手术后还有很长一段时间的恢复期,外婆这段时间一直同舅舅舅妈住在一起,好方便照应。 舅舅舅妈家也有个女儿姜媛,比岑声声小三岁,今年大三,在南城的临市一所二本院校读大学。 放假放得早,她比岑声声早回来快半个月的时间,最近这段时间,常出去同在南城的高中同学聚餐玩耍。 当晚十点多回来,路过看到客厅里正陪着奶奶看电视的表姐身影,姜媛什么话也没说,径直路过客厅就往自己卧室去了。 进了卧室便关了门。 舅舅舅妈自然也察觉到了,对岑声声解释,“没事儿,可能媛媛又在外面跟同学闹不愉快了,她就这性子,别管她。” “好。”岑声声不自然地扯了个笑,“那我晚点再跟媛媛说话。” 外婆没说话,只是温热的手心攥紧了岑声声的小手,一下一下捏着,是安抚。 夜里,岑声声和外婆挤在一张小床上,外婆仍然像小时候那样,一手搭在她的后背,一下一下的,像以前那样,哄她睡觉。 岑声声朝前滚了滚,离外婆更近了些,搂着外婆的胳膊撒娇道:“外婆,我都二十四啦,不是小朋友,你不用哄我。” 外婆不以为然,柔声道:“二十四又怎么啦?乖乖多大都是外婆的宝贝,在外婆眼里,永远是长不大的小朋友。” 顿了顿,外婆又说,“外婆知道,现在我们住在舅舅家,让你受委屈了。唉,你也不要怪媛媛,她从小父母溺爱,习惯了独占,不懂得和人分享。” “以前这个家里,就她一个小孩子,自然什么东西都是以她为先的,现在多了你,自然很多事情都不能习惯也正常。” “我知道的外婆。”岑声声头埋在外婆的怀里,声音瓮瓮的。 寄人篱下是什么感觉,她太熟悉了。 再等等,再等等,等她有工作了,等她再强大一样,等到大家都不再认为她是个不能承担事情的小孩,就可以带着外婆一起回到原来的家里,她就可以自己照顾好外婆。 每日里,她尽量降低自己的存在感,不给舅舅家里添麻烦,能帮忙干的活都抢着干。 只希望这样,能够让大家都开心些,满意些。 一晃到除夕,一大早,帮着外婆和舅舅舅妈贴完里里外外的春联和福字后,岑声声回了外婆卧室换了件粉色的羽绒服外套,带着张景同给的光盘出门。 林教授的家在南大附近的一处高档小区,因为毗邻南大,许多南大的老师们都住在这里。 岑声声按照林教授给的地址来到北区的8栋12楼,简单整理了下自己的衣着后按响了门铃。 门内又道温婉女声隐约传来。 “来啦!” 岑声声猜应该是师母。 她脸上挂着得体的笑,脑子里复习提前准备好的拜年吉祥话,看着大门从里面缓缓拉开。 师母站在门口,温柔地看着她,“声声来啦!快进来坐。” 岑声声视线却不自主落在师母身后的位置,尚且覆在门把手的那只手,骨节分明,手背上的脉络清晰可见。 但却不是师母的手。 岑声声的印象很深刻,她不久前还在虞茵的车里,偷偷地观察过。 第19章 声声 “冉阳。”书房里传来林石泉温润沉稳的声音, “是不是声声过来了?让她稍等我一会儿,我手里这个材料要的要得急, 等我弄完了就来。” 周冉阳轻快应了声, 一只手虚虚搭着自己后腰,另一只手习惯性地轻抚着自己微微凸起的小腹,回过头毫无负担地指使身旁站着的冷面男人。 “阿慕, 鞋柜里有干净的拖鞋, 找一双给声声换上。” 岑声声还踟蹰着站在门外,进退无措。 有那么一瞬间她真的在想最近是不是犯水逆, 是不是该去庙里烧烧香, 不然为什么连着毫无心理准备的遇上周时慕。 老天爷要是总这样不打招呼同她开玩笑,她怕是小心脏要承受不起了。 在明明很是熟悉的林教授家里,却遇上本该远在几百公里外的京北的周时慕,岑声声已经分不出理智去分析事情的合理性。 她就那么傻愣愣的在门边站着, 不知所措。 不该出现在这里的男人,今天很少见的穿一身浅色系的衣服,暖白色的羊绒毛衣, 下身是条灰白色的休闲长裤。 不若之前见到他的每一次, 暖色调的衣服中和了他身上的桀骜与戾气。 至少看起来, 让岑声声能够自我安慰,其实他也没有那么极具压迫感。 周时慕懒洋洋地往前过来, 一只胳膊撑在玄关柜面上,半弓着身子往下,指骨分明的大手拉开鞋柜的侧边门,扫过一整排的棉质拖鞋, 最后两指勾了双奶白色的毛绒拖鞋出来。 他并没有在弯腰的这个高度顺势将拖鞋放在入户门的位置,而是直起身, 先往前几步离岑声声更近些后,重又半蹲在她面前,手腕转了下,将拖鞋调了个方便岑声声的方向,然后轻轻放下。 岑声声视线在她自己没有意识的时候就先追随着他落下来,莫名的,这个视角让她不自觉想到了那晚秦柚姗发来的照片。 那张靳逸琛蹲在她面前,握着她脚腕的那张亲密照片。 其实也并不能算是多么亲昵的举动,但这个俯身低头的动作,一定程度上,也代表着一些臣服和信任。 这是平常视角下不会有机会看到的光景,周时慕的整个后脑勺毫无保留的暴露在她眼前,利落干净的短发。 从前听别人说,头发硬的人,脾气也硬。 岑声声想,周时慕一定相当符合这句老话,他连发尾都是,硬茬茬的。 或许他自己都不知道,原来他耳后不易察觉的一处,还藏着颗米粒大小的朱砂痣。 大概是屋里暖气盛足,他的耳垂似乎有些泛粉,在冷白的肤色映衬下更具存在感。 漂亮可爱的新拖鞋就摆在脚边,但岑声声并没有脱鞋子的动作。藏在雪地靴里的脚趾蜷缩着,她似乎做不到,在周时慕的视线里,脱下自己的鞋子。 “谢…谢。”岑声声跟他道谢,有些拘谨。 周时慕极轻的嗯了声,再起身时视线不可避免地同她相撞,冷淡疏离的视线只短暂地在岑声声脸上停留一瞬,黑眸里没有什么特别的情绪变化,陌生得仿佛这是他们的第一次见面。 “一直杵在门口干嘛?”周冉阳抬手拍了下他后背,指挥他,“别臭着张脸在这吓着人家小姑娘,去给声声倒杯水。” 周时慕没出声,双手随意地插在裤兜里,向后退了两步离开玄关的位置,慢悠悠往餐厅直饮水机的方向去。 支使着挡在眼前的巨物离开,周冉阳热情地朝岑声声伸出只手,拉着她进门。 趁着岑声声换鞋的空挡,周冉阳饶有兴致地向她介绍自己的弟弟。 毕竟这么多年的姐弟,她对周时慕这个混小子还是很了解的,有亲情,但不多。 不过现在大了些,人性子收敛了,早些年青春叛逆的时候,连她最害怕的,在家里说一不二的爷爷的话都没处使。 所以哪怕是仗着自己孕肚的份上,周冉阳也觉得他不是那么容易支使的。他今天一直这样耐着性子任由自己搓圆揉扁,非常罕见。 事有反常,必有蹊跷!! 她说,“声声,这是我弟弟周时慕,可巧了,他平时也在京北,正好可以介绍你认识。” 周冉阳说jsg话的空档撑着脖子偷偷看了眼正站在餐厅餐边柜那儿认真研究杯子的男人,压低了声音对岑声声道:“光看脸的话,应该长得还算可以吧?” 岑声声有些不好意思地跟着扯了个笑。 师母还是太谦虚了,虽然因为之前的种种经历,导致她一直有些怵周时慕,但摸着良心说的话,周时慕如何也不能算在长得还可以的行列。 他这张脸,是哪怕放在娱圈也丝毫不逊色的那一份。 “二十六七岁啦,还算上进,在一家科技单位工作啦,好像他们单位也常常和大学间有合作的,说不定以后在京北你俩还能再见到。” “搞什么芯片材料的,具体的我也不懂,不光烧板子,还动不动敲代码,好无趣的一理工男,脾气又臭嘴又笨,难怪混了这么多年居然连个女朋友都找不着,一点出息都没有。” “瞧瞧,这回大伯他们带爷爷出去玩,爸爸妈妈又去国外二人世界了,这倒霉可怜蛋居然没人要,堕落到只能来烦我!” “来了也不出去,也没人带他玩,就天天在我这儿孵蛋一样,没事就抱着电脑一通乱敲,无聊的我听着都打瞌睡。” 岑声声听着周冉阳一句句半开玩笑着吐槽着周时慕,只是听着,并不知道该如何接话。 老实讲,她觉得自己和师母间关于周时慕一定存在着极大的信息偏差,不是师母误会了,就是她误会了。 从师母嘴里说出来的周时慕,和她印象中那个桀骜不驯、离经叛道、随便一个眼神就能决定别人生死一般的可怕男人半点挂不上边。 形象集中,汇出来的仿佛是一个性格内向的、生活简单的、嘴笨不会讨喜的、心思单纯的弟弟? 甚至还有一丢丢的……可怜。 啊!这是什么魔幻的世界。 — 因为孕早期,前期又还有些先兆流产的症状,周冉阳已经有好长一段时间没有出去放松过,在家里除了日常照顾她起居的张阿姨,几乎都不怎么能见到外人。 加上周冉阳本就很喜欢岑声声,在岑声声去京大读研前,因为林石泉偶尔组织学生聚餐,她就见过这小姑娘好几次。 岑声声长相很精致,性格也讨喜,在周冉阳的印象里,是个很聪明机灵的小姑娘。 因为印象深刻,后面她也一直记得有这么个乖软可爱的小姑娘,现在有机会来家里做客,周冉阳的确比平日里话多了些。 两人进了屋在客厅沙发上坐下后,周时慕也从餐厅过来,伞骨玉石一般的指骨捏着杯水,轻轻在岑声声面前的茶几上放下。 小姑娘软糯糯地又道谢。 周时慕的不自然周冉阳都没眼看,只多看了眼岑声声手里的杯子。 他们家里唯一的卡通印花的杯子,很可爱,是她难得想转换心情时买的,但不是她平日里喜欢的风格,所以一直收在橱柜里面。 不枉某些人在那站的够久。 余光里,岑声声注意到周时慕并没有在沙发上坐下,而是站在不远处,客厅连着封闭阳台的连廊位置,倚着墙,单手插在裤子口袋里,垂首刷着手机,抿着唇眉微微皱着,似乎并没有在听姐姐的玩笑话。 岑声声不确定周时慕的态度,只是看起来,她揣测着,或许他并不想表现出自己同他认识,所以并不敢多说什么,生怕说错话。 周冉阳倒是很想让两人熟络起来,只是某些人平日里好像天不怕地不怕的,居然也有一天装熊的时候。 她抬眸看了眼倚着墙应该是在耍帅但从现实看来应该并不能吸引小妹妹的没用的臭弟弟。 “阿慕。”周冉阳叫他,“过来坐呀,你姐夫常常夸声声的,特别聪明的小姑娘,现在还在京大读硕士,可厉害了!” “你不是也在京北工作嘛,正好和声声妹妹认识一下,声声一个小姑娘在京北无依无靠的,你反正闲着也是闲着,多照顾照顾妹妹,嗯?” 师母一口一个妹妹,岑声声一听心头一颤。 不怪她,她现在满脑子都是那晚在云水山庄,周时慕冷声说的那句“什么阿猫阿狗都能和他攀亲戚”的狠话。 她拘谨着双手紧握着杯子,甚至不敢抬眸去看周时慕一眼。 唯一能做的便是默不作声的跟着傻笑,别的什么话也不敢接。 周冉阳又问,“愣着干嘛?一个男孩子还不好意思啊?赶紧先加个微信啊!”她搂了搂身边岑声声的肩头,“以后在京北有什么事就直接找阿慕哥哥帮忙,他这人话少,但人办事还是靠谱的!” “啊、啊?”岑声声真的,吓到都发出颤音了。 周时慕长指捏着手机快速地点了点,而后慢悠悠站直了身子,三两步走到沙发这里。 看着沙发上垂首的小姑娘,露出的一截白到发光的细软脖颈,周时慕的眼眸转了转,浓密的长睫垂下,掩住眼底翻滚的浓墨。 岑声声感觉到头顶一片阴影拢下来。 莫名熟悉的感觉。 她紧张到呼吸都忘了一拍,传入耳蜗的,是个越来越熟悉的、有些暗哑的声音。 男人细长指骨捏着手机,朝她面前递了过来。 “声声妹妹。”声音里隐隐夹着笑意,他说,“那就扫个码吧。” 第20章 声声 看着小姑娘慢吞吞磨磨蹭蹭地从口袋里摸出手机, 解锁后拇指在屏幕上有些慌乱地左右胡乱划拉了好几次,才找到微信的图标。 周冉阳差点没忍住笑出声, 想着这小姑娘怎么回事, 这动作生疏的仿佛手里拿的不是她自己的手机一样。 她不知道的是,此刻的岑声声简直如坐针毡。 因为头顶盖过来的那抹阴影,岑声声能够清晰地感觉得到, 脖子上方有温热的气息随着热源的呼吸, 一下一下的,喷洒在自己的脖颈处。 她只感觉到脑袋昏沉沉的, 热意从脖颈开始, 蔓延到耳尖,悄悄又不可抑制的,慢慢往上攀爬。 明明应该点开的是名片二维码,但或许是许久没有通过面对面与人扫码的方式添加好友, 再加上顶着上方无法忽视的视线,岑声声急得一通乱点,最后亮出来的, 其实是收款二维码。 周时慕微微俯身, 将她紧张的小动作尽收眼底。 看着小姑娘傻傻地将收款二维码朝他递过来, 他忍不住唇角勾了下,压住笑意沉声问她, “声声妹妹,所以我应该付多少才能申请一个好友位呢?” “什么?” 岑声声没反应过来,懵懵地抬起头,视线同他对上, 没明白意思,又垂下来再看自己手机上的界面, 电光火石间,她才终于反应过来她到底打开的是个什么东西。 “不、不是这个意思,我——” 解释都变得苍白无力,她实在窘迫,一直努力着压制的热意终于毫不留情侵占她整张小脸,像熟透那刻的水蜜桃般,白里泛红。 “还是我来吧。”周时慕人又朝前走了两步,将两人间的距离拉进,他弯腰向下,空出的那只手伸到她眼前。 食指指尖就要落在她手机的屏幕上,周时慕的上半身也理所当然地离她更近了些。 随着他同自己之间的距离进一步缩短,岑声声仿佛能感觉到股无形的、独属于周时慕的气息从四周拢过来,包裹着她,一步步收紧,最后落在她的皮肤上,钻进她的身体里。 连带着,沾染了他气息的手机,好像也突然变得烫手了。 鬼使神差地,岑声声倏地将自己的手机直接塞到了周时慕的手里,企图逃离这股无形的气息笼罩。 她的动作实在突然,周时慕也愣了下。 岑声声也知道自己的举动有些突兀,仰头看着他,急的眼尾都有些泛红,她努力解释,“这样方便。” 周时慕点了下头,视线终于从她身上移开,捏着她手机飞快地点了点,调出她的名片二维码后,又用另一只手机扫码申请好友。 拇指点进她微信通讯录的那栏,最上面一栏有个红圈1,是他刚才申请的那条消息。 他犹豫了下,拇指反方向往上划了下,停在首字母是J的那一段。 确认没有,才又拉回最上面,点进了自己刚才的那条申请,勾唇点了同意。 手里自己的手机随之震动了下,提醒他,他与岑声声从这一刻成为好友,可以开始聊天了。 她的手机在周时慕手里转了下,他只两指捏着手机的顶上一角,将手机递回去,声音里裹着他再三压制后的愉悦,“好了。” 岑声声直接条件反射站了起来,jsg接过手机还同他说谢谢。 “谢什么?”他抬眸看着她笑了下。 岑声声小鹿一样澄澈的大眼睛眨了眨,又词穷了。 “先欠着。”周时慕收了手机插进兜里,“等以后真遇到事儿找我的时候,再谢不迟。” 林石泉终于忙完从书房里出来,走到客厅很自然地先是过去揽着妻子的腰,然后才招呼岑声声坐下。 他问起岑声声在京大的学习情况,关心她的科研进展,以后后面的学习和工作安排。 岑声声尽可能全面地同林老师汇报,只有关于同周时慕公司合作项目的情况,全都略了过去。 周冉阳亲昵地挽着他胳膊,聊天的间隙里同他说,“真巧,声声和阿慕都在京北,我刚还介绍他俩认识呢,我想着以后声声一个小姑娘人在京北,真要有什么问题,也好有个靠谱的人照应。” 完全认同妻子的做法,林石泉轻轻拍了拍她的后腰,夸赞妻子想法周到。 不光如此,他还在妻子的做法上锦上添花了。 他说起自己的妻弟,颇有些爱屋及乌的意思,“阿慕做事一向妥帖,说少做多。声声,你师母绝不是因为姐姐的身份才这样说。” “这次也是,冉阳这胎有些不稳,我又不得不去外地出差,他不放心姐姐,所以才大老远从京北过来陪她。” “只是他好不容易来南城一趟,总该出去看看,看看我们南城的景观建筑。可他人生地不熟的,你师母又怀着孕,尚在过渡期,我们俩实在没办法陪着阿慕在南城转转,心里很是过意不去。” “声声啊。”这些年一直很照顾自己的老师,面上挂着诚挚的请求意思,有些不好意思地问她,“如果方便的话,老师能不能麻烦你,抽个时间带着阿慕在南城转一转?” 恩师这样言辞恳切的情况下,岑声声没有办法拒绝。 “当然。”她乖巧地点了点头,甚至没有咨询周时慕的意见,便先给出了自己的承诺,“我一定好好陪周——” 她在这里卡壳了下,心里下意识想说出的称呼是周总。 但很显然,在现行的谎言里,她不能称呼周时慕为周总。 “时慕、哥哥。”她几不可查地闭了下眼,缓解内心那股既惧又羞的复杂情绪,“陪他去看看南城的名胜古迹。” 哥哥。 周时慕敛眉,嗓子莫名生出一股躁意,喉结于无人处不自觉地上下滚了滚。 寒暄过后,同林石泉交接了涉.密光盘,岑声声完成了张景同交待的最重要的任务,才算今天过来的目的真正达成。 已经叨扰多时,再待下去也没有由头,她也该离开了。 周冉阳竭力挽留她留下一同吃个便饭,岑声声想了想,犹豫着还是拒绝了。 她需要缓和下自己高度紧张的情绪,有周时慕在,这顿饭她应该是不太能安心地吃下去的。 也不好勉强,周冉阳只能同意她离开,不过过因为实在过意不去,她还是指使周时慕代她送一送岑声声,算是礼节。 哪里敢麻烦周时慕,岑声声当然第一时间就想要拒绝,只是余光里看到周时慕已经率先起身往玄关方向去了。 她才意识到,是不是周时慕有事想单独交待她。 比如警告她,不需要她多管闲事拉他出去玩,又或者是提醒她不要暴露他们是以前男友的朋友和朋友的前女友的身份相识。 沉默着跟着他一前一后进了电梯,看着电梯门关上,岑声声藏在衣兜里的手紧张地扣着,小心翼翼地观察着身旁的男人。 他在毛衣外套了件藏青色的冲锋衣,拉链随意拉到齐肩位置,手上不知何时多了双黑色的皮手套。 似乎手机上有什么急事,他扯下其中一只,单手握着手机,拇指在屏幕上快速地敲键盘打字。 岑声声屏息在他身边默默站着,努力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她想自己猜的不错,看来周时慕果然是有话想要单独嘱咐自己的,不然明明有事要忙,实在是没必要陪她走这一趟。 电梯下到一楼,叮声一下,周时慕抬眸看了眼,先一步迈出了电梯。 左转到一楼单元门口,戴了手套的那只手握着门把手推开单元门,侧身回头看了眼落在后面的岑声声。 意识到对方的绅士举动,岑声声连忙快走了两步,出了单元门,她回头看向周时慕,局促道:“谢谢周总。” 周时慕垂眸看她,似有些不太习惯,慢条斯理地挑了下眉,似笑不笑问她。 “嗯?” “现在不装不认识我了?” 岑声声又卡壳了,她想辩解自己是因为揣测他的态度才…… 只是好像这个说法,缺了些说服力。 这只是她的猜测。 她突然间特别丧气,有些想要摆烂了,不想要艰难地在周时慕面前时刻维持着小心翼翼的高度防备的状态了。 好像每次总是这样,面对周时慕,她单薄的好像一张没有支撑力的白纸,毫无招架之力,她根本不是他的对手。 似乎只要他想,自己不管说什么,都是错的。 最后什么也没有解释,她转身继续向前走,也不管周时慕怎么想了。 边上的男人很明显的愣怔了下,然后连忙快步追了上去。 “生气了?”他问,“我不是怪你的意思。” 岑声声摇了摇头,声音淡淡的,“周总,是我会错意了。抱歉。” 她没有停下来的意思,继续往前,再不见刚才在楼上红着脸叫他“时慕哥哥”时的模样。 周时慕抿唇,戴了手套的那只手,朝前一把拉住了她的胳膊,用力将她往自己面前带了带。 他一张脸黑着,墨黑的双眸里情绪翻涌。 岑声声视线落在他抓着自己胳膊的那只手上,满眼错愕。 周时慕确认她站稳,收了手,表情有些难以琢磨。 “刚才不是还好好的吗?”他说,“我没有怪你的意思,那你能不能…也别叫我周总了?” 第21章 声声 京北最讳莫如深的周家小少爷, 不需要理由只一个眼神就能逼得再嚣张的人也得低头的上位者,圈子里男男女女都想方设法搭关系套近乎的三哥。 毫无背景的普通女大学生, 不恭恭敬敬叫他周总, 那还能叫他什么呢? 岑声声不明所以地看着面前黑着脸的男人,她很想努力地在周时慕面前不卑不亢地维持自己唯一能够自主的东西,自尊。 “那我应该怎么称呼呢?”她捉摸不透周时慕的想法, 最后她只能虚心求教。 “这不是最适合我身份的称呼吗?”岑声声有些自嘲地笑着声。 周时慕没有回答, 只是定定地看着她,唇线紧抿着, 很想分辨出她这话究竟是真心的, 还是其实在故意气他。 岑声声从前也没觉得自己一米六六的身高不够用,但这刻同周时慕这样近距离的面对面站着,她需要仰头同他对视。 仰视,很累。 两相沉默的这个瞬间, 岑声声突然就想到了生日前的那一天,她在火锅店里碰到的刘建。 她如何不知道,在他们这些人眼里, 她就是这样没有尊严可言的小情儿。 那种心情好的时候给块糖就会乖, 心情不好了就随时丢掉也毫不麻烦的那种小情儿, 还是上一个用完了可以没有芥蒂地承接到下一个继续的那种。 以前她觉得清者自清,管不了周围人众口铄金, 她从来不屑于辩解什么。 下定决心后靳逸琛分手后,她才意识到,这些误解不全是她一个人的责任,不光因为她自己没有辩白过, 更因为该维护她的人,从来没有维护过她。 她不知道周时慕会不会对她有这种想法。他们这些人不会有真心, 至少对她这样的人不会有。 总之,她玩不起,她就是一个普通人,玩不起他们这个等级分明的世界里的游戏。 “我不是你身边那些能迅速精准摸透你心思的解语花,你知道的,我只是个普通到不能再普通的穷学生。” “相信你也看得出来,我这个人也谈不上多聪明,不然也不会被你的朋友蒙在鼓里骗了那么久,还相信他对我是一片真心。” “我知道,你们在背后都笑我痴心妄想,门不当户不对就应该有自知之明,以前我确实觉得这是偏见。” “但是我现在承认啦,我的确是配不上jsg你们这样的人。” “你们的真爱游戏,我玩不起。” 周时慕就那么看着她叭叭叭的说了那么多,很久违地再次见她那样能说,那样的生动明艳,那样的充满生命力。 但可惜就是这次她说出口的没有一句是他爱听的。 心里憋着股气,他敛眉垂首看着始作俑者无辜的大眼睛还不知所谓地眨了眨,只觉得嗓子痒得更难受了。 他其实没有烟瘾,但这一刻,他真的很想抽一根缓解自己愈发压不住的复杂情绪。 岑声声是个敏感又乐观坚韧的小姑娘,他心里一直很清楚。不管是因为流言蜚语,还是她心里没有彻底空出来的位置,他都不该、也不能急功近利的。 周时慕朝后退了一步,同岑声声之间拉开距离。 他垂下眼眸,将手套都脱下,塞进冲锋衣的口袋里,然后再次认真地看着她的眼睛。 “岑声声。”他叫这三个字,仿佛曾经练习过无数遍,有股言语难以形容的缱绻意,他说,“不管你信不信,但我其实很后悔,没能在第一次见你的时候就向你介绍自己。” “我叫周时慕,周而复始的周,时光的时,仰慕的慕。”他站直了身子,手掌铺平衣服上的褶皱,言语里没有半分轻慢,比以往任何一次都认真。 周时慕朝她伸出只手,礼节性的,“希望现在还不算太晚。” “岑声声,认识你,我很高兴。” 岑声声很认真地在想,周时慕所指的第一次见面。 那的确应该不是个合适的场合。 但现在的场合,或许才是刚刚好。 刚刚好够她平等、正式的认识一个比她稍稍年长的、礼貌而绅士的、能力出众的前辈。 她不卑不亢同他对视,冰凉的手指,慢慢地向上,最后碰到那只骨节分明的温暖手掌,停住。 周时慕克制小心地握住,只那么一下,便礼貌地松开。 “岑声声。”她的音色仍旧是软软的,但底气十足。 “我记得。”周时慕很自然地接了下去,“山今岑,声声不息的声声。” 也许是她矫情,但就是这个郑重地相识,她那句被记住的话,对岑声声而言,它莫名抚平了自己内心一直过不去的那些细微褶皱,那些她从前不曾被给予过的尊重与平等。 “那我们现在是新认识的朋友了,对吧?”他笑了声,问岑声声。 岑声声点点头。 “那叫我名字就行。”他忽的仰头,看了眼头上正好的日光,冬日的暖阳,格外让人觉着温暖。 “周时慕。”岑声声叫他,这是第一次,她对着他,却不是畏惧和防备的架势,而是很高兴,今天认识了一位新朋友。 小区门口及时停下辆出租车,上一单的乘客下车,周时慕示意司机等等,拉开后座车门回望岑声声。 岑声声上了车,按下车窗,看向车外的人,礼貌地挥了下手,“再见。” 周时慕仍站在车边,抬手压在降下的车窗上,他个子很高,车窗的这个高度多少限制了他的身形,但这个动作他来做,丝毫不显狼狈。 前排的司机哪怕着急完成一单再接下一单,但饱经阅历、识人无数的出租车师傅,观察着车外男人的模样,也一眼便能辨别得出这位是个绝不好惹的爷。 他身上那股子浑然天成的贵气,压不住的桀骜不驯,是哪怕再随性懒怠的装扮,都掩不住的存在。 所以就算平时脾气大,师傅这会儿也不敢不耐烦,连催都不敢催。 “什么时候再见?”周时慕吊儿郎当地问,面上仍旧是平日里那副散漫懒怠的表情,“你说过,要带我转转南城的名胜古迹的。” 啊,诚实的讲,和周时慕这样的人做朋友,其实还是好难,岑声声心里默默地这样想。 她没有心理准备。 但这不光是答应了恩师的事,也是作为朋友应尽的地主之谊。 “请给我时间做个准备。”她朝外面的人挥挥手,“明天我再联系你,行吗?” 周时慕压在窗框上的手收回去,重又插进裤兜,朝后退了两步。 “行。”他勾唇笑了声,“我等你。” 再往回走,兜里的手机连着震了震。 刚才在电梯里发出去的消息,这会儿有了回复。 他点进同陆宴周的对话框。 上面一条是他刚才发的,一张截图,问陆宴周,认识这是个什么卡通人物么? 陆宴周连着回了几条消息,充分表达他的不解情绪。 【什么鬼?你什么时候对这玩意儿感兴趣了?】 【我特么多大岁数了,能知道这是啥玩意儿?】 【你从哪搞这么个幼稚东西?圆咕隆咚黄不拉几的,啥玩意儿?】 【盗号了?】 周时慕心情很好地回他。 【怎么不去问虞茵?她肯定知道。】 陆宴周还真的去问了。 没过几分钟,他又来回复了。 【问过了,说是什么哆啦A梦的妹妹?哆啦美什么鬼的。】 【我小时候可能看过,啧,但真不记得了。你干嘛?突然回忆童年?】 又隔了大半分钟,他又回。 【茵茵说岑声声的微信头像也是这玩意儿诶!瞧着你这回忆童年还是有点作用的,赶紧再复习复习吧,回头跟人家声声妹妹有共同语言。加油。】 周时慕只回了个【嗯。】 对面隔了会儿,陆宴周终于反应过来了什么。 【周时慕,你他妈真狗!!!!】 第22章 声声 岑声声回到舅舅家时, 家里就只剩下外婆一人。 因为是年前的最后一天,杂事多, 也就没等岑声声回来一起吃饭。外婆说舅舅舅妈带着姜媛去超市补购年货了, 她一个人正坐在阳台晒太阳。 听见她回来的声音,外婆回过头,笑着招呼她过来。 “乖乖, 厨房里给你留着饭, 在锅里温着,饿了就快去吃。” 岑声声摇了摇头, 撒娇抱着外婆的胳膊在她身边坐下。“我现在不饿, 太阳这么好,我想陪外婆坐一会儿。” 外婆也没有强求,有一下没一下地轻拍她的后背,祖孙俩微微眯着眼, 晒着冬日里的暖阳,幸福的连手心都热乎乎的冒着泡泡。 但阳光再好,也总有回归现实的时候。 “上午你出门那会儿, 你爸爸给我打了个电话, 问你今晚要不要回去吃年夜饭。”外婆两只手拉着岑声声的小手, 团在自己的两手掌心中,“我没替你答应。乖乖, 想回去的话就跟爸爸打个电话。” 外婆的手弹了一辈子钢琴,比起同龄人也算得上是保养得当。但毕竟抵不过自然引力,外婆的年纪还是在手上留下了岁月的痕迹。 岑声声眼眸垂下,一张小脸贴过来, 蹭着外婆的手,笑得轻松。 “不要, 我就不去了吧。”她说,“既然都说是团圆饭了,那我还是想和外婆一起,外婆在哪我就在哪,对我来说,和外婆在一起才叫团圆。” 至于岑山那一家,人家一家三口满满当当的,什么都不缺,她就不要厚着脸皮去当个多余对象了。 这些年,他也没对自己这个女儿上过什么心,连她去京北读研的事,也是去年才知道的。 平时从未想起过她,偏偏是一到逢年过节的时候,为着他自己的脸面的时候,就像是装了定时开关一样,一下子就想起来他还有个女儿来了。 这种定时诈尸的父爱,难道不可笑吗? 外婆叹了口气,她如何不知道岑声声心里的难过。 她自然也想永远庇护着声声一辈子,可自然规律变不了,生老病死是常态,自己终究陪不了声声多久。 总有一天,她不得不离开声声。 外婆想了想,最后还是劝她,“乖乖,外婆已经是半截身子入土的人了。要是外婆哪天真的不在了,你一个人我怎么放心的下你。” “岑山他终究是你爸爸,和你血脉相连,要是我们声声哪天结婚了,总不能一个亲人都没有吧,怎么也得有爸爸牵着进场才是啊。” 外婆以前从没和她说这些话。 可是自从这次生病后,她就开始担心自己的身体状况,担心自己见不到声声长大、和喜欢的人迈进婚姻殿堂、组建一个新的小家庭、甚至孕育一个新的小生命。 “外婆。” 岑声声鼻子一阵酸,强忍着想哭的冲动,她说,“你别这样说,您一定会长命百岁的。” “哪有什么长命百岁,那我不成老妖怪了吗?” “才不是,百岁老人现在不是很正jsg常嘛!而且我这都得到过神明点化的,我梦见菩萨跟我说过,说我结婚的时候,您会给我包个特别大的红包,牵着我的手放到新郎手里,然后警告他,他要是敢对我不好,你就把我带走,不给他当媳妇儿了。” 外婆果然被她转移了话题,笑着问她,“那还看清楚我未来孙女婿长什么模样没有?俊不俊?” 岑声声也乐了,仰头逆着光看向外婆,“那还用说,我找的能不帅吗?” 外婆又问,“那他现在在哪呢?什么时候能带来给我瞧瞧?我猜猜,是不是声声其实已经在学校谈恋爱了?没跟外婆讲吧?” 岑声声这下噎住了。 她同靳逸琛恋爱,还没稳定到能同外婆讲,这段关系就结束了。 现在也当然没有什么好再说了的。 “没有啦外婆。”她上演终极撒娇大法,“我不谈恋爱,我们同门都有口号,什么智者不如爱河,寡王一路硕博。” 外婆也没当真,拍拍她的小脸蛋,笑她一张小嘴整天没个正经的瞎说。 原以为这就是她第一段感情的句号了,但岑声声没有想到的是,靳逸琛这个人,真的从头至尾没变过。 他好像单方面给他和岑声声的这段关系、给岑声声定了很多他自以为是的规矩。 就像他在岑声声生日的当天,解决了和秦柚姗的问题后,才发现岑声声在微信里同他留的分手信息。 隔天,又收到了她邮寄过来的之前他送她的礼物。 但靳逸琛并没有觉得这是件需要迫切解决的事情。 他一直认为,哪怕他再喜欢岑声声,也绝不会无下限包容她没完没了的闹脾气。 他可以哄她,但不可能事事都哄,时时都哄。 不能让她恃宠而骄。 所以,他更喜欢先晾着她,让她自己意识到自己的错误,不要每次总是因为一些可有可无的幼稚小事就同他置气。 这次更过分,她竟然学会了拿分手威胁他。 他无视岑声声为了激怒自己所做的一切努力,威胁分手、拉黑、寄还礼物,他一概照单全收,但就是不给任何回应。 直到,等到他认为,该是岑声声冷静下来乖乖听他说话,他几句话就能将她哄好的时候。 因为她已经有很长一段自我反省的时间。 所以,在全中国都在辞旧迎新的第一天,死了一样的前男友,突然诈尸了。 只是这次,他突然发现好像自己对岑声声的控制,有些脱轨了。 这两天,他的所有联系方式均被岑声声拉进黑名单未放出来,他只能换新的电话卡给他打电话。 却没有想到,电话一接通,岑声声听出他声音后,便直截了当地挂断电话,再打过去,就是无法接通状态了。 这不应该。 岑声声有多依赖他,喜欢他,他一直都很清楚。 更何况两人间还夹杂着她外婆的事,她不可能,也做不到同自己一刀两断。 他迫切想要掌控岑声声的所有,想知道她现在在做什么,又是什么人陪着她,以及是不是有什么人的出现,带坏了岑声声,让她不乖了。 靳逸琛也没猜错,岑声声这两天的确挺忙的。 导游这份工作不好做,尤其是给周时慕这样的做向导,岑声声真的一个头两个大。 新年的第一天,岑声声一整天都在研究南城有什么值得带着朋友去玩的地方,有什么必吃的榜单,有什么必打卡的景点之类的攻略。 其实觉得挺挫败的,她一个土生土长的南城人,居然什么都不知道,还得要一项项查攻略做笔记。 工程量过大,导致岑声声准备联系周时慕的时候,时间已经过了十二点了。 昨天加上好友后,她一直都没时间仔细看过,当时也是周时慕点的添加,她还没来得及给周时慕添加备注。 她的微信好友人不多,不到两百,习惯使然,每一个她添加的好友,一定会备注好姓名,在添加标签分类。 所以现在,周时慕的微信,是她唯一一个没有添加备注,没做标签分类的一个。 划到周时慕的对话框。 他的微信名就一个简单的字母Z,很符合他那股子随性散漫的做派。 不过头像倒是有些新奇,一点也不性冷淡风,看小图觉得有些像是特意做了模糊化的处理。 岑声声好奇着点进头像,放大后发现,不是她看错,这的确是一张刻意模糊化的图片。 看轮廓有点像很多学校都会搞的那种荣誉榜,大同小异的设计,往往需要获奖的同学提供一张生活照片和一些个人信息之类的,最后由学校统一制作成展牌展示出来的那种。 周时慕的这张,有些像是这样设计的荣誉展板的他拍。 岑声声猜这大概是他曾经的某次荣誉奖项的展板。 或许是个对周时慕而言很有意义的奖项。 退出时才看到自己刚才手抖了下,不小心点成了拍一拍。 周时慕给她秒回了个【?】 岑声声避重就轻解释:【想问问你明天有时间吗?我做了一些南城旅游的攻略,我可以先带你试试几个榜单Top首选。】 对面直接回了条语音消息过来。 岑声声回过头,确认外婆已经睡熟,才轻手轻脚地去翻外套口袋里的耳机。 其实她可以点转文字功能。 但她觉得自己今晚手有些不作数,怕一个不小心又手抖点成外放,想了想还是带上耳机稳妥点。 听筒将他那散漫慵懒的声音送进耳蜗,他问,“敢没有时间么?我这不是一直在这等着,还怕你忘了呢。” 不知为何,隔着听筒听他这幅漫不经心的语气,好像还听出了一分委屈情绪。 熟悉的声音渡如入她的耳蜗,顺着耳骨共振,岑声声脑海里不自觉还有了画面。 不自觉地,岑声声觉得一阵脸热。 她忙打字跟他道歉。 【不好意思啊,我做攻略做的太投入了,一时没注意时间,拖到这么晚才来问你。】 聊天框顶部的Z字消失,一会儿变成对方正在讲话,一会儿又变成对方正在输入。 隔了好一会儿,对面发来条文字消息。 【晚安,早些睡,明天见。】 第23章 声声 周冉阳因为孕早期的反应, 早上起得很早。 出卧室门时,迎面碰上刚从外间盥洗室出来的周时慕, 显然刚清理过的状态, 走近看了眼,发现他眉尾还挂着细碎的水珠没来得及彻底擦干净。 周冉阳很意外,“着急出门?” 他只是低低嗯了声, 显然一副不愿多说的模样。 作为姐姐的优势, 她掌握着周时慕从小到大的所有黑历史,也知晓他掩藏在一副拽酷臭屁模样下的真面目。 所以他装着不经意没所谓的样子, 她总能轻易看穿。 “内搭颜色不太对吧。”她侧身微微靠着墙, 缓和胃部的不适反应,饶有兴致地看着他,“换那个灰色的。” 周时慕原本都要绕过她走了,听她这话又退回来, “哪个?” 周冉阳憋着笑形容。 周时慕越听越觉得不对劲,皱眉,“我有这件吗?” “嗯?没有嘛?”周冉阳摆出一副恍然大悟的模样, “哎呀我记错了, 我说的是好像是你高二在拉斯维加斯买的那件, 印象中那件穿着显年轻。” 周时慕瞥了她眼,没理她, 绕过她往外面客厅去。 “约的几点啊?起这么早啊?”周冉阳漱完口回来,看他仍松垮垮坐在沙发上,垂首盯着手里的手机,拇指一下一下地划着屏幕。 “管好你自己。”周时慕看她一眼, 淡淡开口,“桌上给你留了温水, 不舒服就吃了叶酸再去躺会儿,少操心我。” 周冉阳慢悠悠往餐桌那边去,看他已经细心地将药片和水都准备好,“我是不操心的呀,可是架不住肚子里的宝宝好奇小舅妈呀。” 周时慕紧抿唇,没再说话。 他眼眸垂下,看着手机上的聊天页面,聊天记录停在昨晚的最后,是她回了句,【好,那我明早八点再联系你。晚安。】 现在是七点五十四分,离八点很快了。 他在等,等她的消息。 周冉阳喝了水,有气无力地将玻璃杯送回去,还是觉得不舒服,没办法只能继续回卧室躺着。 客厅只留周时慕一个人,偌大的空间里,安静的很,侧墙上悬挂着的简约时钟,秒针“啪嗒”转动声更为明显。 分针转到离0最近jsg的那个小格时,手机终于震了下。 周时慕直起身,唇角勾了下,点进那条最新进来的消息。 【八点半在南大西门口碰面可以吗?】 拇指快速在键盘上点了两下,他回了个【嗯。】 从云翠府北区步行到南大西门,不过十五分钟,但周时慕还是在收到消息的那刻后,便换了外套出门。 路过小区物业维护的户外活动区,一群六七岁的小男孩正兴奋地围着个皮球来回踢。 虽是一群小朋友,战况倒是挺激烈,其中一个小胖子赢球心切,一脚用力过猛,生生把皮球从他们围着的这个小圈踢出来,直直往行人走道那边飞过去。 这里面大半是南大教职工家庭的小孩,父母间哪怕不认识但一定彼此也都脸熟,想找家长教育格外容易。 是以这群怕闯祸的小孩很是紧张,视线齐齐追着球跑,那个一脚失误了的小胖更是急吼吼地跟着球追。 “啊!” 眼看着皮球就要砸到行人道上的年轻哥哥,几个小孩吓到惊叫。 谁知下一秒,就看着那个个子特别高的大哥哥脚步未停,连眼皮都懒得抬一下,只是一只手随意抬了下,居然就那么轻轻松松地将急速飞转的皮球给截住了。 一群小孩儿像是发现超人能力一样惊奇着一阵欢呼,不住跳着叫着“哥哥好厉害!!” 周时慕单手捏着皮球,看着跑到自己面前气喘吁吁的小胖,半垂下眼睫,慢条斯理地看着他那双因为震惊而瞪大的眼睛,圆溜溜的。 小胖垮着张小脸,小心翼翼地问,“哥哥对不起,你有没有受伤,要是受伤的话,就让我奶奶陪你去医院检查检查,行吗?” 周时慕挑了下眉,难得有耐心,懒懒道:“放心吧,你这小皮球,还伤不了我。” 听他这么说,小胖眼睛里的光又聚起来,“那哥哥我的球——” 周时慕手一松,将皮球落到他怀里。 小胖开心地将球抱在怀里,觉得这个大哥哥特别好说话,又继续追问,“哥哥你好厉害,那你能不能教教我们玩球啊?” “小孩。”周时慕弯腰同他平视,弯唇笑了声,“哥哥今天是心情不错,但哥哥现在很忙,教不了。” 小孩子最是对美的东西有触感,直面眼前一张尤其好看的一张脸,小胖结结巴巴地追问,“那哥哥要忙什么?我们帮你!” 周时慕已经直起身子,轻飘飘地扔了两个字。 “约会。” 南大西门的一条街,移栽了两排上世纪轮胎一般粗度的法国梧桐。 冬天落叶散尽,只剩下光秃秃的一排树干,最靠近西大门的那颗梧桐树下,站了个穿着奶黄色长款羽绒服的小姑娘。 羽绒服上连带着毛茸茸的同色大帽子就松垮垮地压在头上,她带着一双挂脖白色毛线手套,怀里抱着个小号牛皮油纸袋。 大约因为天气冷,她口中呼出的热气一团一团的,慢慢在面前化开,一双脚不住地前后跺一跺,连带着松垮垮压在头上的帽子上下颠来颠去。 不远处的西门门卫岗亭里,穿着保安制服的大叔好像同她说了句什么,岑声声没听清楚,蹦蹦跳跳地朝前跑了两步,一手护着怀里的油纸袋,一手扯下头上阻碍听力的帽子。 冬日的细风拂过脸庞,吹散她两侧的发丝,她笑靥如花看过来,“大叔,您说什么?” 大叔一口地道的南城方言,热心地看着眼前傻愣愣的小姑娘,说大冬天的外面冷,要等人的话也别在风口里傻站着,可以来屋子里坐会儿,还暖和。 岑声声腼腆笑了笑,摇了摇头,习惯地换了方言,“谢谢大叔,我等的人就快到了,就不进去啦。” 大叔一副过来人很懂的表情,注意到不远处的来人,忽而问她是不是在等男朋友。 岑声声连忙摆手否认,急的连鼻头都红红的。 “小潘西害羞了,还不好意思了。”他手里端着保温杯,摇头啧了啧嘴,然后朝她扬了扬下巴,“男朋友这么帅,啊有什么不好意思的?” “不是的大叔,我——”岑声声手口并用地否认。 “呐!”那大叔也不听她的,抬手指了指她身后的位置,“那边站着的那个啊是你男朋友啊?站那一直盯着你看呢,小伙子人长得一表人才的,挺好!” 岑声声深感辩解无力,脸上一阵潮红。 她急急转过头,就看到不远处,她刚才站着的那颗梧桐树下,周时慕正单手插着兜,隔着行车道,目光浅淡地看向自己。 视线相撞后,他唇勾了下,散漫开口。 “来了。” 岑声声红着脸跑向他,因为着急又窘迫,额上沁出薄薄的密密的一层汗。 “你什么时候来的?”她问,眼尾都有些泛红,“怎么不叫我?” 周时慕朝她身后一直看着他俩的保安大叔点头算是打了个招呼。 然后才垂眸看着面前的小姑娘,笑问,“那你紧张什么?” 岑声声摇了摇头,不确定他有没有听到刚才保安大叔调侃的话,又或许他根本没听明白。 “我给你带了以前在南大读书时最长吃的早饭。” 她就当刚才什么都没有发生,迅速转移话题,从牛皮纸袋里将东西拿出来,“南大西门这边有个特色小吃一条街,右边最里面倒数第三家的梅干菜扣肉饼,味道特别好吃。” 她将袋子递给他,“快尝尝,趁热吃。” 周时慕说了声谢谢,伸手去接,袋子将要落到他手里的时候,岑声声的动作突然顿住。 “你的手。”她抬眸看着他,“流血了。” 周时慕原本也没当回事,压根也没感觉到。想来大概是刚才那群小孩的皮球上沾了不少砂砾,冲击那一下摩擦力大,蹭破层皮也正常。 他拇指随意抹了下,毫不在意,“没事儿。” “不行。”岑声声第一次在他面前态度坚持。“伤口周围还有灰尘,这样容易感染的。” 一着急便没有顾及所谓的异性距离,她手隔着外套拉过周时慕的腕骨,仔细看了眼伤口情况,皱着眉对他道:“你等一下,我去买瓶水。” 说完她便松开手,急匆匆地往对面的小卖部跑过去。 周时慕视线追着那团奶黄色的背影,眸子里不自觉沾染些深意,他面无表情地垂眸,指腹用力地在伤口处加了下力道,破皮的伤口一刹那涌出更多的、鲜红的血。 不多时,岑声声再回来,手里多了瓶矿泉水。 她眉头皱着,用力拧开瓶盖,然后再抬手去抓周时慕的手腕,检查伤口时发现伤口更深了,血珠从边缘慢慢往外渗。 “你忍着点啊。”她的声音软软的,带着主人焦急的情绪,又似乎在努力安抚受伤的人,“伤口这么深,一定很疼。” 岑声声将水小口小口淋过伤口,动作轻柔,小心翼翼。 周时慕眼眸垂下,视线却是落在那节纤白细长的脖颈上,仿佛极其脆弱易折。细密的碎光穿过枯败的枝丫齐齐落在上面,一层细软的绒毛迎光清晰可见。 眼里翻涌的情绪快蚀了他的理智的边缘,他听到那道清脆的声音问他,“疼吗?” “不疼。”他出声有些发哑。 “我再给你喷些酒精消下毒。”岑声声翻出包里的酒精喷雾,“忍着点哦。” 最后,她有些犹豫地从包里捏出个OK绷。 “这个样式的。”她手心缓缓在周时慕面前摊开,“你可以接受吗?” 第24章 声声 从八岁起就没碰过卡通元素、整个京圈赫赫有名、最不可一世的拽哥周三少, 是不会想过自己会有这样毫无原则的一天的。 但看着岑声声手心里放着的幼稚印花OK绷,有人就是那般主动地将自己的伤口靠过去。 “麻烦你。” 岑声声也是完全没预想到他居然丝毫没有排斥的意思。 一个如何与他桀骜气质不搭边的花样, 他就算拒绝也是情理之中。 “抱歉啊, 实在是我只剩这个了。”她小声解释,还是担心他可能只是勉强。 “不会。”周时慕绷着唇,慢悠悠看着她撕开OK绷两侧粘附的胶带, 违心开口, “很可爱,我很喜欢。” 印满了蓝胖子小图的OK绷压过伤口, 粘附在掌心内侧的皮肤上, 岑声声抬起头,因为熟悉的话题,不自觉多问了一句。 “你也喜欢哆啦A梦?!”她眼睛亮晶晶的,嘴角梨涡明显。 周时慕没有回答她的问题, 反问她,“你很jsg喜欢?” “对呀!”岑声声用力点了点头,“我小时候可羡慕大雄了, 总幻想着要是哪天, 一觉醒来, 我也有一个哆啦A梦那该多好呀。” 周时慕勾唇,轻轻笑了声。 岑声声察觉他的笑意, 追问,“难道你不想要吗?” “没想过。”周时慕认真摇了下头,这一刻出口的绝不是谎言,他说, “我想变成哆啦A梦。” “嗯?”岑声声觉得他的回答有些新奇,“为什么?” “大概是…可以帮别人实现愿望。” 岑声声愣了下, 觉得这个回答好像没问题,又好像哪里不对劲。 最后她也不知道该怎么接这个话题,所以没再继续。 结束这个话题,两人并肩往前走。 岑声声说第一站想要带他去南城最负盛名的南城博物院,现在先去西门边上不到两百米的公交站台。 “虽然也有地铁线,但要换乘,中转走的要长一些。”岑声声侧过头同他解释,“地上公交可以直达,而且更主要是还可以看看沿途的街景,也很不错。” 36路公交车,从南大西门出发,可以直达南城博物院正门,两人步行走到站台时恰巧驶进一班36路,后门堪堪下来三两个人。 岑声声小跑着到前门,拿出包里的南城一卡通连刷了两次。 她身后,身高腿长的冷面男人紧随着跟上来。 只是她的想象有些美好了,她计划着地是能够坐在椅子上,随性地随着公交线路往前也算是车游南城了。 但是现实很拉胯,即便还是在新年期间,但公交车上的人却并不见少,这站倒是没上几个人,但已经有不少人还挤在前门处。 一脸生无可恋的司机大叔淡淡地瞥了眼前车门这的拥堵状况,操着一口地道的南城话,毫无情绪地复述一句经年累月的台词,“啊往里走欸,不要挤在前门口欸。” 岑声声也没想到公交车上会有这么多的人,可是已经上了车,也就只是硬着头皮往后面走。 她真的有些后悔了,实在不该带着周时慕一起挤公交,这样的经历他应该不曾有。 因为人实在太多,她与周时慕不知不觉中早被人挤人分散开。 其实现在的状况已经不完全是她主动往后门挪动,而是从侧后方不断有外部推力压过来,推着她不得不往前走。 偏偏两侧都坐满了的乘客,狭窄的通道里也分不清究竟是谁的脚横在中间没有及时收回去,总之,被迫被推着往前的岑声声,脚下毫无防备被绊倒,一个重心不稳,直直就要往前栽过去。 她已经准备好扑倒前人身上抱歉了,可事实上却没有预想中的狼狈。 那只贴着印花蓝胖子OK绷的大手像是从天而降,隔着厚重的羽绒服,及时勾住她的腰,将人重重揽入怀里。 后背紧贴着男人宽厚的胸膛,那股独属于他的冷冽气息从四面八方包裹着她,占据她本就微弱的鼻息。 下一秒,她听见周时慕冷冷地声音,对着她侧后方的中年男人。 “挤什么挤?” 许是他气场过于强大,原本大家都挺躁动的,硬生生因为他这句,所有人都放缓了动作,那个差点绊倒岑声声的中年男人,不好意思地赔笑道了歉。 中途到市中心附近的某个站点停下。 一下子下了好多人,车里的空间终于富余了些。 腰上的那只手其实早就移开,可不知为何,岑声声却总觉得那股无法忽视的力道,一直停留着,环着她的腰身,让她连呼吸都不自主。 趁着下客的功夫,她终于有机会与周时慕间拉开距离。 周时慕单手扣着上方的挂着拉环的横杆,岑声声则在他侧前方的位置,双手紧紧攥着老弱病残孕专座的椅把上。 后门“砰”的关上再启动,赶路口的左转绿灯,司机大叔一脚油门猛踩,哪怕岑声声已经紧紧抓着把手了,却还是敌不过因为车技闻名全国的南城公交司机师傅。 随着车身向左大转弯,她整个人也跟着甩了出去,即便她是双手!!攥紧了把手。 完全不受控制地,直直撞进侧后方宽肩窄腰的男人怀里。 她尚且还没从上一波被扣着腰扶正的余波里缓和出来,又再一次!! 这次还更像是、主动的、投怀送抱一般。 岑声声耳垂快要红到滴血了,她双眼湿漉漉地,抬眸看向上方的男人。 “如果我说。”岑声声看着他,窘迫开口,“或许你听说过我们南城公交车的传说吗?” “嗯?” 男人浓密的眼睫垂下,视线落在她脸上,面上挂着若有似无的笑意。 “我们南城的公交师傅,不是开的太快,是飞的太低了。”岑声声怕再次被甩出去,她手紧紧攥着周时慕手边的拉环,忿忿开口。 短促的笑意从他胸腔倾泻而出。 “嗯。”周时慕点了点头,像是认同。 他收了手里的手机,改为两手抓着顶上的横杆,岑声声紧握着的那只拉环就在他两手之间。 将她护在两臂之间,“明白了。”他勾唇,声音散漫,“那我勉强当一回挡板吧,免得有人因为体重不达标被迫偏离航线。” 其实不过只剩下三四站的车程,但直到两人下了车,岑声声还有种不清醒的恍惚的感觉,鼻息里残存着那股冷冽气息怎么也散不尽。 岑声声上一次来南城博物院,还是在南大读本科时,陪着室友一起来参观,这次再来,其实许多东西她都不太记得了。 原本她还想借着网络的助力,勉强当一回解说。 只是终究是她鲁班门前弄大斧了,周时慕了解的,远比她这个门外汉多的多了多。 他也没有避讳,只是解释因为家族关系,难免有一些事务上的交集,他也不自觉耳濡目染,多了解了些。 所以,最后其实变成了在周时慕的解说下,岑声声意犹未尽地逛完了整个博物院。 颇涨见识。 因为过分沉浸其中,等到两人出博物院时,早已过了午饭的时间点。 好在早饭吃的算得上丰盛,倒并不十分饿,岑声声咨询了周时慕的意见,决定领他去湖山路的那条美食一条街,吃些特色小吃。 因为上午公交车的失败教训,这回她干脆选择打车过去。 直到网约车停在路边后,对着面前的两扇车门,岑声声突然又反应过来,自己好像又给自己挖了个坑。 周时慕先她一步,绅士地替她拉开后座的车门,让她上车。 岑声声上车后,犹豫了下,还是往里面的位置挪了挪,将外面的位置留了出来。 原本已经准备去开副驾驶车门的男人,默不作声地收回手,抿唇躬身跟着坐了进去。 在湖山路下车时,又另一辆出租车几乎是同时跟着他们这辆车停下。 从车里下来个面孔年轻的男生,看着像是学生模样。 他原本头上松垮垮地盖着卫衣帽子,没精打采地低着头玩着手游,余光瞥到前车旁刚下来的女生,觉得眼熟。 特意收起手机,停下脚步认真打量了下她的脸,等看清楚的那瞬,他突然间起了精神。 那男生毫无征兆地走两步,上前堵住就要离开的女生。 他扯下头上的帽子,在她面前站定,脸上挂着痞气混笑,“岑声声,你回南城了?挺想你的,好像很久都没见到你了。” 听起来应该是一场欢喜重逢的场景。 但是对面是个年轻气盛的毛头小子,周时慕当然心情好不到哪里去。 只是周时慕以为岑声声会高兴,但实际上她并没有。 相反,她好像突然间变得十分紧绷,厌恶排斥的反应无比明显。 因为面前这个看上去人畜无害的男生。 这反应很奇怪,并不像她的性格。 “隋思远。”岑声声的声音都有些发颤,因为对面人的步步紧逼,她急促地往后退了一步,后背几乎快要贴进周时慕的怀里。 这刻,比起眼前这个只是面上一片阳光的男生,身后的周时慕却在这刻给了岑声声莫大的安全感。 “你别自作多情。”她冷冷地直视面前的男生。 隋思远只是笑笑,丝毫没觉得她这态度哪里有什么不对劲,仿佛本来就在他的预料之中。 不过他无所谓,只是想继续向前。 但却在这刻感觉到了岑声声边上站的男人的凌厉气息,虽然他的确很想要接触岑声声,但男人强大的气场让他不得不暂时放弃。 “你朋友?”隋思远笑笑,“没事儿,既然不方jsg便,那我回头再找你。” 他一副势在必得的表情,随意地扬了扬手,“对了,你还住在井周街道那片吧,我先走了,下次我们单独见。” 他笑得十分恶劣,他说,“岑声声,我们得叙叙旧。” 周时慕感觉到身前人明显颤抖不稳的气息,满脑子都是想追上去直接一拳下去的冲动。 但是他现在不能,这样岑声声不仅会害怕那个杂碎,也会害怕他。 看着隋思远离开,岑声声才缓和了些,周时慕能明显看出她眼尾的红痕。 “认识?”他问。 第25章 声声 岑声声虽然是外婆照顾大的孩子, 但该出的抚养费岑山也的确从未逃避过。岑家缺爱不缺钱,仿佛只要金钱到位了就能弥补他缺位的父爱。 经济上从不短缺, 但岑声声也的确有过一段特别着急想要赚钱的时候, 幼稚地觉得只有这样才能摆脱掉一些什么。 大三那年,她在同专业学姐的牵线下应聘了一个高二学生的家教兼职。 时薪四百,是当时常规市场价的二到三倍, 对尚未步入社会的大学生来说很是诱人。 岑声声几乎没有任何考虑的就答应了。 家教的地点在南城湖西区的新兴富人区汇恒庭, 家教学生的父母双双是上市企业的高管级别职员,只是事业成功的同时也意味着家庭亲子时间的牺牲。 孩子上了高中后, 学习上也越发吃力, 父母双方也没有时间辅导功课,只能给孩子请家教。 岑声声南大在校生的身份就是最好的敲门砖。 双方一拍即合,甚至都没有试课,就很快就约定了上门家教的时间。 那天是个周五的傍晚, 她结束了一天的课程学习后,乘地铁前往家教学生的家里,那天开门的人, 便是今天在湖山路撞上的隋思远。 那时候岑声声还完全没有察觉出任何不对, 初次见面, 隋思远就像今天见到的那样,看上去就很阳光活力的一个简单大男孩。 开门后, 他无比乖巧礼貌地向岑声声打招呼,叫她岑姐姐。 他说,岑姐姐,辛苦了, 谢谢你这么晚过来我家,帮我辅导功课。 岑声声觉得挺不好意思的, 她只是拿钱办事,谈不上什么辛苦。 也确实因为他太礼貌乖巧,所以岑声声不自觉也想要对他更负责更上心一些,很想自己的辅导真的能对他有所帮助,希望他一年后能够考个理想的大学。 隋思远一开始也很正常,岑声声给他布置的什么作业都能乖乖完成,给他讲错题也是认认真真,有不会地就虚心求教。 岑声声一周过来三次,周三、周五和周日。 这期间,她几乎很少同隋思远的父母碰上面,两人的工作都异常繁忙。 几乎每一次她过来,家里一般都只有隋思远一个人,偶尔来的时候会撞上来做清洁的阿姨,但隋思远也总会用各种理由将人支走。 只是那个时候,岑声声还没有察觉到问题。 逐渐熟悉后,隋思远会向她讨要奖励。比如他要是乖乖完成了什么作业、小考达到多少分、单词背满多少之后,他想要岑声声满足他一个愿望或者条件。 岑声声第一次做家教,也没什么经验,但是也觉得这种奖励式教育没有问题。 隋思远借着这些接触对岑声声的生活越发了解,加了岑声声的微信后,细枝末节地研究她的朋友圈,也对她的个人生活有了更细致深入的掌控。 岑声声没有主动说过,但他不知道通过什么方式,一步步掌握了岑声声的一切,她的家庭住址、她的宿舍门号、她的异性好友、她常逛的店面、她常去的餐厅…… 不知不觉,隋思远成了窥探她生活的一个隐秘摄像头。 在他生日那天,碰巧是个约定的上门日,岑声声照旧过来辅导他功课。 那天,他偷偷反锁了门,而后抵在门边,目光灼灼地问岑声声,要不要送他一个生日礼物。 岑声声也挺诧异,她并不知道今天是隋思远的生日,当然没有准备。但既然是自己的学生,他这段时间的学习也的确有进步,她承诺下次来会给他带一个生日礼物作为奖励。 隋思远却只是笑笑,说他不是这个意思。 他说,“岑声声,我可以睡你吗?” 一直乖巧管自己叫岑老师、岑姐姐的学生,一向阳光单纯的高中生,突然一下子像是变了个人似的,笑的甚至可以形容为——可怕。 岑声声其实也不过只是比他大两三岁,并没有因此比他多多少遇到突发情况的阅历和经验。 即使很害怕,但她还是强忍着恐惧想同他讲道理。 “隋思远。”她强忍住战栗唤他名字,“你一定是在开玩笑吧,别开这种玩笑,这样很不合适,你还小,不知道什么话可以讲什么话不可以乱讲。” 隋思远只是冷冷嗤笑了声。 “岑声声。”他说,“你真的好单纯,但我真的好喜欢你。” 岑声声步步后退,而他一步步紧逼,他说,“岑声声,你一定不知道那晚第一次见你,我就疯狂想要将你压到身下,你不知道我梦见过你多少回,也不知道我有多想——” 岑声声看清楚他的口型,g-a-n那个字眼像一把刺穿她胸膛的匕首,让她无比绝望。 他所有的配合,他所有的套话,他所有的处心积虑。 让岑声声第一次,认识到了人性的可怕。 如果是真爱,他明明有更好的方式去争取,但他偏偏选择最恶劣的那种。事实上,他只是享受从岑声声眼里看到的那种让他兴奋又发狂的恐惧感。 养一条鱼,然后细枝末节地调查掌控她的一切,最后威胁她,乖乖地躺下,被自己吃掉。 看着小鱼儿瑟缩战栗的模样,那会让他肾上腺素激增。 幸运的是,其实那晚最后什么也发生,隋思远的父母在那天很突然的想起来是他的生日,双双赶回来为他制造惊喜,撞上这一幕,也解救了岑声声。 但他父母也同样是最精致的利己主义者,即便心知肚明有问题的是自己的孩子,却也同样能够以此威胁岑声声。 隋思远只是个尚未成年的孩子,而岑声声是完全民事行为责任人,他们完全有理由反诬岑声声利用家教之宜勾引自己尚未成年的血气方刚的儿子。 毕竟在男女关系上,要给女性泼脏水、造黄谣易如反掌。 事情最后以隋思远的父母保证儿子不再主动接近她结束,岑声声也在事情发生没多久后就离开南城去了京北读研。 然而过去这么多年,隋思远给岑声声带来的阴影,只是曾经压在了深处,实际从未真正消失过。 尘封的记忆在今天遇到隋思远时如同被打开的潘多拉魔盒,她整个人仿若坠入无边的冰井,恶寒无比。 周时慕问她是不是认识,岑声声绝望地发现自己只能回答一句,“曾经的家教学生。” 其他,她无从讲起,无话可说。 她没有证据,也没有依靠。 当天的游南城计划虎头蛇尾,以岑声声身体不适过早结束。 周时慕坚持,送岑声声到小区楼下。 再出现,是入夜后的距离汇恒庭不远的转角巷子。 周时慕一袭黑衣,单手锁喉将刚从夜场回来的颓废男生,直截了当拖入昏暗的巷子深处。 隋思远尚未从突袭的惊惧里回过神,周时慕带着黑色皮质手套的一只手轻松捏住他的喉咙,另一只手则随意捏住他的双颊,阻断他呼救的可能性,将人直接提了起来。 “还记得我吗?”周时慕淡漠视线落下来,垂首看着他,如同弑杀成瘾的恶煞修罗般,冷的骇人。 隋思远根本无法开口,呼吸也越发困难,窒息到绝望的感觉只在须臾之间,他只能惊恐着呜咽嗯声。 大约是临界的边缘,周时慕松开人,往后退了步,带着皮质手套的手背随意扇了两下隋思远的脸,力道不算轻,昏黄路灯下也能看清楚红痕明显。 缓和回了些神智,隋思远才想起来反击一般整个人向他扑过来。 周时慕甚至还能漫不经心地松了袖口卷了卷,一拳重重砸在对方侧脸,而后穿着军质皮靴的一脚踹出去,直接让隋思远整个人顺着碎石子路划出去好几米。 绝对力量的极致碾压之下,隋思远终于放弃了负隅顽抗。 他半跪在这个让他无比恐惧的男人面前,痛哭求饶。 周时慕哂笑了声,慢条斯jsg理地扯下皮手套,弯下腰单手拎着手套根部,带着空手套往他面上甩了甩。 “说说吧。”他冷冷道:“你都对她做过什么?” — 岑声声无比疲累地回到家,若无其事地一一应对故意找茬的姜媛、例行关心的舅妈以及察觉出她低落情绪的外婆。 夜深人静后,她躺在外婆的身边,听着外婆平缓规律的呼吸,却迟迟不能入睡。 一墙之隔外,是公用洗手间。 老式的房子隔音并不好,夜深人静的时候更是明显。 熟悉的一对母女的对话一字一句,全数落入失眠的她耳里。 “明明是我的家,干嘛老是让一个外人占着!” “她又不是爸爸也死了,又不是没地方去,干嘛一定非要赖在我家?” “从小到大,奶奶都偏心她,凭什么?!我才是奶奶的亲孙女,她不偏心我偏心一个外孙女?” “媛媛!别胡闹。再怎么样你也是父母双全,生活无忧,你就不能有点怜悯心,可怜可怜她。” 岑声声翻了个身,扯着被子没过脑袋,假装什么都没有听到。 会好起来的,会有以后的。 快要窒息前,床头柜上的手机振动了下。 岑声声探出头,像濒死之际浮出水面的一尾鱼,终于重见天日。她缓了缓,伸手将手机拿过来。 是个陌生的本市号码,发了一条很长的短信。 声泪俱下地为自己曾经做过的混账事道歉求原谅。他再三保证自己以后绝对不会再出现在岑声声的生活里,希望她能够高抬贵手放过自己。 短信的最后,他小心翼翼地写着,【姐姐,求求你,可不可以让你男朋友饶了我,给我一次重新做人的机会。】 很容易猜到这条短信发来的原因。 岑声声知道,一定是周时慕做了什么,才会让那个恶劣嚣张的少年在不过几个小时的时间,态度急促逆转。 没有去细究隋思远对于周时慕身份的定义,也没有心力去纠结周时慕是否已经知道了背后的所有难堪事。 在这样一个孤独的深夜,意识到有人站在她这一边为她出头这件事,极大的抚慰了岑声声迷惘绝望的内心。 这股情绪在第二天早晨醒来的早间新闻推送中,达到了顶峰。 南城本地新闻的最新一条推送,是某青年男子与一年前曾诱、间未成年少女,于今晨集齐所有证据,移送相关司法机关。 即便给嫌疑人打了马赛克的照片,但岑声声还是一眼便认了出来。 她抖着手,给周时慕发过去一条消息。 【是因为你吗?】 周时慕很快回复,没有否认。 【他应得的。】 第26章 声声 年节期间, 亲戚间走动最是频繁,一大早, 姜砚山便带着妻子女儿一并去妻子娘家拜年聚会, 家里只留外婆和岑声声两人。 外婆早上醒的早,习惯会在起床后打开电视播放南城本地早间新闻。 岑声声洗漱完出来后,隐约听背景音是关于她刚看到的隋思远的诱间新闻, 一进客厅便直面了那幕他作为嫌疑人被铐上手铐压上车的画面。 视频动态马赛克的画面打的敷衍, 很容易掉帧,岑声声眉面无表情地站在电视边上, 清楚地看到隋思远鼻青脸肿的画面一闪而过。 莫名的, 她有种特别畅快的感觉,很爽。 周时慕说的没错,这都是他应得了。 杂碎不配给他做人的机会,因为他根本不做人。 外婆从餐厅看过来, 注意到岑声声一动不动地盯着电视里的画面,觉得稀奇。 “平时不是对社会新闻最不感兴趣吗?”外婆缓步过来,在沙发上坐下, 问她, “怎么今天不着急出门了?不是说这几天都要跟闺蜜出去玩吗?” 岑声声一下醒过神来。 糟糕, 她好像埋的雷过不去了。 昨日,和舅舅舅妈一并坐在餐桌上, 被问起要去哪的问题,她条件反射地想要隐瞒周时慕的存在,情急之下扯出了闺蜜的幌子,说是陪从外地来游玩的闺蜜逛南城, 尽一尽地主之谊。 她没有坦白自己是同周时慕一起出去,实在是因为她不想要多生事端。 周时慕很快就会回京北, 可以预见外婆和他往后也不会有交集,多介绍他这个人的存在似乎也只是多此一举。 只是这会儿外婆问起她和闺蜜时,岑声声一下子就心虚了。 闺蜜这个词,用来形容周时慕,哪怕是她情急之下扯的谎,也实在是太过荒谬了些。 按计划,她今天是准备带着周时慕去逛普慈庙,只是现在,发生了隋思远的事,她不确定周时慕对这件事到底知道多少,又有多少是事实真相。 当年的事情发生后,在很长的一段时间里,连她自己都开始动摇,她算是完美的受害者吗?还是说真的如隋思远的父母说的那样,男女的事一个巴掌是拍不响的? 外婆见她呆愣站在一旁不说话,又问,“怎么还发呆了?” 没哟更好的选择,岑声声只能继续滚谎言的雪球。 “他…临时有些别的安排。”岑声声抿唇,视线不自觉躲闪,“我今天就先不出门了。” 这理由无可厚非,外婆自然也没追问什么。好不容易的休闲时间,窗外阳光正好,祖孙俩就一起坐在阳台附近的沙发上,各自干各自的活。 外婆带着老花镜,翻着没看完的《安娜·卡列琳娜》原版俄文书,岑声声则在一旁抱着笔记本电脑整理即将动笔的大论文的文献综述部分。 难得的宁静时光,直到快中午的时候被打破。 门外传来敲门声,连着几下,重重的,挺急促的。 岑声声手搭在笔记本上,视线还未从电脑屏幕上移开,就一双脚胡乱趿拉着拖鞋,准备起身去开门。 外婆余光瞥到她动作,慢悠悠放下书,按着岑声声的肩让她继续坐着。 “行了别添乱了,还是我去吧。”外婆缓声道:“我这把老骨头,得多锻炼锻炼才能长命百岁。” 岑声声一下笑了。 外婆虽然那晚嘴上说着丧气话,但还是将自己的话全都放在心上。 敲门的是对门的邻居王奶奶,见开门的人是外婆,手自来熟搭着外婆的手,热络道:“孙老师,您在家啊。” “我刚才下楼倒垃圾,注意到单元楼门外那的景观树那站着个长得特别帅的小伙子,个儿特别高,穿着一身黑,我一来一回瞧他一直在那站着,不住仰头望咱这楼看,像是在等人。” “我过来的时候还听他接了个电话,听声音一口标准的京腔,我想着咱这周围也就你家声声是从京北回来的,他怕不是来找声声的吧?” 王奶奶又问,“声声不在家吗?要不赶紧让她下楼看一眼吧,这大冷天的让人小伙子一直在那站着多作孽啊!” 孙韵诗也没多想,不过是下趟楼的事儿,就当是锻炼了。 她回头叫声声,让她现在就跟王奶奶下楼去看看,看一眼楼下站着的男孩子是不是真的来找她的。 哪里用外婆派她下楼,岑声声早在听清王奶奶开头的那段话后,整个人都怔住了。 穿一身黑衣,一口标准的京腔,个子很高,眉目凌厉帅气。 虽然觉得不可能,可岑声声脑海里却莫名拼凑出他的模样。 来不及跟外婆多解释,岑声声推开腿面上架着的笔记本电脑,连拖鞋都忘记换,着急着往楼下跑去。 出了大厅就能够透过玻璃材质透明的单元门观察楼外的风景。 不远处的景观树下,站着个身着长款大衣的男人,只是个背影。风将他的大衣下摆吹起,露出掩在下方的一双劲瘦的长腿。 他指间夹了只烟,或许是没找到火机,就只是夹着却没点燃。 确定了真的是他,岑声声反而没有了刚才那股着急冲下来的劲儿了。 谈不上是不是一鼓作气,再而衰了,总之,她反倒拘谨了,脚步难移了。 推开单元门后,迎面吹来的冷风足够让她清醒了些,也足以有清醒的理智让她看清楚面前的人同她的距离究竟有多远。 她停在离景观树不远的位置,不再往前。 他侧耳夹着手机,腾出只手摸了摸口袋,并未摸到想要的东西。 不知电话对面的人说了句什么,岑声声听见他淡淡嗤笑了声,骂了句,“少他妈扯淡!” 岑声声的呼吸起伏,犹豫着不知道该不该上前。 慢半拍跟着她下来看热闹的王奶奶,看到她也同样站在风口里不动了jsg,着实觉得奇怪。 她热心扯着嗓门问,“声声啊,看清楚没有啊,这帅哥到底是不是来找你的啊?” 垂首散漫站着的男人闻声抬眸,转头看到身后局促站着的小姑娘,她穿着简单的家居服,素面朝天,清水芙蓉。 周时慕喉结不自觉上下滚动了下,继而面无表情地对着电话那端的陆宴周说了句,“还有事,先挂了。” 收回手机的同时,周时慕曲指将手里夹着的烟折了后扔进不远处的垃圾桶。 “你怎么过来了呀?”岑声声走两步上前,在他面前停住,“不是说今天先不出去了吗?” “给你发了消息。”周时慕垂眸认真看着她,“你没回。” “怕你有想法。”他声音沉沉的补了句,确认她双眼没有红肿的痕迹,倒是眼尾的长睫曲起个自然的弧度,俏皮可爱。 他又想起刚被他扔进垃圾桶的那只没点的烟,喉咙有些发干。 岑声声才想起来自己的手机一直放在外婆房间里充电,压根没拿出来。 “手机在充电。”她说,“我没看见消息,抱歉啊。” 好像不管她做什么、说什么都这样软的不行,周时慕视线从她脸上移开,垂眸敛眉压下内心烦郁的情绪。 身后王奶奶的声音还在继续,岑声声突然想到什么,又突兀地推着他的胳膊往前走,“那个、你先走,我、我一会儿再去找你!” 周时慕被她这突如其来的动作推着往前连退了好几步,他似乎自己没撑着力道,又或者是完全借着她的力道。总之他个子又高,因为这个动作,好像整个人在风里晃荡的厉害。 似乎岑声声使出了极大的力道才能达到的效果。 “声声!”熟悉的声音,比之平时多了几分严肃的情绪,外婆从单元门出来,“怎么不让人去家里坐坐?” 岑声声一下子僵在原处,谎言一触即破。 她求救地看了眼周时慕,低声让他千万别乱说话。 而后才转向外婆道,“那个,我、我学长,过来找我问个工作上的事情。” 僵硬的肢体,拙劣的谎言。 第27章 声声 外婆没有给岑声声逃避的机会, 直接略过她,视线对上她身后站着的男人, “既是声声学长, 那上来喝杯茶再走吧。” 将老人眼里的探究看的清明,周时慕礼貌颔首,接着声声的称呼叫了声“外婆”, 他说, “那就麻烦了。” 三人一前一后上了楼,进屋后, 外婆摘下老花镜, 隔着茶几的距离,仔细打量了眼周时慕,“声声学长?也是在京大读书吗?” 周时慕将岑声声的请求看在眼里,敛唇点头应了声, “是,外婆,我叫周时慕, 是声声的学长, 不过我已经毕业了。” 他说, “只是最近碰巧我们公司和声声的实验室有项目合作,所以才有了联系。” 外婆温和地笑了笑, 没有再继续追问。 多年的阅历让她更容易看透一个人,且不论他是不是声声的学长,光只看他周身气度,便知晓他一定非富即贵。 她让声声将自己多年珍藏的铁观音拿出来, 她去泡茶,又嘱咐声声接待客人应该换件合适的衣服。 趁着声声去换衣服的空档, 外婆在餐厅厨房间来回走动的时间,恍惚想起些什么。 “小周。”外婆在周时慕对面的沙发上坐下,缓声道:“我年纪大了,大概是有些糊涂了,也不知为何,瞧着你总觉得有些面熟,我们是不是在哪里见过?” 岑声声换了衣服出来,顺手将泡好的茶水端过来,听到这句,心下咯噔了下。 她迅速回忆自己这两天的行程轨迹,理应不会有与外婆日常出门的路线有交集的时候才对。 周时慕眸光里看到一双水葱一样细嫩的小手将水杯递过来,他顺势抬眸看了眼她表情,颇有些像他小时候养过的小兔儿受了惊吓时候的模样。 疏离同她道谢后,他视线再回到外婆面上,并没有否认是否见过这个问题,只是突然提起另一件事,他说,“军总附院脑外科的周之羡是我堂哥,年长我几岁,周围人总说我同他有些相像。” 这话引导下,外婆好像确实有了印象。 大半年前在京北的军总附院,周之羡医生便是当时手术主刀专家的副手,也负责她术后观察恢复情况的那位年轻医生。 只是觉得周时慕眼熟,却并未第一时间联想到他同周医生的关系的原因,恐怕在于两人间南辕北辙的气质间。 细看下来,两人眉宇间确有神似之处,不过之前一直接触的周医生,温和儒雅的多,与他接触犹如和煦春风般温暖。 在军总附院住院的那段时间,周医生尽心尽力,和善近人,是个相当尽责的医生。 不过面前的这位,周医生的弟弟,虽是相似的眉目,但轮廓更为凌厉,眉眼折合之下,倒是溢满桀骜之意。 倘若说周之羡周医生给人一种循规蹈矩的温文尔雅感,那周时慕则是截然不同的难以忽视的离经叛道感。 但明显的是,外婆能够感觉得到对方的周全礼数和刻意收敛。 “真是巧合。”外婆收回视线,和善地点了点头,“小周,这么说事儿就通了。你们堂兄弟,的确有些相似,怪我老糊涂了,险些认错了人。” “我前段日子正是在军总附院做了手术,周医生很是照顾。”外婆又继续,“我们全家都很感激他。” 周时慕说,“外婆您见外了,这是他的职责所在。” “我记得周医生常与我聊天。”外婆突然转了话题,试探继续,“说起他有个弟弟,与我家声声还是同一个专业的,毕业于麻省理工。” “我还特意多打听了些。”外婆说,“想着以后万一有一天,声声也能去麻省理工继续读书。” “小周。”她忽然笑了笑,“你呢?” 自然也听得出画外音。 周时慕抿唇,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坦诚认下来,“外婆您问的确实是我。” 外婆微微笑笑,“学长?” 岑声声再也装不了鹌鹑了,急急开口接过话来,“外婆!我晚点再跟您细说。” “学长他还有事要我帮忙,那个,我们就先去忙,忙完我就马上回来!” 外婆这会儿也没再阻止,怡然倚着沙发,看着声声半拖着周时慕就要离开。 她才慢悠悠地开口说,“声声,不着急回来,也顺便陪外地过来的闺蜜在南城多转转。” 岑声声一瞬耳尖染满红意,她终于听明白了,原来外婆早什么都看出来了,她还揶揄自己扯的闺蜜的幌子了。 直到她拉着周时慕出了门,岑声声仍旧处在脸皮一阵发烫的窘境里。 周时慕落后半步跟在她身后,琢磨着外婆最后的那句调侃,也大概能猜到岑声声给自己安排了个什么身份。 也就解释通了她刚才在楼下时候如洪水猛兽一般推自己离开的原因。 “是我先道歉。”他快走两步,同岑声声并肩,嗓音沉沉问她,“还是你先解释一下?” 岑声声停下脚步,红着脸问他,“道歉什么?” “没有经过你的允许。”周时慕挑了下眉,“擅自出现在外婆面前,破坏了你的闺蜜计划?” 岑声声更窘迫了,他明明都猜到了,还要故意问她。 “我只是……”她张了张口,却觉得好像怎么解释都不对劲。 反正已经洗不清了,她干脆放弃了挣扎,转而换了个话题继续。 “周时慕。”她咬唇叫他名字,带着几分恼羞成怒的威胁意思,她说,“你还要不要我带你去逛南城了?” 察觉到小姑娘已经在崩盘的边缘,他收敛了眸中笑意,稳了稳声音,只落出个音节,“要。” 他当然要。 只要她给,他什么都要。 两人续着原本的计划,去了普慈庙。 普慈庙在南城近郊的普慈山上,因为两件事成为游客们来南城时候的必逛景点之一。 一是普慈山漫山遍野的花树林,二是普慈庙求姻缘灵验的玄学传闻。 与周时慕过来,自然不是因为第二件。 普慈山一年四季均有当季花海,吸引众多游客前来拍照留念。 一月份的时节,正是迎春和梨花的盛季,岑声声甚至特意带了微单准备拍照。 普慈山山脚下有一排商贩支着摊位,卖什么小玩意儿的都有。 大多是吸引小朋友的,多是年轻的父母被小朋友拉jsg扯着,在摊位边徘徊。 好几个七八岁左右的小孩,拿着刚买的泡泡水,迎着太阳光来回吹出细密的泡泡,光影斑驳出五彩的颜色。 岑声声注意力随着几个来回奔跑着吹泡泡的小孩转动。小时候正当这个年龄的时候,她没怎么玩过,现在这个年龄,想玩却觉得不好意思了。 摊边的小贩看着不远处站着的气质出众的两人,拿着台面上摆着的塑料玫瑰,连语气都柔和了许多,“帅哥帅哥!女朋友这么漂亮,给女朋友买束花吧!” 岑声声连忙摆手急急否认。 “我们不是——” 她否认的话没说完,让边上男人截了去,他眉目疏冷地看向摊主,淡淡道:“换个别的吧。” “有那个吗?”他指着不远处小孩手里的泡泡水,“来个那个。” 摊主面上有些为难了。 “帅哥你们来的太迟了。”他皱眉解释,“那玩意儿太受欢迎了,这帮小孩一窝蜂就抢光了。” 周时慕嗯了声,扫了眼旁边支着的一片竖墙上划出的一个个田格子,每个里面都挂着个吹足了气的气球,气球下方则是一个个大小不一的毛绒玩偶。 “那个呢?”他抬眉示意了下,“怎么玩儿?” 明显这边有更大的利益可获取,摊主更热情地介绍规则。 “您瞧前面那把□□,三十块钱五发子弹,您打中哪个气球,气球下面的玩偶就归您。” “行。”周时慕掀起眼皮,随意应了声,“给我来五发子弹。” 岑声声在他身后,偷偷扯了下他的衣服下摆,察觉她的小动作,他稍稍弯下腰,侧过头将耳朵凑到她唇畔。 岑声声却因为他这突如其来的凑近乱了心跳,不自觉人跟着向后退了步。 周时慕像是丝毫没有察觉到两人间刚才一瞬越过的安全距离,只是低声问了句,“什么?” “这个都是坑人的。”岑声声小声嗫嚅着,连呼吸都有些颤,“他的枪也都是故意调的不好,打不到的,就是骗钱的。” 周时慕细微嗯了声,抬眸看了她眼,只说了句等我。 距离挂满玩偶的竖墙大概三米的距离,几块木板随意搭成的平面上架着把表面破旧的□□。 周时慕随意扯了个凳子坐下,单手握着那把□□,眯眼对着瞄准了下。 一旁的小贩抓了把瓜子撑着胳膊站着看热闹,如同看之前每一个买这个项目的普通游客,心知肚明五发子弹几乎没有可能。 小贩也是人精,当然看得出来这帅哥大概率是想要在女朋友面前耍个帅,那今天不打中一个指定不会罢休。 他心里乐呵呵地等着收钱。 周时慕敛眉抿了下唇,随手打出了第一枪。 “砰”的一声射出去,最后擦着第二排和第三排的中间位置落了下去,连气球的边都没碰到。 看到这幕,小贩的脸上笑意更甚了。 周围嬉笑玩闹的孩子们也都被声响吸引,三三两两停下,齐齐往声源瞧过来。 周时慕转头看了眼岑声声,勾唇问她,“想要哪个?” 那小贩嗑了口瓜子,看在双方颜值的份上倒是有些善意提醒的意思,“小美女,挑个好打点了啊,我也实话实说,这玩意儿想打中可不容易啊。” 岑声声唇微微张了张,看了眼满脸笑意的小贩,又看向周时慕。 她一向是对周围人情绪敏感的,自然也能察觉出大家有看热闹不嫌事大的意思。 很显然,所有人都觉得,周时慕不可能打中,不过是逞强过过嘴瘾罢了。 那瞬间,她不知为何,就是很想要保护周时慕的尊严。 周时慕全然没有注意周围人的反应,只是直直看着她,又问了遍,“想要哪个?” 那刻,岑声声突然很想要无条件相信他,而不是听信小贩的话,所谓挑一个好打的这种话。 “那个白色的,小兔子。”岑声声真的按自己内心最真实的想法,选了一整墙最大最可爱的那个玩偶。 成本一定是最贵的,它挂的位置也是最偏的。 周时慕勾唇点了下头。 “行。”他回头握着枪,再次眯眼瞄了下她选中的兔子,散漫道:“岑声声,看好了。” 岑声声无比听话地睁大眼睛盯着前方竖墙上的兔子玩偶。 心跳比任何时候都要更快些。 三! 二! 一! 随着再一次“砰”的一声的同时,兔子上方悬着的粉色气球,紧跟着“啪”的一声炸裂开来。 那瞬间,岑声声只觉得耳朵都要被这连番的崩裂声音炸到虚空。 比周围看热闹的大人们更先反应过来的,是那群目瞪口呆的小孩,蹦蹦跳跳地一阵欢呼尖叫起来。 “哥哥!你好厉害!!你能不能帮我也打一个?!” “哥哥,我也想要!!” “我也要,我也要!!” 周时慕侧首,挑了其中一个手里抓着泡泡水的。 “小鬼。”他指了指那个小男孩,“你想要哪个?” 那小男孩受宠若惊地指了指墙上的一个喷火龙形状的玩偶。 “行儿。”周时慕答应,神色里却没有半分做好事的架势,吊儿郎当地问他,“那你准备拿什么和我换,嗯?” 小男孩一下愣在原处,上下打量自己身上是否有值得交换的财物。 周时慕挑了下眉,问他,“就你手上那个,换吗?” 小男孩几乎是毫不犹豫地将手里的泡泡水递给他,哪怕周时慕压根还没有开枪。 周时慕笑笑,接过瓶子将瓶口拧紧。 “岑声声!”隔了大约一米的距离,周时慕将泡泡水朝她丢了过来,“赠品,拿去玩。” 第28章 声声 小朋友最单纯, 却往往也最聪明,大人的世界多复杂, 错综复杂的关系总是剪不断理还乱, 局中人总是雾里看花,往往却是小朋友更容易比局中人看得清形式。 周围人流攒动,熙熙攘攘, 一片纷杂中, 岑声声手里抓着的那瓶周时慕丢过来的泡泡水,还在犹豫着要不要打开。 那群手里还有泡泡水的小孩子就像是抓住了获取玩偶的精髓一般, 争前恐后地将自己手里的“硬通货”往边上的漂亮姐姐手里塞。 “姐姐, 姐姐,我的泡泡水给你,你可以让哥哥也帮我打一个玩偶吗?” “我的泡泡水比他剩的多,姐姐, 你拿我这个吧!” “姐姐,漂亮姐姐,我的两瓶泡泡水都给你, 你让哥哥帮我也打一个嘛!” 一时间, 岑声声完全被这群小朋友团团围住, 两只手硬生生被塞了六七瓶泡泡水。 她求救地看向周时慕,实在是小朋友们太热情执着了, 她完全招架不住,一时间也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周时慕。”她小声地叫他名字,希望他能看到自己的处境艰难,何况最后压力也得转嫁到他这里。 谁料始作俑者却就那么在不远处勾唇看着她的为难模样, 半点没有要出声阻止或者拒绝的意思。 那模样,恣意桀骜的仿佛只要她开口答应了, 他就能负责解决。 刚才的功夫,他已经将置换泡泡水的那个小朋友想要的喷火龙玩偶精准无误地狙击下来。摊主也在这连着两次的精准狙击中终于意识到面前的男人绝非他以往见的普通人。 他已经亏大发了,这样下去他得肉疼死,哪里受得了。 看着那帅哥模样就不是好惹的人,卖出去的子弹他自然不敢反悔,但再来,他指定就不乐意做这单生意了。 “哎帅哥,我丑话说在前面啊,您这生意再做我可赔不起了啊。” 他撇着张嘴,将周时慕已经打下来的两个玩偶换下来,压低了声还不忘强调,“真的,我这成本遭不起啊,就还剩两发子弹了啊,多了我就不卖了,行吗?” 周时慕敛眉轻笑了声,扫了眼赔着笑求饶的摊主,随意摸出口袋里的手机扫了下摊主放在一旁的收款二维码,指尖动了下,转了个数过去。 “够么?”他掀起眼皮睨了眼。 那摊主看着进账数额,瞬间两眼都放光了,这会儿也总算看明白了,这是大神回新手村逗猫来了。 他连连笑着应着说“够够够,您随意,想怎么玩就怎么玩,这摊都给您包了。” 周时慕轻嗯了声。 回过头,目光扫过围着岑声声一圈的那群小孩,慢条斯理开口,“不换泡泡水了,换个新玩法。” 那群小朋友一下子又朝他围过来,眼睛亮晶晶地看着他问,“那哥哥你要玩什么?” “比赛吧。”jsg他松垮垮地撑着胳膊看着这群小鬼,散漫道:“让姐姐跟你们比赛吹泡泡呗,谁吹得多算谁赢,赢得我有奖励。” “好!!”小朋友们齐齐应声。 又转回来一脸期待地看向岑声声,“姐姐,姐姐,漂亮姐姐,我们比一比嘛!” 岑声声无疑是想要玩泡泡水的,她握住手里的泡泡水,却一直犹豫着没有打开不过是因为觉得不好意思,怕别人笑。 但是要陪小朋友比赛玩,那理由就特别充分了,她一时间好像突然没有什么心理负担了。 而且既然是比赛,她自然要尽兴尽力才是! 周时慕看着她已经将瓶子拧开,跃跃欲试的模样。 忍不住勾了下唇,舌尖扫过上颚,再出声缱绻懒怠的很,“漂亮姐姐,你得加油了。”他笑的大言不惭,“帮帮我,我压力很大的。” 他学着小朋友的口吻,叫她漂亮姐姐的模样,比起平常的声线都更要浪荡了许多。 明明胸有成竹,却偏偏说自己不行,偏要让自己帮忙。 岑声声听得都有些不好意思,耳尖不自觉泛红,但看对面的男人仍旧一副随性不羁模样,半分也不见耻意。 也不管不顾了,岑声声身上斜跨着的微单影响发挥,她干脆摘下来丢给周时慕,让他保管着。 周时慕接过微单,垂眸拿在手里前后转了下,“能用吗?” 岑声声已经完全放飞自我,加入了这群小朋友们的泡泡大战,缝隙了忙里偷闲回头应了声好。 “行。”周时慕将微单举起,镜头在一群混乱的泡泡大战中慢慢移动着,最后取景框里框进的,是那个刚才不好意思玩泡泡水,现在却完全沉浸其中放飞自我的小姑娘。 明眸善睐,灵动纯净,仿若这世上最后的精灵。 混乱的大战结束后,周时慕将气.枪弹夹装满,那一竖墙的气球连着全都打了个遍。 兑换下来的小玩偶全都丢给那群卖力比赛的小朋友。 有自觉没有赢的小朋友心里还有些疑惑,接过玩偶的同时还不忘悄悄拉着周时慕的袖口确认,是输了的也可以有玩偶吗? 周时慕蹲下身,随意捏了捏他的小脸,压低了声音说了句,“当然,陪玩也得有酬劳。” 拿完玩偶的小朋友心满意足一窝蜂散开,周时慕起身,接过岑声声手里的所剩无几泡泡水,只留了刚才摊主兑给他们的那只小兔子玩偶,递到她手里。 “好玩?”他侧眸,勾唇问她。 岑声声一双笑眼泛着星光,尚且处在兴奋情绪里,她重重点头,像个傲娇求夸奖的布偶,“我很厉害吧?没输哦!” 一直在边上看完完整热闹的摊主觉得自己今天是真真儿开了眼、饱了眼福的,在普慈山脚下支摊做生意也好些年了。 这些年天南地北的游客,什么样儿的人都见过。 但像这样郎才女貌,这般般配的,他也觉得是难得一遇。 看着两人出众模样,他免不了那股热情劲儿,话茬不断。 “你们俩也要上普慈庙求姻缘的吧?”赚了钱是真,这刻笑的也是真的,他说,“咱这普慈庙很灵的!” 岑声声条件反射地再次否认,“不,不是,我们不求姻缘。” 她怎么可以和周时慕一起求姻缘。 周时慕却开口询问,“来这儿的人都是求姻缘的?” 摊主仿若经历过许多,一副超然世外的看开表情,“绝大多都是,咱们这普慈庙求姻缘最是灵验,庙里那颗姻缘树上,挂满了痴男怨女的铭牌。” “都说没对象的来这拜拜很快就能脱单,有对象的来这求了还能检验自己找的是不是对的那个。” “佛前有说法的,要不是正缘的话,是经不住神明检验的,回去很快就会分的。我在这的这么些年,听说了好多故事呢。” “这还真不是因为我在普慈庙做生意我才昧着良心瞎说,实在是咱这庙啊,它真的灵验,多少人在这求姻缘得了福泽,多的是灵验了回来还愿的呢!” 摊主喋喋不休,岑声声却小声地否认了句。 “也不光全是求姻缘的。”她抿唇,不想让周时慕误会,“也有求万事顺意、平安康健之类的,不过求姻缘的人多一些,才宣传出个噱头而已。” 况且她也并不认为周时慕这样桀骜不羁的人会信神明这些。 普通人信奉求神拜佛这一套,本质不过是一种人力无能为力之下的给心里的一丝寄托和安慰罢了。 但如周时慕那样金字塔尖上的人,岑声声想,如果连他都解决不了的话,估计神明也没有办法了。 从来不会面临人力无能为力而要寄托给神明的境况,从来都是别人求着他,又怎么会信奉神明? 上山沿途的黄色的迎春和白色的梨花黄白双跳调,开得正盛,不住有游客停下拍照。 岑声声抱着手里的微单,也间或驻足抓些漂亮的景色拍一张。 上山的台阶其实并不算陡峭,但人流不少。 岑声声又为拍照分了神,一次因为周围推搡不小心踩空,好在有双遒劲有力的手及时揽住了她的腰,又在她重获平衡后很快离开。 快要临近普慈庙的长径上,风吹过来裹挟着浓重檀香的味道,明晃晃地彰示着庙里香火旺盛。 跨进山门后,一旁的僧人伶俐站着,不断向进门的游客分发三支清香,岑声声在靠近僧人的那侧,接了香后小声询问周时慕要不要。 周时慕只问了句,“求姻缘的?” 岑声声摇了摇头,“求姻缘是另外的,这个就是单纯的进香祈福用的。” “我不信这个。”周时慕眸光浅淡,是岑声声认识他以来一贯的淡然冷漠的样子。 “那我——”岑声声便准备将自己手里的三支清香还回去,总不能她丢下周时慕一个人,自己去上香。 “没事。”周时慕阻了她动作。 他掀起眼皮看了眼不远处排队进香的人流,“去吧,我等你,顺便回个电话。” 岑声声便还是拿着清香去进香的方向去,既然来了普慈庙,至少她也要为外婆祈福。 周时慕摸了只烟咬在嘴里,垂眸去摸火机的时候余光里看到一对搂着的情侣手里攥着的红绸木板。 捕捉到那个关键词,周时慕顿住脚步,看向两人。 “兄弟。” 咬着烟声音不太清晰,周时慕重复了遍。 “我说,能问问你们手里的这个。”他唇勾了下,散漫笑了声,“是去哪求的么?” 第29章 声声 让周时慕在一旁等着, 岑声声心理压力还是蛮大的。匆匆上完香再回到刚刚与周时慕分开的地方,却并未见到他身影。 她心里有股莫名的怅惘和她自己都没分辨清明的失落, 但她却足够清醒的认识到她不可能要求他这样的人能有多余的耐心。 口袋里的手机适时震动起来, 岑声声连忙掏出来。手机屏幕上显示的,是个属地为京北的陌生号码。 属地来自京北的陌生号码对岑声声来说是个敏感信息。 最近这几天,她但凡看到属地是京北的陌生号码, 都是一律拉黑不接的。 和靳逸琛分手也快半个月了, 她之前快递退回去的礼物靳逸琛也都默认接收了,好聚好散明明该是双方的共识了。 可不知为何, 分手后也一直像是人间蒸发一般的人, 却又从新年第一天开始,突兀又强势地又挤进岑声声已然平静的生活里。 与不轨的前男友能有什么好说的呢?岑声声自认为自己没有他那种和前任不清不楚的癖好。 岑声声拉黑了一个,他就换个新号,话没说几句, 表现的倒总是一副痴情不舍的模样,可岑声声再也不会相信他那些乱七八糟的理由用来掩饰自己的错处。 她不再是几句甜言蜜语就被蒙了心智的小女孩了,内耗纠缠不如直接拉黑清净。 又是一个京北属地的陌生号码。 原本岑声声是条件反射想要挂断这通陌生的来电直接拉黑, 只是最后的关头突然想到周时慕的电话号码也应该是京北的属地, 他现在人又不知去处。 或许…… 岑声声手指倏地从拒接移动到接听的按钮。 想到靳逸琛一般都是大晚上发疯, 她潜意识里觉得这个电话是周时慕打过来的。 电话接通后,对面却只有一阵沉默。 两相沉默的时间里, 岑声声愈发觉得奇怪,皱着眉将手机从耳边移到眼前,确认电话是已经断了还是怎么回事。 周围游客众多,嘈杂听不清, 她还特地将听筒音量也调高了。 “喂?你怎么不说话呀?”明明说好了在这等她的,结果她回来了他人却不在了, 这下电jsg话打过来了又不说话,岑声声觉得周时慕好奇怪。 电话那端的靳逸琛也完全没有想到这通电话会被接通,被挂电话、被拉黑都已经习惯了,冷不防这样突然一下被接通,他一时间反应不过来。 久违地再听到岑声声软糯的声线送到耳边,靳逸琛心头都止不住有些酥麻,酝酿的那些个道歉话术全都卡在嘴边,都不知道怎么开口了。 硬生生沉默了快一分钟,才找回自己残存的理智,靳逸琛哑着声开了口。 “声声。”他小心翼翼唤了声,语速放得极缓,饱含着极致的深情和缱绻,他问,“你什么时候回京北来?我去接你好不好?我真的好想好想好想你啊。” 岑声声完全僵在原处。 她没预想对面的人是他,而且还是在分手后的情况下,说出这种仿佛热恋期情侣腻歪的情话。 脑子里那句“靳逸琛是是不是有病,我们早就分手了!”的话还在酝酿情绪,耳后突然一阵温热的气息袭来。 周时慕的声音从她耳后传来,冷冷的,和这周遭热闹格格不入的两个极端。 “和谁打电话?” 电话那端,同样也听到了动静,靳逸琛哑声问。 “谁在说话?” 岑声声绝不是心虚。 但她当时的唯一反应,就是要将电话那端扰人清净的声音掐断,身后那股根本无法忽视的热源已经很难招架,电话那端的靳逸琛则是毫无理智可言。 所以她选择直截了当地挂断了电话。 “没、没事儿,就打错了。”岑声声不是很想同周时慕说实话。 虽然在南城的这几天,她好像同周时慕的相处很是融洽、平等。但这并不足以让她脑子发热到觉得自己同周时慕真的是朋友。 她说过很多次自己很有自知之明,这不光是对别人说,更是次次提醒自己认清现实,不该攀的枝丫不要痴心妄想。 很显然,她还没有和周时慕熟稔到能够同他吐槽他的兄弟的程度,她不可能也做不到对着周时慕说他的兄弟分手了还在纠缠自己这种话。 他们相熟多年,而她不过与周时慕认识数月,亲疏有别,她分得清。 “你、你刚才去哪了?”她局促不安地转过身,看着身后的周时慕,眼眶因为情绪急切转换微微泛出水雾,“我、我一直在找你。” 周时慕只是抿着唇,直直地看着她的脸,眸色沉了沉,最终还是什么都没有说。 岑声声直觉他似乎情绪不太高,不明原因的。 “你…你回完电话了吗?”她主动又问。 “嗯。”周时慕极轻应了声,没再多说什么。 绕着庙宇外围一周,不巧又同刚才那对情侣碰了面。 那男生看了眼面容出众的男人,身边多了个同样精致的女孩儿,挺自来熟地招呼了声。 “hey!兄弟,刚那姻缘树,你后来找到了吧?” 周时慕脚步微顿,神色如常地点了下头。 语气听起来稀松平常,他微微抿着唇,“找到了,刚才谢谢。” “没事儿!”男生憨憨笑了笑,“祝咱俩都能心想事成!” 岑声声在一旁默默听完两人的对话,有些不可置信。 “你、你找姻缘树,是也要挂铭牌的吗?” “嗯。”周时慕垂着眸,长睫在眼下漾出阴影,他很没所谓地应声。 “周冉阳要的。” 岑声声若有所思地哦了声,她好像终于明白周时慕为什么情绪不高了。 一定是师母听说他来普慈庙,所以才想让他帮自己和林老师求的,周时慕自己又不信这个,可又不得不做,自然怏怏的。 — 与此同时京北的一处酒吧里,靳逸琛黑着张脸,抓着瓶洋酒猛灌。 乔扬刚被他一个电话叫来玩,谁曾想一来就见他这幅模样,苦大仇深的不行。 “这大过年的你就撂什么脸啊?”他倒是满面春风的,挺不理解的,“这不日子挺好的嘛,费什么劲儿呢?” 靳逸琛光只是灌酒,却不开口。 乔扬觉得挺无厘头的,仔细回想最近的事儿,不都好好的嘛!和初恋白月光又打得火热了,最近行情也一直不错,靳家日子自然也不错。 事业情场都挺得意的,还有什么可烦的。 “我特么大过年的一堆事儿呢!”乔扬撑着下巴看他这幅要死不活的模样,催他快说,“赶紧的,想说啥就说,回头我还得陪老头子给上头拜年呢!” 靳逸琛的杯子重重压到吧台上,终于冷声开了口。 “岑声声要跟我分手。”他说,“这回好像是真的。” “卧槽!”乔扬差点没绷住笑了,“这特么不好事儿嘛?秦大小姐不得高兴坏了,她高兴了也不会跟你闹了,日子清净特么多好啊!” 靳逸琛皱眉,“你特么说什么鬼呢?我分不分手和她有什么关系?” 乔扬一副比他还无语的表情,“跟兄弟我还演呢?有没有关系还用得着我说?” “上回宴周哥三环那儿的新店热场,在场的没瞎的可都看到了啊!”乔扬对靳逸琛现在这幅情根深种、至死不渝那股子劲儿搞得有些发笑了。 “你俩腻乎成那样儿了,最后还背着秦柚姗去附近开房了,急的都来不及回家,这还叫没关系??阿琛,你喝多了吧?” “我是喝多了!”靳逸琛又给自己灌了一杯,“我那次是不太清醒。” 那晚,岑声声生日,他的确和她约好了吃饭庆祝,但晚上那会儿也确实是没脱开身。 好巧不巧,秦柚姗那晚穿的鞋跟太高,一个没注意就崴了脚,他都碰上了当然也不能不帮忙,毕竟也是这么多年的关系,要他当无事发生不作为也不可能。 “她脚崴了我能拒绝她吗?!我特么就把她背到酒店而已,酒喝多了我撑不住就睡着了,别的什么也没做!我没上就是没上!” 乔扬笑笑。 都是兄弟,有些话他也不好说的太难听。 心里有句话想形容,“当婊子还要立牌坊。”知道不太贴切,也不是要攻击自家兄弟,单纯就是想要形容一下他现在的心态。 其实他们这些人谁不是不止一个。 这本来也没啥好说的,他们足够有钱、足够有资本、足够有资源,多养几个又不是什么稀奇事。 做都做了,倒也没必要非要标榜自己清清白白。 “分了就分了呗。”乔扬也不跟他理论到底秦柚姗是个什么身份了,不重要。 但岑声声这事儿就简单多了,就一长得好看的普通女大学生呗。 是,摸着良心来说,岑声声她的确是长得好看,不然也不会入了靳逸琛的眼。 但就是说即便再漂亮也不是周围就没有比她更好看人,想找自然就能找到,她可不是秦家大小姐的身份,廉价替代品这玩意儿还不是说来就来么! “再说了,她们这种人好不容易钓到你这样的金龟婿哪那么容易舍得撒手!你多晾着她几天,保准儿回头她还得哭着来找你。”乔扬很是理所当然,对女人的心态早就摸得透透的。 “我早说过,这些个女人你就不能惯着她,你宠着宠着,她就真得意忘形了,还真当自己是飞上枝头变凤凰了!” 靳逸琛只是喝闷酒。 他脸上挂不住,说不出那句怀疑岑声声身边已经有别的男人这种话。 “唉!我说阿琛你就是该出去转转,旅旅游也好,路上说不定就又有艳遇了呢!”乔扬轻笑着提起陆宴周昨两天的玩笑话。 “宴周哥昨儿还开玩笑呢!”乔扬说,“说三哥出去玩了,正和神秘女郎打得火热呢!” “你也学学?” 第30章 声声 南城城中心有家有价难求的私房菜馆, 取名向晚阁,周冉阳同餐厅的老板是多年闺中密友, 小时候同在一个大院长大, 长大后又很幸运地同嫁到南城。 在新的城市重新开始,两人的关系也因此更亲近。 不光为照顾闺蜜生意,也因为确实喜欢, 周冉阳一向是向晚阁的VVIP常客。 不过这几个月, 因为孕早期不稳的原因,她已经好久没出门, 更不要提来向晚阁了。 今天她难得没有什么孕反感觉, 甚至还很难得的颇有胃口,莫名更馋她们家的菜式。 同闺蜜傅婉瑶电话约餐闲聊的时候,周冉阳自然而然说起最近这段时间在南城的弟弟周时慕,说起他这两天正跟一小姑娘逛南城的稀奇事。 这个消息的炸裂程度, 在周冉阳的朋友圈里,不亚于火星jsg撞地球。 又这种八卦不听简直不是人。 傅婉瑶坚定地表示一定会亲自督促高价挖来的主厨给她备高质量又美味的孕妇餐,但前提是得让她看全周家这位拽爷的热闹。 周冉阳毫不犹豫地就把弟弟给卖了。 为了这顿饭能安稳地吃进肚子里, 周冉阳的电话是直接打给岑声声的。 实在因为她清楚地知道要促成这个饭局, 打给周时慕是没用的, 以她对混球弟弟多年来的了解,他那一向拒人千里之外的冷漠属性, 最不喜同自己的闺蜜们有什么牵扯。 其实也有些故事可以讲。 早些年,周冉阳的一个姐妹素久了,一时没撑住还是将主意打到了周时慕身上。 毕竟没有谁会能完全免疫周时慕,哪怕他向来不解风情, 从来不通浪漫,对女生永远冷淡至极, 坊间传言里他冷面无情地拒绝过的女生数不胜数,笑言后海的酒吧一条街都快被京北城在他那受了情伤的小姑娘们的眼泪给淹了。 可就是这样一个离经叛道的桀骜混球,却永远是京北城名媛圈里的头条话题。 架不住他这让人鬼迷心窍的一张脸,和他那Bking但真实的人生,总蛊惑着姐妹们不死心地前赴后继。 闺蜜对自己的弟弟动了心思这件事,周冉阳完全是不介意的,闺蜜变姑嫂的事儿她觉得也挺好的。 所以她其实也曾经助攻过,不过可惜那次的事后来闹得不太体面,周时慕后来也直截了当地跟她表示自己的情感私事不用她插手, 自那件事之后,周时慕对周冉阳的那群闺蜜们,更是能避则避。 向晚阁的老板是傅婉瑶不是秘密,说到吃饭的地点在向晚阁,周时慕十有八九会无情拒绝。 为了达成目的,周冉阳干脆转而从岑声声这儿下手,直接同声声说了自己想要晚上一起聚餐的计划,毕竟很明显,现在这不可一世的臭小子的七寸太好拿捏了。 — 岑声声和周时慕从普慈山上下来的路上,很突然地接到了师母的电话。 电话里,师母说自己在城中心一家名为向晚阁的餐厅订了家庭餐,邀她和周时慕一同晚餐,谢谢她这段时间愿意抽时间陪弟弟逛南城。 岑声声第一反应就是要拒绝的,可师母说一切都已经安排好了,如果她不来,那么多的菜品就浪费了。 不好意思拒绝已经既定的安排,岑声声不再纠结地应下来。 意外的是,挂断电话前,周冉阳还有一句再三交代的,她说,“声声,拜托你啦,阿慕一向讨厌应酬,很可能不乐意过来。但这次一定要把他给拖过来!不管他找什么借口,总之都得来啊!” 岑声声不明所以地答应了师母的请求。 只是觉得奇怪,为什么师母言语间似乎有种要让周时慕过去很不容易的错觉呢? 挂了电话后,岑声声侧过脑袋看向周时慕,他一如既往地黑着张脸,薄唇轻抿着,透着丝丝凉薄意。 她这会儿也摸不准周时慕现在心情到底算是好还是不好。 好像就是她上完香两人再汇合之后,周时慕周身似乎一直包裹着一股辨不清楚的低气压。 “那个——”岑声声咬唇犹豫着开了口,“晚上的话,我们可以一起吃饭吗?” 下山的山路不好走,周时慕很明显地脚步迟缓了些,好像整个人都不受控制地晃了晃,他有些意外地同岑声声确认,“你说想和我一起?” 如果他没有听到那句很想很想的话,那他一定会心情更好。 岑声声自然不会知道他心里耿耿于怀的事情,只是直观地察觉到周时慕似乎情绪肉眼可见地缓和了些。 “是呀。”她脸上挂着甜甜的笑,眼睛弯弯的、亮晶晶的,盛满了期待一般,“向晚阁,那我们现在就过去可以吗?” 一听餐厅名,周时慕马上就明白了什么。 “又是周冉阳的主意?” 察觉到自己问出口的语气可能有些急了,他几不可查地微微叹了口气,再出口时明显放缓了语气,有些哄人意思,“和我说说,她都跟你怎么说的?” 他就那么定定地看着她,落在她脸上的视线如有实质,岑声声完全做不到在他面前还能有所保留,只能将周冉阳交代自己的所有都复述了一遍。 “师母说骗也一定要把你骗过来。”她抬眸同他对视,一双眼湿漉漉的,无辜极了。 明晃晃地写着你不要拒绝我呀。 “那你去吗?”岑声声小心翼翼地观察周时慕的神色,忧心地追问。 周时慕薄唇抿了下,无可奈何,“那你呢?” 岑声声觉得他问的好奇怪,楞楞地点了下头,她早答应了师母,当然要去的呀。 “那你想我去吗?”周时慕换了个直白的问法。 “想呀。”岑声声觉得自己想不想好像并不重要。 但她还是重重点头,为了给师母的承诺,不死心地继续追问,“所以你会去吗?” 两人就那么面对面僵持着,好一会儿,周时慕先无奈地叹了口气,双手插着口袋,迈开长腿往前走了。 岑声声跟在他身后,听见他那声很没办法的无奈的声音,他说,“那走吧。” 等岑声声和周时慕过来的时间。 向晚阁里,傅婉瑶和周冉阳邻桌而坐,闺蜜见面总是有源源不绝的话题可以聊,林石泉自觉让出空间,在不远的一旁随意看些电子文献,时不时过来给她添些热茶。 “我知道的我都告诉你了,你再逼我也编不出来别的了。”周冉阳耷拉着脑袋,遗憾地叹息,“和小妹妹单独出门可是这混小子的人生第一次,我也好奇死了,可我啥也问不出来。你要是有本事一会儿见了你就直接逼问!” 周冉阳一双细白手指稍稍并拢,捧着脸感慨,“你也知道,他那个混小子什么都不肯跟我讲的,我能知道的这些细节可不是因为我姐姐的身份,完全是靠本小姐的火眼金睛捕捉到的。” “完全凭本事获取的。”她小声强再次强调,还挺骄傲的。 “不敢,我没本事。”傅婉瑶撇了撇嘴,不知道是嫌弃她还是嫌弃自己,“老天啊,回想起来,你弟周时慕真的是我从小到大的噩梦啊!把我们这群人死死踩在脚底下啊……” “十五岁就能轻而易举黑进部里系统,还能飘在首页要多嚣张有多嚣张,关键一屋子的技术骨干全都干瞪眼,完全追踪不到,让周爷爷气到跳脚也无可奈何最后还得好言好语靠他修复的混世魔王啊!” “想当年整个大院哪家小孩不服他啊!年龄优势在他面前毫无作用啊,哪个不被他压的死死的啊!” “我哪敢惹他这个太岁,他要是阴起来我被卖了都不知道,要说我比他怎么着也是大了五六岁,怎么着也是姐姐,可我这多出来的五年光吃咸盐了,别的什么本事都没涨。” “何止年龄没有优势啊。”周冉阳摇了摇头感慨,“性别也没有优势啊,他从小到大,我就没见过他对哪个女孩子耐心过。可惜他这一张祸水脸。” “所以你就能懂我那种震惊到炸裂的情绪吧,那天那小姑娘来家里,两人对视那眼我就察觉到他紧绷着了,你敢相信,他居然蹲下来给人家小姑娘递拖鞋,还特地给鞋子转个方向。” 傅婉瑶听得心里更痒痒了,“真的,你说的我都快好奇疯了!从没听说这小子对哪个小姑娘有心过,冷得跟块石头一样,谁都捂不热。我还以为他这是要孤寡一身呢!” 周冉阳愤愤不平,“说起来还是我帮他加到的人家小姑娘的微信,结果这臭小子翻脸就不认人,什么都不肯跟我透露,可怜我姐姐的地位从来就没拥有过。” “前段时间虞茵妹妹生日会上的那事儿传到我这,把我给急的能打听的电话都打了一遍,就想知道些细节。” 傅婉瑶捂嘴笑到不停,“谁说不是呢,我不是知道的第一时间就跟你打电话了嘛,结果你居然消息比我还要滞后……” …… 两个姐姐讨论的热火朝天,门外岑声声和周时慕也在工作人员引领下到了包间门口。 岑声声正准备进门前,周时慕突然抬手拦了下她。 他垂眸认真看着她,不放心地嘱咐,“里面应该还有周冉阳的朋友,一会儿他们要是问你什么不好回答的,就推给我,你不用管别的,好好吃饭就行。” 岑声声总觉得周时慕是不是有些紧张了,和师母之前也不jsg是没见过,吃个饭应该不至于跟上审判席一样吧,还生怕她说错话吗? 可转念又觉得不对,他这样的人,又怎么会紧张呢? 但她还是听话地点了点头。 毕竟是和他的家人吃饭,自然以他的要求为主。 两人一前一后进了包间后,傅婉瑶打量的视线不住逡巡在岑声声和周时慕的面上,满含深意。 听说不如亲眼一见。 凭心而论,小姑娘的确生的惹人,瓷娃娃一般,让人忍不住生出保护之意,怪惹人怜爱的。 岑声声怯声叫了林老师和师母,视线落在傅婉瑶这儿时,她忍着兴奋情绪引导,“别紧张,我和冉阳是好友,叫我傅姐姐就行。” 坐定后女生们很自然地开始一步步闲聊。 几番交谈之下,岑声声好像突然明白了周时慕刚才在进包间前的那通嘱咐是什么意思了。 或许是傅姐姐误会了自己同周时慕的关系不一般,所以言谈间间杂的,总有是些明里暗里的试探。 她这点上倒是坦荡,不过对于如何相识的问题,却是的确有些难以启齿了。 从周时慕进门的嘱咐便可知他并不想让屋里的人误会他和自己有牵扯,那要她如何坦然地讲出自己还是因为周时慕兄弟前女友的身份与他相识的。 想来她们大概也都同靳逸琛相熟,这样微妙的关系,怎么想也都是有些尴尬的。 — 因为之前岑声声在虞茵生日宴上的事,靳逸琛多少算和周时慕之间有些不愉快,也的确有阵子没有和他们圈子走的亲近。 但又不可能真的闹掰,是以乔扬这会儿提起来,靳逸琛才想起来问一句。 “是吗?三哥去哪玩了?” “啧,我想想啊。”乔扬挠了挠眉心,回忆之前聚会上的玩笑话。 “哦!我想起来了,冉阳姐不是在南城嘛,听说今年周爷爷出去玩了,三哥没跟着,就去南城找冉阳姐了。” 靳逸琛习惯性地挑了下眉,原想说南城能有什么好玩的,就一破古城,只是话到嘴边突然想起来,岑声声便是南城人。 “挺好。”他又抿了口酒,转而改了口,“历史悠久的古都,没准去一趟还能熏陶下文化底蕴。” 乔扬也附和,笑得有些不正经,“更何况江南姑娘娇软啊!所以素了这么多年的三哥这回儿也扛不住了啊!” 南城,岑声声,以及那道莫名耳熟的男声,靳逸琛一直觉得那音色莫名耳熟,只是一直没有头绪。 艹! 靳逸琛突然酒醒了些,一下将这几个事儿联系到了一起。 那通岑声声着急挂断的电话里,那个男人的声音,现在回想起来,靳逸琛不自觉地锁定到了周时慕的身上。 意料之外,却情理之中。 他其实早有察觉,只不过从前一直没深想,总觉得那样不可一世的人,怎么可能打兄弟媳妇儿的主意,他应当是很不屑的才对。 酒意上头,靳逸琛心头堵着团火,还能清醒地预料到岑声声大概不会再接电话,转而选择换了号码给她发短信。 【他是周时慕,对吧?】 【岑声声,你和他什么时候搞到一起的?你是不是觉得跟了他比跟我强?】 【你觉得周时慕这样的人会是真的喜欢你吗?还是你觉得他这样骄傲不可一世的人会接兄弟的盘?】 【岑声声,你清醒一点,他玩玩你而已,但是你玩的起吗?】 【不用我说你也清楚的吧,周时慕这样的人,他只是喜欢抢别人的东西,没什么他想要要不到的东西,你不过是因为我的关系才让他对你多了几分兴趣罢了。】 …… 兜里的手机不停地震动,岑声声无暇顾及周围交谈的话题,垂首摸出手机,看到了满屏的陌生号码发来的短信。 京北的属地。 是谁一目了然。 第31章 声声 【周时慕玩玩而已, 但是你玩得起吗?】 【你不过是因为我的关系才让他对你多了几分兴趣罢了。】 【你觉得他这样骄傲不可一世的人会接兄弟的盘?】 …… 手机里的短信息仍不停地进,明明耳畔师母和傅姐姐交谈的声音交错着未停, 但此刻岑声声的脑海里好像只剩下这些极具攻击和侮辱性的句子, 不受控制地反复循环。 她这次却没有立刻拉黑的想法了,反倒很想看看靳逸琛到底能说到什么程度。 有种很奇怪的心态,就像是手上撕开了一道口子, 明明很痛, 但她却不想要急救,反而更想要用力将这口子撕得更深, 让痛感叠加的感觉让她有种很难言喻的感觉。 撕开口子的人毫无疑问是靳逸琛, 但靳逸琛能够给她带来的痛感早在下定决心同他分手的那刻开始就消散殆尽,再也不起作用了。 那么这刻,让她再次察觉到痛感,并且还很绝望地想要痛感叠加到顶峰的, 又是因为谁? 她心里清楚地知道,靳逸琛能说出那么些混账话是预料之中,他对自己没有真心, 又怎么会有心维护她脆弱的尊严。 但同样的, 她既问心无愧, 本该可以心如止水的一扫而过,多一丝情绪波动都是浪费。 明明是他口不择言, 是他无耻龌龊,可为什么她却真的陷入了恶言堆积的雪花里出不去了。 不需要他这样诋毁自己,提醒自己认清自己的身份。 也不必靳逸琛高高在上地告诉她,她这样的人, 是永远也入不了周时慕的眼的。 只是。 等等。 心里有个声音在问她,岑声声, 你真的不需要这把刀吗?那你现在这样自残一般地想要将这道口子撕深又是为了什么呢? 不久前虞茵的生日会上,她还能坚定地视周时慕为洪水猛兽一般,她信誓旦旦地说着自己与周时慕什么都没有承诺,那一刻她问心无愧。 林博士将电子版合同转发自己时,哪怕她意识到出于礼貌她也应该和周时慕再联系道谢,但她坚定地不想要用周时慕有哪怕一点点牵扯,最好往后也不再有交集。 火锅店里,当刘建那样的人理所当然地说她先跟了靳逸琛,而后又能攀上周时慕那样侮辱性的言语时,她一样身正不怕影子斜,坦然自若地怼回去,毫不心虚。 然后呢? 到底是从哪一刻开始,事情开始一步步脱离了正轨,而她也丢了自知之明。 时移势易,此刻间隔自己不过半米的距离,话题中心的男人就坐在自己的身旁。 他离自己是那样的近,触手可及。封闭的空间里,岑声声只要稍稍大口呼吸些,就能嗅到他身上那股若有似无得淡淡的烟草清香。 心里的那个声音,义正言辞地质问她,岑声声,你还敢说自己清清白白吗?! 这一刻,岑声声突然开始迷惘了。 她当真问心无愧、毫无那些逾距的想法,哪怕一丝一毫、一分一秒都没有吗? 靳逸琛何必骗她。 他不过是说出了他们这个圈子里残忍的真相罢了。 他们这些人,含着金钥匙出生,过惯了纸醉金迷的生活,见惯了花红柳绿,也许会图一时新鲜,但新鲜感又怎么可能会和真心一并出现呢,它们从来都是矛盾的。 他们有足够的资本,想怎么玩就怎么玩,想要什么就可以有什么。 但她这样一个平凡的女大学生,玩不起。 或许她该感谢,在她自己都没有意识到偏轨的时候,靳逸琛给自己当头泼的一盆凉水,及时能让她在铸成大错之前一瞬清醒。 包间里的暖气熏得她头好晕,周遭暖热的气流挤压她的胸腔,裹挟着边上男人独有的气息强势送入她的身体,挥散不去的恐惧感迫着她想要立刻离开这个充满周时慕气息的空间。 在南城的短暂时光,机缘巧合之下,她的生活突兀强势地注入了周时慕的存在,这些天他们之间似乎像是关系亲近的朋友。 但她早该明白,这不过是一次爱丽丝的冒险之旅,而他们终将回到现实。 回到京北,他还是那个桀骜不羁、高不可攀的周三少,而她将永远背负着靳逸琛前女友的身份存在于他们圈子的无聊谈资里。 永远。 没资格。 岑声声觉得自己此刻迫切需要呼吸些新鲜空气,哪怕只是暂时的。 强撑着和师母说了声,岑声声攥紧手机,快速地推开包间的门离开,往幽长的走廊尽头的洗手间方向去。 直到冰凉刺骨的流水扑到脸上,给发烫的额头、脸颊降温,缓缓抬眸,岑声声从镜子里同狼狈的自己对视上,苦笑了下。 哪怕梦里有过不该有的心思,但是梦醒了,一切也该消失了。 撕到最深,获取极致jsg的痛感,这是个漫长的过程。 等清理完再出来,岑声声失魂落魄,或许是晚上的果酒也后劲很大,岑声声觉得自己脚下也虚浮,只能缓缓地、扶着侧墙,一步步顺着来时的路回包间去。 狭窄逼仄的转角空间里,眉目凌厉的男人正斜倚着墙壁一侧,冷白指骨夹着只猩红的烟,他微微垂首,视线落在手里的手机屏幕上,面上是一如既往的淡漠,情绪难辨。 听得见她一步步越来越近的动静,周时慕收回手机塞进口袋里,缓缓抬眸,疏离懒怠的视线看过来,或许是环境昏暗,他初初还有些失焦,直到缓和了下才重新落在岑声声的脸上,而后直直锁住。 “要走吗?”他声音有些刻意压抑后的低沉,带着刚吸了烟后的细微沙哑。 岑声声在离他大约三四米的距离,便突兀地停住了脚步,与他之间的距离,终于又一次拉回了在京北时候那般。 但这才是该有的距离。 “嗯,有些不舒服,我想先回去了。”她仿佛再次找回了曾经那个内心坦荡的自己,随口一句的借口,只为尽快离开是非地。 听了她的回答,周时慕倒也没什么特别的反应,只极缓慢地挪开视线,垂首不再看她,指间夹着的烟氤氲燃着,他就那么随意夹在手里,并没有别的动作。 再次陷入沉默,周时慕没有要继续说话的意思,却也没有要离开的动作。 但总要有人先打破僵局,岑声声缓缓呼了口气,决定先离开这逼仄压抑的环境。 她刻意贴着廊道的另一侧,尽量同周时慕之间的距离拉开。 刻意堆砌的痛感的结果,让她以痛的名义清楚的再次记起,周时慕是她不可触碰的危险,是逾距了会万劫不复的深渊。 越靠近,好似耳蜗里那股轰鸣的白噪声就越发疯狂,就要越过他的那瞬,噪声达到了最顶峰。 那只骨节分明的大手不由分说地突兀锁住她细瘦的腕骨,也让她在那瞬仿若什么都听不到了。 那是一只不容忽视的极好看的手。 这些天,这只手曾不止一次地隔着厚重的羽绒服扶着她的腰稳住她的身体避免了她狼狈摔倒,也曾隔着袖口的布料拉着她将她护在身后,渡给她源源不绝的安全感。 而这刻,它直接覆在自己的手腕上,没有任何布料的遮挡,就那样直白地、直接地攥着她的手腕。 没了布料阻隔的掌心紧贴着皮肤,没有一丝缝隙。 岑声声只觉得有股无形的温度灼得她不自觉想要缩手。 周时慕将她的抵抗尽收眼底,手里的力道却丝毫不减,握着掌心里那截细瘦的仿若稍一用力就能折断的腕骨。 他甚至借着手腕上施加的那点力道,就轻而易举地将那个时刻戒备着同他拉开距离、没有心的小姑娘直直拉进面前的位置。 最后的理智让他没有继续上前,他只是另一只手压在她肩侧,这个动作仿佛将她圈进自己的怀里。 “岑声声。”他声音因为刻意的压抑而发哑,墨黑的眸子翻滚着掩不住的阴沉。 “就这么喜欢他?非得回这个头是不是?” 突然拉近的距离,岑声声踉跄着跌进他怀里,身高原因她的鼻子只到他胸膛的位置,这个角度下,她的鼻子几乎是贴在周时慕的前胸的。 扑鼻而来的是股浓烈的酒气。 明晃晃地告知她,面前的男人他不清醒,或者说他此刻说出的话,将不具有效力,存在随时被推翻的可能性。 “周时慕。”岑声声忍住生理性的战栗,抬眸直直盯着他的眼睛,努力让自己保持清醒,“你喝多了,弄疼我了。” “为什么?”周时慕仍旧没有松开的意思,力道反而越发收紧,“他到底有什么好的,嗯?” “是因为他帮你外婆么?”周时慕哂笑了声,“岑声声,你这样放不下,这到底是喜欢,还是感激到以身相许,嗯?” “你真的分得清吗?” 岑声声因为他的动作呼吸变得愈发急促,身体里那个她极力想要压制的声音疯狂地在叫嚣。 哪怕知道是深渊一场,痛感堆砌换来的理智也警告她这次千万不要再跳。 但可不可以,至少让她知道一个答案。 “和你有关吗?”岑声声仰头看着他,带着一种近乎偏执的语气,“周时慕,你是以什么立场过问我的事?” “又是因为什么这样问我?”她问,“因为我是靳逸琛的前女友的身份所以对我有兴趣了是吗?” 第32章 声声 狭窄幽深的廊道里, 顶上的吸顶灯吐出昏暗的、阴郁的光线。 岑声声仍旧被圈在周时慕划归的逼仄空间里,耳边充斥着不容忽视的粗重忍耐的呼吸声, 氤氲的热气在两人身边环绕着。 距离这里最近的包间也有十多米的距离, 多折的拐弯转角隔绝了嘈杂的现实生活,拘出这一隅的不真实的寂静之地。 周时慕指尖的那点猩红比起他眼里的那股劲儿要逊色的多,酒精在腐蚀他越发模糊的理智, 他眯着眼看着身前不知深浅的小姑娘。 她说因为她是靳逸琛的前女友的身份所以自己对她感兴趣了。 他早知道, 她这张嘴里就说不出他想听的话。 “你这样想?” 周时慕嗤笑了声,说不出的无力。握着那只细瘦的仿佛他稍一用力就能折断手腕的手力道松了许多, 只虚虚搭着。 他人随意散漫地往后退开了些, 视线从她倔强的脸颊慢慢滑下,最后落在握着的她的细白手腕上。 那里有一道因为他刚才的一时失控的力道带来的痕迹,轻易地泛出淡淡的粉。 她真的好脆弱,瓷娃娃一样的易碎。总是一点点力道, 就能在她身体上留下印记。 周时慕眼眸浓墨翻涌,他稍侧过头,垂首去探她的视线, 低声问她, “那你是吗?” “岑声声。”他笑了, 薄唇抿直,定定地看着她的脸, “那你还是他的前女友吗?” “什么意思?”岑声声强迫自己不要被他这抹看不见底的墨黑眸色乱了心智,冷冷地直视着他。 “招了我,又想回头?”周时慕抬手,拂过她脸颊的碎发, 指尖捻了下,将它别到岑声声的耳后, 他冷冷笑了声,“岑声声,这事儿是不是不太地道了?” 指腹划过的地方,岑声声觉得有股热意灼的她心慌意乱。 连牙齿都止不住地发抖,说不上是情绪太激动,还是因为临近深渊的那抹恐惧感。 她发颤地往后仰去,企图逃离他那一瞬的指腹接触,发出的声音也是绝望而破碎的,“周时慕,你是清醒的吗?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如果这刻是清醒的,那么请直白的告诉我真相,好让我不留遗憾地彻底死心。 深渊我不会再跳,但不受控制的心也会有遗憾的感官。 用力地、绝望地、勇敢地甩开周时慕握着自己的手,岑声声往后,退到另一侧的墙壁,同他拉开最远的距离。 周时慕的手毫不设防地因为她这一推重重地甩到侧墙上,但他连眉头都没皱一下,只是视线仍旧直直落在她脸上。 他冷声继续追问她,“岑声声,如果当时帮你救外婆的人是我,你是不是也会和我在一起?” 对,外婆。 她又想起靳逸琛发来的那些话。 【一直没有告诉你,那次帮你外婆在军总附院安排床位,还能请到权威专家亲自主刀,其实是我请周时慕帮的忙。】 【是不是知道这个更觉得他是个好人,更想感谢他了对吗?】 【但如果我告诉你,我当初刚跟他说起这个事的时候,他一开始是毫不犹豫地一口拒绝的,很无所谓地表示像你这样的人多了去了,他可没那个闲工夫到处撒爱心。】 【我早说过,他从来不是大善人,这样,你还要跟他吗?】 【你一定很想知道最后为什么成了是吗?很俗,真的。我不会骗你,不过是因为我把你的照片给他看了,他就立马转了态度。你说他这是为什么?】 【岑声声,不用我多说你也清楚的吧,一张照片就能动摇,别不信,其实男人都这样,一切不过是见色起意罢了,就是个笑话,你又以为他有多正派。】 【你说他真的是喜欢你吗?真喜欢你怎么还是我先成了你男朋友呢?】 【但他怎么又突然开始对你感兴趣了呢?岑声声,你还不明白吗?因为我啊,他只是习惯抢别人的东西而已jsg!】 【你懂得,我们这群人,想要追求刺激的阈值总是很高,他有这样的想法,我完全理解,抢别人的嘛当然刺激。】 【等他真的得到你了,就会失去兴趣的。周时慕这样一个冷血桀骜的人,你指望他能有几分真心?】 …… 是,他们这样的人,不会有真心。 或者说,经历过一遭的岑声声,再也续不出勇气能再跳进深渊赌一场了。 她认输了,她玩不起。 岑声声仰头,分明从周时慕的眼睛里看到了那股子占有的欲望,就像是雄狮看着猎物一般的眼神,无声地彰示着他看上了,要上手了。 仿佛有声音在她耳边确认,“你已经从上一个主人那分离干净了吗?准备好成为我的一时玩物了么?” 是,他早知道自己的存在,如靳逸琛所说的那般,或许早有过见色起意的那刻。可他并不介意自己先与靳逸琛有过一段。 他只是想要一个一时的玩物,又何必在意一个玩物的过去呢。 岑声声缓缓地抬眸,望向周时慕的眼睛里满是哀伤。 别人看轻她,看她不能自贱。 哪怕是周时慕,也绝没有权利强迫自己。 她定定地看着眼前的男人,抬唇笑了声,声音缓而殇。 “周时慕。”她认真地叫他名字,“我好像一直欠你一句谢谢。” “谢谢你那晚在虞茵的生日会上帮我解围,谢谢你帮我解决隋思远的麻烦,谢谢你帮我打的玩偶和泡泡水。但是周时慕,我不能再陪你继续玩这种猎物游戏了。” “我累啦,真的陪不了你玩了。” “或许你现在对我还是很有兴趣,但新鲜感就是这样,很快就会消散。如果你非想要我配合,其实也不是不可以。演戏嘛,不带心的那种,我也会的。” “但是周时慕,你听好了,我永远永远也不会喜欢你的。你就别在我身上费心思啦。” 良久的沉默。 指间的烟就要燃尽,周时慕拇指压过去,面无表情地将烟捻灭。 “你走吧。”他没有抬眸,冰冷视线落在冰凉的地面上,“你大可放心,我不会对你怎么样。” 第33章 声声 南城连着好几日阴雨连绵, 外婆平日里每天都会出门遛弯锻炼身体,因为天气不好人也都不爱出门了。 年纪大的不愿意出门就算了, 年轻小的也很反常地一直窝在家里。 白日里, 外婆便注意到了岑声声的不对劲,说是在看手里的专业书,结果半天过去, 也没听见她翻过一页。 外婆观察了很久, 最后笑着问她这页是有什么深奥的问题要她这么研究半天,岑声声才楞楞回过神, 红着脸欲盖弥彰地将手里的书翻到下一页。 家里人多, 也知道姜媛看自己不高兴,岑声声很少在公共空间里呆着,大部分时间,她还是自觉地躲在外婆的卧室里, 抱着电脑写写文献综述或者码码代码处理些数据。 她尽量降低自己的存在感,能不出声便不出声。 外婆晚上要早睡,洗漱完换了睡衣后, 便躺到床上, 倚着床头柜看着电视里的新闻播报, 一旁的岑声声则坐在书桌旁继续干活。 狗血偶像剧结束后,地方台正在重播晚间新闻里说起的普慈山风景区, 报道都在说最近普慈山的银春和梨花开得正盛,漫山遍野,很是值得一看。 外婆半眯着眼听着新闻播报,忽而想起来声声前两天才去过普慈山。 想到声声出去玩常会带着相机拍照, 外婆猜她这趟去普慈山也一定拍了很多照片。 说想要看她去普慈庙拍的照片,岑声声连声应下。 外婆还在养身体, 不能去爬普慈山,没法亲眼去看普慈山的花娇景美,她本来带着相机去拍照就是为了能同外婆分享的。 其实早就计划好了的,只是后来出了些意外,她竟把这事儿给忘了。 相机画面太小,外婆不方便看,只能她先整理出来,然后再导出来发到外婆的iPad上再看。 外婆靠在床头椅背上,看着声声又是找相机又是找数据线,忙前忙后的样子,终于有了些许活力,不似这几日那般丢魂一样没精打采的。 突然想起那天在楼下撞上周医生的弟弟,那会儿声声也是一样的明亮鲜活,心里头大概是有了些猜测。 外婆问她小周是不是离开南城了,不然怎么这几天也不出去找他玩了。 岑声声正低着头,浏览相机里那天拍的照片,闻言也只是手指微顿了下,旋即恢复正常。 “我也不太清楚。”她长睫垂下,小声说,“外婆,我和他其实也不太熟的。” 到底是自己一手带大的小孩,外婆很轻易就看穿她有心事。 “是不是、和小周闹矛盾了?” 岑声声手里的动作没停,仍旧镇定自若地往前划着照片,对外婆的这个问话也好像只是个很稀松平常的一句误会。 “谈不上什么矛盾不矛盾的。”她露出个略有些无奈的笑容,“我们也就是刚认识没多久的普通朋友,可能朋友都算不上,又哪能闹什么矛盾。” 知道她在说丧气话,外婆瞧她说话时,无意识中不自然缩紧的手,很是心疼。 她缓缓叹了口气,“我瞧着小周人挺不错的,大冷天的联系不上你还专门到楼下等着你,怎么到你嘴里连朋友都算不上了呢。” “没有的事。” 岑声声吸了吸鼻子,手指不自觉拉紧相机上挂着的带子,“外婆,很晚啦,你先睡吧,我把这些照片理好了导出来,明天我们再一起看好吗?” 知道岑声声还没准备好全盘托出,外婆也不好逼的太紧,躺下前摸了摸她的脸颊,只嘱咐她挑完了早些睡,别总是熬夜。 岑声声乖巧嗯了声,等外婆睡下,她关了屋里顶灯,只留书桌上的那盏小台灯。 静静地坐在书桌边,垂眸继续翻看相机里的照片。 那天在普慈山,她真的拍了好多好多张照片,太投入其中甚至还有次差点踩空,是他及时扶住了自己。 哪怕过了这些天,岑声声好像还是没能成功忘记,那只劲瘦有力的手臂环过自己的腰时的那股力道,和属于他身上的独特的气息。 大多数画面或多或少被实在没法避让的游客占据,很多画面构图也不太成功,废片很多。 想要从这些里选出些好看的也不容易,越往前翻越是,岑声声都不太抱希望了,手指加速按着向前滑动的按扭,画面多雷同,很多角度各异的花以及边角里各种陌生的脸孔。 直到。 雷同的大片景色图里突兀出现了异类。 突兀出现的人像画面,画面中心的主角终于从花变成了人,但岑声声却很陌生,这绝不是她自己拍的画面,因为画面中心的人物,是她自己。 太过于震惊,岑声声的手一下顿住,指尖开始发麻,连呼吸都滞住。 她没有拍过人像,更不可能拍的人是自己。 画面里,是她和一群小朋友一起比赛吹泡泡的场景,她没见过这样的自己,表情管理什么的全都忘在脑后,毫无形象地用力吹着手里的泡泡水,眼里满是笑意和碎光。 那天,他是那样的恣意不羁,随性散漫却又胸有成竹。 “岑声声,想要哪个?” “赠品,拿去玩。” “让姐姐跟你们比赛吹泡泡呗,谁吹得多算谁赢,赢的我有奖励。” 他撺掇小朋友和自己比赛吹泡泡。 可其实,最后结果不论输赢,小朋友和她,他们都有礼物。 原来……他那天问自己能不能用是这个意思。 — 大年初七那天,岑声声收到了导师张景同的消息,说是和云翎的项目合作,因为市场规划的更新,进度有些着急,如果她时间上方便的话,是不是可以早点回来配合云翎这边的工作。 岑声声完全没有问题,虽然寒假还没有结束,但她在舅舅家里也的确呆了很长的时间了,因为她的缘故,姜媛已经很不高兴了,她一直心里明白。 她这边给张景同肯定答复后,很快林哲辉就直接联系了她。 林哲辉希望她能够尽快回京北,可以的话直接去云翎实验室进行测试实验,因为和合作商的规划有变,他们的这款芯片需要提前上市,迫切需要岑声声的技术支持。 岑声声答应后,云翎这边jsg的行政主动帮她定了明天下午飞京北的机票。定下来要回京北,她忙着收拾行李的时候,却意外接到了师母的电话。 电话里,师母很不好意思地询问她能不能帮她个忙。 岑声声满口答应。 “是阿慕有个盒子落在我这儿了。”周冉阳说,“前几天他公司好像有什么突发状况,走得太急,直到今天阿姨来打扫,我才发现他把这个落下了。” “声声,你应该还没回京北吧?那可不可以麻烦你回京北的时候,顺便带给他?” “到时候尽管让阿慕请客吃饭,就像我之前说的,你们正好都在京北,有事儿可以直接让阿慕帮忙。” 若师母提其他的什么要求都好。 但涉及到周时慕,岑声声还是犹豫了。 他们那晚结束的很不愉快,他大概以后都不会想要见到自己了吧。 可师母并不知道自己与周时慕已经说清楚彻底拉清界限,她贸然也没有合理的理由拒绝。 她只能先把事情应下来,想着反正她确实要去云翎,只要她到时候直接将东西留在云翎的前台,再有前台转交给他,这样应该也不算打扰了吧。 当天下午,她去师母家取周时慕落下的东西。 师母领着她进屋坐下,自己去了客卧周时慕之前住的房间从抽屉里小心取出个木质盒子。 普普通通的木质材料,表面没有任何装饰。巴掌大小的样式,也并没有封口,里面的东西应该不大,摇了下能听见内里东西碰撞盒子内壁的声音。 “声声,麻烦你还特意过来一趟。”周冉阳挺不好意思的,将盒子递过来,“等到了京北别跟阿慕客气,我已经跟他说过了,到时候让他好好请你吃顿大餐!” 岑声声接盒子的手一瞬僵住。 “师母,您是说已经跟他说好了吗?”她睫毛扑闪了下,有些不自觉的紧张,“他同意我帮忙递过去吗?” 周冉阳笑她怎么还紧张上了。 “当然啦!”她说,“而且怕你提前回京北,我才这么着急给你打电话的。” 其实要说起来她还是替周时慕背锅了的。 她一开始的想法是让家里阿姨直接给他快递寄回京北的,是他又说盒子里的东西贵重不方便快递,又说岑声声最近可能要回京北可以请她帮忙。 然而等周冉阳真准备找岑声声帮忙时,他又别别扭扭地不让她告诉岑声声是他提议。 周冉阳又随口闲聊起他们在向晚阁吃饭那日的事情。 “阿慕说你那天太累提前回去了。”周冉阳问她,“那天你们到底都玩什么了啊,累成那样呀?” 岑声声张了张嘴,一时间不知道从哪里说起,怕说多,怕说错。 好在周冉阳也并没有真的要她说出什么的意思,她自顾自地继续了话题。 “普慈庙的姻缘树很灵验,声声,你有没有偷偷挂呀?”周冉阳朝她俏皮地眨了眨眼睛,“我知道阿慕肯定不会挂,他从来都是坚定的无神论者,想要他求神拜佛,得太阳从西边出来。” 岑声声怔住,试探地问,“师母,您没有让周时慕帮你挂吗?” 周冉阳捂嘴笑了笑,直接否认,“怎么会,我哪里能指使的动他这尊大佛!” 她清楚地记得那天,周时慕说是师母让他挂的。 心里有个疯狂的想法在生根,她迫切地需要去验证。 — 岑声声将那个木质盒子塞在行李箱的里侧固定,告别外婆踏上了回京北的飞机。 等落地京北到京大时已经是晚上快八点,京北的天气比起南城要恶劣的多了。 温度骤降快十度,天空阴沉沉的,大片黑云不住往前攀爬。 直到被门卫拦在校门口,岑声声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她这个点返校,宿舍都封楼了,她根本进不去。 只能准备在附近的酒店对付一晚,等明天再和张老师还有云翎那边确认一下解决办法。 拖着笨重的行李箱走在以前经常走的路上,这次岑声声却不知名的有些紧张。 因为还没有正式开学的缘故,周围比平时要萧条的多,平常人满为患的小巷这会儿除了她几乎看不到什么人。 寂静的晚上,行李箱划过柏油路面的声音更加明显,在整个巷子里回荡。 不知道是不是她过于紧张的缘故,岑声声总觉得自己好像听到了不属于自己的脚步声,似乎有人在跟着她。 可她回头时,却又什么都没有。 她加快脚步往酒店的方向,直到看见酒店的光亮才松了口气。 年节才刚结束,前台的工作人员也怏怏的提不起精神来,一直耷拉着脑袋给岑声声办理了入住,指了指不远处电梯的方向示意她上楼。 岑声声接过门卡道谢,按照门牌指使来到二楼最边上的那间,刷卡推门进去。 累了一天,她简单地洗漱完躺在床上,已经快十一点。 岑声声关掉了屋里的灯,盖上被子后却迟迟酝酿不出睡意。也不知过了多久,安静的环境里,突然传出阵阵窸窣声。 是刷门卡的声音。 因为过来时候就觉得不对劲,她警惕地提前装了阻门器,门外的人尝试了很多次,反复拧门把手,一直没法进来。 又过了会儿,门外终于消停,但她的手机里却同时传来一条消息。 陌生的京北号码。 【声声,开门,是我,我知道你还没睡。】 岑声声颤抖着点开这条消息,恐惧和绝望占据她所有理智。 她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直观地感受到特权的压迫感。 她完全不知道靳逸琛到底做了什么,竟然能够在她落地京北就第一时间知晓,紧接着迅速查到她住的地方,并且能从前台那不经过自己的同意就顺利拿到自己的房卡。 他只手便能遮天,而她这样的普通人,毫无招架之力。 极度恐惧之下,岑声声满脑子就只剩下那个人。 她抖着手点进周时慕的联系方式,闭眼拨出了这通电话。 铃声在安静的环境里格外清晰,一声一声,连带着岑声声的心脏都跟着抽动。 她不知道,现在周时慕还会不会接她的电话。 也不知到底过了多久,电话那端终于被接通。 “说话。” 他的声音哑得厉害,带着浓重的鼻音,似乎是因为这通电话才从深睡眠中转醒。 岑声声自己都察觉不到自己现在的声音带着多么浓重的哭腔。 “周时慕。”她说,“你可不可以现在过来,接我一下?” 第34章 声声 “你可不可以现在过来, 接我一下?” 这是个什么情况下乍一听到都觉得无比暧昧的话,只是岑声声这会儿太紧张以至于根本没有意识到这话带来的误会。 对面回应她的, 是一阵沉默, 伴着被褥摩擦的窸窣声。 他并没有回答好或者不好。 沉默那就是拒绝的意思了。 “如果你不方便的话、”岑声声眼眶一下子就红了,连她自己都没有意识到,这刻她竟然有种委屈的情绪生出来。 “那就算了。”她说, “这么晚打扰你了, 对不起啊。” “地址。”几乎是岑声声刚说完,对面紧跟着出了声, 只简单两个字, 哑得厉害,再没有多余的情绪。 岑声声只是默默抽吸着,没再说话。 她还得分神屏息去注意门外的动静,哪怕知道靳逸琛一时半会儿进不来, 但她仍旧精神紧绷着不敢放松。 “为什么要哭?”周时慕已然换了外套到门口,发烫的手心触到冰凉的门把手,人才终于清醒了些, 他问, “现在告诉我出什么事了?” 也不知道为什么, 听到他这样问,岑声声越发觉得委屈了。 好好的, 她到底做错了什么,要在大晚上风尘仆仆到了京北后,好不容易住在酒店里还遇到这样的事。 她没想哭的,可这会儿怎么偏偏鼻子还越发酸了, 鼻息不自主更重了。 迟迟得不到回应,电话那端, 周时慕重重一声喟叹。 “声声。”周时慕捏了下眉心,鼻音缓和了许多,只出声仍旧有些沙哑,“你得允许我清醒一下,毕竟在深夜接到这样的要求,很难让我一下判定这到底是现实还是梦境。” 除了之前故意调侃,他几乎一直是连名带姓的称呼自己,只这一次,他叫自己声声。 很多人都叫她声声,但只有这一刻的这句声声,莫名让岑声声心跳都漏了一拍,太过缱绻温柔至极,让人轻易失神。 “我已经来京北了。”岑声声指头无意识地扣着手机壳的边jsg缘,一下一下,“但是我现在遇到了些问题。” “嗯,我知道。”那头周时慕缓缓开口,沉沉的声音无形中透着哄人的安抚意味,“然后呢?出什么问题了?” 岑声声这会儿也没有精力去细究他怎么知道,本能地按着他的引导继续往下。 “然后晚上我下了飞机就直接打车来学校,结果才发现封校了进不去。然后我就想找个酒店先对付一晚再说。” 因为情绪过度紧绷,这时候有个人能陪她说话,极大的缓和了岑声声的紧张情绪,也让她不自觉中变得话特别多,仿佛这样一直说下去就能忘记恐惧的情绪了。 “什么酒店?”周时慕紧跟着问了这句。 岑声声才终于反应过来自己最重要的信息没有先说,“华庭酒店,学校北门这边的那家。” “嗯,很好。”周时慕发动了车子,还不忘鼓励她继续往下,“然后发生什么了?” 岑声声想起来还是觉得后怕,“我可能一下飞机就被人跟踪了。然后刚才,我关灯准备要睡了,突然听到有人在我房间门外刷卡,但是我事先装了阻门器打不开,然后靳逸琛现在就在门外。” 周时慕听到这话一刹间便黑了脸,眉目拧紧,觉得一瞬间气血都猛冲上头,还好她聪明地装了阻门器。 “做得很好。” 他强压着心底的情绪波动,转角红灯转绿,周时慕一脚油门踩出去,突然意识到什么,转而追问,“你不想见他?” 岑声声不知道怎么在电话里同他形容这种恐惧感。 但至少这个问题的答案,她很确定。 “我不想。”她声音仍旧有些颤,“我和他既然分手了就没有任何关系了,我不能接受他通过不正当手段拿了我的房卡企图不经过我的同意就进来的行为,这太可怕了。” 周时慕握着方向盘的双手因为用力而青筋突显,他极力压制住内心翻滚的情绪,“别怕,交给我处理。” 岑声声低低嗯了声,极轻微地说了声谢谢。 “周时慕。”电话就要挂断前,岑声声又叫住他,不自觉想到不久前在南城的隋思远,电视画面里那副鼻青脸肿的画面。 “怎么?”周时慕眯着眼,神色难辨。 处在这样的漩涡中,岑声声不得不多考虑。 靳逸琛本就误会了自己同周时慕的关系,以他现在表现出来的偏执程度,很难说他会不会将自己和他分手的原因推到自己和周时慕有染的事上。 如果今晚周时慕再因为她和靳逸琛起了冲突,那她就更加说不清了。 其实她自己已经完全无所谓了,反正不管事情她做了还是没做,总有人恶意揣测她、调侃她,但她不想周时慕因为自己无端被泼抢兄弟女友的脏水。 “你准备怎么办?”岑声声小声开口,“能不能…你找个借口,把他弄走就行?” 电话那头沉默了会儿。 周时慕有些烦躁地摸了摸外套口袋,走了急,什么都没有摸到。 “还是舍不得?” “不是。”岑声声这次很坚定地否认,“我只是,不想你受伤。” 周时慕松了握着外套的手,勾唇低低笑了声,“怕我打不过他?” 岑声声抿唇,没说话。 “行啊。”电话那头的男人语气散漫不羁,“听你的,那我们就文明点。” 周时慕说等他二十分钟,他会上来带她离开。 这通电话后,因为周时慕的承诺,岑声声完全没有那么恐惧的情绪了,其实可能根本不需要这么久,只要周时慕找了借口引开靳逸琛,她就可以立刻离开这里换另外的酒店了。 这回再换酒店,她一定要嘱咐前台没经过她的同意坚决不能把房卡给别人。 门外,靳逸琛仍旧在尝试与岑声声沟通。 短信消息不回,他便开始直接敲门,一遍遍叫她名字。 “声声?你开开门,我保证不会对你做什么,我只是想和你谈谈。” “我没同意分手,声声,我们现在就仍然是男女朋友的关系,我早说过,绝对不接受随随便便在电话里说分手的事。” “你把门打开,我们当面好好聊聊,把误会解开。” 岑声声缩在被窝里,什么话都不想跟他讲,她才不信他的那些鬼话,什么叫他没同意分手就不是分手。 他们早就两清了,隔了半个月又突然搞深情,却是通过非法手段获取前女友房卡的方式,恐怖故事都不带这么写的。 没过一会儿,楼下传来了警车声。 岑声声和靳逸琛都听得清清楚楚。 门外,靳逸琛摸了摸下颌,玩味地笑了声。 “声声,你报警了?”他笑她实在太天真了,在一起半年多了,她竟然还这么天真地觉得能通过这种方式对付他。 “你知道的声声,他们知道我的身份就自然无功而返了,你何必做这种徒劳的事儿呢,嗯?” “你今天不见我,我是不会离开的。” 从楼下过来的脚步声越来越密。 岑声声也轻手轻脚地走到门边,仔细听着屋外的动静。 “您好。”门外一道清亮洪厚的声音响起,“我们接到电话说有人企图非法闯入,就你吧?麻烦跟我们走一趟吧!” 靳逸琛无所谓地笑笑,“误会啊,我和我女朋友闹点小矛盾,正哄人呢,绝对没有什么非法闯入的事,你们可别被她误导了。” 对方也没客气,完全没有商讨的余地。“有没有误会都跟我们回去一趟再说吧。” “我是靳逸琛。”被这么对待,靳逸琛面上也挂不住了,直接亮出来自己的身份了,“回头我跟你们领导再说一声,今晚你们就先回吧?放心,没什么大事,真就和女朋友吵架了。” “我们这边掌握的消息是前女朋友。”对方依旧冷着脸,“靳先生别拖延了,赶紧跟我们走一趟吧。我提醒一句,如果您要是再拒不配合的话,我们有权暴力执法的。” 门外一阵骚动。 岑声声贴着门,确认了靳逸琛直接被带走的事实,一下子松了口气。 她知道,这就是周时慕所说的文明点的办法。 门外终于恢复了清净,她也终于有心力收拾东西,准备换一家更正规安全些的酒店。 隔了没几分钟,听到有人敲门的声音,规律地三声,间隔刻意拉长。 岑声声小跑着到门边,小声确认,“周时慕?” 门外,男人轻声嗯了声。 小心移除阻门器,岑声声笨拙地打开门。 门外,裹着黑色长款大衣的男人双手插着兜,在距离门边不到一米的位置站着,“收拾好了?” 岑声声乖楞地点了点头,直接拖了行李箱出来。 周时慕朝前一步,手自然地伸过来要接她手里的行李箱,岑声声没准备让他帮忙,手握着行李箱拉杆没松。 “我自己来就行。” “怕我打不过,还怕我拎不动?”他侧头看着她的脸,声音散漫极了。 说这话他的手也没缩回去,直接过来握住行李箱的拉杆,虎口触到她那只倔强不准备松的手的小指边缘。 指节接触的那瞬,岑声声觉得他的手好烫,那股热意激的她下意识缩回手。 周时慕低低闷哼了声,拎过她的行李箱先一步往前走。 拎着行李箱下到地下车库,周时慕打开后备箱,抬手轻松将手里的粉色行李箱塞进去。 “我们……现在去哪?”岑声声站在不远处,看着他的动作,一时间有些拿不准了。 周时慕没抬眸,合上后备箱的门,就要往驾驶位去。 “回家。”他低声回了句。 “那个、能不能麻烦你送我换一个安全性好一点的酒店呀?”岑声声站着没动,总不能真的跟他回家吧,也不太合适。 “开不了那么远。”周时慕散漫回答,“撑不住了。” 岑声声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想到刚才不小心碰到他的手时那股不容忽视的热意,连忙跑两步追上去,拽住他的袖口。 “周时慕,你是不是发烧了?” 周时慕也没否认。 直截了当地拉过她拽着自己袖口的那只小手附到自己额头上来。 一瞬间冰与火的触感。 他懒懒开口,“嗯,看在病号还大晚上来接你的份上,回家?” 第35章 声声 任由周时慕抓着自己的手附在他的额头上, 触及的那片皮肤,灼着她本就因为紧张而冰凉的手心, 岑声声拒绝的话再也说不出口了。 手腕哑声往回缩了缩, 企图收回自己的手。 周时慕还很自然地攥着她的手腕翻了个面,转而手jsg背贴上他的额头,就着手腕上的力道压了压, 企图将她整个手背紧贴着他的额头。 “你、你干嘛呀?”手没缩回来, 还被始作俑者换个面儿贴,岑声声多少觉得有些窘迫, 也不知道是不是错觉, 她感觉自己的脸颊也有些发烫了。 垂首贴着她手背的男人无赖地笑笑。 “就地取材。”他一副无辜模样松开她的手,“降降温,清醒些儿好开车回家。” 岑声声收回手,缩到身后偷偷不自然地与另一只手交握住, 想将从周时慕额上渡来的那股温热快些消散掉。 她面朝向他,身子往后退了几步,而后指了指车子的方向, 问他, “那、那现在走吗?” 周时慕低低嗯了声, 手插回口袋,散漫站直了身子, 看着岑声声往副驾驶的位置去了,他才慢一步跟上。 这不是岑声声第一次坐上周时慕的车子。 上一次还是虞茵的生日宴,那时候她还很害怕同周时慕两个人单独接触。她为了能够拿到合同才不得不硬着头皮坐上周时慕的车。 因为对他充满警惕和恐惧情绪,她那晚在车上全程紧绷着, 说的每一句话都细细斟酌,缩在一处尽可能保持不动到几乎手脚麻木, 连呼吸都是小心翼翼。 然而这次,她人明明才刚经历一场很可怕的事,情绪都还没缓和下来,此刻坐上了周时慕的车里,却分外感觉到一股莫名的安心,整个人都很放松。 不知为何,因为有他在而感觉到安全感。 等周时慕拉开车门也坐进来,双手随意地搭在方向盘上,抬眸瞥了她眼,没说话,也没有要启动车子的意思,就那么松垮垮地仰靠在座椅上。 像是还要在等什么。 见他一直这样没进一步的动作,岑声声也很奇怪,刚才他不是还说要回去,怎么现在都上车了又不动了呢。 她木楞地看着周时慕,抬了抬眉,“怎么啦?你是不是还很不舒服啊?” 周时慕抿唇,没说是也没说不是,光只是叹了口气。 岑声声侧过身,脑袋靠在椅背上,偷偷瞧着他的模样,看着他好像是下了很大决心才勉为其难地直起了身。 正当岑声声以为他终于准备好就要发动车子的时候,刚还松松垮垮的男人此刻却突然一下子目标明确地整个人朝她的方向压了过来。 因为过于震惊,她瞪大了眼睛看着面前的男人越发靠近的一张凌厉的侧脸,岑声声那瞬紧张的连呼吸都忘了,整个后背紧贴着座椅靠背,僵硬着什么反应都忘记做了。 深夜里安静空旷的地下车库,除了他俩几乎听不到任何人声。 夜晚空寂的环境更加剧人的视听感官,狭窄的前车空间里,周时慕暖热的呼吸声近在咫尺,岑声声紧张到连话都说不出来了。 理智上她应该有至少一个阻止或者拒绝的动作,但实在是太紧张了,她竟然对自己的身体短暂失去了支配能力。 耳畔热气袭来,她觉得自己大概也要跟着发烧了,不然为什么这会儿她感觉自己全身都在发热,连鼻息呼出来的都是不容忽视的热意。 正当她大脑一片空白之下,空寂的车里,她耳边突兀传来声清脆的“咔嚓”声,继而周时慕也随着这道清脆声音响起后迅速地退回到了自己的座位,连带着那股包裹她耳畔的灼热的呼吸也随着他离开的动作一并带走。 !! 世界一瞬恢复清明。 像只濒死的鱼终于逃脱渔网的桎梏跳出水面呼吸道新鲜的空气,岑声声不受控制地大口喘息了声。 他、他没事干嘛要帮自己系安全带啊!!! “你!你、我可以自己来的呀。”岑声声因为自己脑内一闪而过的过分想法而有些恼意,此刻清明后迫切想把产生这些恼人想法的责任转嫁出去。 不怪她,她之所以会误会都是因为周时慕故意突然靠过来,才让她因为太紧张僵在那儿没反应,也绝不是因为她想的。 可能江南软糯的调调实在不适合辩白,她说出口的话反倒更像是种撒娇埋怨。 周时慕斜睨了她眼,轻笑了声,“你说的有道理。可能是烧的有些糊涂,我看你一直没动作,以为你是在等我来的意思。出于交通安全的考虑,我只能勉为其难搭把手。” 他一边启动车子一边散漫继续,“顺手的事,也不用谢我。” 哪有人恶作剧了之后还能大言不惭地说不用谢他!! “可是…你突然这样靠过来,我——”岑声声两手在身前混乱地比划着,她话终究没说完,也说不太出来,她做不来像某人那般肆无忌惮的放浪!! 她的双颊发热,窘迫的不行。 周时慕吊儿郎当地接过她没说完的话,“干嘛?”他低声笑笑,“还是怕我要对你做什么?” 一副孟浪样!!发烧都压不住他!! 岑声声干脆不理他了,他就是故意戏弄自己。 车子出了地库汇入地面车流,周围环境也跟着嘈杂起来。 周时慕一手扶着方向盘,另一手随意点开车载蓝牙,随口问岑声声有没有什么想听的。 岑声声闻言还动作明显地往副驾驶车窗那侧挪了挪,只是摇了摇头,就是没有出声,一副要同他拉开距离的架势。 恼羞成怒起来,像个可爱的小朋友。 周时慕舌尖不自觉顶了顶腮,觉得胸腔那股笑意都快要压不住了。 等红灯的空隙,他侧过身,垂着头往下,去探岑声声的视线,勾唇问她,“生气了?” 岑声声只是撇过头不给他看。 “错了,我下次一定注意点。”他视线落在她圆润毛绒的后脑勺,喉结上下滚了滚,压下想要摸一摸的冲动,滑出的一句【错了】京腔味儿极重。 他一定很少说这两个字,裹着满满的散漫随性意味,只是看向岑声声的面色收敛起来倒是看着诚恳极了,“是怕你因为晚上的事儿受影响,逗你的,没别的意思。” “真的。” 大概从没见过周时慕这样的人也有示弱的时候。 这感觉,挺新奇的。 岑声声咬着唇看着他,那双小鹿般澄澈的双眼氤氲着水气,他这番坦坦荡荡的模样,倒真的像是自己误会了想多了一样。 街边路灯顺着车窗徜徉而进,借着光线,观察到周时慕的面色比起平日来还是要有些病态的泛红,岑声声不免有些有心,也没心思再和他争辩。 “你什么时候发烧的啊,有没有去过医院啊?”她一下子有好多问题抛出来,“有没有吃药啊?” 周时慕很无所谓地摇了摇头,“没事儿,风热感冒,睡一觉就好了。” 前方的信号灯终于转绿,他没再继续这个话题,直接一脚油门踩出去,往天成府苑加速前进。 岑声声也没再追问他,转而将视线落在车外道路两旁的商铺,这个时间好多家门店几乎都关门了,她想要找的药店一直都没有看到。 周时慕余光里,看到她两只小手扒着车窗,整个人大半个身子都贴在车门上,好奇问她,“想找什么?” 岑声声没回头,小声说了句“药店。” “给我买?”周时慕意外地抬了下眉,喉咙都有些痒,低低咳嗽了声,“家里有。” “那你为什么烧成这样还不吃药?”岑声声立马转过身,像大人审视小朋友一样的动作质问他。 周时慕面色僵了僵,薄唇张了下,只说,“没必要。” 岑声声盯着他看半天,突然想到了什么,“烧得这么严重还要硬抗啊,周时慕,你该不会是…怕苦吧?” 周时慕只是紧抿着唇,没接话。 直到车子缓缓驶进天成府苑,两人谁都没有再开口说话,岑声声的手藏在外套口袋里,时不时用力掐着,不然她怕自己憋不住笑出声来。 从来都不知道,原来天不怕地不怕的周时慕还有这么幼稚小朋友的一面。 直到车子停稳要下车了,岑声声才突然想起来问一个非常重要的问题。 “周时慕。”她可怜巴巴地看着车外拉开副驾驶车门示意她下车的男人,“你们家都有什么人啊?我这么晚过来叨扰,真的可以吗?我觉得还是不太合适,要不我还是自己打个车去附近找个酒店吧?” 周时慕哼笑了声,“都到门口了才想起来后悔变卦?” 看岑声声一脸纠结的模样,周时慕也不继续逗她了,散漫道:“我一个人住,爷爷他们都在老宅那儿。放心吧,除了打扰我,打扰不到别人。” 岑声jsg声心道那不是更不合适了,孤男寡女共处一室不比去他家叨扰更严重吗?! 眼看着岑声声的表情更纠结了,猜到她要说什么,周时慕赶在她开口之前截住她将要说出口的话。 “岑声声,你好歹有点良心吧。”他双手插着兜,朝后退了步,耷拉着脑袋定定地看着她,“你就放心我这样一个人待在家里?” 第36章 声声 他们都默契地没有提上次在南城不欢而散的事。 从岑声声主动打的那通求救电话开始, 到拉开门看到周时慕站在门外淡声问她收拾好了没的那刻,岑声声就默认她和周时慕再一次回到了在南城时友好的、尊重的、出了问题能够提供帮助的朋友的关系。 现在, 直面朋友问她的问题, 岑声声真的很认真地检讨了一下自己,是不是的确太没良心了点。 回想自己的行为,大半夜一个电话就让还在发着高烧的病号开车来救她, 可若是一解决了问题后她就立马想要和他划清界限的话, 好像真的有些利用完就扔的嫌疑。 嗯,确实很过分。 岑声声最终乖乖下车, 为表诚意还主动去开了后备箱的门, 想要拿出自己的行李箱。 不过周时慕并没有给她这个展示诚意的机会,他的手随意从她肩侧穿过,准确无误地拉住行李箱的拉杆,散漫说了句“这点重量还用不着你。” 岑声声讪讪地咬了咬唇, 小碎步往边上退了退,视线追着周时慕,看着他将箱子拎出来, 又亦步亦趋地跟着他往电梯间的方向去。 周时慕在天成府苑的房子在三环, 是个大平层, 买这里的完全是因为离云翎的位置近。 他平时多泡在云翎,节省时间也方便, 他大部分时间都是一个人住在这儿,只固定的时间周家老宅那边温姨会安排人来收拾、打扫卫生。 电梯间比起岑声声之前去过的小区都要宽敞高级,连电梯按键上行都是需要住户认证的。 周时慕确认了楼层后,液晶显示屏上的数字开始步步攀升, 没一分钟的时间,电梯在十二层停下, 轿厢门缓缓打开。 完全一梯一户的户型,入目也只有一户门。 夜里安静,周时慕拖着拉杆箱从轿厢出来,滑到木质地板上,发出低沉的“咕噜”声。岑声声来不及犹豫,紧跟着他的脚步出了电梯。 在入户门边站定,周时慕拇指拂过密码锁的显示屏,屏幕点亮。 岑声声原本在他身侧站着,看到他的动作忙往后退了好几步,不自然地左右张望着,觉得房门密码这种是周时慕的隐私,自己最好还是不要知道的好。 “1613。” 余光里将她的小动作尽收眼底,周时慕按完后,没先开门,而是侧过头看着她,沉声认真说了这句。 “什么?”岑声声好似不明所以地回过头,一双眼眨了眨,看着无辜极了,“嗯?你说什么?” “没什么,记着就行。”周时慕垂首笑了声,也没再重复什么,他知道岑声声听到了,只是蹩脚拙劣地假装没明白而已。 推门进屋后,周时慕先拎着她的行李箱放到一旁,再去拉开玄关边的鞋柜,弯腰皱着眉,半天才从里面翻出双新的灰色棉拖鞋。 一如不久前在南城那次时那样,他低下头将拖鞋口顺着岑声声方便的方向放下。 “不喜欢也没别的了。”他懒懒开口,“将就着吧,回头再给你买小姑娘喜欢的款式。” 岑声声不由自主想起上次去林教授家时候,那双放在面前的奶白色毛绒拖鞋,一瞬间听明白了他说的小姑娘喜欢的款式是什么意思。 周时慕没多停留,换了拖鞋就径直往厨房的方向去。 习惯性地拉开冰箱门从上层拿出瓶冷藏矿泉水,估计确实烧的厉害,他只觉得浑身烫得难受,迫切想要喝点什么降降温。 岑声声慢半拍跟过来,看着他拧开瓶盖就要往嘴里灌,不知从哪来的勇气一下子伸出手攥住了瓶身,阻了他的动作。 “怎么?”周时慕移开手,垂眸看了眼面前皱着眉不说话的小姑娘,“你也想喝?” 他重又拉开冰箱门,指尖触到里面瓶身的温度,顿了下,又道:“算了,大晚上的给你还是喝点热的好,等着,给你烧点儿。” “周时慕。”岑声声摇了摇头,定定地看着他,语气较真,“你都生病发烧了,最好也别喝冰水呀,还有最好先吃药吧。” 怎么会有人连要求人做事都是这样软糯糯商量的语气。 周时慕很明显地喉结上下滚了滚,继而将瓶盖拧回去,勾唇笑了,一副吊儿郎当的模样,“也行儿,都听你的。” 岑声声好像觉得发烧硬抗不吃药是个很严重的事,追着问他药箱的位置,又自顾自地仔细翻找到治风热感冒的药,按照要求用量分好,还要非得盯着他把药给吃了才安心。 低头在她随身背着的小包里翻了翻,她才过来对上周时慕,软软地打着商量,“你别害怕呀,一口吞下去,吃完了我给你吃这个,就不苦了。” 她将手心朝着周时慕摊开,露出里面一颗水果糖,“我还有好多种口味,这个是草莓味的,你要是喜欢别的口味的话我给你换一个好不好?” 周时慕其实挺无奈的,不想吃药也不是怕苦,就是单纯觉得麻烦、没必要。 但她在车里那会儿笑自己怕苦才不吃药的模样,兴奋的就像是发现了个他什么把柄一般开心的不行,他哪里舍得打破了她的幻想。 非常尽职尽责地监督完周时慕吃了药,岑声声才小声问他自己能住哪个房间。 “三个卧室你想住哪个都行。”周时慕懒散靠在沙发靠背上,仰头抬眸特散漫地看着隔着茶几的另一侧局促站着的小姑娘,“除了我的房间。” 他扬了扬下巴,示意她身后的那扇灰色房门,“我住那屋。” 岑声声觉得今晚的周时慕说话越发随性了,三言两语里都是在故意逗她的意图明显。 她果断选了离周时慕房间最远的那间卧室,拉着自己的行李箱推门进去后又连忙关上房门,脸颊两侧的红晕不争气地往深处攀爬。 她也不傻,一件两件的,足以证明不是她的错觉,周时慕就是借着生病的由头故意逗弄她,放浪的不行。 整个房间都是灰白的色调,很是性冷淡的风格,跟周时慕这个人一样冷冷淡淡。 卧室中间的床上是一整套浅灰色的床品,周时慕说过,房间里的床品都是新的,家里会有人定期过来清洗更换。 岑声声小心翼翼将行李箱放平,拿出睡衣。 尽管在华庭酒店那边已经洗漱过了,但是换了外衣出来再到这里,岑声声有些强迫症,还是想要简单冲洗一下再换睡衣。 卧室外的客厅里,周时慕毫无睡意,并不着急回卧室,他仰着头懒散地靠在沙发上,摸出手机看了眼时间,快凌晨一点。 阳台的窗帘半开着,一点点清月碎光顺着缝隙洒进来,让这夜柔和徜徉。 尽管屋子里隔音效果不错,但毕竟是夜深人静,周时慕还是能够靠着细微的动静听见不远处的卧室里水流的声音。 从来都是一个人住的房间里,此刻多了个他肖想已久的小人。 这种感觉很难是一句两句话能够形容清楚的。 合上眼人的感官很自然变得更加敏锐,一想到在这个空间里有一处充斥着她的气息,周时慕就觉得呼吸有了重量,周围的气息也都有了实质。 周时慕越发觉得喉咙发干,痒得难受。 摸了摸口袋,倒出一只咬进嘴里,这刻他很认真地在想,自己是不是真的有些无耻了些,借着生病的由头就这么把小姑娘诓过来。 想到她不久前还红着眼说着永远不会喜欢自己的话。 周时慕一瞬睁开眼,垂眸面无表情地捻灭了手里已经燃了一半的烟,小姑娘太单纯,不知道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 以后她会知道,没有招了人还反悔的道理。 既然是她先招的自己,就不怪他不放手了。 说起来他还该多谢靳逸琛,要不是他太过激进,又怎么会把岑声声逼到走投无路想到来找自己。 周时慕心里很清楚,她今晚最后选择给自己打电话是权衡之下的无奈之举。但或许该说她聪明反被聪明误,她觉得只有自己能解决靳逸琛的麻烦,但却忘了,或许他才jsg是更大的危险。 — 次日一大早,周时慕简单套了件灰色卫衣,在几乎没怎么开过火的厨房里煎蛋。 陆宴周的电话就那么突然地打进来。 周时慕接通后歪头夹在脖子间,两手在煎锅和铲子间打转。 “有事儿说事儿,老子忙着呢!” 陆宴周确实有正事。 “听说靳逸琛昨儿晚上进去了?现在靳家到处在找人,说是一定要呆满七天才能放出来。”陆宴周啧了声,“人都求到我这儿了,现在是什么情况?” “所以?”周时慕没什么心情跟他说这事儿。 “能让靳家急的团团转的,我能想到的也没几个。”陆宴周笑笑,大概也能猜到是周时慕施的压,不然靳家一大早也不会明里暗里暗示他来跟周时慕说情, “我就是好奇他怎么惹你了啊?” “单纯看他不顺眼不行?教育教育他以后少做违法乱纪的事儿对社会好。”周时慕仍旧是副散漫语气,桀骜到不行。 电话里说不清,也察觉到周时慕好像真的有正事儿要忙,陆宴周也就不多问了,只是仿佛听到那边有煎炸的声音,觉得特不可思议,“大早上的你到底忙啥呢?” 周时慕吊儿郎当地回了句“做、早、餐。” 那头陆宴周差点没笑岔气,“卧槽,我怎么不知道你什么时候还有吃早餐的习惯了?!我瞧着今儿太阳也没从西边出来啊。” “我不吃有人吃,别他妈瞎打听。”周时慕冷淡回了句,注意力全都在锅里这个即将成功的煎蛋上。 陆宴周那头硬是安静了好几秒,才悠悠地又开口。 “声声妹妹怎么被你骗来的啊?你讲清楚点,我好学习下啊回头也能用得上啊!” 第37章 声声 “别他妈瞎扯。”周时慕冷声骂了声“滚。” 懒得再跟他闲扯, 直截了当地掐断了电话扔到一边的中岛台上,继续耐着性子仔细认真地将煎好的鸡蛋装盘, 又洗了早上刚叫的外卖买的圣女果在餐盘空出的地方摆盘。 周时慕捏着最后一颗圣女果的指节迟钝了下, 垂眸看着手边一个不留神就不自觉摆出的过于直接的形状,舔了下唇最后还是曲指弹了下,将其打乱, 再随意堆做一团。 知道小姑娘面皮薄, 过犹不及,也得收敛着些了。 等岑声声匆匆忙忙收拾完从里间卧室推门出来的时候, 就看到周时慕已经穿戴整齐地坐在沙发上了。 “早呀, 周时慕。”岑声声很有做客的自觉性,主动上前同人打招呼,“今天感觉怎么样呀?还发不发烧啊?” 沙发的男人抬眸看过来,她今天换了件奶白色的中长款羽绒服, 柔顺黑亮的长发顺着脖颈两边自然分开,漏出内里一截淡黄色的毛衣领边。 她应该有画一点点淡妆,唇上粉嫩中透着一些些晶亮的感觉。 周时慕默不作声地缓慢将视线从唇上移开, 淡声回了个“早, 感觉好多了。” 岑声声轻嗯的声, 似乎对他的回答并不完全相信。她自言自语继续,“我还是不太放心, 得给你测一下,我记得昨晚药箱里是额温枪的,等等啊,我找一下。” 那双灰色的男士棉拖鞋对她而言实在是太大了, 一双小脚趿拉着,走起来需要靠着脚背顶起来的力道带着厚大的拖鞋往前, 这个动作让她走的有些艰难费劲儿,步伐也碎缓。 周时慕视线落在她往药箱去的背影上,勾着唇抬了下手,将手里的手机调了个拍照模式点了下又迅速收回。 等岑声声找到额温枪再回过头时,看见他正垂首看着手里的手机屏幕,唇角笑意明显,不明所以地问他,“你笑什么呀?” 周时慕抬眸看着她的脸,特无辜地摇了摇头,与此同时拇指划到手机侧边按下了锁屏键。 “没什么。”他又恢复一贯的冷怠表情,“陆宴周发了个无聊笑话。” 岑声声哦了声,没说话。 但内心默默吐槽他无聊还笑,真是拽王人设时刻不倒。 碎步走到他面前,她先拿着手心试了下,显示屏上出现的温度不太对,她又将额温枪挪到自己的额头上,习惯性了按下测量键的同时闭上了眼睛。 再将额温枪移回眼前确认,36.5度,正常体温。 “来吧!”她晃了晃手里的额温枪,看向周时慕,“让我确认一下你还发不发烧。” 周时慕仍坐在沙发上,需要仰头才能同站在自己面前的小姑娘对视。 他自己的手先摸了下额头,而后仰起来甚至是有些乖顺地将额头暴露在她面前。 这个动作让岑声声在这一刻突然不合时宜地想到第一次见周时慕时候的场景。 那晚悦晟的包间里,大约也是现在这样的场景,那会儿也是她站着,而周时慕坐着。 记得那晚周围气氛压抑,她顶上的旋转彩灯一下一下扫过她的脸,像火一样灼得她难受。 那时她颤抖又绝望地望向周时慕,从他的眼神里仿佛能够看到修罗对蝼蚁的不屑与轻蔑。 不曾想时移世易的此刻。 额温枪也是枪,她很恶趣俗地觉得自己现在的行为很像拿着枪抵着他威胁他的那个。 仿佛比起当时,周时慕倒是收敛了许多,反倒是现在的她要嚣张强硬的多了。 她也真的一不小心将内心的想法暴露出来了,拿着额温枪抵着周时慕额头的时候她还很自然地给这个动作配了个音效。 “砰!” 听到这声,周时慕慢悠悠掀起眼皮,漫不经心的视线扫过她的脸,散漫问她,“爽吗?拿枪指着我的感觉。” 岑声声才意识到自己不小心暴露了,一下耳垂便红了。她欲盖弥彰地摇了摇头,“没、没有,怎么会!我怎么会这么想呢?” 不等周时慕接话,她又连忙转移话题,“很好很好,已经不烧了诶!” 周时慕也没再为难她,垂首轻嗯了声,视线落回到手机上,似乎有什么要紧的事需要处理。 “再稍等我一会儿。”他的声音不高不低,好像在说一件无比寻常的事情,“桌上有早餐,随手多做了份,你先吃。” 岑声声还没从上面的情绪缓和出来,又受到连番刺激。 哪敢想象不是很久的之前,她还被迫着战战兢兢地端着酒杯敬酒的男人,现在跟她说帮她留了早饭!! 她不敢相信地看了眼餐桌上的盘子,上面还盖着个白瓷圆碗,小碎步跑过去,走到桌边才想起来跟他说一声谢谢。 岑声声抬手摸上去,尚且是温热的。 直到握着叉子将东西送进嘴里,她才突然又想到了刚才好像忽略了什么其他重要的信息。 “你刚才是说……要和我一起吗?” 周时慕这才懒洋洋地掀起眼皮扫了她一眼,“你难道不是去云翎么?这么凑巧我也在云翎上班,有免费的车你不蹭?” 岑声声慢半拍笑了笑,好像说的很有道理无法反驳的样子。 和林哲辉之前联系的是约定今天早上在云翎研发楼那边碰面详谈。 吃饱喝足后,岑声声还感受了一次专车送上班的待遇,如果驾驶位上的男人同意她在快到云翎前的转角路口先下车就体验感更好了。 上午八点半,岑声声偷偷从下车的办公楼地下车库辗转来到林哲辉微信里提到的研发楼一层。 进入研发楼大厅后,前台的工作人员按照规定对岑声声的手机进行例行检查后,又在她手机的前后两个摄像头都遮盖上专用的贴纸后递还给她。 “请不要在楼内任意场合打开摄像头进行拍摄,谢谢您的配合。” 岑声声应声点了点头,保密单位的常规要求,她当然没有异议。 林哲辉在一楼大厅步入实验室区域的门禁处接到了岑声声。 毕竟才刚春节假期结束复工,京大就算是研究生也都还没有开学,在这种时候麻烦岑声声过来帮忙赶项目进度,他确实也挺不好意思的。 林哲辉热络地问候岑声声春节期间过得如何,又顺口问她从南城是怎么过来的,车票好不好买之类的闲聊话题。 “都、都挺好的。” 春节期间具体干了什么她也没法跟林哲辉交代,只能笼统地回一句挺好。 岑声声腼腆地跟着林哲辉笑了笑,转到下一个话题,“林老师您是不是忘记啦,是云翎这边的行jsg政小姐姐特地帮我定的机票过来的呀。” 云翎一向财大气粗,出差之类的也都是有明文规定的规则安排,林哲辉想起来他之前应该是跟行政打过招呼的,岑声声这种特殊情况的过来协助帮忙的自然怎么方便怎么来。 他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后脑勺,“诶我给忘了!” 停顿了下,林哲辉又继续问岑声声,“从京大那儿过来还挺远的吧,打车的话我们这报销哈。” 提起这个,岑声声立马想到更重要的事。 “对了林老师,我确实有个事儿想跟您这里商量一下。”岑声声有些脸热,毕竟主动提这种要求有些尴尬的,“就是现在这几天,我们学校暂时还处在封校状态,宿舍楼也还没有开放,我没法住进去。” “那个,我想问问我最近这段时间的住宿问题,不直到云翎这边方不方便安排一下呀?” 提完要求岑声声还是觉得不好意思,又转了话锋找补。 “要是不方便的话,那也没关系,我再和张老师汇报一下这个情况,看看他那边能不能帮我安排一下。” 林哲辉猛地拍了拍脑门,懊悔地“哎呀”了声。 “这个事怪我怪我,实在是这几天太忙了,我都没有想到这层。”他一脸不好意思地对岑声声解释,“声声你别担心,本来就是我们云翎麻烦你过来协助,安排住宿也是情理之中的事情。” “之前是我没有考虑周全,而且也不麻烦,云翎这边也都是有员工宿舍的,而且离这里也很近,你过来也更方便。” “这样,我一会儿马上和行政那边沟通这个情况,没意外的话,你今晚就可以住进去了。”林哲辉歉疚地看着她,真诚问她,“你看这样可不可以?” 岑声声当然满意现在的安排,连忙点头道谢。 “对了声声,那你昨晚应该是住酒店了吧?真不好意思啊。你就把账单直接给我,我这边帮你提交行政走一下报销。”林哲辉又想起来这事儿,抹了把脸,稍稍叹了口气,仍旧自责,“找你来帮忙不可能还要你自己出钱,这事儿是我没有提前安排好。” “没事儿没事儿。”岑声声也跟着不好意思了,连忙摆手拒绝,“林老师,安排宿舍已经很好啦,不用这么麻烦的。” “这没什么麻烦不麻烦的,都是有规章流程的,该给你的报销一点也不该少,明明是过来帮忙的,哪有让你一个小姑娘出钱自费的道理。” 没办法了,岑声声只能坦白一部分。 “是真的不用啦,林老师。”她眨了下眼睛,想着怎么也不算自己吃亏。 昨晚上怎么着也算是云翎的老板买单吧,何况她早上还享受的一次早餐服务和专车接送服务,真的是一点也不敢委屈的。 她视线有些不自然地闪躲,也不敢说同林哲辉真的说实话,只能说一半留一半,“其实我昨晚上是借住在一个朋友家里的,不用钱的。” “主要就是我也不太方便一直住在人家那,所以才会想说问问云翎这边能不能提供一下临时宿舍之类的。” 林哲辉的办事效率极快,上午刚过十点,岑声声就收到了行政那边的电话。 电话里,行政工作人员简单地告知了下她入住员工宿舍的一些基本注意事项,并将宿舍详细地址及门号之类的短信一股脑都发了过来。 刚挂断这通电话后,手机里紧跟着又进来一通电话。 也没多想,岑声声下意识直接划开接通,对面是个略有些耳熟的男声,自我介绍说是乔扬,说是想要和她见一面聊些事情。 挺意外的,岑声声回想自己和乔扬从前也并没有什么特别的私交,一般相处也都是在靳逸琛在的情况下。 一直以来,乔扬对她也算不上特别友好,只能说是看在靳逸琛的面子上比起那些直接明里暗里嘲她的人要客气些。 萍水相逢的关系,岑声声并不认为他和自己能有什么事情是需要见面私聊的。 “有什么事的话可以直接在电话里说就行。”岑声声敛眉对着电话那端的人体面解释,“我还有工作要做,可能不太方便。” “声声,我知道你不太方便,这样,我直接去找你行吗?真的,我不会耽误你太久,这样,你给我十分钟就行。” 乔扬大概这辈子没想过有一天他居然还需要这样压着脾气低三下四地同岑声声讲话,心里怪憋屈的。 但到底是有求于人,为了兄弟两肋插刀他也是没办法。 因为他坚持要面谈,岑声声最终也没有办法,好脾气地同意了半小时后在云翎附近的一家商场里的咖啡厅见面。 挂了电话后,岑声声重回实验室,跟着林哲辉一起继续没进行完的实验。 两轮数据采集处理结束后,岑声声算了下时间,跟林哲辉请了个假去街头转角的咖啡厅赴约。她一向不喜欢迟到,守约的话都是提前到,不过这次没想到乔扬已经比她先到了。 乔扬在落窗的一处隐蔽位置坐着,一看到岑声声推门进来,急吼吼地特地站起身来,扬手朝着门口友好地招呼了声,“声声,这里。” 很不习惯乔扬这样突然地亲近,岑声声在他对面缓缓拉开椅子坐下,尽力让自己回应地更加礼貌得体些。 “你找我,是有什么事吗?” 乔扬摸了摸嘴角笑笑,没先回答这个,只是问她,“你有什么想喝的吗?我刚自作主张给你点了杯摩卡拿铁,可以的吧?” 岑声声点头说了声谢谢,喝什么不重要,她不想将时间过多浪费在这些细枝末节上面。 其实也能猜到他来找自己,大概率还是和靳逸琛的事情有关。 她并不想和靳逸琛再有什么过多的交集,能越快解决越好。 “声声啊,我想其实你也能猜的到我是因为什么来找你的,对吗?” 乔扬挺直了身子,后背靠上座椅背,双手交握着摆在桌前,一双大拇指不自觉上下绕着。 “昨晚的事我也听说了。作为局外人,我确实也认为阿琛昨晚上的行为是太过冲动了些,尤其是没问过你的同意就擅自在前台拿了房卡,这个事儿确实是他的不对。” “我确实是他的兄弟,但我也确实不认同他的这个行为。” “不过,声声,我还是想有些事应该告诉你,哪怕不该从我的嘴里说出来,但我实在不想让你一直这样误会了阿琛,所以我只能越俎代庖了。” 岑声声抿唇,没应声。 乔扬选择继续。 “我想你也知道了,阿琛之前和柚姗姐确实是谈过,当时年轻也气盛,确实爱的轰轰烈烈的,后来柚姗姐家里安排她出国了,也就跟阿琛断了。” “刚分手的时候,阿琛确实一直走不出来,整日整日的借酒浇愁。他这个人,就是喜欢一个人的时候特别死心眼,所以一直走不出来。” “其实那段时间里,我们做兄弟的也都很心疼,想帮但什么忙其实也帮不上,他自己走不出来我们也没办法。” “虽然我接下来说的可能有些俗套,但是声声,阿琛他真的是因为你的出现才又重新活过来了。是因为你,让他重燃了对爱情的希望,把他从浑浑噩噩里拉出来,你就是他的救星啊你知道吗?!” “不管你信不信,阿琛他是真的爱你。自从和你在一起后,他的心里从头至尾都只有你,这点我绝不骗你。” “我也听说你和阿琛闹分手是因为年前你过生日的事,他爽约了不高兴。”乔扬啧了声,表示理解,“你生气是应该的,阿琛确实做的不对。但是你也不能什么都不问清楚就判他死刑对吧?” “你好歹给他一个解释的机会是不是?” “他真的一直在等你回京北,也是因为昨儿凑巧,有弟兄在京大附近恰巧碰上你了,才赶紧跟阿琛说了这个事。阿琛他也是着急,你一直拉黑他不给他解释的机会,他也是没办法才会一时脑子发热去堵你。” “岑声声,他这么做全都是因为爱你啊。” “但是你呢,你怎么忍心直接报警抓他啊,再怎么说你们好歹也是情侣关系,为这点事儿就要闹成这个样子,一切起因还只是因为小情侣吵架,你说这是不是有点太过了啊?” “jsg你误会了,我并不是闹分手,而是我和他已经明确分手了。”岑声声默默地听他长篇大论到这里,才淡淡开口否认,“所以他确实没有这个权利。更何况就算没分手,他也不该这样做。” “是是是,我知道你现在心里还有气,但是这不是重点,现在!最重要的事是阿琛他,人从昨晚进去,到现在还被关着。” “听上面说再怎么斡旋,三五天也是跑不了的。”乔扬俨然已经有些压不住火气了,“阿琛这半年对你宠爱有加,你要什么不给你,岑声声,你真狠得下这个心啊?” “就算我现在相信你和周时慕还清清白白,但是吧,现在其实我们大家心知肚明,这事儿背后施压的人是他。” “岑声声,我说句公道话,以后你跟靳逸琛也好,还是跟周时慕也罢,我觉得这都不是什么事儿。但是你这事儿,是不是别做的太绝了?哄着三哥当枪使,你这样早晚要出事的,你想过以后给自己留条后路吗?” …… 出了咖啡厅回去路上,手机微信里收到了周时慕的消息。 【中午一起?】 紧跟着又补了句。 【在外面吃。】 岑声声打字框里的字删删减减,最后还是回了个【好。】 周时慕直接电话打了过来,让她去车里等他,他马上下来。 “我现在不在公司里。”岑声声垂眸看着地面,小声回他,“我在外面,云翎这边路口转角的商场。” “想去那吃?”周时慕懒懒笑了声,沉声对她说了句,“等着,我马上来。” 第38章 声声 在商场里随便转悠着等周时慕来的这段时间, 岑声声很认真地在想,在和靳逸琛分手后处理的这件事上, 她是不是确实也有些问题。 靳逸琛的一些做法很偏执是事实, 但是不是也确实是因为自己一直没有给他最后一个解释的机会。 虽然她清楚地知道他的解释毫无意义,失望是积攒起来的而非一蹴而就,那晚的事也不过是压垮她的最后一根稻草罢了。 但是不是正是因为靳逸琛觉得自己还差一个解释, 所以才这样执着地非要和她面对面谈一谈。 可能只是他这样的人无法接受是自己被分手, 可能他也不是有别的想法,就只是对这个最后一次面对面谈一谈有执念, 也许一切说开了他也就释然了。 不远处的商场中心展台位那, 人流开始不住汇聚,岑声声也不免有些好奇,不自觉跟着人流往中心方向去。 她算是到的早的第一波观众,到展台那边的舞台时候仍旧可以轻松站在前排看到场内的情况。 岑声声大概扫了眼周围环境, 原来是一家VR公司的新游戏体验——体验游戏是一款前段时间在社交平台线上预热很凶的乙女恋爱游戏。 岑声声还恰巧关注过,虽然还没有怎么玩,但确实知道游戏里的人物角色的一些设定和大概信息。 舞台中央的竖着块超宽屏液晶显示屏, 画面正在同步播放此前线上播放量已经破千万的宣传片。而一旁的主持人正拿着设备新奇的和相关工作人员调试交流。 岑声声看了眼手机, 还没有周时慕的消息过来, 她就没着急走,跟着周围一并看热闹的观众一起看着屏幕上的宣传片, 好奇一儿活动会怎么进行。 屏幕上一个一个划过角色的形象s手绘,边上女生情绪很是激动和同行人说起最喜欢的角色。 岑声声隐约听到对方“好帅啊我老公裴尧!!”、“呜呜他穿白大褂的时候也太帅了吧!!”之类的感慨。 她不是很热衷二次元人物的性格,会欣赏一些漫本角色,但也不是很能共情上头的那种。 只是这刻, 看着舞台上穿着白大褂的裴尧画面,岑声声却突然想到了之前云翎宣传片里那个穿着白色实验服的男人的画面。 压住了他一身的桀骜, 平添了几分雅致。 台上主持人热场的声音越来越激动,周围围观的路人也越来越多,没过多久,岑声声身后已经又围了好几圈人。 看四周围过来的观众已经很可观了,主持人便开始正式cue流程走起来了。 简单地介绍了游戏大致剧情走向和规则以及主要男性角色的基本信息后,主持人便开始台上台下的互动环节。 VR游戏体验宣传,自然最重要是找人体验。 台上的主持人在主办方的授意下开始在现场寻找幸运观众上来体验VR游戏的试玩感受。 岑声声一向在这种事情上很社恐,一听到台上的主持人说要跟着舞台上的旋转摄像头寻找幸运观众的话,她就连忙想要往后退。 只不过她身后早就站了里三层外三层的人,她根本退无可退。 她只能掩耳盗铃一般垂下脸,尽可能避免因为运气太差而被选上幸运观众。 随着话筒里主持人3、2、1的倒数声音开始,现场的观众也都跟着兴奋地看着台上大屏幕实时投射的画面。 高清摄像头一直移动不停,直到最后框的一下,定格在一个穿着奶白色羽绒服垂着头的女生的半张侧脸上。 只是露出来的半张侧脸,就让现场的观众们情不自禁地跟着欢呼。那是张在现实生活中少见的精致漂亮的侧脸,即便在有拉宽问题的大屏幕上也丝毫不逊色。 只是她好像还并不知道自己已经被选中,还垂首看着自己手里的手机屏幕。 台上的主持人所站的位置可以清楚地看到前排这位被幸运选中的小姑娘的整张脸,饶是工作原因阅人无数,眼里的惊艳也几乎掩饰不住。 其实自打她站在这的那刻,后台的工作人员就已经注意到她的出尘绝艳,摄像头选中她也是无可厚非。 看漂亮妹妹上台体验VR游戏当然更有看头。 “来,前排我们这位穿奶白色羽绒服的漂亮小姐姐,恭喜你成为我们的第一位幸运观众来首个体验我们这款新兴推出的VR游戏,请现在上台来。” 尽管岑声声已经自欺欺人的架势了,但边上的人全都在热情又羡慕地提醒着她被选中了,快抓住这个难得的机会上台体验一下。 她无奈抬起头看着一旁的工作人员拒绝无效后,没办法,也只能硬着头皮站到台上去,拘谨地跟台上的主持人打了个招呼。 体验游戏正式开始前,主持人还得要走流程一般采访她几个问题。 首先询问她的职业,岑声声小声说是学生。 又问她是否了解过这款游戏,岑声声诚实地点了点头。 而至于最喜欢哪个男性角色的问题,岑声声一下卡壳了,虽然似乎当着游戏策划方的面讲这种话不太合适,但她也确实不是热衷二次元人物的性子。 顿了下,她还是选择诚实的表示都很好,没有特别喜欢的哪一个角色。 毕竟是要现场宣传这款游戏,主持人还是舌头打结地将这个答案圆了一下。 【我明白了,小姐姐的意思是选不出来,都喜欢,所以只能雨露均沾,那我们接下来的游戏就要随机抽取一个男主咯。】 岑声声没反对,顺着他圆场的话礼貌又尴尬地跟着 笑。 结束完这个短暂的采访过后,现场的工作人员上来帮她带上VR设备,选择了其中的一个副本场景,开启游戏。 岑声声的VR视角里,随着副本选择进入一个战后废墟一般的破败医院里。 很巧合,她这把陪玩的男住角色是个医生,也就是刚才边上讨论的裴尧。 游戏任务是需要她穿过废旧的医院一层挂号大厅,去二楼药房找到正在为急救伤员配药的裴医生。 VR视角下的场景确实逼真,岑声声仿佛真的能够摸到周围那些灰败的墙面上凸起的砂砾,以及不断随着阵风吹过来的尘灰。 舞台中心的显示屏实时展示着岑声声此刻视角里的画面。 她艰难地挪动着步伐,前往设定的目的地点。 每走一步,岑声声都感觉切实地踩到那些凹凸不平的地面而身形不稳,就在快要穿过最中心的大厅时,有意外发生。 离她最近的一根石柱突然开始向□□斜,然后直直地就要向她砸下来。 台下的观众也跟着一阵紧张,岑声声当然也注意到画面里就要向她砸过来的石柱,越往下倾斜,越具有压迫感。 奈何脚下的起伏不平的地面严重制约着她挪动的双脚,她条件反射地向后退去躲避,却感觉脚下好像被什么凸起的石块一下绊倒,她不受控制地双臂曲起横在面前企图抵住即将要坠落的石柱。 就在jsg千钧一发的那瞬,穿着白大褂的裴医生从天而降,揽着她的后腰抱着她直直躲过坠落的石柱。 虽然清楚地知道这只是VR效果,都是假的,但岑声声还是觉得非常具有实物体验感,她那一秒是真的心有余悸,也是真的切切实实地感觉到那双强劲有力的臂膀从背后环住她的腰将她稳稳接住。 她仍旧因为刚才的情绪紧张地呼吸急促、胸腔上下起伏。 结果下一瞬,就突然一下察觉到有只手附到她的眼睛上方,将盖在她眼睛上的那副VR设备移开。 一瞬间重见天日。 但是,似乎游戏的效果并没有完全消失,比如她仍旧真实地感受到扶着她后腰的那只胳膊,如有实质。 等等!! 幻境与现实连接起来,岑声声不可置信地转过头,澄澈的双眸在那瞬倒映出个真实存在的男人。 两相对视了下,周时慕敛眉收回手,与她重新拉开距离。 主持人比刚才抓她上台体验时更加兴奋。 刚到那刻,看着小姑娘不住往后退的时候,眼看着就要踩到台上暴露着的电线,他还没来得及阻止,就突然从人群里挤出个身高腿长的黑面男人。 “我好像!突然一下子明白了刚才小姐姐说没有特别喜欢的真正意思是什么了。” 主持人的视线在台上一对俊男美女的脸上来回徘徊,由衷感慨,“已经有了这么帅的男朋友了,谁还敢再分心移情别恋啊。” “不如我搞点事情,请问一下小姐姐是刚才游戏里抱着你的裴医生更帅,还是现实中刚才抱住你的男朋友更帅呢?” 台下也跟着起哄欢呼,岑声声一瞬涨红了脸。 “没有、不是的。”这样细微无力的否认几乎完全淹没在现场的一片兴奋情绪里。 周时慕视线落在舞台侧边的安全通道,微垂下头,唇附到她耳边,“溜?” 岑声声早就恨不得原地遁地溜走,听到他这话,湿润的双眼抬眸和他对视的那瞬,乖乖地点了下头。 下一秒,周时慕那只骨节分明的大手不由分说地攥着她细白的手腕,拉着她转身朝着安全通道的方向快速地跑开。 身后什么声音都抛在了脑后。 岑声声紧跟着他的步伐,追着他的背影,逃离一片喧嚣。 直到彻底绕出人圈来到一处安静的空地,周时慕才适时松开她的手腕。 他的前胸很轻微地上下起伏着,垂眸看向面前耳尖都泛红的小姑娘,极轻佻地开了口,笑的十分妖孽,“声声,原来你还喜欢玩这种幻想恋爱游戏?医生?制服诱惑?” 反正也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岑声声急的红着眼凶巴巴地瞪了他一眼。 “要你管!” 看着她那恼羞成怒的模样,周时慕后背倚着墙面,微仰着头,很轻微的一声短促笑意从喉间溢出。 - 心情平复后,两人在商场里一家日料店简单吃些寿司快餐。 岑声声还没忘记上午时候乔扬说的那些话。 她的确没想到最后的结果是靳逸琛会被关上好几天。 看着对面面无表情的时候总一副凌厉气息的男人,岑声声小声开口询问,“周时慕,靳逸琛他,是不是还得要过几天才会放出来啊?” 周时慕面上仍旧没什么反应,手上夹菜的动作也没停。 只是听到这个名字从她嘴里说出来就天然不悦,他眼皮淡漠地掀了下,问她,“想说什么?” 岑声声抿了抿唇,一起相处的这些天,她能够感受到周时慕对上她时刻意收敛的性子,凌厉淡漠的样子只是他的常态。 但他突然这样冷冷地同自己说话,岑声声还是条件反射的心里一紧。 其实她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想说什么,说情吗?好像也不是,她还没有当圣母的计划。 但是她确实有些担心,担心因为自己的这件事,会不会给周时慕带来不必要的麻烦。 她垂下眼眸,有些微丧的语气,“是因为我吗?” 周时慕哼笑了声,“怎么?想要帮他了?” 岑声声叹了口气,抬起头看着周时慕认真道:“也不是,我就是想要确认,你是因为昨晚酒店的事情才和靳逸琛闹成这样,那我希望不要这样。” “为什么?”周时慕冷冷地问。 “我觉得我不值得。”岑声声说,“很没有必要的事情,我也不需要这样的撑腰或者说是什么的,就我希望不要因为我的缘故,让你们原本很好的关系变得不好。” “好像你们的朋友也都知道这个事情了,我不想要这样的结果。我也并没有受到实质性的伤害,也确实没有必要闹的你们朋友不愉快。” “谁来跟你多嘴了?” 岑声声只是咬着唇,没有开口。 周时慕朝后仰了仰,后背抵在木质座椅上,舌尖顶了顶上颚,只说了句,“不关你事,我自己乐意。” 这个话题算是个不愉快的结束。 岑声声搅了搅手里的汤碗,又开启下一个话题。 “那个,还有一件事,上午我和林老师说明了情况,他已经帮我申请好了临时住处,我想今天晚上就住过去了。” 她看着可能因为上一个话题面色已然不太好的周时慕,弱弱地问,“一会儿晚上下班我可以跟你去拿一下行李箱吗?” 周时慕眸光沉了沉,移开视线看着手里的碗,冷冷道:“有点忙,晚点再看情况。” 午饭结束后,岑声声坚持和他一前一后回云翎。 一回来,没休息一会儿岑声声就跟着林哲辉再次进了实验室继续上午的实验。 中途数据处理的空档,林哲辉出去接了个电话,再进来后,总有种欲言又止的表情。 岑声声几次看他张了张嘴复又闭上,最后还是忍不住先开口问他,“林老师,是出什么事了吗?” 林哲辉很不好意思地看着岑声声解释道:“声声,住宿的事情可能暂时有些问题了。” 岑声声不明白,“但是上午的时候行政那边的工作人员已经跟我联系过安排好了呀。” “是样子的,上午行政那边的工作人员是刚来的实习生,可能流程上还不太熟练,她跳过了必要的审批流程,直接就个人名义通知你的行为确实不太符合公司的规章制度。” “员工临时宿舍的安排是一定需要老板一级的审批通过后才能走通知流程了,实际上上午通知你的时候,那个行政的实习生并没有把这个流程走完,就先越过流程通知你了。” “那是要谁审批呢接下来?”岑声声问。 林哲辉抿了下唇,“老大的审批。” “那就让他现在审批不行吗?” “理论上确实可行,但是很不巧,下午开始整个园区的内网突然出了故障,现在还在故障排查中,所以老大他压根就没有收到审批流程,自然也就没办法通过审批。” 岑声声不可思议地张了张嘴,很想吐槽一句虽然制度是死的,但是人是活的呀,可以灵活办理才对呀。 但她不是正式员工,她不敢说这种大逆不道的话。 林哲辉见她苦着一张脸,连忙宽慰她,“不过也不会耽搁太久的,就算今天没法审批,明天也一定可以的。声声,要不你今晚再跟你朋友借住一晚,或者不方便的话住酒店也行。” 既然是凑巧问题,岑声声也没办法,这也是谁都不想的。 快下班的时间,周时慕在微信上告诉她直接去地库。 岑声声又是早上那番小心翼翼避开熟人,偷偷摸摸地来到办公楼这边的地下车库。 那辆黑色的Maybach发现她的身影,稍稍转了个车头,车灯嚣张又高调地闪了闪。 岑声声捂了捂脸,快速跑过来,已然驾轻就熟的拉开副驾驶的车门坐了进来。 “有必要这么一副做贼心虚的模样?”周时慕好似心情很不错的样子,单手扶着方向盘,侧过身漫不经心地看着她笑,“就这么害怕吗?” 岑声声叹了口气说实话,“不想被人看到。” “但是如果有人看到我上了你的车,肯定是影响不太好的。”她垂下头,小声继续,“我也不想被人误会。” 看着小姑娘细弱的后颈垂得很低,周时慕抿了抿唇,最终还是没有说什么。 回到天成府苑,推门进屋后,岑声声正准备要换上上午出门时换下来的灰色棉拖。 “等下。”周时慕直接隔着衣服抓住她的手臂,就着她的手移到鞋柜,“自己拿。” 岑声声还有些状况外,几乎以一副假肢的状态在他手上力道的引导下打开鞋柜,最外面摆着的是双新的棉拖鞋。 粉色的,毛绒兔兔形jsg状的,一双女式拖鞋。 “穿这个吧。”他已经松开对她手臂的力道,自顾自换了鞋先一步往里走。 他昨晚说过要给她买新的。 岑声声急促地呼吸了几口气,缓和不太平静的心绪,弯下腰给自己换上新拖鞋。 刚进屋的男人走了两步又突然回过头,像是才刚想起来一样,“你中午是不是说要搬走来着?” 岑声声愣了下,点了下头又摇了下头。 “那个,出了点意外,办理临时住宿需要你的审批,但是听说你们整个园区下午的内网全线崩溃了。所以没法提交给你审批。” 周时慕特别意外地挑了挑眉,“是吗?这么严重啊,下午一直在忙,还真没发现这个事儿。” 岑声声已经换好拖鞋,忙上前一步,有些讨好地看着他扯了个很灿烂的微笑。 “周时慕呀。”她有求于人时候的声音更加软糯,“可是你是老板诶,可不可以先不走这个流程给我开个后门呀?等明天网好了再补办流程不行吗?” “虽然我很想帮忙。”周时慕双手插着兜,垂眸看着她微笑着,“但是作为公司老板,不是更应该以身作则么?” 第39章 声声 这两天, 整个京北的二代圈子里传言漫天纷飞,关于周时慕、靳逸琛和一个普通女学生的三角关系传的扑朔迷离, 版本众多。 众人都笑周家老三这回是冲冠一怒为红颜, 更有甚者不怀好意地猜测靳逸琛到底是做了什么刺激的事,毕竟这些年,这两人间关系就算谈不上多亲近, 但也至少一团和气。 也不知道到底是干出了多大的事, 才会惹得周家这位混世魔王半点不留兄弟情面。 可很快又有说法,说这个女大学生其实本来就是靳逸琛的女友, 硬要说起来也是周时慕横刀夺爱, 挖了兄弟墙角。 总之众说纷纭,什么版本的故事都有。 但若说谁错了,该批判谁,这些人的说法又一下高度一致了。 如果不是女生不检点又怎么会出这种兄弟阋墙的事, 一定是那个女大学生故意勾引,攀上一个还不甘心,又想搭上另一个。 这女大学生, 形容起来无非是两个字。 祸水。 那些有的没的、黄色的、不堪的, 全都安在她身上, 诸如她先是借着靳逸琛爬上了周时慕的床,又回头和靳逸琛继续不清不楚被周时慕抓到, 才气的把人给送进去的故事,信口就来。 几乎是这几年少有的热闹谈资,很快就连长辈们间,也多少听到些细枝末节, 尤其是当下其中一位当事人还关在里面,更是佐证了故事的真实性。 靳家最终还是不得已求到了周家老爷子面前。 周爷爷早上见了靳家人, 回头就让人赶紧把混小子给叫回来,对错暂不论,拦着靳家小子不让人出来也不是个事儿。 周时慕上午送完岑声声后,才晃晃悠悠地回了老宅。 老爷子见他那副散漫模样,掩不住的嫌弃,问起他和靳家小子的事。 他倒也不是要给靳家小子撑腰,更多的是想要知道这件事的真相究竟是什么。 不过很显然叫回来了也不太像是能跟他撂实话的混小子。 周时慕松松垮垮在他对面的沙发坐下,随性地转着手里的银质打火机,只说了句,“爷爷,这事儿我没啥可说的,何况也真的什么都没有,您老就别操心了。” 周爷爷却敏锐地从这话里听出了他的不对劲,多少比起平日里少了些桀骜,倒是有些无可奈何的意思了。 “听你这意思,确实挖靳家小子的墙角了?”老爷子意外不悦地眉头拧起,“阿慕,你理亏了。” 周时慕懒懒掀起眼皮,“人早分了,我名正言顺得很。” “哼,那就是没出息了。”周爷爷嫌弃地摇了摇头,“人都分了你也没成功上位,你难道以为把人拦在里面你的事就能成了?” 周时慕被怼的确实半句话说不出来。 岑声声没有察觉到的他内心阴暗的私心部分,倒是被爷爷一眼看穿。 爷爷完全没说错,他就是故意拦着不让两人有机会和平的见面谈一谈。 现在大家都在京北,早晚会见,那晚华庭的事情是个意外,大家心里都清楚靳逸琛只是一时冲动,难保他后面冷静下来后再想别的手段。 靳逸琛对岑声声究竟有几分真心,周时慕现在不知道,但很明显,对方还不想放手。 昨天不还又派人去跟岑声声游说了。 周时慕不否认,他的确就是怕岑声声早晚心软,小姑娘最是容易被骗,说不定三言两语的她真就又信了。 更重要的,他完全输给靳逸琛的一点,是她是真的喜欢过靳逸琛,哪怕现在两人闹得不愉快,但谁能保证会不会旧情复燃。 他可以控制所有意外,但他没法控制小姑娘的心最后向着谁。 — 虞茵也是在下午和朋友在聚会上偶然听的这些破事,关于声声的污言秽语。 气血上头之下,她甚至冲动地上前亲手扇了那个嚼舌根的长舌男一嘴巴后才摔门离开。 被打的那个长舌男当场受了辱是忍下来了,陆家他是惹不起,但不代表他什么都不能做。 因为家里长辈同陆夫人虞云也算是关系不错的牌友,常有见面,因为他转头就通过长辈故意将这事告诉了陆夫人。 虞云知道后虽然不太高兴,但一向也不偏听偏信,当天晚饭的时间特意叫了虞茵回来,冷下脸想跟女儿好好谈谈打人这个事。 不过她还没来得及细细问清楚这事儿,就碰上好难回家一趟的陆宴周匆匆回来。 嫁进陆家快二十年,虞云虽然同陆宴周没有血缘关系,但母子关系也一向和谐。 听陆宴周说茵茵前段时间一直心心念念的一家西餐厅今天刚好订到位置,正好他有时间,可以带茵茵去。 虞茵收敛着小性子在虞云面前乖乖站着,手指却背到身后,偷偷给陆宴周竖了个大拇指。 不亏是自己的哥哥,一收到自己的求救短信就能马上回来救人。 靠谱!! 虞云听他说的那般不易,想着这事儿也确实可大可小,不过就是担心虞茵在外惹了事,但反正事儿已经发生了,也不急在今晚一时。 想了想,她也就心软放虞茵跟着陆宴周去了。 但是毕竟一个小姑娘家家的,大庭广众之下扇人嘴巴这种事,对不对另说,更重要的事也不安全,万一要是真遇上个狠脾气的,男女力气本来就悬殊,到最后受伤的还是她。 放人走之前,虞云还是特意叮嘱年长更沉稳的陆宴周。 “宴周,茵茵她年纪小不懂事,我们平时又太宠她,我看她是越发无法无天了。宴周你得帮我看着点,别回头再惹出祸来。” 虞茵吐了吐舌,厚着脸皮上前抱着妈妈的胳膊撒娇,“别生气呀妈妈,我乖着呢,我发誓绝对没有下次!” 再跟着陆宴周离开陆宅,虞茵终于从刚才那副努力维持的大家闺秀的假象里释放出来,任性惯了的小脾气又上来,想起下午的晦气男,她又没忍住破口大骂。 “下回再让我碰到他胡说,我还要打他!居然还告我状,真是嘴贱人也没品!” 陆宴周勾着车钥匙一直走在她后面半步,听她这幅义愤填膺模样,冷声问她,“哪只手打的?” 虞茵回头,不明所以,“干嘛?” 她咽了咽口水,丝毫不觉得有错,还很炫耀地将自己的右手举起来嘚瑟的晃了晃,“这只!真后悔当时没让人给我拍个照,一定超帅!” 陆宴周叹了口气,抓过她伸出的右手,借着路灯光线仔细检查了下。 “手不疼?”他问。 虞茵摇了摇头,“不啊,完全没感觉。” 陆宴周哂笑了声,“那你这完全没有发泄到啊,你不疼对方也不会。” “陆宴周!”虞茵被刺到,马上不高兴了,“你别找晦气啊,惹到我让你吃不了兜着走!” 早习惯了她这幅仗势欺人的HelloKitty模样,关键最主要的是这丫头一直以来还仗的是他的势。 陆宴周也不生气,好脾气地抬手揉了揉她的头发安抚,“我的意思是以后再有这种事,用不着你亲自动手jsg,当我是摆设?” 虞茵马上被哄好,毛顺了也就不说话了。 “那就先说说吧小公主。”陆宴周含笑捏了捏她耳垂,“下午到底是为的什么事大发脾气?” 虞茵忿忿地将下午的长舌男造谣声声的事简述了遍,更多难听的话她都说不出口。 陆宴周眉目敛了敛,也没瞒着她。 “他们的事没那么玄乎,不过岑声声这两天回京北后也确实是住在天成府苑。” 虞茵直接倒抽一口凉气,她从小跟屁虫一样跟着陆宴周,自然也没错过三哥以往的种种惊天动地的事迹,他诓了声声去天成府苑,这和小白兔误入狼窝有什么区别。 “不行!我得想想办法。” 一想到声声乖软的模样,虞茵就觉得烧心,立时保护欲爆棚,她要是不搞点什么事都觉得自己不配做声声的朋友。 就算是这次捅了三哥的窝也在所不惜了。 陆宴周倒是没反对,也没当回事儿,毕竟知道虞茵一直都怵着周时慕。 不过他却没料到虞茵这次是认真的,她第二天还真就行动了。 — 岑声声中午休息的时候,还特地去跟云翎这边的行政再次确认了宿舍申请的审批流程。 可惜结果却并不乐观,行政的工作人员说是因为大BOSS已经去沪市出差了,归期不定,所以审批仍旧是暂时搁置的状态了。 从行政口中得知周时慕去出差,岑声声不知为何心里空落落的,莫名的失落。 早上分开的时候,周时慕并没有跟自己说要出差,走了也同样没跟自己打招呼,这个认知让她心里莫名堵得慌。 或许是因为她还住在周时慕家里,岑声声自觉如果他不在家的话,自己一个人住在那应该不太好。 哪有主人不在还借住的道理。 下午继续回实验室准备开工,岑声声进来的时候凑巧听到林老师他们几个人围着在闲聊,话题似乎提到了沪市。 岑声声难得主动开口问了句,加入聊天,“林老师你们是在说去沪市出差嘛?” 林哲辉笑着否认,“没有,我们不出差,是老大上午紧急去沪市出差了,我们在背后偷偷调侃老大的事。” 大家平日里相处也没随意,没有那么严峻的氛围。 大家开起玩笑来也都口无遮拦的。 一个同事紧跟着接话,“沪市这趟出差走的是有些邪乎啊,之前也没听说,怎么突然临时安排了这个。” “听吴秘的意思,老大着急去好像还是要去沪市确实不止工作,还要顺便见个人。” “什么人?”几人齐齐发问,“面子这么大要老大急着过去见?” “不知道啊,没准是家里安排的相亲对象呢?”其中一个瞎猜,“毕竟他也到了这个年纪了,又整天泡在云翎,家里能不急吗哈哈哈哈!” “真的假的啊?” “我还真不是瞎猜啊!”一直掌握着吴秘消息的那位继续爆料,“我还听吴秘说老大跟他打听要是给女性送生日礼物的话,一般送什么比较合适。” 他笑的前仰后合,“吴秘当时都惊到了,还大着胆子问老大是不是要给女朋友准备礼物。” 林哲辉讶异地开口,“真的假的,所以老大现在到底有没有女朋友啊?” “高潮就在这里啊。”刚才开玩笑的同事继续输出,“听吴秘形容说,当时老大脸都黑了,凉凉地说了句他有吗?” “然后呢哈哈哈哈。” “吴秘就赶紧闭嘴了,然后老大还很突然悠悠地来了句,万一呢。” 一群八卦的人面面相觑。 其中一个女同事突然有些猜测,大胆开麦,“我好像get到什么了。一个大胆的想法,从老大承认没有女朋友但却还要打听给女生送礼物的事,最后又悠悠地来一句万一呢,我觉得这个很像是相亲流程啊。” “先见面,然后互送礼物,最后看对眼了不就有女朋友了嘛!” …… 下午快下班的点,虞茵直接驱车过来云翎找岑声声。 和林哲辉打了声招呼后,岑声声提前下班去见虞茵。 虽然放寒假期间岑声声回了南城,但一直和虞茵没有断了联系,这次再见面依旧亲密,同样有很多话聊。 虞茵苦着个脸,一副遇到麻烦事的模样,和岑声声说起自己在这附近有处闲置的单室套,上一任住户突然毁约不住了,她好难过。 倒不是缺钱,主要就是她在屋里养的一整个阳台的花花草草,之前一直委托上一任住户照顾,她一时间也不能迅速找到接应照顾的人,很担心那些花花草草得不到照顾。 岑声声一下就心动了。 不管周时慕是不是要去相亲,又是和谁见面,总之她不能再继续住在天成府苑了。 她现在正发愁没有地方住,如果能够暂时租住在虞茵的房子里,解决了自己的麻烦,还能顺便帮忙照顾花花草草,也解决了茵茵的烦恼。 “茵茵,如果可以的话,可以让我临时接替一下吗?”岑声声有些不好意思地笑笑,“我们学校宿舍还没开,其实我这两天是暂住在周时慕家里的,但这样确实很不方便。” “如果可以的话,我想短租一下你的房子,等宿舍楼开了之后我就可以回学校了。” “真的吗!?声声。”虞茵非常高兴地扑过来,捏了捏岑声声软嫩的小脸,“那真是太好了,有你帮忙照顾我的花花草草,那我就不用发愁了。” 岑声声主动提议按照市价短租的价格给虞茵付钱。 虞茵完全知道她的心理负担,没有直接拒绝,同意了岑声声的提议,但也执意要打个友情价,何况还有照顾花花草草的工作。 两人商定好后,虞茵直接就准备开车带她回天成府苑取东西。 车子掉头驶离云翎,岑声声随意看了眼车载时间,刚到平日下班的点。 与此同时,口袋里的手机也跟着震动了下,她拿出来看了眼,是周时慕发来的条文字消息,说自己去外地出差,今晚不能载她一起回家,让她一个人在家别害怕,有事就直接给他打电话。 岑声声还没想好和他说什么,就只简单回了个嗯。 虞茵的行动力迅速,岑声声其实也没什么可收拾的,一个行李箱很快就拖走。 晚上,岑声声一个人在新的小窝洗漱完躺下后,才看到微信里周时慕十分钟前发来的消息。 【一个人怕不怕?】 既然已经不在天成府苑,现在也该告诉他了。 岑声声侧过身,黑暗中咬着唇,越发觉得眼底有些干涩。她安静地编辑了消息,什么也没提,只说自己已经找的住的地方,已经搬离了天成府苑。 最后她还不忘提醒周时慕,【对啦,还有就是你的大门密码别忘记改呀。】 周时慕那端没再回复,直接就打了电话过来。 岑声声犹豫了下还是接了起来。 电话一接通,顺着听筒传来对方紧绷的声音,隐隐有些压抑,“为什么突然要搬?” 黑暗的环境好像更方便想象,光只是听着他的声音,岑声声仿佛都能看到他黑着脸的样子。 “总是要搬的呀,一直住在你那也不合适的。”岑声声尽量让自己表现的轻松一点。 “周时慕,我也不能一直麻烦你呀,你也有你的生活要过,我也有我的舒适圈。老是麻烦你的话,我心理负担也很重的呀。” “周时慕,我希望你尊重我的决定。”岑声声不自觉有些哽咽了。“这几天谢谢你啊,已经很麻烦你了,真的。” “太晚了,我们今天先不说这些。”那端周时慕沉默了会儿,又继续。 “声声,等我回来我们再说。” 第40章 声声 岑声声从前并没有认床的问题, 之前在天成府苑住,虽然环境陌生, 但她也没有因此失眠过。 她没想到搬进虞茵的房子的第一晚, 居然会失眠,后半夜好不容易睡着了却也一直睡得并不安稳。 京北这几天的天气都不太好,天气预报也提醒市民近期冷空气下行, 这几日很有可能会降雪。 岑声声住到这的第一晚, 屋外就妖风肆虐。 或许是因为楼层过高的关系,屋外的狂风肆意拍打在玻璃窗户上的声音就像是窗外有人在捶窗一样, 大得都有些吓人。 尽管睡得不好, 但第二天一早,岑声声还是因jsg为规律的生物钟按时准点醒来。 时间还很充裕,岑声声还不想起,只是躺在床上犯懒, 摸出手机看了眼消息。 昨晚和周时慕的那通电话结束后,她就想手机调了勿扰模式准备入睡,这会儿拿到手机才看到昨夜里虞茵还给她发了消息。 让岑声声别忘了冰箱里还有下午她多买的面包水果, 提醒她一个人要注意锁好门窗, 有什么有问题的就给她打电话。 岑声声总是不自觉臣服于虞茵的温暖, 尽管天气不好,但岑声声的心里因为她暖暖的。 她回复了消息后, 虞茵那边几乎是秒回。 【声声,我这边刚听说的消息,靳逸琛已经出来了。他有没有再联系你?声声,别害怕, 有任何问题尽管给我打电话,我保护你。】 岑声声反过来安慰了虞茵, 其实她现在确实也没有过度紧张了。 乔扬那次来找过她后,岑声声也确实很认真地想过在和靳逸琛分手这件事的处理上,她是不是有些应激反应。 她也不是觉得是自己做错事,只是说可能她这么做的行为不那么聪明。应对靳逸琛这样不到黄河心不死的人,她一味地躲着他避开他可能反而激发了他的胜负欲或者说征服欲。 反而导致更加不必要的麻烦。 岑声声想,她现在足够冷静了。 如果靳逸琛一定要再来的话,那她完全可以配合他,好好谈谈也不是不行,只要满足他,让他把他想要说的话都说全了,心理上满足了,事情也自然就结束了。 不过饶是岑声声有心理准备,也确实没有想到这么快就会再见到靳逸琛。 当天下班后,岑声声和林哲辉交接后背着包离开,刚出云翎的大门,还没转过街角,对方就突兀出现在面前。 靳逸琛穿着件灰白色的羽绒外套,黑色的长裤,双手插着兜,定定地在她面前站住。 他的头发短了许多,眼神有些不自觉地躲闪,似乎还有些畏光。 “声声。”他视线直直地落在岑声声身上,一如曾经他们的第一次见面一般斯文儒雅,哑声开口,“好久不见。” 确实是很久未见了,看着他未清理干净的胡茬,一双深不见底的眸子,岑声声都有些不太认识他了,条件反射地向后退了步。 “声声,你别怕。”他声音听上去温润至极,像个儒雅的谦谦公子,“没提前跟你打招呼,是我实在不想再被你拉黑嘞。” 说着他苦笑了声,“声声,一直办理新卡也挺不方便的,真的。” 岑声声仰头,沉默地看着面前的男人,一时间不知道该从哪句开始对答。 “其实我今天过来,就只是想来跟你道歉的。那天晚上我太冲动了,都是我的错,明知道你一个小姑娘胆子小,我还那么激进,想要拿了房卡直接刷你的门。” “我没有恶意的,相信我。我当时就是害怕我提前跟你说了,你又不愿意见我,又跑了。” “我当时脑子发热,我只是不想再失去你了。” “我没想到吓到你了,真的,我也很后悔。” “声声,你想想,我们在一起这么久,我什么时候伤害过你对不对?我哪里舍得的。” 很少,或者说在一起的时间里,岑声声几乎没有见过靳逸琛这幅模样,他向来总是带着股优越矜贵的气势,从未这般和她说过软话。 或许放在一两个月之前,她真的又要被他这幅模样感动了,但现在,再次面对他的种种所谓深情,岑声声已经是心如止水了。 人的感情有时候就是个奇妙的存在,从前她真的很喜欢很喜欢他,现在,她也是真的对他没有感情了。 “没关系的。”岑声声很无所谓地扯了个笑,即便发生了这么多事,她还是很希望两人间能够有个体面的结束,“我原谅你了。” 她错开身子,“靳逸琛,我们应该也没有什么别的可以说的了,那我们就这样吧,我还有事,先走了。” 靳逸琛脚下没有挪动的意思,伸出手臂拦了下,“声声,还记不记得,我们刚在一起的时候我曾经说过的话,我说我们就算有一天真的要分手,也要面对面的坐下好好谈谈。” 岑声声停住脚,抿唇没有否认。 “你当初也答应过我的。”靳逸琛垂下眼眸,有些恳求的意思,他说,“那么现在,声声,我们是不是可以找个地方坐下,好好聊聊关于我们俩的事。” 她想不如就在上次和乔扬见面的咖啡店,虽然她不知道靳逸琛还有什么要讲,但最后一次了,能配合他体面结束也算是解脱。 只是靳逸琛却非要提出在年前岑声声生日那天约好的法餐厅一起坐坐,上一次他没能及时赶过去,错过了女友的生日。 如果注定要结束这段关系的话,这次他希望能够和岑声声在这里体面的结束。 或许他真的对这件事抱憾,岑声声同意了。 不知道他究竟想要什么,还非要执着地坐在上次他们定的位置上,岑声声不得不再次坐在她上次坐的位置上。 熟悉的场景,岑声声难免会陷入回忆。 幸运的是,这刻坐在这里,岑声声印象最深刻的,并不是她失望至极之下和靳逸琛提的分手,而是那天晚上,她曾在这里有幸欣赏了一段最美的钢琴曲,收到了来自陌生人的二十四岁生日这年最浪漫的生日礼物。 靳逸琛坐在岑声声对面的位置上,面上一片苦涩。 “我后来来过这里不止一次。”他说,“一个人静静地坐在这个位置上,我特别想要感同身受那晚我最珍贵的宝贝的感受。” “我想她一定攒够了失望、非常的难过,那毕竟是她二十四岁生日的第一天,本该是开启幸福快乐的新一年的开始。” “一个人孤独地坐在这里,在我清楚地知道她对我很失望所以要离开我的时候。”靳逸琛手握成拳,轻轻抵了抵自己的心脏位置,“这里,真的生理上都很痛。” “我想,那天晚上,她一定也像我后来这样,很痛。” “我不知道还能用什么办法才能弥补自己的错,我真的不想,不舍得她哪怕受到一点点伤害的。” “我知道,现在讲这些已经来不及了。”他垂下眸,长长的叹了口气,“但是声声,我那晚真的没想到自己会失约。” “我知道,失约的真相听起来都很单薄,但是这是真的,就是应酬的原因,我一直失误喝多了,那晚的酒有问题,后劲实在太大,我完全没想到我会失去意识,真的,我只是睡着了。” 岑声声倚着座椅靠背,一直默默地看着他长篇大论表演完这通,出于尊重并没有打断。 听到这里,她才笑了笑,“不是因为秦小姐吗?阿琛,既然你要说体面,起码得从说实话开始,你说对吗?” 她也不多分辨,直截了当地将那晚秦柚姗发来的照片翻出来递给靳逸琛看了眼。 也完全能猜得到,那晚秦柚姗拿他的账号发完也一定会删掉。 靳逸琛深情的表情之下,破碎出一丝错乱。 语速开始急促起来。 “声声,我发誓我真的说的都是实话,我没有骗你。是,应酬的对象里确实有秦柚姗,但只是工作上的合作讨论而已。” “后来她脚受伤,我也只是出于人道主义才好心送她去附近的酒店休息。后来我失去意识,也只是因为喝的酒的问题,但是我跟她真的什么都没发生。” “声声,你知道的,我从来不是敢做不敢当的人,我真的没有背叛你,绝对没有。” “你相信我好不好?声声,你想要怎么证明?查监控还是怎么样?我没做过的事情,我真的不能认。” 岑声声还是没忍住,出声截住了他无休止的辩解,“我说了我相信你,相信你没有和秦小姐发生什么,但是阿琛,其实这些已经不重要了。” “我承认,我从前真的很喜欢过你。但是爱意是在点滴中消散的,靳逸琛,我只是不喜欢你了。” “结束了就是结束了,我们也没必要困在过去出不来,我也相信,你对我只是遗憾更多,但实际上今晚在这里,你也算将生日那晚欠我的一顿补给我了,我们也该向前了。” 靳逸琛长叹一声,最终还是表情复杂的点了点头。 “我知道,声声,我知道你之前对我有很多不满,我同意,我们把过去所有的不开心都结束在今晚。” “希望我们以后还能是朋友。” 整晚,就最后说的这些话jsg岑声声听着舒心。 早该结束的事,非要来着走一遭,真的着实没必要。 出门的时候,岑声声非常凑巧地重又遇到了之前那晚给自己送花的服务员,对方也很明显的认出她。 不过看着她和一个陌生男人一起出现在这里,他的面色有些诧异,一闪即过。 岑声声也想起来他,美好的人和事总是让人心情更好。 她很自然地同对方打招呼,问他,“好像今天一直没有听到钢琴老师的琴音,老师他今天没来吗?” 对方尴尬笑了笑,“其实、钢琴老师他,只谈到了那个晚上,他已经很久没来过了。” 岑声声心脏一阵紧缩,这个消息应该是她今年听到的最难过的消息了。 “好可惜。”她眼眸垂下,喃喃道。 — 周时慕在沪市和因为工作关系已经有很长一段时间没见,这次临时在沪市转机的母亲匆忙见了一面,恰逢母亲的生日,周时慕难得做了回孝顺儿子。 吃饭的时候,周妈妈问自家儿子最近传的沸沸扬扬的能让他小子冲冠一怒为红颜的未来儿媳妇什么时候能一起陪她过生日。 想到一个没看住就跑的小姑娘,周时慕面无表情地无视了亲妈的这个问题。 沪市的工作并不顺利,周时慕原本只需要在沪市留一晚,却因为计划有变多滞留了一日。 回京北的那日,京北下了场近年来少见的鹅毛大雪,地面上的雪积的很厚,派去机场接他的车子开得极缓,压过厚重的雪发出轻微的吱呀声。 进城后先被人截住去了悦晟的会所,陆宴周说他之前一直联系的芯片皮下植入的某个国外资深专家路易斯正在悦晟,听说了云翎即将要推出的这款皮下植入监测芯片的研究非常感兴趣。 周时慕本不太想今晚再继续应酬,但对方明早一早就要飞回国,要详谈也只有今晚的时间了。 …… 觥筹交错间,周时慕无意听到隔壁桌有人提起靳逸琛,说他刚出来,最近又天天追着前女友跑了。 和路易斯的商谈结束后,虽然面上不显,但实际上周时慕已然有些不清明。 路易斯是个切切实实的酒鬼,周时慕今晚喝的的确有些多,哪怕他酒量很好,也明显有些醉意了。 屋外的雪越下越厚,完全没有停止的架势。 周时慕拢了下外套,上了车吩咐司机去春城佳园。 这并不是老板平常落脚的地址,司机回过头,不确定地同他确认。 周时慕一身黑衣坐在后排阴影中,仰头闭着眼,淡漠了嗯了声,将地址表达的更详细,“春城佳园24栋的单身公寓。” 漫长安静的一段车程,直到车子再停下,周时慕才缓缓睁开眼。 缓和的这段时间,并没有让他变得更清醒,墨黑的双眸反到更不见底,就算是跟了他很多年的司机也辨别不清楚他此刻眼神里藏着的翻涌情绪。 不远处的位置,停着辆很难被忽视的红色漆身LaFerrari,司机依稀记得,似乎是靳家那位的。 周时慕鹰隼一般凌厉的双眸死死地盯着那辆车。 车里一片黑,很明显没有人。 司机看着后排的男人一直那么静默地坐在车里,却迟迟没有要下车的动作。 周时慕缓缓垂眸,视线落在手机屏幕上的那张照片上。 临窗而坐的一对男女,不知对面说了什么,总之,她笑得很美。 第41章 慕我 春城佳园24栋楼, 一整栋楼都是单身公寓。 但并不是普通的连排的单室套,而是一梯两户的设计, 人员并不复杂, 小区安保也不错。 这是岑声声搬离天成府苑住到春城佳园的第三天晚上,京北城今天下了一场经年不遇的大雪,直到这会儿, 仍旧尚未有停歇的意思。 客厅电视里正在重播的天气预报里, 主持人正一脸严肃地提醒广大市民注意出行安全。 岑声声抱着毛毯窝在沙发上,看着屏幕里雪景的画面也生出了凉意, 勾到遥控器将空调温度再次调高一些。 雪夜仍旧有妖风, 窗外偶尔有捶打的声音,不似来这第一晚那么频繁。 第三天了,岑声声基本上已经习惯了这个声音,从一开始听着就心跳不自觉加速到现在已经能够平静地接受。 没事, 不过只是风而已。 电视屏幕的右上方时间显示栏的数字刚跳过23:00:00,其实已经很晚了,往日这个时候她大概都已经在床上躺着了。 雪厚容易湿鞋袜, 尽管她早在下班一到家后就洗漱过换了家居服, 但她今晚就是不太想睡, 总想着在享受一下这漫长安静的夜。 傍晚下班前,林哲辉还特意提醒过她, 看这个雪势大概率明早积雪会很深,公共交通一定比平日更难。 他让岑声声明天可以暂时先不去云翎了,一期实验已经差不多收尾,接下来的这阶段数据分析其实有电脑就行, 在哪都一样能做。 又问起她是否仍借住在朋友家里,岑声声没否认。 林哲辉有些歉疚地表示员工宿舍明天一定能安排下来, 按行程安排今晚老大就会回京北。 天气预报后,接档的是一部相当知名的西方爱情电影,岑声声从前看过,隐约记得里面有段男女主的激.情戏份拍的相当唯美。 反正明天也不用早起,她干脆就窝在沙发里,打算重温这部经典影片。 正播到情节起伏精彩时,岑声声似乎又听到了妖风捶打窗户的声音。 她没在意,继续注意力集中在电影画面上。 不过这次声音好像又不太一样,持续的、规律的,倒有些像是人为的一般。 岑声声坐直了身子,拿到电视遥控器将画面暂停,再去凝神细听。 没有的电视声音的干扰,这股捶打的声音终于清晰。 不像是从窗户那传来,倒像是门外的声音。 但是这么晚,除了虞茵,应该没有任何人知道她住在这里,又会是谁在暴雪的深夜来敲她的门呢。 岑声声一手握着手机,一手抓着雨伞柄,轻手轻脚地走到门边,透过猫眼朝外看,门口的感应灯没亮,屋外一片黑,什么也看不见。 也不知道是不是自己过于紧张的,也许真的没有人。她强稳住心神,压着声音问了句,“有人在外面吗?” “是我,声声。”靳逸琛拎着手里的打包盒,跺了下脚,动静引起屋外的感应灯亮起,岑声声透过猫眼看到他站在门外,扬了扬手里的打包盒。 岑声声很确定自己没有跟他说过自己现在的住址,而且昨晚过后,她以为自己和靳逸琛之间应该已经是体面的结束了。 岑声声松了手里握着的雨伞伞柄,情绪也没有那么紧绷了。 其实对于靳逸琛,她现在没有那么害怕了,也清楚对方不会做什么过激的事,但的确是感觉到心累厌烦的。 她一直没忘记靳逸琛曾经说过的那句他和秦柚姗永远也不会断了联系的话,可能他和前任之间不清不楚很常见,但抱歉这点实在冲击她的价值观。 作为前任,在岑声声的感情观里,绝不存在藕断丝连。 也懒得质问他类似于他怎么知道自己住在这里的问题,能猜到虞茵的房产不难,他们都是一个圈子的人,想要打听到这些应该很容易。 岑声声无力地叹了口气,只问他来做什么,找她有什么事。 靳逸琛商量的语气问她,“声声,晚上碰巧路过你最爱吃的甜品店,买了半熟芝士,正好给你递过来。” “声声,开开门好吗?”他仍旧面带微笑,不气不恼,“别担心,我没别的事,就是想起来你喜欢,就买了给你送过来,给你我就走了,好吗?” “靳逸琛。”岑声声觉得好心累,耐着性子隔着门对他道:“我们已经分手了啊,你没有必要为我做这些事,你这样我觉得很不能理解,明明我们昨晚已经说的很清楚了,结束了就是结束了。” “我们都向前看不好吗?” “普通朋友也不行吗?”靳逸琛沉声问,“是,我们的确分手了,但作为普通朋友我想给你送个甜品这样也不可以吗?” 岑声声明确地知道他的目的绝不止于此,“你自己信吗?真的就单纯只是送个甜品吗?” 门外沉默了好一会儿,才有缓缓开口。 “嗯,我承认我确实目的不纯,但我也不怕说出来,声声,我们是结束了一段不太愉快的关系,但现在我们都是单身,仍旧有重新开始的机会不是吗?” “声声,让我重新追求你一次好吗?”jsg 岑声声沉默了。 她是真的生理性的无话可说,半句都不想跟他纠缠。 靳逸琛没有继续,将手里的打包盒袋子挂在门把手上,“东西我挂在你门上了,我走了,你别生气,我改天再来看你。” 直到听着他离开的脚步声,确认靳逸琛已经走了,岑声声脑子里当下冒出的第一个反应是搬家!! 马上搬家!! — 暗黑色的Maybach停在24栋的单身公寓楼下,车里的人迟迟没有下车的动作。 不知过了多久,后排的阴影里,那只指节分明的大手触到车子侧边的控制按钮,缓缓将后排的车窗降下。 28楼边户的那扇窗户,拉着厚重的深色衣窗帘,但依稀仍旧有光影从里面映射出来。 周时慕极缓慢地掀起眼皮,墨黑的视线落在那扇光影氤氲的窗子上。 再垂首,视线落在不远处那辆红色漆身LaFerrari。 周时慕眯着眼,点了根烟咬进嘴里,猛吸了口,烟圈氤氲着环在眼前,心里的那股躁意始终压不下去。 没抽几口,他敛着眉直接将烟捻灭,烟灰的热度灼过他的拇指,带着细微的痛,周时慕依旧面上淡淡的,看不出什么情绪波动。 他从沪市来,商务出差的缘故,他这会儿身上还穿着的是身剪裁合体的定制西装,配同色系领带。 莫名的,勒的难受。 周时慕解了袖扣,卷了卷衬衫袖口,手指移上去捏住领结,随意扯松了些,然后推门下车。 雪积的很厚,每一脚踩下去都印出深深的辙痕。耳畔风霜呼号,周时慕也察觉不到半分冷意。 黑色的皮质手套附到单元门的拉环上,周时慕面无表情地拉开单元门踏进去。 门厅里的对向设了两步电梯,其中一部电梯顶端的显示屏上数学停在28上。 手套即将触到上行按钮的那刻,电子屏里的数字突然开始步进式往下跳。 周时慕唇勾了下,收回手指。 不过半分钟的时间,数字降到1层,随着“叮咚”声电梯门应声拉开。 轿厢里的人和电梯外站着的男人视线直直对上。 带着皮质手套的两手在身前随意交叠着,周时慕移开视线,右手搭在左手手心上,随意地拂了拂手套上沾到的雪花。 “阿琛都出来了?”他声音寡淡的很,冷冽的音色轻易融入这冰天雪地里。 “挺好。”他淡淡嗤笑了声,“人都瘦了。” 靳逸琛插在外套口袋的双手紧攥成拳,哪怕清楚地知道这都是拜他所赐,此刻也只能笑笑。 “三哥哪里话。”他抿唇,“不过天冷胃口不好,吃的少了些。” “胃不好就谨慎些。”周时慕视线扫过他的脸,“别什么都想吃。” 很是关切的语气,“什么能吃,什么不能吃,总得想清楚,不该吃的别吃,别最后吃坏了身子得不偿失。” 靳逸琛赔笑道了声谢。 “我来看看朋友。”他说,“三哥这么晚过来是?” 周时慕短促笑了声,“来接女朋友。” 岑声声才拖出箱子打开,将衣物往里面塞。 她刚才在手机上预订了附近的一家酒店,今晚先过渡一下,明天等审批通过,她再搬到云翎的员工宿舍去。 门外再次响起敲门声。 岑声声现在听到这个声音头都要大了,她走两步到门边,恼声问,“靳逸琛你有完没完了?怎么又回来了?我说了我不想见你!” 门外的男人意外挑了下眉,继而沉声回了句,“声声,是我。” 即便酒精在一步步腐蚀他清明的理智,但这声音还是极大的取悦到了他。 岑声声愣了下,慌乱地解锁打开门,看着门外站着的男人,着一身矜贵的西装,外面套了件黑色的大衣,可在这呼号的雪夜也过于单薄了些。 “你怎么来了?!”她一双眼里满是诧异。 周时慕视线落在她未施粉黛的素净面庞,扫过莹润的两片唇瓣,只是微微笑笑,“不请我进去坐坐?” 岑声声这才局促地侧过身,让开空间给他进屋。 原本很宽敞的单室套,因为这个雪夜突兀闯入的男人一下变得逼仄起来,岑声声仍就站在门边,一时间不知道该做什么。 “又要搬家?”周时慕视线落在客厅中央打开的行李箱,箱子里杂乱的衣物一览无遗。 岑声声刚才着急,根本没有仔细整理,这会儿跟着周时慕的视线看过来,那些粉色的、白色的可爱花样的内衣物就那么随意地堆在一处。 她的脸瞬间涨红,跑两步过去慌乱地将那些暴露在外面的东西藏起来。 “声声。”周时慕看着她背对着自己的身影,眸光沉了沉,“回答我的问题。” “你这次又准备搬到哪里去?” “这次也是准备搬完了再通知房主是吗?” 岑声声半蹲在地上,垂眸不知道该怎么回答这个问题。 身后脚步声步步紧逼,下一秒,那只劲瘦有力的手压到她的胳膊上,带着她起身的同时转了个身,同他面对面站着。 距离的一下拉近,岑声声鼻息一下充斥着浓烈的酒气。 她不自觉往后退了步,“你喝酒了吗?” 周时慕墨黑的双眸定定地看着她,慢半拍嗯了声。 “喝了些。” 他仍旧没松开握着岑声声胳膊的那只手,因为她后退的这个动作,力道还加重了。 她穿着件奶杏色的家居服,皮质的黑色手套压在上面,格外分明。 岑声声声音有些发颤,睫毛不自觉地颤了颤。 “你是不是喝醉了?”她问。 周时慕没回答,只是松开了她的胳膊,转而绕到她的后颈处,像捏小猫脖颈一般,捏住。 冰凉的触感激得岑声声不受控制地抖了抖。 细嫩的皮肤一下泛红,周时慕的眸色也转瞬暗沉。 “声声。”他目光在她的脸上逡巡徘徊,声音沙哑的厉害。 “还记得那次在悦晟,你同我说过的话么?” 一下拉近的距离让岑声声心跳完全乱掉,她根本没有多余的理智去听清楚周时慕到底在说什么。 她好像是条沉溺在深海的淡水鱼,快要呼吸不过来了。 “你想要诸事皆顺,我现在可以回答。” 周时慕垂眸看着她氤氲着水雾的双眸,带着手套的拇指从脑后绕过来,拂过她泛着红痕的眼尾,“岑声声,找我就行。” “你听懂了吗?”周时慕几乎是诱哄着问她,“告诉我,听懂了就眨眨眼,嗯?” 岑声声是完全不受控制地眨了眨眼睛,细密长卷的睫毛扫过他附在自己眼边的手套,激起一阵酥麻。 她没有多余的理智,只能感受到不断强势裹挟她的浓烈的、独属于周时慕的气息。 带着凉意的薄唇横冲直撞覆过来,带着不容拒绝的极致缱绻。 唇瓣上的异物感容不得她哪怕再有一份理智,只感觉到灼热的温度在顺着她的唇瓣蔓延到她的四肢百骸。 早就呼吸不畅的淡水鱼这下直接沉沦到了深海底。 完全忘记了呼吸这个动作。 周时慕松开她,哑声问她,“声声,为什么答应陪我逛南城?回京北那晚为什么要给我打电话?为什么最后跟我回家?” 岑声声觉得自己浑身都在发麻,颤着声满是哭腔,“我、我不知道。” 那股灼热再次强势压下来。 良久,周时慕才好心放过她,指腹抹过她红肿的唇畔,低低诱哄。 “我不爱听这句,重来。” 第42章 慕我 窗外仍旧风雪交加, 狂风裹着大片雪花故意往窗户玻璃上砸,又在碰到暖热的玻璃而后迅速融化成雪水。 隔了一层玻璃的屋子里, 与冰寒的屋外完全是两个极端, 极致的冰火两重天。 阳台上的叫不出名字的花花草草们趁着深夜偷偷汲取空气中甜腻暧昧的养分,屋内的中央空调暖风不断往外喷洒,就连岑声声刚才收拾行李时重新开始播放的电影也终于进入了高潮部分。 岑声声的感官汲取着太多太多的信息, 像是烟花不打招呼的在脑子里炸开一般, 这刻她只觉得脑内一片空白。 有一种疯狂又缥缈虚晃的感觉。 捏住她后颈上的那只手逐渐舒展开来,改为大掌撑开托住她的后脑勺, 力度却丝毫未减弱, 托着她整个人向上,和一片灼热的气息交织着、研磨着、吸咬着。 带着强势地、极具占有欲望的、不容拒绝的力度。 失控异样的酥麻感从她的后颈开始产生,顺着脊柱悄悄往下,一路蔓延至脚尖。 这是一种从来没有过的陌生体验, 岑声声是真的觉得自己双腿发软,承受的太多,以至于她连站都站不稳了。 极度飘忽慌乱之下, 她的两只不知何时抵jsg在两人间隔出距离的小手无力地下滑又不死心地再次往上攀爬, 企图稳住摇摇欲坠的身形。 反复、不放弃。 多次单纯无意的入侵危险领域, 周时慕终于忍不住皱着眉,另一只手移过来, 将她不安分的两只手腕扣住并到一起,反剪着压到她的后背,再度抵住她细弱的后腰,阻止她再往下滑。 交织缠绵的气息助长着清冽的酒意不断扩散。 在失智与缺氧的边缘, 岑声声仿若自己被灌了好几杯度数极高的洋酒一般,昏昏沉沉, 晕晕乎乎的。 好像这是一道必答的题目,只有答对了她才能解脱。 她很认真地在想这个问题,他说“为什么?”,哪有那么多为什么,如果她早明白那些为什么,她也不会变成现在这般任他宰割的小鱼儿了。 可是什么叫“不爱听这句?” 周时慕想要听的是什么,她又不是他肚子里的蛔虫又怎么会知道呢? 其实坦诚地讲,她当然也很想要知道周时慕的心里到底在想什么的,他到底当自己什么? 唇上研磨的触感让岑声声觉得自己快要疯掉了。 那她应该说什么啊? 眼尾氤氲出细密的生理性水痕,岑声声听见房间里传来声粗重的呼吸声以及细微的黏腻嘤咛声音。 绝对不是来自身前的周时慕,更不可能是从自己嘴里发生的声音。 下一秒,奇怪的暧昧声音短暂终止,岑声声在那瞬间清楚地听到声温柔的英伦腔调的英语。 “Because I like you.” 周时慕适时松开她的唇瓣,头埋进她的侧颈,灼热的气息喷洒在她敏感的耳垂上。 带着极力的压制情绪,他低哑着声音问岑声声,“这句是什么意思?” 岑声声湿漉漉的大眼睛艰难地移了移,企图找回片刻清明理智。 她本能地说出了这句,“因为…我喜欢你?” 周时慕抬头,臂膀将她整个人揽进怀里,紧紧压向自己的怀里。 岑声声的侧脸紧贴着他的胸膛,隔着一层层衣物,也能清楚地感觉到藏在最里面的扑通扑通的、失控的、不知道到底是他的还是自己的心跳。 “Good girl。”他低头,下颌抵着岑声声的发顶,唇轻轻地碰了碰。 笑意顺着他的胸腔传入岑声声的耳朵里,细密的空气肆无忌惮地渡入她的鼻息,也让她的理智终于一步步清明回升。 被反剪在身后的两只手腕不舒服地扭了扭,与羊皮材质的手套摩擦升温,岑声声小声叫他名字。 连声音里都裹挟着浓重的水气,她说,“周时慕…我疼。” 这话一瞬唤醒紧紧拥着她的男人的理智。 周时慕倏地松开对她的束缚,握着她的手腕移到身前,垂眸仔细检查是不是有哪里受伤了。 细瘦白嫩的一双手腕,他一手就能轻松地握在手心里。 在头顶暖白灯光的照射下,显露出微微泛红的明显痕迹。 这却更搅的他难以抑制的躁动。 周时慕长睫垂下,极力掩住眼底翻涌着的浓墨重彩的复杂情绪,附唇过去小心翼翼地亲了下,哑声哄她,“对不起,是不是很疼?” 他头顶硬茬的发尖无意扫过她小巧发红的鼻头,岑声声呼吸再次急促,胸腔上下起伏,她无助地摇了摇头,她不疼,她只是莫名燥热的难受。 岑声声坚定地缩回自己的手,往后连着退了好几步,和周时慕拉开距离。 “声声。”周时慕往前迈了一步,哪怕他的唇上还残留着刚才遗留的痕迹,可面上仍旧是一派清冷,唯有眼神里的慌乱不自觉一闪而过。 “别怕我。”这话里甚至有些祈求的意味。 岑声声想,她才不是因为这个,她清楚地感受到了周时慕情绪的失控,但这只是因为酒精的作用。 “我没怕,我知道你喝多了。” 这刻她只是更介意自己刚才脱口而出的话。 “还有,刚才,我只是翻译了一下。” 周时慕眸光转了下,继而摇了摇头,无奈失笑。 “嗯。”他说,“我知道。” 算了,也不急在这一时。 “不是要搬家吗?”他视线落在散在一旁的行李箱上,“收拾好了?” 岑声声蹲下,将箱子的卡扣合上,然后重重点点头,“我已经预定了附近的酒店了。” “行。”周时慕弯腰帮她将箱子拉起来提到手里,没有反驳的意思,好像只是提议送她一程,“我先下去等你,穿了外套下来?” 直至走到门边,周时慕扫了眼门把手上挂着的纸袋,才转头看了眼岑声声。 那目光里满是探寻味道。 就这一个眼神,岑声声就特别没骨气的有些心虚,忙摆了摆手,“我不吃这个。” “可以。”他凉凉开口,“垃圾我帮你扔。” 直到房门再次合上,岑声声才真正意义上长长的舒了口气。 没有了那股难以忽视的压迫力,她只剩下余韵未歇的昏昏沉沉。 机械地换衣服穿外套,她的每一步都好像踩在棉花糖上一样,虚软无力。 直到出了电梯推开单元楼的门,冷冽的寒风拂过她发烫的双颊,她才终于清醒了些。 车里的男人握着把宽大的黑伞,几步走到她面前,很自然地揽过她的肩头,伞面移到她的上方,帮她挡住漫天的风雪。 前排有司机师傅在,周时慕帮她拉开后座的车门,岑声声听话地躬身坐进去,帮她关上车门后,周时慕才收了伞,从另一边上车。 车子缓缓启动,驶出春城佳园,岑声声坐在后排的座位上,感受到间隔不到二十厘米的另一边,对方散发的凌冽气息再次在密闭的空间里肆无忌惮地包裹住自己。 失神的间隙,车子已然上了干道开始提速,岑声声才突然意识到她还没有来得及说自己预定的酒店的地址。 她小力度地扯了扯周时慕的袖口,小声问他,“周时慕,我们是不是开过了,我订的酒店在春和路上的。” 周时慕短促笑了声。 “声声,你要搬家是为了躲谁?”他侧过头认真地看着她,“还有比天成府苑更安全的地方吗?” 岑声声嘴巴张了张,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 透着窗外清冷的月光,周时慕视线直直落在她那张仍旧微微有些红肿的莹润唇瓣上,他勾唇扯了个清浅的笑,“声声,不能总让我深夜开车来接你,比如今晚就不行,我喝了酒的。” 直到车子驶入天成府苑,岑声声再也没开口。 她觉得自己现在就像只待烤的鹌鹑,浑身都熟透了都不知道该作何反应,就只想摆烂缩成一团。 下车时,前排的司机师傅礼貌同两人道别,岑声声才终于借着车库的灯光看清楚了司机大叔的模样。 好像这不是她第一次见他,几个月前在悦晟的那晚,同样是个冷风呼啸的深夜,也是这位司机大叔送她回的学校。 一如几天前刚来京北的那晚一样,周时慕拎着她的行李箱,两人一前一后进了电梯。 但是不一样的是,这里好些充斥了她存在过的气息。 进屋后,岑声声的那双只穿了一回的兔子毛绒拖鞋仍旧摆在她离开时候的位置。周时慕换了家居鞋脱了沾了雪水的外套挂在玄关的衣架上。 这次他甚至都不需要问岑声声,就直接将她的行李箱拎去她之前住的那间卧室。 岑声声慢吞吞地换了拖鞋,犹犹豫豫地跟着进去,推开门站在门边看着周时慕将她的行李箱放下后又转身回头。 “怎么?”他看着岑声声在门边站着一动不动的样子,“傻了?” “过来。”他朝着门边的小姑娘招了招手,“让我看看到底是出什么问题了。” 岑声声真就那么乖乖地向前,走了几步,却又在床尾的位置停住了脚步。 “周时慕。”她咬着唇,声音是一贯的软糯,但夹杂了一股委屈情绪,“你今晚是不是喝的特别多,我觉得你好像很不清醒。” 周时慕认真听她说完,没开口,只是慢慢走到她面前,躬身同她平视,“觉得我做的事是因为喝了酒?” 岑声声眼睫垂下,不说话。 “好,那就等我们明天清醒了再继续?”他抬手捏了捏岑声声的脸颊,唇轻轻落在她的额头,一触即离。 “晚安。”他柔声说,“女朋友。” 第43章 慕我 灰色的实木房门隔绝出一个相对安全紧密的空间, 门外是摸不到尽头的虎穴深渊,藏着不可预料的诱惑与危险。 浴室里, 细密的水柱不断冲刷着她满是疯狂画面的脑袋, 蒸腾的热气熨烫她粉嫩jsg的双颊,岑声声只觉得还是不够。 她今晚受到的冲击实在太大,一切都是那样的虚幻不真实。 好久好久才清理完, 岑声声虚软无力地躺在熟悉的被褥里, 脚尖触到床尾,想到刚才那个克制的额头吻, 脑海里那些抹不去的记忆又一次循环往复。 只是。 极力推开脑海里因为晚上的亲密接触而带来的未歇余韵, 岑声声又一次陷入了不明的怪圈。 她突然有些迷惘,到底是因为什么,自己怎么就兜兜转转绕了一圈又回到了这个房间,满是被周时慕的气息标记的空间。 她不是心血来潮搬走的。 在她的身份无法触及的另一个世界里, 钟鸣鼎食之家出身的周公子带着精心准备的生日礼物去了沪市,同长辈们满意的大家小姐约会。 家世匹配的单身男女,双方父母看好祝福的前提条件, 金童玉女的一对璧人。 看吧, 这就是普普通通的女大学生, 永远无法想象的另一个世界。 早知道自己和周时慕之间不该再逾距,现实的教训早提醒过她, 他们处在永远融不到一起的两个圈子。当初靳逸琛的她就进不去,就更不必说更在高处的周时慕了。 可是不公平的是,另一个世界的周时慕却可以轻易地强势闯入自己的安全屋。 莫名其妙地消失了快三天的时间,又突然回来, 不打招呼再次强势注入自己的生活。 凭什么?! 岑声声一下好委屈。 明明都下定决心和他互不干涉了的,他有他的生活圈, 自己也有自己舒适圈,他们就该是两条永不相交的平行线的。 她明明已经很好地压制住了那些不该有的想法,她已经很努力地不去沾染那些不该触碰的气息了。 好端端地怎么就一下子又回到了最开始的混乱,她怎么就那么不经骗,那么没有原则,只那么一下,就又回来了。 并不是不知道周时慕对自己有兴趣,成年男女间的暧昧她也懂,但这不是他亲自己的理由,他甚至都没有说一句喜欢,就做了情侣间才会做的亲密事情。 但是兴趣从来不等于喜欢,更不代表真心。 兴趣是最恶劣的原始欲望。 女朋友? 他们圈子里随便的女伴,只要心情好,也不是不可以叫一声女友,不过是个称呼罢了,从不能承诺真心。 浑浑噩噩、虎头蛇尾的一夜,直到早晨听见扰乱她心绪的罪魁祸首在卧室门外轻敲她的房门。 岑声声现在还不想见他,刻意装睡假装听不见。 一夜混沌,她还是没有理清楚自己的心,她现在不知道怎么面对一个昨晚那样亲密的人。 屋外的男人确实误认为她尚在熟睡,不忍心吵醒她,放轻了动作离开先去了云翎。 屏息听着他离开的动静,确定屋外是安全的后,岑声声才缓缓地打开房门。 她今天还是得出门,昨晚临时从春城佳园搬走,但是答应虞茵要照顾的花花草草不能忘。 另外云翎的员工宿舍申请下来后,她就可以住到员工宿舍了,所以她也确实需要和虞茵打好招呼,近期可以继续招租了,在找到接班的住户前,她在这段时间完全可以帮忙照顾花草。 和虞茵联系后,虽然知道岑声声要搬走虞茵还是挺舍不得的,但是又知道她今天不用去云翎上班,虞茵立马又开心起来了。 说起最近新开的一家氛围感爆棚的酒吧餐厅,一定要约她晚上一起去吃饭。 岑声声在春城佳园清理过阳台上的花花草草后,算着时间直接打车去了同虞茵约好的酒吧餐厅。 她出发的早,很幸运地和晚高峰的车流错开,与预想的时间更早的到达目的地。 虞茵有提前预约,岑声声同餐厅的服务人员提供了预约码,对方引着她进入一处半高帘幕圈起的隐私空间。 岑声声只先点了杯长岛冰茶,别的想等虞茵来后再点。 中途接到了虞茵的电话,她很抱歉地跟岑声声解释因为她有个临时活动延误了些时间,现在正赶上晚高峰,可能要迟一点才能到。 电话挂断的同时,岑声声注意到和自己这边的座位背对背隔了一层帘幕的另一边,陆续进了几个年轻的女生。 帘幕隔着看不到脸,只能看到对方几人时尚的下半身。 她们坐下后便开始闲聊。 帘幕并不隔音,哪怕岑声声并不想要偷听她们的谈话,可也避免不了嬉闹的声音不断传来,直到熟悉的称呼一次次重复,逐渐构建出一个明晰的真相。 “哎呀,跟我们你就不要藏了啦,大家还是不是好姐妹了啊?!” “我听说三哥要和你们家公司合作了嘛,往后一定联系更多,这四舍五入不就等于见家长了吗?” “诶?不是说三哥昨两天才去了沪市,怎么这么巧你也刚从沪市回来,该不会……” “哎呀有什么不好意思的嘛,反正我们这个圈子向来都是强强联合,你们俩就是天造地设的一对啊。” 被姐妹们围在中心调侃的女生,一边半羞半恼地嗔怪着“你们别拿我开涮了啦!”一边又抿唇默认这样的情况。 岑声声垂眸,一口一口地喝着杯子里的饮品,在身后嬉闹的调侃中心脏一点点沉入谷底。 她清楚地知道,虽然现实有些残酷,但人与人之间的阶层分化就是这样鲜明,如周家这样的,又怎么可能看的上她这样的小户人家。 但是错的人不全是她啊。 周时慕一边和即将联姻的未婚妻沪市相见,一边又回京北同她做那样亲密的事情,这才很过分啊。 他就算再厉害,也不能这样欺负她啊…… 还是说在他们这个世界里,就是默认这样的规则,妻子是妻子,女友是女友,妻子只能有一个,但女友可以不限量的随便选。 后来虞茵过来,歉疚地同她讨饶道歉,岑声声即便情绪不佳,但也不忍在虞茵面前表现出丧气的一面败坏她的好兴致。 虞茵点了很多网红酒品,若是平时,岑声声一定会阻拦或者拒绝,但今晚,她莫名地有股执拗的情绪堵在心头,迫切地想要借酒释放。 她很兴奋,和虞茵一起喝了许多许多,几乎每一杯新品,她都尝了个遍,甚至不是浅尝制止,而是尽兴畅饮。 她从来不知道自己还有酗酒的潜力,喝了这么多酒,却仍旧没能将堵在心口的那个恶劣的坏人忘掉。 虞茵叫了代驾,分开时,岑声声极力拒绝了她送自己回春城佳园的提议,转手打了辆出租车,上车后悄悄告诉司机她要先去一趟天成府苑。 坐在出租车的后排,冷风肆虐吹过她的脸。 岑声声觉得自己现在整个人一定很不正常,脑子非常不清醒,不然怎么连着好几遍都感觉到手机在震动,好像是周时慕给她打来的电话,可等她努力点到接听键的时候,对面又是一片忙音。 那一瞬,她真的好嫌弃这么拿不起放不下的自己,怎么可以这么没出息!! 都喝醉了还总幻想着他在给自己打电话。 车子在小区门口停下,岑声声慢半拍地付了钱下车,脚步虚浮地进了家门。 屋内一片黑,只有她一个人,这样也好,免得碰了面还得多费口舌。她心灰意冷地收拾东西准备离开天成府苑。 既然周时慕注定要和别人,那她也不必非要住在这里自取其辱。她才不要做什么见不得光的、甩卖不限量的廉价女友! 混乱地装完东西,憋着劲晃悠着将笨重的箱子从卧室里拖出来。或许是这一下用力过猛,岑声声觉得一阵晕眩,她人都要站不住了。 扶着墙缓了好一会儿,她才终于分辨清楚正门的位置。 她长长吸了口气,拖着拉杆鼓着劲儿往正门的位置挪动,却恍惚觉得明明人还没到门口,怎么门就自动打开了。 岑声声心道她大概真的是喝的有些多了,现在不光是周围的物件虚晃,直接是东西可以漂移了。 打过来的电话一次次被挂断,担心岑声声在家出事,周时慕以最快的速度从云翎飙车回到天成府苑,一开门就看到这般诡异的场景。 满脸扑红的小姑娘,头上扎着的丸子头已经有些凌乱,一双手吃力地拖拽着手里的行李箱,目瞪口呆地看着刚刚进门的自己。 “又要走?”他胳膊撑着玄关柜,饶有兴致的目光落在那张扑红的小脸上,很好奇她的小脑袋里到底在进行着怎样的复杂活动。 好半晌,岑声声好像才意识到面jsg前的人是真人。 她短暂地松开手里紧攥着的拉杆箱,努力摆出平生最凶巴巴的表情,恶狠狠地语气。 “我才不要当你的地下情人,你爱和谁联姻和谁联姻,我也是有尊严和底线的人!” “周时慕,你不就是想要包.养我吗?” “混蛋!我告诉你,做梦!想都别想!!我才不会乖乖让你包.养的!!” “周时慕,是我看错了你,我没想到你是这么恶劣的坏人,我就算再喜欢你我也不会做这种没有道德底线的事情!” 劈头盖脸的一通输出,周时慕一路过来原本就很担心她,这会儿也情绪紧绷,一时状况外。 他眯着眼看着她,面上满是探究的表情,“告诉我声声,你又是从哪里听到的奇怪传言,我心里到底装的是谁你知道?还是你知道,非要故意气我,嗯?” 这刻双方都有些情绪失控,周时慕抬脚过去想要抱住她,却不曾想这个动作更激的岑声声有些崩溃,“你!不准过来!” 那刻,她的眼神里满是恐惧和排斥。 周时慕一下僵在原处,双手在身前半举着,软声哄她,“好,我不过来,你别害怕。” 她通红的双目、小鹿受伤一样的可怜模样,周时慕觉得自己的心都跟着丢掉了。 他隔着距离站在远处,耐着性子继续哄她。 “声声,到底发生了什么,你怎么会觉得我是想要包你的,嗯?” “你一定也听过很多关于我的传言,我是个什么样脾性的人你心里不清楚吗?” “除了对你,我还对谁有这样的好脾气。” “岑声声,你是不是傻,别人说你一句不好我都不乐意,还我包.养你?” “我到底喜不喜欢你,你是一点都感觉不到么?” “还是你觉得我这个人特别好指使,大半夜的一个电话就能让我发着烧开车去接?谁敢?声声,到底是我欺负你,还是你欺负我呢?” 岑声声仍旧瞪他,“少讲这些花言巧语!你别想骗我,难道你去沪市没和女生见面,没有送女生礼物?” 短暂的一阵沉默。 周时慕终于在这刻理清了所有的事,无奈地摇头笑了笑,他倒是完全没有否认。“行,那我现在就给她打电话,证明一下我到底对她有没有什么想法?” 他走两步上前,离她更近了些,“你看着我打,行不行?” 岑声声红着眼,不说话。 视线垂下,看着他熟练地在拨号键盘上按着一连串的数字,她心里更委屈了,他虽然没存电话号码,可却直接将对方的号码记得清清楚楚!! 还说自己心里对她没有想法!! 男人的嘴,骗人的鬼!! 电话响了好久才接通,听筒里传来对面的声音清冷。 岑声声仅存的薄弱理智分辨着,大概是个听上去很好听、很年轻的女声。 “阿慕,这么点给我打电话,你最好是真的有事。” 周时慕挑了下眉,憋着笑意开口,“有,我就是想确认一下,昨两天我们在沪市一起吃饭时,我送你的生日礼物你还喜欢吗?” 电话那端一阵长久的沉默。 “周时慕,别让我这么优雅的人突破底线破口大骂,我很忙你搞清楚。” “嗯哼。”周时慕难得没有反驳,“好,我知道了。” “预祝你的展览顺利,妈妈。” 对面只是冷漠地嗯了声便毫不留情地挂断了电话。 等会儿?! 妈妈?? 岑声声呆愣在原处,涨红了脸,什么话也说不出来了。 周时慕收了手机,垂眸看着面前的小姑娘,有些散漫神态。 “我现在很清醒,那我是不是可以亲你?” “但是你现在喝醉了,我如果现在亲你的话,你是不是明天还会不认账?” 岑声声咬着唇,那双无辜的大眼睛一眨不眨的看着他,大脑宕机了。 “唉,岑声声小朋友,你是真的很会欺负我。”周时慕带着她的手放在自己的心脏搏动的位置,“虽然你现在可能不太清醒,但是我还是忍不住想要跟你说——” “岑声声,我这里,只有你,装不下别人了。” 第44章 慕我 扑通扑通的, 鲜活的心跳,顺着胸腔过度到手指, 又通过指尖连接到她同样失序的另一端。 “周时慕。” 岑声声颤着声开口, 手还被人攥在他的手掌心里紧密地包裹着,同她贴合处的那些温热的触感是她在这一片虚幻中唯一能够连接现实的证明。 她开始心慌,“我怎么感觉我腿越来越软了——” 就着握着的手, 周时慕将她往怀里带了带, 空出来的另一只手从后环过她盈盈一握的纤细腰身,臂弯勾住她软骨一样的身子, 兜着她更贴近自己。 她好像一块极易破碎的棉花糖, 甜糯而又软乎。 周时慕长大后就不爱吃甜的了,但这会儿却莫名怀念小时候咬棉花糖时候的滋味,一口咬下去,口腔里充斥着甜丝丝的味道的那一瞬。 那是小孩子最幸福的时候。 视线落回她的脸颊, 看她明显失焦迷离的双目,泛红的鼻头,以及贴近时候那股果酒的香气混合着她身上独特的清甜味道。 每一处, 都像是恰到好处的特意为他独家调配的、让他上瘾的棉花糖。 只是咬一口都满是幸福的棉花糖。 周时慕知道岑声声今晚喝了不少, 几乎没剩多少理智在, 不然也不会顶着这样一张纯情无辜的面庞,傻乎乎地问她自己怎么腿发软了。 他将手里包裹的小手进一步往后拉扯, 教她环抱着自己的腰,指尖攥紧腰侧的棉质衬衫。 “抓好。” 感觉到熟悉的双手环过她纤细的腰身,岑声声用力睁大眼睛,努力让自己看清楚近在咫尺的男人。可不管她如何努力, 总觉得这身形恍惚,似乎还有些重影。 “你别晃来晃去的呀?”她敛眉有些不高兴地嘟囔着, “晃的我头都晕了。” 酗酒的代价。 内心深处有股奇怪的欲望,那刻周时慕很想捏着她的耳垂冷声质问她到底喝了多少酒,下次还敢不敢这么喝了。 但是他也就只是想想,他不舍得。 棉花糖可太容易化掉了,稍稍力度不对就会留下痕迹,得小心捧着。 岑声声的酒品应该还算不错,除了面上的迟钝反应,大概就是突然的话痨。 如果没有听错的话,她现在嘴里嘟囔着的,应该是从她看不清晰的人影联想到了光的干涉和衍射,又好像到了成像原理。 实在是过分可爱,惹得周时慕莫名想要逗她。 他俯身向下,温热的唇附过来,不料身下的小人儿却在那刻突然一下侧过脑袋,唇瓣最后只擦过她的嘴角落下。 “不让亲。”岑声声皱眉,声音糯糯的,表情却是一副受了极大委屈的模样。 周时慕忍住胸腔中起伏的笑意,倒也真听她的话,他勾了下唇角,软声问她,“行,那我就这样抱着,不让你摔倒行不行?” 岑声声一下又不说话了,她的脑内CPU突然开始倒带处理周时慕刚才说过的话。 她想果然酒精是个可怕的东西,掌握人的理智,腐蚀人的大脑,她不过喝了一顿酒,现在就让她容易幻听了。 比如此时此刻,岑声声满脑子都是周时慕刚才的那句“我这里,只有你,装不下别人了。” 只有她? 但是不知为何,此刻酒精当道的脑回路里,比起这个只有,她好像还有更想知道的事。 “别人…是谁?” 别人只是个代称,当然谁也不是,周时慕无法回答她这个刁钻的角度提出的问题。 可能她也不需要周时慕回答,又或者说她现在压根没耐心等到周时慕的回答,岑声声的小脑瓜里一下子又蹦出来更多想要知道答案的问题。 那些清醒时候不敢说的话现在都无所畏惧了。 她觉得自己完全控制不住自己的嘴巴,嘴巴里仿佛有个自动编译的输出程序,它不用考虑任何后果,什么都想往外说。 “周时慕,你偷偷去沪市,居然还不告诉我,我还是从林老师他们嘴里知道你已经离开的事,我很不开心。” “下午才给我发消息,哼,迟了!我不原谅你了。” “他们说你去沪市不光是和别人谈合作,还要和人家相亲,太过分了!我还住在你家jsg里呢!” “太衰了,我和茵茵出去吃个饭,居然还能碰到你的未来联姻对象,我气到耳朵要冒火了。” 周时慕叹了口气,拇指指腹轻轻拂过她漂亮的眉骨,被她气笑了。 “周家什么时候做事情还需要出卖色相了?岑声声,你的小脑袋瓜里一天天的到底都在想什么呢?” “还未来联姻对象,岑声声,你这个帽子扣的是不是有些超前了,嗯?” 岑声声不管,不听,继续输出。 “你还说我欺负你?到底谁欺负谁啊?你从沪市一回来就那个那个我,你、你你怎么能那样啊?” 周时慕抬了下眉,问她,“我哪个哪个你了?” “你还不承认?!” “你就是亲我了!还三次!!你都不是我男朋友,你就那样!” “男朋友就让亲了?”周时慕掌心贴着她纤弱的后颈,拇指捏了捏她脖颈两侧细嫩的肌肤,甚至还没有怎么用力,白皙的皮肤上就轻易落下一道清晰的红痕。 岑声声愣了一下下,这回儿像是真的在思考这个问题。 卡顿了好几秒,她才又开口。 像是下了很大的决心,她说,“嗯,可以。” 几乎是她说“可以”的下一秒,周时慕便强势俯身,细密的吻落在她泛着水光的、一直说个不停的粉嫩双唇上。 终于,不受控制地咬了口。 “唔——” 周时慕这下很快放过她,哑声笑了声,“男朋友的权利。” 岑声声后脑勺还枕着他的掌心,嘟囔地左右晃来晃去,“你才不是!” “岑声声,你这是酒还没醒就不准备认账了,吃干抹净了就准备踹了我么?”周时慕手指撑住她左右摇晃的脖颈,“我的初吻都给你了,你现在说不想负责了?” “你怎么敢?” 某个词触发了岑声声的藏在深处的敏感点,她一下子不敢乱动了。 好一会儿,她才重又开口,声音低低的,带着股小小的努力掩藏的怨念,“那你都还没问我要不要跟你谈恋爱,谁知道你是真心想要我当女友还是只是想要包.养个便宜的女大学生。我又不是你肚子里的蛔虫,谁知道你心里真正在想什么。” 周时慕轻嗯了声。 “是我心急了。”他温柔地摸了摸岑声声顺滑柔软的长发,同她视线相对,认真问她,“我从来只想跟你谈恋爱,从来都不是什么想包.养你,不许再乱讲这个词了,别学那些没素质的人乱讲。” 岑声声被他这幅认真的语气镇住,还真就咬唇不发出一点声音了。 周时慕敛眸看着她,面上没有半分戏谑之意,“岑声声,那你要不要做我女朋友?” 小姑娘一张脸红扑扑的,可爱的很,但是她说出口的话就不是那么可爱了。 “不要。”她几乎是脱口而出。 “不要?” 软言软语哄了半天,结果张口就往他心口戳刀,周时慕被她这幅无辜模样气笑,逗弄着诱惑她,“当我女朋友有很多好处的,确定不要?” “什么好处?” “害怕我会陪你,欺负你我帮你教训回去,回家我会接你,你想要什么我都可以帮你。” 岑声声摇摇头。 “还能帮你买抢不到的哆啦A梦限量周边,还有它妹妹的,别人没有的你都能有,这也不行?” 岑声声笑了,“嗯好像这个不错。” “但是周时慕,我们为什么要谈恋爱呢?” “因为和喜欢的人在一起是一件非常幸福的事。” “可我之前谈过,没觉得很幸福。” “不一样,声声,这次会幸福,我保证。” “周时慕,你是真的喜欢我吗?可是你为什么喜欢我呢?我觉得我好像没有什么特别的优点,我——” 周时慕再次啄了下她的唇,“你不知道,在我这里你有多特别。” …… 岑声声直到第二天中午才昏昏沉沉转醒,窗外的阳光透过厚重的深色窗帘漏进来一些碎光,她迷糊地躺在床上,指腹揉了揉松软的头发。 脑袋有些些胀痛,酗酒后的反应有些大。 那些残存的片段记忆开始复苏。 “岑声声,那你要不要当我女朋友?” “不一样,岑声声,这次会幸福,我保证。” …… 岑声声羞耻地裹着被子像个蚕蛹一般在大床上滚来滚去。 门外听到动静,很快便有敲门声响起。 “醒了?” 听到熟悉的散漫声音,又想到昨晚上自己说的那些话,岑声声莫名觉得无比羞耻。 扯过被子一直盖到头顶,企图当个什么都听不见的鹌鹑。 “不说话我进来了?” 岑声声仍旧装鹌鹑。 听见他扭开门锁进来,几步走到她床边。 正准备弯腰去扯她盖在头上的被子,兜里手机响起。 周时慕看了眼来电显示,懒洋洋地接起来。 那头陆宴周兴致很不错,吆喝他一会儿悦晟见,好久没打牌手痒得很。 周时慕嗤笑了声,“哦现在还不好说,我出去玩是要审批的。” 电话那端沉默了好一会儿,陆宴周骂骂咧咧。 “我操,你特么搞什么鬼?” “京北城还能有谁管得了你这个太岁?” 周时慕哂笑了声,“你懂个屁,我有啊,我女朋友啊。” 第45章 慕我 很少有人知道, 京北最繁盛的高端私人娱乐会所悦晟,其实背后的隐藏大股东是周家老三。 陆宴周性格的关系, 也为商业合作的目的, 常好组织些聚会,喝喝酒、唱唱歌、打打牌这些纯粹的娱乐活动,地点大多数选择安排在悦晟, 完全就是出于肥水不流外人田的目的。 也因为老板们的关系好, 悦晟这边也一直为陆宴周专门保留着顶层的那间包间套房。 至于那些执着着想要挤进这圈子里的男男女女,平日里只知道这两位爷常在悦晟现身, 出于投其所好的想法, 为了能同他们攀上关系,也都多多少少愿意把聚会定在悦晟。 顶层幽长的廊道尽头,最里面隐私性最好的一处高档包间里,这会儿一阵嘈杂喧闹, 坐在包间中心黑色皮质沙发上的陆宴周低头看着手里已经被无情挂断的电话,心情复杂,半天只憋出了一个字儿, “操!” 边上抓耳挠心等着周时慕过来的几人看着陆宴周挂了电话, 齐齐追问。 “怎么说怎么说?三哥多久能到?” “真真儿急死我了, 这回儿我一定要一雪前耻,要我说上次就是三哥运气太好, 这次我一定要杀回来!” “我今儿狠话撂下了,今晚我这流水不下五十万,我绝不下场!我就不信这回儿我还能血本无归!” 陆宴周一脸一言难尽的表情。 他倒是也想赶紧把这局搭起来,奈何有人要做狗不做人了…… “我特么…”陆宴周一把将手里的手机往面前茶几上丢了去, 无语地拧了拧眉心,一副痛彻心扉的表情, 声音都已经震惊到没什么起伏了。 “别提了,还大杀四方呢!老三说他现在是有人管的人了,能不能来还得要请示了才能决定。” 一直嘈杂的房间里有那么一瞬是鸦雀无声的。 连呼吸都是齐齐憋住了一口的。 要说这京北城还能有管得了周时慕的人,这还不如说宁可相信这世上有鬼,就说他拿这当借口这可太他妈敷衍人了吧!! “三哥搁这儿开什么国际玩笑呢?”边上人有种还没喝酒就醉得很的错觉,“我幻听了?还是说这是要变天了?谁敢跟我说这还能有人管得了三哥?” “不是,三哥玩儿呢?敷衍咱们还能扯这种离谱理由啊!” “真是世风日下、人心不古,兄弟情义什么的都是虚的,这才几天没见三哥都不乐意跟我们玩儿了。” “老三是不是玩不起!!是不是怕我苦练牌技回来报仇?” 陆宴周字面意义上的扯出个微笑,“我很确定他刚才说的是他有女朋友,得先跟女朋友请示——” “卧槽?!”有半瘫在沙发上的男人惊得连手里的酒杯一时没拿稳,哐当一声都砸地上了。 “真有女朋友了?” “不可能吧,周老三断情绝爱这么些年了,多少妹妹都想让我牵个线搭个桥,我特么都说他拜了永平寺空觉大师遁入空门了,现在跟我说他铁树开花了,让我怎么跟那些妹妹们交待啊!” “再说了,老三这狗脾气,还能听女人话?” 有吃了这几天传言的瓜的人悻悻出声jsg。 “嘶,我突然想起个事儿啊,他们之前跟我说的三哥跟靳逸琛争个妹子的事儿,到底真的假的啊?” 毕竟这圈子里关于周时慕的传言从来就没断过,真真假假的,大多不过听个乐子,谁又能当真的。 京北的二代圈子就这么大,之前周时慕和靳逸琛两人间的龃龉大家也都有所耳闻,不过真要说是为了个女人,他们这群人,还真就没信。 主要是实在离谱,在他们看来,周时慕绝不会是真为了个女人上心的性子。 要说情分,周老三怕是这群人里最恣意不羁、也最薄情寡性的那个了。 大家从小一块长大,周时慕这家伙一张脸从穿开裆裤的时候就出众,多的是小姑娘前赴后继往上扑。 不记得是高二还是哪年,那会儿有个家世勉勉强强能跟周家分庭抗礼的小姑娘,不死心地一直连着追了快一个月的时间。 碍于长辈情分,周时慕虽然一早就明确表示了拒绝,但也没有说什么过分的话。 那位小姑奶奶也是越挫越勇,俨然以他对象的名义自居,聚餐时候看到周时慕多喝了几杯酒,忍不住多说了几句,“你别喝那么多酒啊。” 当时大家伙还都跟着起哄,说这还没结婚就已经管上了之类的话。 那次周时慕说什么来着。 他漫不经心放下手里的空酒杯压到桌上,眸光一下凌厉起来,冷冷地嗤笑了声,不羁桀骜到极致,“别特么闲扯,她哪位啊?” “能管得了我周时慕的人,还没出生呢!” 这么多年来,他们这些人身边的风景线一换再换,从方圆脸到锥子脸又再到方圆脸,紧跟潮流不断更新。 除了妹控属性的陆宴周身边的异性就只有个妹妹,剩下的也就只有周时慕这些年一直孤单一个人,早些年沉迷于类似赛车之类的极限运动,后来有天突然改邪归正,却又大有和他的芯片孤寡一生的架势。 所以说现在的情况是那位能降的住这尊大佛的人出生了? 今天这个热闹,他们必须得吃全了,能管得住周时慕的人,这到底是何方神圣,那不得让大家开开眼!! 大家撺掇着陆宴周再打电话催人来,特地强调今儿热闹,一定带着嫂子一起来看看。 陆宴周直接开免提又重拨回去,在场的众人全都屏息,响铃不过三四秒,对面就接起来了。 一贯的散漫语气,“有事儿赶紧说!” “带着嫂子一块儿来呗,今儿悦晟刚从泰国那空运的新鲜水果,不得请嫂子品鉴品鉴?”因为陆宴周被狗到不想开口,边上的一位乐呵呵地替大家发声。 电话那端的周时慕还真应下了。 “行儿,我得问问她。” 说完就真挂了。 大家那句“这还得问问?”的调侃压根没来及说出口。 过了不到三刻钟的时间,一众人翘首盼着的男人终于晃晃悠悠来了。包间门被推开的那瞬,房间里的人全都不约而同地停了动作,甚至有些激动地直接站起身来。 当然大家的视线不是聚在刚进门的男人身上,而是他身后。 那位帮着周时慕推开包间门的工作人员,凝神屏息目送老板进屋后,正习惯性地拉着金属圆环的门把手准备将门扣上时,无意抬眸对上一众疯狂探究的眼神。 “哎等等!后面没人了?” 突然一下被这一屋子的大佬追着问,才入职悦晟还没有几个月的年轻的工作人员心里更紧张了,舌头都跟着有些打结了。 “各位老板,没、没有人了啊。” 包间中央松松垮垮站着的男人双手随意地插着裤兜,侧身看了眼门口局促站着的工作人员,抬了抬下颌示意他可以先走了,而后等门合上后才又转过头看着面前一群看热闹的狐朋狗友。 “看魂呢?”他闲闲开口。 “嫂子呢,不是说带来给我们瞧瞧么?这怎么还藏着掖着呢?三哥你也忒不仗义了!” “诶不是,我都快整迷糊了,所以这到底是真的假的啊,该不会是三哥你故意胡诌的女朋友诓我们的吧!” “老子有必要诓人?我有女朋友这事儿很难吗?” 周时慕凉凉睨了眼,“再说了我媳妇凭什么给你们看?有事儿没事儿别特么瞎惦记!” 有真看清楚形势的人笑了声,“我算是看出来了,三哥这是在嫂子面前半点地位都没有啊?” “说这么多,不会是人家不乐意跟你来吧?” “三哥你这不不行啊,女人可不能这么瞎惯着,早晚恃宠而骄啊!” 周时慕顺势在陆宴周边上的位置坐下,随手抄起茶几上的纸巾往人扔过去。 “老子乐意,少特么挑拨。” 陆宴周给他递了杯酒,抬眸压低了声音问他,“认真的?真是她?岑声声?” 周时慕接过酒杯,只是抿唇笑笑没说话,一杯洋酒眼睛都不眨仰头饮下。 好一会儿,他才哑着声说了句,“除了她还会有谁?” 他整个人懒洋洋靠在沙发椅背上,三指捏着空了的酒杯,眯了眯眼,回想出门前的那个小姑娘。 小姑娘脸皮薄他知道,连她酒醒了不认账都预料的清清楚楚。 明明早就醒了,还偏故意扯着被子盖在头上,听着自己和陆宴周的电话结束,还能隔着被子无辜地嘟囔着什么“周时慕,你说什么女朋友呢?我怎么听不明白你?” “岑声声,酒醒了你就不认账来?”他的手才刚触到被子的上沿,被子底下藏着的小姑娘就裹着被子逃也似的往边上滚。 周时慕连忙伸长了胳膊横在被子的中端将“蚕蛹”稳住,再晚一步就得滚到床下去了。 手掌收了力道轻轻隔着被子拍了拍,“别乱动,等会儿真掉下去我可不哄。” 岑声声躲在被子里,脸红的都快烧起来了。 “你怎么还不去呀?”软绵绵的声音隔着被子传出来,带着嗡嗡的声音,还有藏不住的撒娇意味,“别让人家一直等着你啊。” 周时慕笑,不再去扯她身上裹着的被子,只问她,“真想我去?” “快点走吧、走吧、走吧。”岑声声小声的、一直不停地重复着这句,好似小和尚念经一般。 一直听不到被子外面的回应,岑声声又改了念词。 “你快出去、出去、出去,我要换衣服了呀。” 周时慕抿唇忍着笑,“好,我出去。” 竖着耳朵确认周时慕是真的出去关上了门而不是假装开关门人还留在房间里后,岑声声才终于缓慢地将自己从卷成一团的被子里放出来。 露出一颗毛茸茸乱糟糟的脑袋。 没过几分钟,她甚至还没从方才的情绪里缓和出来,就有听到周时慕在门外敲门的声音,他问,“他们说有新鲜水果,你想不想去?” 岑声声一边紧急又要往被子里钻,一边连声拒绝,“不要!你自己去!” 第46章 慕我 今儿这局组的目的终于被人记起来了, 闲聊半天后,大家伙兴冲冲地嚷嚷着赶紧要打牌。 之前一直斗志昂扬地喊着这回一定要在周时慕这儿一雪前耻的男人, 这会儿当着周时慕的面一下又收敛起来了, 倒是边上其他人看热闹不嫌事大地撺掇着他倒是赶紧上啊! 周时慕半靠着沙发靠背,面无表情地看着他们一群人推来搡去,等了会儿才慢悠悠从沙发上站起身。 仍旧是三指松松垮垮地捏着玻璃酒杯杯口, 单手插着裤兜, 弯腰将酒杯放到茶几上,好兴致地执起一旁的洋酒瓶身缓慢往杯子里倒完酒后, 拎着大半杯酒走到牌桌左侧的位置坐下。 他垂首喝了口, 才漫不经心抬眸看着围着一圈坐下的人,一副胜券在握的模样懒怠开口,“一会儿别怂就行。” 牌桌上的几位,想着输什么也不能输气势, 都跟打了鸡血一样的高亢,自信心爆棚地放着这次绝对能逆风翻盘的狠话。 不过在同周时慕斗牌这件事上,幻想向来很美妙, 但现在总是很骨感, 打牌这事儿吧, 它还真不光靠运气,还得靠脑子。 周时慕这人阴就阴在不光能清楚地掌握自己手里的牌, 还完全能猜透他们手里的筹码,在牌局心理博弈这块,他就从来没输过。 今儿也是一样的毫无悬念。 甚至都还没怎么开几局,连热身都还算不上, 之前直言今天流水不到五十万绝不下场的那位已经过早的完成了任务。 与此同时的天jsg城府苑里,岑声声抱着电脑盘坐在房间里的长毛地毯上, 一边喝着周时慕临走前给她泡的蜂蜜水,一边感慨酒精真是个神奇的东西。 抱着借酒浇愁的目的酗的酒,不出意外的喝醉,但没浇的了愁就算了还精准地腐蚀了她理智,让她变身话痨输出各种羞耻的话语就算了,还偏偏非得让她清醒后又什么都记起来了。 醉酒出丑不可怕,可怕地清楚自己出的丑还得直面。 哪怕这会儿周时慕人早就已经不在了,可岑声声的两颊热意却还是迟迟不减。她到现在还清楚地记得昨晚周时慕同她讲过的每一句话,以及她在酒精骗过大脑理智后冲动下的说的每一句话。 记得她闹得笑话,也没忘周时慕要同自己谈对象的话。 她昨晚最后冲动的勇敢了一次,其实清醒后倒也不是后悔,但就是原谅她一时还做不到像醉酒时候那般无所畏惧。 承认自己没有吃干抹净,同是也得承认她昨晚犯的蠢。 一下子和周时慕建立了亲密关系,她不后悔,但这事儿还是太过冲击,她也是真的怂到想先逃跑缓一缓再说。 抱着电脑正忙着处理数据的时候,岑声声突然接到了孙瑶给她打来的电话,闲聊间孙瑶问她是不是提前回京北了。 得到肯定回答后,孙瑶又问起岑声声这几天住在哪里,毕竟出于安全考虑,一般学校假期宿舍都是要封楼的。 问到这个问题,岑声声一下就卡壳了,哪怕是隔着屏幕她也不自觉地摸了摸鼻子,最后还是没好意思说出那个称呼,而是表述为“暂时借住在一个朋友家里。” 孙瑶在电话那头一阵感慨完后,嘻嘻笑着问岑声声能不能这两天去她家也住住。 原来是孙瑶的爸爸妈妈这次碰巧撞了行程,都忙着去外市出差了。 一个人住在家里总觉得有些难受不习惯,这会儿孙瑶一听说岑声声在京北,便撒欢打定主意邀请她去自己家里住两天。 正愁着没办法缓一缓,这下正好理由正当,岑声声当然很乐意答应。 不过想到上次她突然搬走的时候周时慕好像很不高兴,这次就算不搬只是随便带几样必需品,免得他又不高兴,岑声声想着自己也应该跟他打声招呼才对。 悦晟的顶层套间里。 一局牌结束等洗牌的间隙,周时慕接了根对面递过来的烟,刚递进嘴里,还没来得及点燃,口袋里的手机就突然开始震动起来。 边上的男人正点着打火机预备给周时慕点烟,看到他敛眉急着去摸口袋里的手机,无心随口开了句玩笑,“三哥怎么这么着急看手机呢?” 周时慕摸出手机看了眼手机屏幕,才抬眸睨了眼说话的人,转而散漫开口,“架不住我们家那位时时刻刻想着我啊。” “哦算了,跟你这种没对象的人讲是不会理解的。” 陆宴周正巧和周时慕背对背坐在另一边的牌桌上,清清楚楚听到他说的话,震的他差点没憋出一口血来。 说真的,周时慕这会儿简直活脱脱一个疯狂报复社会型的死乞白赖忙着开屏的雄孔雀,那架势就好像是要把前些年缺席的那部分都给补回来似的。 但是真的,能不能来个人告诉他,求求他清醒一点吧,他到底是哪来的自信嘲笑人家十八岁起女伴就两个月一换的的人啊!!! 一旁丝毫不觉得哪里有什么问题的男人随意抽开嘴里的烟,转而夹在手里,勾唇划开接听键。 “怎么啦?”他有些拖腔带调的意思,紧跟着这句后面的,他其实想叫声媳妇儿,但是怕被对面的岑声声毫不留情一秒挂断,到底还是生生忍住了那股冲动。 电话那端,岑声声一如既往的乖软语气,告诉他自己一会儿要出门去见一个好朋友。 “女的?”周时慕舌尖顶了下上颚,在“男的女的?”和“女的?”之间冷静地选择了后者。 岑声声没觉察他细微的心理,嗯了声,“也是我舍友。” “那你等着,我回去送你。”周时慕就要推了面前的筹码起身走人。 “不用啦!”岑声声连忙出声阻止,“可是我和她已经约好碰头的地点啦,我现在就要出门了啦。” “然后,周时慕,我今晚就不回来了哦,她爸爸妈妈都出差去了,家里一个人她有点害怕,所以我去陪她一起睡哦。” 周时慕到嘴边的那句“我一个人在家也害怕……”忍了再忍,终究没有说出口。 这会儿才反应过来,难怪她要出门一趟还能乖乖打电话告诉自己,原来是不准备回来…… 周时慕手里力道一下失了衡,直接将指间夹着的烟一下折断。 不过他面上仍旧一片清明,耐着性子哄她,“好,明天回来?” 岑声声那头,很明显犹豫着停顿了好一会儿,才小声说了句,“可是还不确定诶。” “……” “她爸妈什么时候回来?” “后天?”岑声声是真的不太确定,孙瑶好像是说的后天,但也可能是大后天。 “行。”周时慕直接替她做决定,“我后天去接你。” 周围一圈看热闹的人,看着这些年大家眼里公认的桀骜不羁的周家少爷在跟电话里的人说话的时候那股温柔到能滴水的模样,一个个眼珠都要惊得掉下来了。 还能有什么比混世魔王秒变秋田犬更让人惊到的事情呢! 这怎么也得是京北这十年来最大的奇观,谁能想到混世魔王居然也有今天。 三五调侃不断,周时慕一个也不接茬,直到晚上散场,陆宴周合着周时慕两人一并在大厅等车开出来。 看着今晚上自从接了岑声声那通电话后就一直兴致缺缺的男人,陆宴周忍不住有些幸灾乐祸地问他,“玩脱了?” 周时慕眯着眼,带了些力气紧咬着嘴里那根烟,猛吸了一口,才凉凉开口,“跑了我也得抓回来。” 陆宴周舔了舔唇,目光落在面前氤氲的烟圈里,哑声问他,“老三,你要来真的,家里知道么?” “放心。”周时慕将烟渡到两指间夹住,随意地掸了下,无比笃定,“我既然一心要她,就一定能护住她。” 这是个对他们这个圈子的人来说都挺严肃沉重的话题。 欲戴其冠必承其重的道理大家都懂。 两相沉默了会儿,倒是周时慕先开口,他说,“你的事比我麻烦的多。” 两人的眸子在昏暗的角落灯光里对视上,周时慕抬手拍了拍陆宴周的肩头,“有事儿需要我出力的别忘了说。” 看着门口车子接连已经停了下来,两人一前一后往厅外去。 才刚出了门厅的旋转玻璃门,就有两个衣着时尚光鲜的年轻姑娘上前堵住周时慕,其中一个胆子大些地直接举着微信二维码递过来,丝毫不怯场,“帅哥可以加个微信吗?” 被女生拦住要联系方式的事儿是常事儿,若是放在往日,周时慕一定是连口都懒得开,最常见的回应就是直接冷着脸绕开,半个眼神都不会给。 不过今晚他还真就很反常的没有直接黑脸走人。 “想加微信啊?”他冷怠的目光扫过面前的陌生女生,语气凉薄的很,可唇角却又压不住一瞬的笑,“不行,我女朋友不让。” 被拒后的女生又不死心地看着周时慕后边上另一位同样气质出众的男人,“那这位帅哥行吗?” 陆宴周哂笑了声,“他女朋友说不行,我也是。” 第47章 慕我 人是种非常贪心的生物, 欲壑难填这四个字在今夜周时慕的身上展现的淋漓尽致。 其实岑声声不过在天成府苑住了几天,可在周时慕这里轻易就单方面成了习惯。 再回到天成府苑, 房内迎接他的就只有一片摸不着边际的黑。 他不是不习惯黑夜的人, 以往他其实更喜欢这种黑暗的感觉,甚至回来后也不一定开灯,他的夜视能力被训练的很好, 很享受这种在昏暗环境里行动的感觉。 但经历过开门后屋子里有暖黄的灯光, 和光影下的小姑娘或意外、或讨好、或迷迷糊糊的对于他进门的那些反应后,周时慕开始上瘾, 甚至渴望更多。 在玄关处停了好一会儿, 周时慕才迟缓地抬了下手按亮了客厅的顶光灯,一瞬的光亮刺的他不自觉眯了眯眼,稍微适应了下才低头换了拖鞋进去。 去厨房冰箱取水,这几乎是他每次回家后的第一步。 深灰色的双开门冰箱面上, 比之从前jsg多了个草莓形状的冰箱贴,是岑声声第一天住过来那晚给他吃的水果糖包装袋里的赠品。被她吸在冰箱表面,美其名曰是她的谢礼之一。 周时慕无意扫过, 却意外发现今晚这下面居然多压了张便签纸。 【冰箱里有我晚上做多的水果捞哦~】 有些圆润的字体, 落字收尾的笔锋处还带着上挑的弧度, 是岑声声个人习惯性的写法。 定睛看清楚便签的那瞬,周时慕眼眸一瞬转亮, 两指捏过便签纸的一角将它抽出来,唇角如何都掩不住上扬的弧度。 指腹摩挲着便签纸的表面好一会儿,他突然心血来潮点进陆宴周的微信聊天框,舌尖顶了下上颚, 饶有兴致地拍了张照片过去。 【你知道这种便签纸一般都哪有卖的吗?】 对面机会秒回,简单一个问号。 【?】 周时慕勾唇, 拇指切换下方的功能窗改为语音,懒洋洋地录了这么句发出去。 “难道你不觉得这种纸写出来的字儿特好看么?” 顶上陆宴周的名称那一直显示对方正在输入中,过了好一会热,才就发来一句,【首先是好看,其次这又不是你写的,最后字写得好看和纸有关系?】 周时慕故作高冷地只回了【嗯。】 转而又切换到语音。 “没关系,我就是确认一下你和我的看法是不是一致,我也觉得主要还是声声写的好看。” 陆宴周要是再看不明白他的意思也不配跟周时慕这个狗这么多年的兄弟了,憋了这么多年突然开始恋爱中的男人实在是太可怕,他决定为了自身的心理健康也要临时拉黑这个狗。 他这么多年寡着突然铁树开花也完全没有什么好体谅了,反正这粮谁爱吃谁吃,反正他不吃了! 陆宴周咬着牙忿忿地点进周时慕的微信主页,一点进去,他那张突然变大的头像存在感更强,也就显得更加模糊了。 他隐约记得周时慕的这个头像是新换的,才换了还没有多久。 以前就一黑色色块,随机编码了几个白色块,虽然原本的头像也很奇怪,但总体而言很符合他的性子,无趣又冷淡。 直到最近周时慕才换的这个,更奇怪的,不过到变成了两个极端,一下子又从极致性冷淡风变成文艺生活了。 他这新头像看着像是个很随意拍的个路边广告牌一样的图,而且这构图看一眼就知道很明显不是网图。 图里的广告牌窄长形状,偏偏广告牌上的具体画面还被刻意模糊化处理了,只隐约看着广告牌里的画面布局应该是个人像为主体,人像的下方看着是几行文字。 认真瞧了这个头像,陆宴周当时那档口也只是单纯觉得莫名有些眼熟。 后来晚上回到家,还没情理完就接到了虞茵小公主的催命电话,上来就质问他为什么去年四月份那会儿他们一起去京大玩那次的照片,是不是一直没有传给她。 陆宴周还真一时没想起来自己为什么没给她传过去,大概率是那段时间太忙了没时间给她修图整理,后面又不断有新图进来,一迭代也就把这段给忘了。 问她怎么突然想起这个。 虞茵解释说她正和跟声声聊起这个话题,说等过段时间开学季,京大校园内的晚樱到时候开了,漂亮的很,到时候她一定要去找声声一起拍美美的照片。 又跟声声吐槽其自己上一次去的时候,陆宴周给她拍的那些照片,直男拍照水平,她大多很不满,这次要是再去一定要找个专门的摄影师。 岑声声很好奇上次她拍成什么样子了,可虞茵在自己手机上找半天也没翻到这才想起来一定是陆宴周压根没发给她。 去年四月份,为庆贺京大一百二十年校庆,周、陆两家联合出资给京大设立了个校级励志奖学金,周时慕和陆宴周两人齐齐被安排代表家里长辈去京大出席捐赠签约仪式。 那天恰好虞茵也没工作,想着自己都有很长一段时间没有进过京大了,这次正好跟着,一起去参京大校园里逛逛。 这会儿虞茵突然想起来找他要照片,陆宴周去了书房打开电脑,登录自己专门为虞茵建的个生活相册的云盘,日期划到去年四月份,发现十六号那天,确实拍了很多她在京大的照片。 陆宴周拖过一旁的办公椅坐下,顺手拿过电脑桌旁的防蓝光眼镜带上,点开大图往后浏览,想着挑几张满意的给她发过去。 这期图片多是虞茵在京大各大知名建筑物前的打卡式合影,非常标准的游客照。陆宴周单手撑着脸,随意滑动着鼠标滚轮,浏览的过程中意外在虞茵的某张照片里发现了熟悉的广告牌。 一样的窄长形状,一样的上面人像下面文字的布局。 因为这张画面的重心是虞茵,所以图里的作为远处背景板的广告牌也同样看不太清楚,陆宴周脖子朝前撑了撑,立刻将这张图放大到最大。 基本上确认无疑。 即便画面的清晰度不够,但比起周时慕那张故意模糊化处理的照片,足够能看出更多的重要信息来。 原来是京大的学年优秀学生的荣誉展榜。 虞茵的这张照片里当做背景入镜的是个平头的男生,显然不是周时慕头像的那张。 那么周时慕拍的另一张京大学生的学年优秀学生荣誉榜里的人,又能是谁呢? 他们认识的京大在校生里,还能有谁? 故事到这里已经很清楚了。 陆宴周一下子将所有线索串到了一起,大概猜出来个基本的故事梗概来。不过有件事他现在还完全想不明白,周时慕为什么会在那样的情况下拍了岑声声的一张照片。 以他对周时慕的了解,周时慕绝对不是那种能突然提的起兴致对着广告牌上不认识的人就随便拍照的,更何况还是个陌生妹子。 除非他认识岑声声的时间,一定比那时候在广告牌上看到的还要早,熟人才会引起他的注意力。 可是怎么可能呢?那个时候,甚至连靳逸琛都还不认识岑声声,周时慕又怎么可能。 — 岑声声傍晚和周时慕说了要出去的事儿后,其实并没有马上离开,她洗完挂在自己住的那间卧室的阳台上的内衣还没有彻底干。 总不能她不在的时间这些就那么大喇喇地挂在阳台上,她着急把它们收拾起来,只能又丢进烘干机里烘干。 等待的这段时间,她顺便外卖点了些时令水果,在家里做了水果捞,多余的部分装进密封盒里放在冰箱里,并给周时慕留了便条。 直到做完这些后,确定她不住在这里的几天她的那间卧室里没有什么不能示人的东西后才匆匆忙忙出门。 和孙瑶在约定的地方汇合后,两人先一起去了餐厅吃饭,岑声声将自制的水果捞拿出来同孙瑶一起分享。 两人同一边坐在椅子上等着上菜的功夫,岑声声靠在孙瑶的肩头,两人一边吃着面前的水果捞,一边各自刷着手机朋友圈。 “声声,你看到楚莹刚发的这条朋友圈的没?怎么感觉有股子阴阳怪气的意思。”孙瑶皱着眉,一边嚼水果一边嘟囔道。 岑声声没抬头,嗯了声也点进朋友圈,看了眼刷新没有看到,又回到通讯录里点进楚莹的主页朋友圈,拉了下没看到,她这里显示的最新一条还是一个星期前的一张景色照。 “我没看到啊?”她将手机画面朝着孙瑶扬了扬。 孙瑶分过视线扫了眼,一下精神了,“不是,她是不是屏蔽了你啊?” 岑声声坐直了身子,有些莫名其妙,她好像并没有的罪过楚莹,楚莹为什么发个朋友圈还要专门屏蔽她呢。 孙瑶将自己手机里看到的那条朋友圈递给岑声声看。 【说实话真的佩服某些女生,表面一副清纯玉女的模样,背地里不知道能浪成什么样子,活脱脱一副欲女样儿。咱也不敢说什么,谁让人家有一张妈生脸呢,迷死人不偿命呢。】 “这也不知道是在内涵谁啊?”孙瑶啧了啧嘴,“不过她嘴别人自己最好也看看自己摘得干不干净吧……她因为个富二代就踹了多年男友又高贵到哪里去啊……” 岑声声抿唇,也觉得楚莹好像确实有些双标了些。 再说了就算有什么,有本事当面说开也行啊,搞这么背后朋友圈里阴阳怪气一通jsg倒是有些没意思了。 当时她俩都只是对楚莹发的这条朋友圈不敢苟同,岑声声一时并没有将楚莹为什么这条朋友圈屏蔽了她放在心上。 直到第二天,这事儿才终于有了解释。 第二天下午,因为林哲辉的召唤,岑声声带着处理好的数据结果打车去了云翎同林哲辉讨论。 她到的时候林哲辉正在样品测试间,岑声声便直接往测试间去了。 进去后,看到林哲辉和其他几个同事正在对他们这段时间不断验证的芯片植入便携做功能测试。 岑声声在一旁看着他们对照既定功能一项一项的进行检测,检测结果和响应时间都比较让大家满意。 一遍检测结束后,林哲辉过来,在岑声声边上坐下。 “声声应该是第一次来产线车间看到这种画面吧?”林哲辉一边拧杯子一边顺口问她。 岑声声点点头,“有点惊喜,之前一直在芯片那边做数据处理,第一次到这里看到芯片和现实生活产生联系,好像终于看到它到底有什么用途了那种。” 林哲辉点头应了声。 “很正常,预研工作比起工程化来说,总是无聊了些,甚至大多数情况下还会被认为是悬浮、没有意义、无用功。” “所以说,能沉得下心做研究的人来讲,需要面对更多的失败,可能研究了很久的心血被证实毫无应用价值,这个过程很折磨。真的是更不容易。” 岑声声很认真地点了点头,她很长一段时间处在这样的困惑里。 这也是为什么她一直没有想好自己以后到底要做什么,她又到底应不应该继续读博,在现在这个方向上更精更钻一些。 她第一次在林哲辉面前,说出了自己内心深处的困惑,“我其实一直也很困惑,我读研这么久以来,做的东西到底有什么用,还是说只是空中楼阁,雕的好看。” 林哲辉摇了摇头。 “声声,你知道我们为什么执着于用你的测试方案用在光电转换性能测试这块吗?”林哲辉说着这些,眼神里都有光,“我们国家在芯片的性能这块一直和西方国家有着很大的差距,精度和反馈速度对于我们来说至关重要。” “你知道吗,同样达到这款手环性能的芯片在西方要卖出比我们成本高大几百倍的价格,作为最应该检测的需求受众,我们国家的这些中老年人群,很多人根本无法负担。” “但是声声,因为你的方案支撑我们这款芯片的性能提升,就能让我们在这场价格战中打个漂亮的翻身仗。” “商人赚钱是必然的,但从不功利的角度来讲,我们能够做出来,能够打破西方的价格垄断,为国内很多需要用到它却无法负担得起它的人群提供了一个可能。” “这不光是对云翎而言,对我们整个国家,都是一种划时代意义的胜利。” 林哲辉微笑着拍了拍岑声声的肩膀,“声声,你在做的事,真的是非常非常有意义的事。” “科技的意义不光是能够看得到的工程化的应用,更离不开背后预研人员的反复试错和提供可能。” 岑声声心里有股劲儿,在这刻好像终于有了落脚点。 虽然这话说出来有些矫情,但莫名的,她确实在这刻,突然想通了她为什么要读研这件事。 她无比迫切地、热烈渴望地继续进行着有意义的、能够让人生更有厚度的事。 这股情绪还未完全消散,孙瑶突然打来了电话。 岑声声和林哲辉说了声抱歉,小跑着出了测试间,去门外的走廊里接起电话。 电话一接通,孙瑶就着急地问她,“声声,我给你微信发的链接你看了吗?” 岑声声一头雾水。 “出什么事了吗?” 孙瑶急的都要哭了,“我说不出口,声声,你先看,我还在帮你找人联系论坛管理员,现在还没开学,好多关系根本联系不上。” 挂了电话,岑声声点进同孙瑶的微信对话框,十五分钟前,她给自己转了条京大校内论坛的贴子。 标题名就很刺激。 【扒一扒通信学院那个靠脸和身子睡了一圈换来一切的宅男女神】 第48章 慕我 京大的校内论坛, 几乎是每个来京大报道的学生的第一课,热度一向很高。 新生可以在这里查询到几乎任何新人会遇到的麻烦, 诸如如何选课、如何给水卡划钱、校园内哪家水果店是公认的质优价廉、校卡丢了要去哪里补办…… 只要你能遇到的, 前辈们一定都遇到过,那就一定能在这里搜索到答案。 而对于老生而言,刷校内论坛除了给新生解惑外, 最大的作用就是各种八卦、乐子聚集地。 【扒一扒通信学院那个靠脸和身子睡了一圈换来一切的宅男女神】这个贴子的发帖人一定是十分了解这点的, 所以才会选在现在这个时候,快要开学但还没有开学的这个时间点。 因为快要开学, 各种问题贴子齐飞, 最是流量聚集的时候,而正是因为还没有开学,所以想要及时联系上论坛的管理人员就变得相对困难的很。 这个贴子发出来,就是为了要能够高高地飘在首页, 而不会被及时删帖。 看到标题,岑声声就大概能够猜到里面具体要说些什么,在点开还是不点开之间犹豫了一瞬, 最终还是勇敢地点了进来。 逃避不是解决问题的办法, 她不是第一次经历过所谓的“□□羞辱”的时候了, 上一次她懦弱地逃避了,这一次她总不能还想着让时间解决问题。 贴子的主楼, 贴主一连列举了好多条“罪证”。 【不是想恶意挂人,就是单纯地跟大家分享一下我这几天听到些八卦消息,大家一起看个乐子。 首先承认“女神”她确实有一副好皮囊,不然也不会有资本换得到想要的东西。 我就用A代称她吧。A之前谈了个男朋友B, 巨富的那种,家里还背景很深的那种, 不过其实你们懂得,B这种家世来说,更合适的说法其实是包.养。 其实B一直有个白月光女朋友,A之所以能够搭上B这条大船,无非是因为B的白月光,白月光是家世匹配的标准白富美,为了追求事业临时出国了一段时间,结果A就以为自己完全取代地B的白月光,后来白月光回来了,B就很自然对A没那么上心了。 结果!!重点来了,A的骚操作你们根本想象不到。其实她早就在背后偷偷布局了。在B他们这个圈子里,还有个顶级大佬,我就叫他C吧。因为B的缘故,A经常在一些场合里碰到C,你们一定猜不到,她居然就靠着这些接触,暗地里又偷偷爬上了C的床!!! 可怜大佬C太单纯,居然还真就被她的狐媚伎俩给蒙蔽了,真就信了她表面上的那副清纯小白花的人设,受她蛊惑,还觉得她是真的在B那里受了委屈,为了A还教训了B一顿。 我估计吧,大佬C就是太自信周围没有人敢骗他,不屑去查A的背景,其实只要他稍微查一查,就一定能看清楚她的狐狸尾巴。 总之别问我这个事到底真的假的,你们自己心里琢磨就行,我只能说我只说我亲眼看到的东西,其他的懂的都懂。】 底下很快有人跟帖。 【先不评判真假,我就是单纯感觉楼主好像跟A有仇的样子,字字句句都好恨啊?怎么感觉好爱男啊,都是A的错,男宝全都隐身了?】 【楼上加一,楼主知道的这么清楚,该不会是也喜欢B或者C吧?】 【哈哈哈,楼上大哥二哥你们别上来就这样,我还想看楼主爆更多的料,你俩别把楼主吓跑了……】 顶贴的人多了,风向也跟着变化。 【哇刺激,不过我估计大佬C也就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罢了,A这种对大佬来说就是便宜那啥杯而已,图个床上爽罢了,过段时间腻了不就踹了。】 【B、C不评价,全程我只怜爱白富美大小姐,人美家世好还有事业心,完全不恋爱脑,为了事业果断出国,回来后B又滚回来跪舔,飒爽大女主人设罢了。】 【朕的皇家翻译呢,快点帮我翻译出来A等于什么啊???】 …… 一段顶贴后,楼主再次现身。 【哦还忘记说了,A的事业不光在校外,校内也不差呢,我们周围人都知道A的导师对她特别好,完全可以说是偏心的程度。 A不过jsg是个硕士,你们敢信她手里一作SCI已经6篇了吗??我靠就是博士也不一定能两年半发这么多篇吧,而且还不是水刊,就说她导师得多努力了…… 年年都拿奖学金,一拿还拿最高奖,这待遇,普通人想都不敢想好吗…… 大家也都知道导师平时有多忙,但是A的导师不一样哦,百忙之中还会开车载着她,就单独两个人哦一起出去吃饭,吃饭完了之后能干嘛呢?大家尽情发挥想象吧! PS:A的导师的老婆生娃没多久了,搞不好还是孕期出轨哦呵呵呵呵……】 …… 因为孕期出轨这个词刺激了很多吃瓜人,一下子热度激增。 紧接着,最开始那几个嚷嚷着让楼主爆更多的料的几个号突然开始讲风向彻底拉向扒出A到底是谁来。 【通信学院这个范围已经很小了……】 【em……如果要说单独坐导师的车的话,我还真当看到过,亲眼。不巧那个女生还真就是通信学院的……】 【我去,楼上说的是谁?我心里也有答案,我们对一下答案。】 【名字是ABB式的,我的这个。】 【靠,我也是……】 【说实话,她确实长得很好看,看上去好清纯无辜不做作,但是看看她做的这些事吧,可真是人不可貌相。】 【不是你们都在说谁啊,救救孩子,一直解码不出来我好急啊!!!】 【额,楼上的兄弟不是我们院的吧,我们院的一眼就看出来是是谁了,太有名了这位。】 【偷偷告诉你,去翻去年的年度优秀学生荣誉榜,条件已经这么多了,你直接带入求A就行。不用谢我。】 …… 岑声声划过这些,她名字这三个字,说不说已经没有任何意义了,也有人将去年的年度优秀硕士生的名单贴出来了,大家默契地没有明确地把她着三个字说出来,但谁心里都清楚。 无非就是责任规避罢了。 里面也有很多站出来指责楼主和看热闹的人,但在这个匿名的网络世界里,就有这么一件非常难以理解、极其可笑的事情。 指责的人、放瓜的人、造谣的人,不需要提供证据,光只是嘴皮一张,那些我听说、我看见、我猜、我记得、我以为之类的开口,就能织一张弥天大网,宣判她的死刑,以□□羞辱的方式将她直接钉在耻辱柱上。 而那些提出反对意见的,提出质疑的人,却反倒被要求摆出证据。 不管你提什么,回怼你需要一句【你说我造谣?你有证据吗?】 这年头,造谣的不需要证据,但辟谣需要百分百的证据。 在这个匿名的网络世界里,什么?你说你是受害人?不好意思,请你摆出证据证明自己的清白。 岑声声倚着走廊的墙壁上,忽而想起大三那年隋思远的事。 他的父母质问她如果你没有故意勾引我儿子,我儿子能对你做出这样的事儿?我儿子还不满十八岁,你呢? …… 岑声声已经屈服过一次,她选择了沉默和逃避。 她甚至都不敢将事情同外婆讲,她怕外婆因为自己伤心难过,她必须得考虑到外婆的年龄。 倘若她有能够依靠的父母,她一定会勇敢地将这事儿说出来,委屈地扑进爸爸妈妈的怀里,安心地看着爸爸妈妈护着自己。 但是她不能,她没有依靠,她更需要成为外婆的依靠。 岑声声捏着手机半蹲在墙角。 在空无一人的走廊尽头,很无助地哭出了声,她也想要坚强,但容她先委屈地哭一通,好让她能够在泪水中蓄积起重新站起来的勇气。 这次,她绝不逃避了,什么狗屁□□羞辱,她没做过的事情,她一件都不会认。 哭到崩溃前,孙瑶再次打来了电话。 “声声,你快看论坛!” 电话紧接着挂断,岑声声也在孙瑶的这通电话一下子打断了她沉浸的委屈情绪。看吧天永远不会真正塌下来,也永远有人无条件相信她。 京大的论坛从未遇过的bug,极具针对性的bug。 向来匿名的论坛里,只有高高飘在首页的那条,点进去全员都被迫变成了实名制,学院加姓名,一个不少。 贴主身份很明确:通信学院楚莹。 跟帖带节奏的人,岑声声一眼扫过去,全都是平日里跟楚莹关系交好的姐妹团。 贴子的最后,是最新的一条跟帖。 账号主是管理员。 管理员一分钟前留言: 【匿名不是你张口就来的遮羞布,成年人总需要对自己说出口的话负责任,总有人有的是办法能扯下你脸上蒙着的层层面具,网暴无辜受害者不该成为京大人获取快感的方式。 抱歉以黑了你们论坛管理员的身份出现在这里,我就是通信学院楚莹同学口中的C。 我要向A同学道歉,抱歉因为我过火的追求给你带来的困扰。我的确是在A同学和B分手后,对A同学做出了追求的行为,并有主观刻意散播她是我女朋友的言论。 但实际上直到此时此刻,她仍旧没有接受我的追求。 事实就是一切确实是我单方面的追求,我提出了她能否做我女朋友的请求,但她尚没有给我肯定的答复。 现在我将我个人做的事情坦白,只希望给带来困扰的A同学能够原谅我一时的冲动。】 第49章 慕我 周时慕下午和渠道商在三环一家环境不错的棋牌室约见聊合作, 中途去了趟洗手间,穿过大堂再往包间回去时, 无心睨了眼大堂边上靠角落里的一桌人里, 一正眉飞色舞地吹嘘着的男人,好像有些面熟。 如果没记错的话,好像是叫刘建, 一不学无术的富二代, 平时场子里见着最是会玩。他父亲有段时间为了临市郊区一块荒地的参与开发求到周家这来好一阵子。 快走近时候隐约听着谈话内容里有提到自己,周时慕原本也并没准备停脚, 都已经路过他们这桌就要往包间去的那刻, 突兀听到了[岑声声]三个字。 凝神听清楚对方到底说了什么,周时慕敛眸退了回去,居高临下地看着长条软凳上坐着的男人,面上挂着浅淡的笑意, “你刚才说什么?我没听清。要不你再说一遍?” 刘建刚才一直兴奋地跟在座的几个狐朋狗友吹嘘着自己新交的女朋友多么漂亮又有能力,最重要还是京大的高材生,马上还要硕士毕业了。 比起他哥那个电影学院出身的老婆, 前段时间还因为直播写错了金主爸爸的品牌名字才上过热搜, 自己手里这个, 可是各方面碾压的程度。 坐着的这一圈人,一群不学无术的富二代, 多是如果单靠自己能力在国内连大学都考不上的垃圾水平,一个个出钱出国镀了层金,回来倒是个个全都成了海龟精英。 不过也确实因为没什么真才实学,饶是包装过一番也天然对着像京大这样Top级的大学存着些许羡慕和敬畏心。 刘建炫耀自己谈了个京大的妹子, 因为一桌坐着的几人不信,他还特意将手机里那张京大通信学院即将毕业的23届硕士生大合照拿出来给朋友看。 一脸得意地指着楚莹炫耀她多漂亮。 大家伙也心里清楚刘建的性子, 早就玩废了,根本不是能在一个人身上定的下来的性格,不过是因为看中女方京大的这块牌子,有书卷气,图一时新鲜,还更多的是为了压一头处处比自己受宠的哥哥。 几人凑过头,一并看着刘建手里的照片。还真不是拆台,其中一人就只是真心地随口一问。 “诶不过我看着这个站在中间的女生明显才叫漂亮啊!刘哥你怎么不追这个?我觉得比你手里这个好看高级多了,顶级清纯小白花,看上去和别人根本不是一个次元的一样。” 刘建看了眼对方手指停留的位置,有些嫌弃地摇了摇头。 “啧,你们不知道内情,这位啊可不是个什么省油的灯,之前一直被琛哥包着,最近才刚踩着琛哥又爬上了三哥的床,说白了就一靠卖肉换钱的外围罢了。” “说实话这还不如我那嫂子呢,人家好歹十八岁刚□□就一直跟着我哥了,也没跟过别人。她这种破鞋给我我都嫌丢人,我可不想给人接盘,咱也不知道三哥到底怎么想的,要找个比她更漂亮的不是多的是。” “我还听人说三哥最近竟然着迷的很,估计那什么功夫相当到家,不然也不会连三哥这样jsg的人都这么迷她,肯定是有点水平的。” 因为刘建提到了周时慕的名头,还一副比周时慕更清醒的架势,或多或少里仿佛还有种想要指挥周时慕做人的意思,在场的人全都面面相觑。 毕竟是对他们而言几乎没资格见过的大人物,也就是钻破脑袋打听也只能只言片语地掌握这位爷的种种事迹。 “刘哥,你连三哥的事儿都知道的这么清楚啊?所以说这美女现在是真跟着三哥吗?” 那或许说不定从她出手还能搭上三哥的线呢? 刘建却没意识到对方心里所想,只以为他们是不信自己,是怀疑自己因为追不到岑声声才说的这种话。 “诶你们还真别不信,这女的真名叫岑声声。喏,正好给你们看看,我女朋友她们京大的校内论坛上这会儿正集体扒皮她呢!” “这女的不光卖肉,还当三儿呢,说是跟她导师还有一腿,我女朋友刚给我截的她们校内论坛里的图,浪荡的很,都不知道跟多少人睡过了!” “你刚才说什么?我没听清。要不你再说一遍?” 看到眼前突兀从天而降一般的男人,凌厉的一张脸,面上还挂着笑意,眼里却满是冷意,刘建被这一场面吓得腾的一下站起身来。 “三、三哥?!您、您怎么在这?能在这碰到您,好巧啊。” 周时慕站着没动,只极轻微地挑了下眉,微笑着继续垂眸看着刘建,也没说话,但显然在压着最后的耐性等他说点有用的。 刘建就这一会儿的功夫,吓得贴身的衣物都有些汗涔涔的了,他不自然地抹了把额头,下意识矢口否认,“没、没说什么。刚嘴瓢了下,什么也没说,三哥您是不是听错了。” “是么?”冷冽的声音像淬毒一般,顷刻化作一把尖刀就要抵住他的喉咙那样,刘建连呼吸都变得小心翼翼。 周时慕哂笑了声,面上仍旧清清淡淡的,垂首慢条斯理地摸出了外套口袋里的一双手套,缓慢套上。 他嫌一会儿要脏了手。 刘建还在桌边站着,看着周时慕漫不经心地突兀带上了手套,瑟瑟发抖地跟着陪笑,一时还搞不清楚周时慕这是想要做什么。 不过没有给他太长的时间思考,周时慕下一秒就直白地告诉了他答案。 猛而重的一拳砸过脸,带着劲道的拳风,周时慕连身形都没动,光只是挥了下手腕。 周时慕被训练了这么多年,他这一拳的力道绝对不小,刘建条件反射地捂了鼻子,还没反应过来,紧跟着连鼻血也滚了下来。 周时慕上前一步,人一直卡在卡座里多没意思。 他抬手拎着人往外面空间大些走道站了站,刘建就像个被抓的小鸡仔似的,晃晃荡荡地被周时慕一只手拖得推来搡去,半点不敢多言。 “提我的女朋友,你他妈也配?少他妈给老子造这种谣。” 说完仍旧觉得不爽,虽是大庭广众,周时慕也没忍,又是恶狠狠地一脚踹出去,刘建整个人都因为惯性往后滑出去好几步。 极度恐惧之下,刘建腿软到直接跪瘫着的地上,周时慕黑着脸走两步上前,在他面前站定,弯下腰,手掌力道不减地拍了拍他的脸,伴着鼻子里留下的血。 他皱眉,嫌弃地抹在刘建的脸上,冷声开口再问,“你刚才说什么截图?” 周围人都知晓了面前的男人是谁,一个个呆在原地,别说上前拉架了,连大气都不敢喘。刘建抖抖霍霍地想要站起来把手机递过来给周时慕看。 周时慕皱眉补了一脚,“让你起来了?” 刘建忙跪回原处,颤着手将手机屏幕点亮,双手举过头顶将手机里的画面给周时慕看。 周时慕扫过他手里这张截图画面,周身一瞬气压降到冰点,“什么时候的事?” “就、就现在。”刘建连头都不敢抬,连忙回声。 周时慕直起身,瞥了眼那几个屏息看热闹的人,凉凉开口,“有谁带电脑了?” 其中一个穿灰毛衣的男人忙不迭举手,“三哥,我有,我是林子餐饮林石生的儿子,我叫林子言。” 这场合虽不太妙,但难得有机会接触到周时慕,他必须抓住机会介绍自己。 不过周时慕只是淡淡嗯了声,似乎并没有对他的自我介绍留意。 “打开。” 丢下一旁的刘建,周时慕走两步上前,垂眸看了眼卡座边,围着卡座做了一圈的人立马全部知趣儿地起身离开卡座,只提供电脑的林子言在靠近卡座的位置站着,等着周时慕的安排。 周时慕在卡座上坐下,仍旧带着手套的食指点了下键盘,“什么配置?” 林子言连忙介绍。 周时慕也不知到底听还是没听,不知点按了什么,电脑屏幕一瞬转进黑色的底层编码界面,他双指快速地在键盘上敲击着,一串串代码急速地在屏幕上跑过。 “林子言是吧?”周时慕眼皮都没抬,视线仍专注地落在眼前的电脑屏幕上,“带他去医院看看,别让我再看见他,下回我见他一次,打他一次。” 匿名论坛只这个贴子被改了显示方式,以及最后的那段“管理员”留言,岑声声知道这是周时慕又一次替她撑腰。 感动或者感谢的话现在来不及讲,不过不能止于此,她早就决定好了,这一次,她不会再逃避了。 抹干眼泪,岑声声冷静地看着贴子里所有被迫实名制的人员名单,手机截屏保留所有证据,上网查询遇到这种情况应该如何,第一步是去报警,紧接着便是向法院起诉楚莹诽谤。 她一步一步,一个都不会落下。 明确自己要做的事情,她反倒情绪稳定的很,去洗手间洗了把脸,确认自己面上没什么问题后,她甚至再次回到了测试间继续同林哲辉讨论工作。 太过投入,甚至都没有听到身后的房门被大力拉开的声音。 是林哲辉先反应过来,抬眼看着刚进门的男人,面色紧绷,周身带着少有的不冷静。 下一秒,他快步上前,一手拉起仍旧背对着自己躬身趴在工作台的小姑娘,强势将人紧紧压进怀里。 那刻,整个测试间的所有人:?? 第50章 慕我 周时慕已经有很多年没有现在这般心浮气躁了。 其实远不是他面上表现出来的那般冷静, 如果不是在公众场合,刘建必定要为他刚才出口的话付出更为沉重的代价, 尤其是还发现了发帖人是他的女朋友的事实, 这个连带责任他摘不干净。 论坛上的澄清只能算个通知的开始,对于在论坛上造谣生事的那些渣滓,周时慕做不到心慈手软, 这些今日欺负了岑声声的人, 他一个都不会放过。 他有压不住的火气无处发泄,但现在更重要的事是先找到岑声声, 周时慕不知道岑声声知不知道这个事, 又会怎么面对这个事。 她那么自尊骄矜的一个小姑娘,周时慕根本不敢想她要是看了帖子里那些不堪入目的文字该有多无助。 车子疾驰回云翎的路上,周时慕第一次发觉自己也有无力的时候,以前从未困扰过他的那些现在轻而易举能够影响他的情绪。 脑子里不受控制地想到那些过往的社会新闻悲剧, 不止一起年轻又充满活力的生命却因为被网络上匿名的恶意造谣网暴而心理出了问题,最后不堪重负到要轻生结局的新闻让他心有余悸。 哪怕理智上知道他完全可控当下的局面,贴子的事也只会在京大内部结束, 绝不会允许它进一步扩散。 何况岑声声也从来只是面上看着柔柔弱弱, 实际上最是坚韧不拔的性子, 她绝不会被这种拿不上台面的垃圾事情打垮。 可架不住他现在情绪上头,关于她, 周时慕一点都不敢冒险。他也不得不害怕,不确定她是安稳的,不把她护在自己眼皮子底下,他真的放不下心。 他也抱着侥幸的心理希望岑声声或许还不知道这件事, 可转念一想又觉得自欺欺人,他看到的时候那帖子都翻了快二十页了, 这热度又怎么会没有京大的同学通知岑声声。 回去路上,周时慕尽量维持地平和的语气,假装不经意地给岑声声打了电话,留意着她说话的语气,试探地问她现在人在哪里,又在干什么事情。 电话那端传来的岑jsg声声的声音,似乎听上去一片平静,车内蓝牙音响放大了她的声音细节,甚至还捕捉到了她那细微的一声笑意,她说正在测试间和林老师一起干活,空着的时间和林老师还聊了会儿天,感觉受益匪浅。 电话挂断前,周时慕不自觉连着叫了好几次“声声。” 岑声声在电话那端无奈地应了一声,“周时慕。”她稍稍压低了声音,“林老师还在等我诶,我真的得回去继续干活了,你要是没有事的话我就挂电话了哦。” 周时慕意识到自己失态,调整了下才沉声开口。 “声声。”他语气郑重,“我一会儿有个事情得当面跟你说,电话里说不清,你等我,我很快去找你。” 岑声声怎么会猜不到他想要说什么。 这件事也确实不适合在电话里三言两句讲完,她应声点头,语气也很轻快自然,“嗯,我没走呢,你不用着急过来,我们晚点见吧。” — 直到确认将温软的身体紧紧压进怀里,这刻周时慕才觉得心里那股持续了一路的虚空害怕的情绪终于消散开来,但大脑清醒的同时他也意识到了自己的举动的确是冲动了。 像他在论坛里回应的那般,小姑娘尚且没有明确地回应过自己,而且她也一直很介意被公司的同事发现自己同她有什么关系,她说过她不想被误会。 怀里的脑袋艰难地转了个面,周时慕立刻后怕地松了手上的力道。 做好了被岑声声一把推开或者更严重的反抗的准备,周时慕以为岑声声会生气地推开他,冷淡地否认她与自己的关系。 但,今天她却没有。 素面朝天的小姑娘被迫仰头,微红着脸,连耳尖都是粉粉的,掩不住有些慌乱的情绪,她小碎步朝后退了几步,一瞬抽离他温热的怀抱。 她面上表情维持的算得上镇定,只是语气不经意间有些嗔怪意味,声音不高不低,她说,“周时慕,这里是公共场合,你注意些影响呀。” 听着是埋怨,是不满。 不过那瞬周时慕的第一反应竟然是,这好像是第一次,她居然没有否认。 测试间里,早被眼前的局面惊到目瞪口呆的几人哪里还看不懂当下的局势,一个个都特知趣儿地起身为大老板腾地儿。 强憋着笑意走到门口,林哲辉最后贴心地帮忙带上门的同时,还不忘对着里面的两人竖了下大拇指,“老大,声声,你俩这保密工作也做的太好了吧??居然能瞒得住我们的火眼金睛!” 周时慕早习惯了别人的调侃,坦然的很,甚至因为岑声声的反应内心有些黑暗的暗爽情绪,面上完全是一副少管闲事的散漫表情,倒是面皮薄的小姑娘终究受不住调侃,不好意思地抬手捂着脸,什么话也说不出口了。 等门彻底关上,测试间里终于只剩下他们两人。 周围除了仪器风扇运作的声音,安静的可怕。 视线终于相对的那一刻,完全不需要再开口,两人都从对方的眼神里读到了想要说的话。 可也经不住一直这样对视着,岑声声再次抬手挡住视线,想要避开周时慕毫不掩饰的直白视线。 周时慕垂眸看着眼前无处躲藏的小姑娘,强势地抓过她再次捂住自己脸的两手细弱手腕,拉着人踉踉跄跄重又回到自己怀里。 再恶劣地稍加了些力道,强行将她的两只小手从面上扯下,周时慕认真地扫过她的双眸,站的离得更近些,细微看还是能发现她的眼眶微微有些泛红,眼皮也已经有些轻微肿意。 “哭了?”周时慕改为双手托着她精巧的下巴,大拇指指腹力道极轻,小心翼翼地抹过她带着湿意的眼尾,声音不自觉夹了些涩意。 岑声声眼尾垂下,长卷的睫毛不自觉眨了眨。 她本以为自己早做好了情绪调节,却没曾想到光只是周时慕的这一句问话,她就一下子溃不成军。 明明就简简单单两个字,岑声声却听出了无尽的撑腰和安全感,那股努力藏起来的委屈劲儿好像一下子又突然冒了上来。 还是有些包袱在的,岑声声其实并不想要在周时慕面前哭鼻子,强行绷直了唇角,她强忍着鼻子的酸意,缓缓摇了摇头,“没有。” 哪里有那么好的演技,带着哭腔的声音轻易就出卖了她。 周时慕将她这幅强装的表情尽收眼里,沉沉叹了口气,温热的掌心压着她的后脑勺将人紧紧拥进怀里,一张素丽的脸蛋紧贴着他的胸膛。 她小小的一只,完全拢在自己的怀里,瘦弱到他一只胳膊就能将轻易人抱起来。 “声声,可以哭的。” “没关系,在我这里你可以一直是小朋友,可以不用装坚强。” 贴着周时慕胸膛的耳朵更先听到他喟叹的声音,那股委屈的情绪终于在那瞬飙到了峰值,岑声声缓缓抬起手,两只一起,第一次主动环住了周时慕健壮的腰身。 改为整个脸埋进周时慕的怀里,情绪失控的有些肆无忌惮了,也就完全错过了环住的腰身那顷刻的僵硬。 没有人生来就要伪装坚强,岑声声也曾是个恃宠而骄的任性小朋友,在外婆还能够轻易举着抱起她的时候。 外婆永远无条件地站在她身后,是她人生路上启明灯,她不管遇到什么问题,总会第一时间想到外婆的怀抱。 可时光无情,扯着她急速成长的同时,也一步步偷走外婆的力量,压弯她的脊背,染白她的青丝。 终于有一天,不再是她哭唧唧地抱着错题集问外婆为什么这题算错了,而是外婆需要带上老花镜,皱着眉拿着智能手机问她,要怎么样才能在微信上给她打视频通话。 “在我这里你可以一直是小朋友。” 这刻是岑声声意识到自己需要成为外婆的依靠后,第一次真正意义上的主动打破心理防线。 她也不想一直伪装坚强,也想偶尔做回一个刚刚才满二十四岁的小女生。 一个允许迷惘、允许犯错、允许害怕、允许不知所措、允许示弱的小姑娘。 一直以来她都很要强,不是因为她喜欢独自扛下所有,只是因为清楚地知道这个世界上她没有可以依靠的人,她必须什么都得自己来扛。 只是现在,突然有人告诉她,“岑声声,我是不是说过,你有委屈要跟我讲。” “岑声声,你也不必永远坚强。” 更加幸运的是,他的确,此刻值得相信。 那她是不是也可以,任性那么一次? 感觉到胸前的湿意,周时慕大掌缓缓地抚过岑声声乖顺的长发,听着她小声的啜泣声,哄小孩一样一下一下温柔轻拍着她的后背。 “不怕,我在。” …… 等情绪终于稳定后,岑声声才缓缓推开周时慕,别开脸有些不好意思地去翻外套口袋里的纸巾,想要清理一下。 周时慕看着她被迫露出来的那段纤白的脖颈和局促躲着自己的模样,干脆直接掐着她的两边腰侧,将人抱坐到一旁的桌面上。 桌子的高度正合适,他稍稍躬下身就能同岑声声平视。 接过岑声声手里的纸巾,周时慕凑近了些,像捧着这世上最珍贵的明珠,指尖先小心将她额前的碎发整理好,再团着纸巾细心地帮她压了压眼角的泪痕。 “不用躲。”看着面前的兔子眼小姑娘,他不自觉勾了下唇,声音沉沉,“还是很好看。” 兔子小姐终于敢抬眸看他,表情委屈又可爱。 周时慕还是没忍住捏了捏她泛红的鼻头,终于笑出声,“在我这里,怎么样都好看。” 等岑声声彻底冷静下来后,周时慕确认了她的想法后,直接带着收集好的材料一份给了熟悉的律师走起诉流程,另一份两人一起带了去警局报警处理。 警局按照流程受理案件的过程中,考虑到报案人的情绪特地安排了位女警官来录笔录,期间周时慕一直在屋外的铝合金长椅上静默坐着等。 自也有有眼力见了认出他身份,邀他进另外的办公室吹吹暖风好好休息会儿,周时慕视线落在屋内的小姑娘挺直的脊背上,好一会儿,只淡淡说了句,“没事,我陪她。” 屋里的警官姐姐态度温和地安抚岑声声,尽可能细节地记录所有内容,末了看了眼门外冷面坐了快一个小时的男人,明显的气质出众,品貌不凡。 “小妹妹,外面一直坐着等你的是家里人吗?”警官姐姐见惯了鸡毛蒜皮的琐事,也少见这jsg样耐心的男人,忍不住多嘴问了句。 岑声声已经起身,闻言也跟着转过头往门外看了眼,周时慕正垂首看着手里的手机,光只是坐在那,就给她渡来满满的安全感。 她回过头,一双笑眼亮晶晶的,带着坚定的情绪。 “不是。”即便心里已经认定了这个答案,可真正要说出这个词的时候总还是有些不适应,岑声声舌头不自觉打了下结,“是、是男朋友。” 哪怕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但是这刻真正说出口后,岑声声的脸还是先不争气的红了。 刻意放缓地脚步,努力让自己尽快缓和下来,走到门口时她才抬眸,看到周时慕的视线不知何时落在自己的身上,如今夜这月色一样徜徉,温柔的很。 “好了?”他问。 岑声声乖楞地重重点头。 周时慕轻嗯了声,撑着双膝起身,一步跨到她身侧,而后极其自然地伸手握住了她的小手。 冬夜里冷,他又一直在门外坐着,岑声声的手被他握住的那瞬,一股凉意顺着接触的手心传递过来,连带着她的心跳都乱了一拍。 直到两人上了车,岑声声扣上了安全带,周时慕才一下一下敲着方向盘,状似不经意地问她,“现在去哪?” 如果他再恶劣一点,他一定根本不会开口问,而是直接将人带回天城府苑。 岑声声侧过头,有一点点的心虚,小声地报出了孙瑶家的住址。 周时慕听到了,但是好一会儿没有开口。 一时间车里陷入了诡异的安静。 好一会儿,岑声声才听到边上的男人悠悠再开口。 “我听见了。”他说,“男朋友。” 岑声声原本已经恢复正常的双颊骤然发烫,连带着后背都有些冒着热意。 “哦。”强撑着的回应,短促的一声,带着傲娇的意味。 驾驶位上的男人极其无奈的长长叹了口气,无可奈何地摇了摇头,提醒她,“岑声声,今天可是第一天。” 岑声声一脸无辜地扯着笑,语气要多纯真就又多纯真。 “我知道呀,但是我和瑶瑶先说好的呀,我不能做见色忘友的人对不对呀?” 周时慕抿唇,定定地看着她这幅模样,还是点了点头,“行。” 他能有什么办法,虽然是男朋友上岗第一天,但显而易见,他毫无竞争力可言。 没办法,也只能认命的亲自将还没抱热乎的女友送到别人家门口。 车停下后,没良心的女朋友居然还能毫无心理负担地解开安全带,勾过头笑嘻嘻地看着他道:“周时慕,我走啦?” 周时慕有一瞬气结,淡淡嗯了声。 本想稍稍摆个架子,却没想到她当真就那样下车走了。 看着人已经走到了车前,周时慕终于没忍住按下驾驶位的车窗,凉凉开口,“你就这样走了?” 岑声声顿住脚步,在原地不动,“怎么啦?还有什么事吗?” 周时慕认命,叹了口气朝她招招手,哑声开口,“过来。” 岑声声乖乖慢吞吞地走过来,站在驾驶位的门外,两只小手搭在驾驶位的窗框上,丝毫没有察觉到危险的来临。 她以为周时慕还要闹脾气,也知道自己确实有一些些过分。 毕竟是两人真正在一起的第一晚,才不过三四个小时,她却要抛下他去陪别人。 岑声声自知理亏,软声哄人,“哎呀,我答应了瑶瑶的,总不能食言对不对?而且瑶瑶一个人在家害怕,我得陪陪她嘛,再说了就一晚上,明晚我就回去了呀。” 听她仍旧能说会道的很,周时慕散漫抬眼,悠悠来了句,“其实我一个人在家的时候也有点害怕。” 岑声声被他逗笑,抬手拍小狗一样认真拍了拍周时慕的头发,他的头发和想象中一样硬茬茬的,有些戳人。 她不熟练地回忆该如何哄狗狗,“乖啦,不要闹啦,很快的,嗯?” 周时慕抬眸睨她一眼算是勉强同意,长指点了点侧脸,散漫道:“需要安抚一下。” 岑声声轻哼了声,还是乖乖凑头进来,蜻蜓点水一般啄了下他的侧脸,又迅速退了出去。 周时慕紧随着她探身出去,扣住不听话的女朋友想要逃跑的后脑勺,强势地低下头,狠狠吻住莹润的唇瓣。 第51章 慕我 身材高大的男人, 大半个身子从车窗探出来,一手撑住车窗下沿压下身子, 另一只手强势直接的扣住岑声声的后脑, 带着人压到自己身下。 温热的唇准确无误地覆到两瓣软嫩清甜的果冻,含住,温柔细密的轻触再放开, 又在她要逃开时再次含住, 研磨试探。 细密强势的接触如同过电一般顺着岑声声的唇瓣开始,细密酥麻的感觉不受控制地蔓延至全身。 岑声声几乎快要疯掉了。 虽然已经天黑, 可这里毕竟是外面, 尤其还是孙瑶家的小区,岑声声还没有勇敢到一步跨到和刚刚交往的男朋友当着好友的面接吻的程度。 可周时慕发了狠地扣着自己的头不让自己躲开,甚至仿佛在刻意地蛊惑她跟着自己一起沉沦,唇上的细密触感让她的理智越发稀薄。 她承受不住这般强势而下的侵略, 更在这场攻城略池中时刻担心着被人发现。 理智变得越发稀薄的同时也助长了岑声声的胆量,她没想到自己也有一天能大着胆子欺负周时慕的时候。 可不能被他的美色蛊惑!! 撑着最后的理智,岑声声主动张口, 用力咬了口。 第一次被主动进攻的男人当然没有任何准备。 只心神恍惚了那么一瞬, 但就是趁着他吃痛愣神的那刻, 岑声声果断逃脱,连忙往后退开好几步。 尚未完全收敛住眼神里的浓重情绪, 周时慕视线追随着惹了祸还不自知的轻盈身影,看着她面对着自己还往后一步步退开,忍不住出声提醒。 “看路。”他指腹随意抹过溢血的唇角,极力压抑着翻滚的情绪哑声开口, 担心她摔倒,“小心点, 我不追你。” 得了保证,岑声声才安心停住脚步,却又挑衅着吐舌冲车里大度放过她的男人做了个鬼脸,“谁让你先犯规的!” “岑声声。”见她这幅临危不自知的模样,她哪里知道自己有多诱人,周时慕眸光渐沉,沉声警告,“再不走我要后悔了。” 听了这话,原本还想要继续嘚瑟的小姑娘立马乖乖收敛,急促地跟他说了声再见,就头也不回地往不远处的楼栋单元门跑去。 直到看着她的背影完全消失在视野里,周时慕才缓缓收回视线,启动车子离开。 在派出所报案和提交律师准备起诉只是他教给岑声声该走的文明的方式,是他想要给岑声声看到的公正透明的和谐社会,不过接下来要做的事情就是他不会让岑声声知道的另一个世界的方式了。 陆宴周早已在悦晟等他,带着下午他交待查的所有东西。 选择在这个时间、在京大的论坛给声声泼脏水,同时还能够将几件事的关系交代的这么连贯清楚,这绝不是楚莹一个人能做到的。 连刘建也没有将所有的细节都紧凑到一起的能力,周时慕从一开始就清楚地知道,楚莹的背后一定还有别人撑腰。 一个对他们的圈子了解深入的同时还要相当憎恨岑声声的人。 他心里有猜测的对象,而见到陆宴周后,也完全证实了他的猜测。 这个连贯讲述出来的ABC的故事里,唯一的完美受害者,作为白月光白富美的秦柚姗。 陆宴周手里的人不过往前多查了几天秦柚姗的行程轨迹,就轻易发现了她同楚莹私下见面的证据。 听手底下的人汇报,大概是上个星期的一个聚会上,靳逸琛那会儿甚至还没出来。刘建带着楚莹过来场子里见见世面,那天场子里同样有郁郁寡欢的秦柚姗。 难得没有那些大人物抢风头,那晚的刘建倒是因为带来的新姑娘气质与众不同而颇受关注。 毕竟往日带来的都是清一色的艳俗整容脸,而且还胸大腰细,这回这个姑娘,却是要低调收敛的多,清汤寡水的调调,没那么出众,但也算是小美女,最重要是多了几分和场子里其他人格格不入的书卷气。 看着刘建一脸横笑地搂着这新面孔,好些人进门后问的第一句便是,“建子,这你新妞儿啊?挺别致啊?” 刘建别提有多享受这种被众人关注的感觉,特得意地和众人介绍自己的新女友,“我们家莹莹可是jsg京大的硕士!咱这可不是吹牛,得说清楚,还是学通信的,你们这些人啊,以后电脑什么的要是坏了尽管找我女朋友,这她是专业的,绝对靠谱!” 楚莹也只能心里腹诽他榆木脑袋,学通信和会修电脑没有半毛钱关系…… 可面上还得陪笑附和。 这事儿到没有什么人真感兴趣,挺多跟着干笑几声。 秦柚姗原本也在一旁冷脸看着刘建那副低级显摆的模样,却在听到京大通信的字眼时一下子变了脸色。 她很快就找了个机会坐到楚莹身边,主动和楚莹套话,问她在京大具体是属于哪个学院,跟着哪个导师。 楚莹本来也挺瞧不上这场子里的女人的,像刘建之前告诉她的那样,这里的女人都廉价的很,多是外围。 她原本以为秦柚姗也属于这类,所以一开始就冷冷淡淡地并不怎么愿意搭理她的问话,直到刘建接了杯酒又回来,看到秦柚姗在她边上坐着,受宠若惊地拉着楚莹的手,“怎么这么快都和秦大小姐认识上了?” 楚莹这一下才知道面前的女人原来不是那种女人,而是货真价实的大小姐。 面对秦柚姗这样的人,她一下子态度转变,一口一个秦姐姐的叫着,别提有多诚心了。 秦柚姗有自己的盘算,倒也没有很在乎她突然转变的态度,抿了口酒,又问她认不认识岑声声。 楚莹愣了下,慢半拍点了点头。 “她在你们学校风评怎么样?”秦柚姗又问。 楚莹从这接二连三的语气里很明显听出了对方对于岑声声的厌恶情绪,她不由想起年前在火锅店和刘建遇到岑声声那次,刘建说的那些话。 她后来也问过刘建具体的事情,但他并没有细说,提到那位什么三哥的时候,倒是有些不愿详说的意思。 出于讨好秦柚姗的目的,她故意做了些移花接木的事。 “不太好,都传说她男女关系挺混乱的,还很不挑,跟着上一个没断就能和下个无缝衔接,而且两任还能是朋友的那种。” “然后我们私底下还都在猜她和她导师是不是也关系不一般,帮她发了好几篇文章了。” 楚莹的本意是怀疑岑声声和她导师大概是什么亲戚裙带之类的关系,但秦柚姗显然误会了这层。 这晚,两人加了联系方式,秦柚姗特地给楚莹讲了个ABC的三角故事,而她是这个故事里唯一的白月光受害者。 两人莫名的同仇敌忾。 不过一晚上,两人就像是十几年惺惺相惜的老友一般,互相怜爱的紧。 很快便达成了搞臭岑声声的共识。 陆宴周夹着烟,随手将手里一盘影像递给周时慕,“也算是秦柚姗倒霉,昨儿刚找了个公关,被人拍了视频还不知道,我的人堵住了那男的,三下五除二就主动交代了这东西。” 周时慕接过来随手扔在茶几上,嗤笑了声,“既然她自己作的死,那就自己受着吧。” “你打算怎么办?”陆宴周皱眉,“秦家毕竟还不算式微,若真要闹到老爷子那儿去,咱俩也得脱层皮。” 周时慕哂笑了声,特散漫地朝身后沙发仰去,“听说秦小姐马上要开个人画展了,我给她备个惊喜呗。” 至于楚莹,当晚就被传唤去警局问话了。 而连带着一起和她带节奏的几个小姐妹,几乎都还没有返回京北,虽然没法传唤到警局来,但当晚,警局出具了一份警情告知书,直接发往了京大学生处。 — 岑声声一进门,甚至还没来得及开口狡辩,就先被孙瑶发现了不对劲。 “声声!你的嘴巴怎么这么红,好像还有些肿的感觉呢?” 还没想好怎么平稳合理的解释这个事情,孙瑶就特嫌弃地摇了摇头,“声声呐,你这样我会感觉到很罪恶的。” 岑声声心虚地双手捂住唇,一双无辜大眼睛眨了眨,“为什么啊?” “刚在一起的吧?”孙瑶特不怀好意地朝她挑了挑眉,“大佬C亲自下场护着,这他妈谁顶得住啊!!” “嗯?” “但是你居然顶住了啊!!”孙瑶夸张地抹了抹自己的脸,比她还激动,“今晚这么特别的时刻,声声你居然选择抛下大佬来陪我呜呜呜,我能不罪恶嘛!!” 岑声声被她这幅模样惹笑,她以为的尴尬反应孙瑶从来不会给她,果然孙瑶从来都是不走寻常路的那位。 两人晚上一起躺在床上闺蜜夜谈,孙瑶还是有些心情激动,特别认真地感慨,“声声啊,你是真能顶啊,那么帅的大佬追你求你做女朋友,你居然还能一直坚守本心直到最后。” “天呐,你真的是,我哭死,我都要误会你爱我比爱大佬还多了。” 孙瑶刻意不去提论坛帖子上的恶心事,也不去深聊楚莹这种人为什么会干出这种事,明明声声从未招惹过她。 她只想要岑声声开心一些、再开心一些,绝不要被那些人影响了美好的生活。 其他那些都不重要了,她们没有必要浪费时间去理解坏人干坏事的动机,她们只需要知道坏人会受到应有的惩罚就行。 两人这夜聊了很久很久,直到天边露出白肚皮才昏昏沉沉睡过去。 直到第二天傍晚,两人才悠悠转醒,一拿手机第一反应是,竟然在京大校园通APP上收到了来自学校的通报文件。 虽然京大还有半个月才开学,但此次京大学生处的响应度出奇的快,居然是一大早,就发了全校通报。 关于楚莹等几人在校内论坛恶意造谣同学甚至是造谣老师私生活的行为尤其恶劣,影响重大,严重损害了京大的名誉的事件,几位配合楚莹带节奏的同学统一记大过处分,而楚莹本人,则即刻开除学籍。 岑声声楞楞地看着手机上面的通报书,甚至还没来得及有其他情绪,就被打进来的电话铃声强势打断思绪。 看清楚来电显示的人是谁,岑声声抿唇划开接听键,却不说话。 电话那头,男人懒洋洋的声音顺着听筒渡进她敏感的耳蜗,带着严重蛊惑的意味。 “岑声声,下楼。”他说,“时间到了,该回家了。” 第52章 慕我 岑声声昨晚和孙瑶一起睡的卧室是连接着个朝南的小阳台的, 透过阳台的窗户往外看,正对着单元楼门口的那片空地。 周时慕的电话挂断后, 岑声声连鞋子都忘记穿, 就着急着赤着脚跑到阳台窗户那往楼下看过去。 熟悉的黑色Maybach真的停在昨晚他送她过来时候的位置,车窗玻璃隐秘,这个角度看不到车里的人, 只驾驶位的车窗落下, 伸出只筋骨分明的大手,指骨明显的两指随意地夹着根烟。 孙瑶人还睡眼惺忪地半靠在床头靠背上, 看着岑声声这突然的举动, 迷茫中带着震惊的情绪,“该不会是大佬来要人来了吧?” 审视的视线从岑声声一张泛红的脸蛋往下移,落在她光着的一双脚上,孙瑶啧了啧嘴, 真情实感地感慨道:“果然爱情这碗水啊,谁喝都管饱啊!这大冷天的,声声你这是急得连拖鞋都来不及穿上啊。” 岑声声脸颊红扑扑的, 完全遭不住好友的调侃。 一时间想说的话太多, 却着急又不知道从哪句说起, 窘迫之下都有些语无伦次起来。 “他、他刚在电话里跟我说他到楼下了,我还以为他在骗我, 我就看一眼。” “瑶瑶,我、你、叔叔阿姨是确定好了今晚会回来吗?” “你一个人的话,真的可以吗?” “其实要是叔叔阿姨来不及赶回来的话,今晚我还可以陪你——” 看着岑声声这幅为难又无措的模样, 孙瑶只觉得她可爱的犯规,也不闹她了, 忍住笑意截住她没说完的话,“我爸妈给我发消息啦,说已经买好票了,确定是今晚回来,我等他们回来完全没问题的。” 孙瑶抱着枕头,双手捧着脸双眸放光地揶揄她,“声声你就放心跟大佬回家吧,你要是再不回去的话,我怕大佬早晚忍不了我的存在,万一趁着月黑风高提刀暗杀了我怎么办。” 岑声声踮着脚尖跑回来,染满红晕的粉嫩双颊格外招人,她咬唇小声纠正,“不会的,他应该也…也没那么小气的。” 很明显的底气不太足…… 孙瑶很确定她要是再拖着声声不放人,搞不好一会儿大佬就直接提刀上门了。 帮着她把东西迅速收拾了下,将人送到电梯间,岑声声进电梯前,用力地抱抱jsg孙瑶同她再见。 电梯下到一楼,岑声声出了电梯间后,刚才在楼上还好好的,这一下心跳还突然加速起来了。 出了单元门,离周时慕越近,她心率就越失控,脑袋里一下就回忆越发清晰起来,她很不合时宜地在这刻想起她昨晚上和他分开时候的挑衅行为。 她还没有走到车边,周时慕便推开驾驶位的车门下车,直白的目光落在她身上,很自然地张开双臂,开口的声音沉沉的。 “过来。”他抬了下眉,“抱抱。” 他就那么定定地看着自己,岑声声觉得自己腿都有些发软了,动作极慢地往周时慕的方向过去。 哪怕知道她走的极慢,周时慕仍就一直保持着那个双臂张开的动作,完全没有上前的动作,好像是做足了耐心等着她主动扑进怀里。 走近离周时慕大约三四步的距离,岑声声才发现,他虽然手里夹着根烟,却只是夹着,并没有点着。 主动在这样大庭广众之下拥抱周时慕,岑声声实在是太不好意思了。 她想着要不先说点什么吧。 没容她开口找什么借口,最后的这几步,到底还是周时慕上前,将脸皮薄的小姑娘搂紧怀里。 “怎么?”他俯身,唇就贴在她的耳边,恶劣地吹了吹气,“还没习惯么?” 岑声声脸贴着他的胸膛,闷闷地嗯了声。 周时慕抬手揉了揉她的发顶,短促笑了声,散漫继续,“那这个没办法,不习惯也得习惯。” 搂着她上了车,周时慕再回驾驶位,顺手将刚才的那根烟折断扔进一旁的垃圾桶里。 他没有烟瘾,但在车里等着岑声声的时候总是忍不住心里那股痒意,就只是捏着,缓解那股躁乱。 提前在天成府苑附近的一家私房菜馆订了餐,周时慕带着岑声声先吃晚饭。 等上菜的时间,岑声声才注意到周时慕的下唇处有块米粒大小的结痂,什么原因她心知肚明,她就是罪魁祸首。 周时慕明显捕捉到她的视线,慢条斯理地执起手边的骨瓷杯喝了口茶水,又逗她,“现在知道错了?” 岑声声垂下视线,不敢去看他。 “还疼不疼?”她心虚地小声问。 周时慕哼了声,只是笑,并不回答她。 岑声声多少还是不死心狡辩了下,“那、那你下次还敢…” 对面的男人拖腔带调地接过这句,“嗯,还敢。” 怕被抓住算账,两人回到家后,岑声声就一边捂嘴假装打着哈欠一边往自己的房间去。 “好累呀,我先去洗漱睡觉了哦。” 周时慕完全没有拦她的意思,轻嗯了声放人进屋去了。 岑声声确实也准备今晚早些睡的,进了房间稍稍整理了下就去浴室泡个热水澡,等洗完热水澡换上睡衣后才慢吞吞地爬上床。 这样一通折腾下来,其实她是有些口渴的,不过她现在更不敢出门去餐厅倒水喝。 只能凝神屏息听着外面的动静,她想等周时慕也回房后再悄悄出门倒杯水。 正晕晕乎乎地刷着手机耗时间,突然听到门外的敲门声,岑声声一下清醒过来。 周时慕隔着门问她,“睡了吗声声?我现在可以进来一下吗?” 岑声声心里清楚他们的关系已经更进一步,在深夜这样的情况下,允许周时慕进屋在一定程度上就默认着可能会发生一些不可控的事情。 她犹豫了下,最后还是选择相信周时慕。 岑声声不自觉人往被子里缩了缩,才小声了说了句,“可以。” 下一瞬,周时慕拧开房门,端了杯温开水进屋,最后在岑声声的床边坐下。 他将水杯在岑声声的床头柜上放下,“温水,想喝的话现在能喝。” 岑声声撑着胳膊往上挪了挪身子,探出一只胳膊拿过水杯,小口地抿了几口。 “谢谢。”她说。 周时慕勾唇,拖腔带调问她,“要谢我什么?” 岑声声原本是想说谢谢他给自己送来的温水,不过他这一问她突然又想到,何止这个,她实在是有太多需要谢谢周时慕的地方了。 “今天京大校内发了通知,楚莹被开除学籍了。”岑声声垂下眼眸,声音软软的,夹杂着复杂歉疚的情绪,“其实她说我的那些话,我自己也没有什么,我也不介意他们怎么说我,但我最介意的事是她还把我的导师也扯进来了。” “张老师对我那么负责,我实在不应该自己的私事影响他的。” “其实我现在都还觉得特别对不起张老师,没能在学术上出什么成果,反倒是给他添这些麻烦。” 岑声声缓缓抬眸看向周时慕,一下声音里又添了委屈,“他们说我男女关系混乱,说我和张老师也不清不楚,但是你甚至没有问过我,就一直相信我。” 周时慕眉目敛着,抿唇抬手帮她理顺额前的碎发,“一切都会回到正轨的,起诉流程正在走,到时候还需要你配合出庭,你怕不怕?” 岑声声摇了摇头,“不怕。” 顿了顿,她又道:“周时慕,谢谢你,谢谢你陪着我,给我撑腰,谢谢你相信我。” 周时慕一直静静地听岑声声将心里想的那些话一句句讲出来,直到这句才屈指轻轻敲了下她的额头,温声哄她,“傻瓜,我不信你还信谁?岑声声,你只要记得,你永远会有我站在身后,只要你说,我就信。” 岑声声鼻子有些酸,她没开口,只是咬唇重重地点了点头。 “乖,今天很晚了,别想那些不好的事情,我保证全都可以解决好。现在先早点睡,嗯?” 岑声声乖乖躺下,周时慕两手捏过她的被子,帮她将被子掖好,离开前,他最后俯下身,温柔地亲了亲她的额头,“晚安吻。” 说完便要直起身子,那刻,岑声声不知道从何而来的勇气,突兀主动从被子里探出两手,急切地勾住他的脖子,两手在他脖颈上方锁着,勾着他不让人离开。 周时慕闷哼了声,手臂撑了下床沿的位置准备起身,岑声声却主动仰起头,带着热意的唇瓣贴上周时慕的。 这是她第一次主动亲吻周时慕,舌尖不经意划过她昨晚上留下的痕迹,疤痕的触感粗粝明显。 她吻的极生涩,完全毫无章法,像只什么都不懂的小猫一般笨拙地允吸着,周时慕在被动的承受着这股诱惑力后,很快破了防线,逐渐反客为主。 安静的房间里,唇舌交缠,两人间的呼吸错乱也越发明显。 能明显地察觉到周时慕的异样、紧绷的身体,岑声声一下有些害怕了,短暂地分离开的那刹,她双眸氤氲着浓重的水汽,颤声叫他的名字。 “周时慕,你压的我…疼。” 周时慕极轻地应了声。 他哪里感觉不出来身下小姑娘的害怕情绪,她紧闭着双眸,眼睫毛止不住地颤动着,一切都太快了,她还没有准备好。 周时慕强压下欲望,放开她已然红肿的双唇,侧头将脑袋抵在她的颈窝,伴着浓重的呼吸声,他哑着声安抚小姑娘。 “声声,明早我要飞一趟沪市,晚上就回来,你别怕。”他同岑声声交待自己明天的行程安排,试图转移些注意力。 “别怕,我再抱一下,缓一缓就走。” 第53章 慕我 昨晚后来, 岑声声直到后半夜才真正睡着。 她满脑子都是周时慕最后哑着声说的那句,“声声, 别高估了我的自制力。” 好不容易入眠, 却又做了个很难以启齿的梦。 第二天早上醒来时,岑声声只觉得浑身都酸软无力,隐约听见屋外有声响。 原以为是周时慕还没有走, 岑声声揉着眼睡眼惺忪开门出来, 却在餐厅里同一个陌生的阿姨迎面对上。 约莫六十岁左右,面容看着很是和善。 岑声声吓了一跳, 对方先温和地开口安抚她, “你就是声声对吧?我是老宅那边的住家阿姨,叫我温姨就好。” “每个月的十号,老宅这边都会来人过来帮阿慕整理一下这边的卫生。” “今儿早上阿慕刚同我打过招呼,真不好意思啊, 是不是我动作声儿太大吵醒你了。” 岑声声这才想起来,早晨很早那会儿,似乎隐约听到周时慕在门外同她说了些什么, 只是她那会儿实在是太困了, 只是机械地应声, 却没有能将他的话装进脑子里去。 现在想想,他当时应该就是同自己说温姨要过来的事。 毕竟是第一次见, 岑声声多少有些社恐,她连忙拘谨地摆了摆手,“没有没有jsg。” 温姨笑的慈祥,柔声又问她, “声声,饿了吧?厨房里帮你做了简单的早餐, 还热着,要不要先吃一点?” 岑声声完全是被热心的温姨揽着肩头压着在餐桌边坐下,她从厨房里端出红豆薏米粥和白煮蛋,“要是不喜欢的话,家里还有吐司,我再帮你做个三明治怎么样?” “不不,不用这么麻烦,我很喜欢,谢谢温姨。”岑声声特别不好意思,连忙双手捧着粥碗,阻止太过热情的温姨误会自己不喜欢这个要换别的。 温姨很是健谈,看着岑声声在餐桌边喝粥,她就在一旁整理餐边柜上的杂物,一边很自然地同岑声声聊聊家常。 “我在周家也工作了三十多年了,阿慕从他这么一点点大的时候,就是我在照顾他了。”温姨回头看了眼岑声声,由衷感慨,“这小子混了这么多年,总算能让人放心了。” 岑声声笑着问温姨周时慕小时候能有多淘。 温姨手里正碰到个巴掌大小的木质盒子,转头同岑声声说话时一个失手,温姨一不小心,手里的木质盒子“啪”的一声砸在了地板上。 原本就没有封口的盖子在下坠撞击的过程中完全散开,掉出来盒子里面的东西。 盒子和盒子里的东西四下分散,岑声声忙起身,想要帮温姨将掉落在地上的东西捡起来。 除了分散开来的木盒和合盖,还有一块木刻的铭牌和穿孔而过的红绸带,岑声声无比熟悉,那是她不久前塞在行李箱里从南城帮周时慕带回京北的木质盒子。 师母让她帮忙带过来时还特意强调是周时慕说很贵重的东西,岑声声一直不知道这个盒子里装的是什么,来天成府苑的第一晚,她便将盒子转交给了周时慕,他当时就这样放在柜子里。 可她从没想过,盒子里的东西会是普慈庙挂姻缘树后庙里大师开了光后赠与游客的部分,刻着两个祈求一生一世的名字的木刻铭牌和红绸。 岑声声在看清楚手里铭牌上刻着的两个名字时,一瞬僵住。 她怀疑过,却从不敢真正深想过,原来周时慕那天,当真是去求了姻缘,求了他和自己的姻缘。 一个坚定的不信神佛的人,那么桀骜不驯的人,却偷偷祈求他和自己一生一世的姻缘。 温姨接过岑声声手里的铭牌,因为实在是太了解周时慕的性子,温姨觉得这不可能会是周时慕求的东西,理所当然地以为这是岑声声求得东西。 她很是不好意思地向岑声声道歉,“不好意思啊声声,阿姨一时没抓稳,把你的木盒摔坏了。” 这刻岑声声却是心颤不已。 她不敢想,周时慕都背着她做过什么。 晚上八点左右的时间,岑声声早已将木盒和里面的东西恢复好,很突然地接到了周时慕的电话。 “陆宴周组的局,虞茵也在,声声,要不要去玩儿,一起玩玩牌之类的?” 岑声声比任何时候都想要马上见到他。 她重重嗯了声,“想去。” 周时慕柔声说好,“等我,我刚到楼下,马上上来接你。” 岑声声等不了那么久了,她迅速地换了外套出门,看着电梯间打开那刹轿厢里的人,她不管不顾地扑过去,紧紧地环抱住他的腰。 周时慕很意外她这突如其来的热情,不明所以地抹了抹她的头发,“怎么啦?” 他勾唇笑着,拖着漫不经心的散漫腔调,“才一天不见就这么想我了?” 本以为怀里的小姑娘会着急着否认,不曾想她却是更加收紧了箍住自己腰身的两手,头埋进自己怀里,闷闷地嗯了声。 “周时慕。”她声音糯糯的,“我很想你,一整天都很想你。” 几乎可以确定岑声声这会儿的情绪不太对了,周时慕两手托住她的下巴,强行将人从怀里带出来,垂首检查小姑娘的表情,眼眶又开始泛红了。 指腹温柔地拂了拂她的眉骨,耐着性子问她,“出什么事了?是不是温姨跟你说了什么不好听的话?” “声声,听我说,你只要相信我就行,不管别人说什么,都没关系,你只要听我说就行。” 眼见周时慕要误会了温姨,岑声声连忙摇头,努力扯出个笑,“你别,温姨人很好,还帮我准备了早饭,她只跟我说了许多你小时候的囧事而已。” 不是老宅那边,周时慕又问,“那是发生什么事儿了,怎么突然一下子这么感性起来了?” “没有。”岑声声重又将脸贴着他的胸膛,小声解释,“周时慕,我今天意外发现了你的一个秘密。” 周时慕垂眸睨了她一眼,说了句半真半假的话,“我的秘密可多了,那声声能不能告诉我,你发现的是又是哪个,嗯?” 岑声声只当他又在逗弄自己,那她也不考虑维护某人稀薄的面子了,也不跟他绕圈子,“我记得那天在普慈庙,有人是信誓旦旦地说自己不信神佛的,后来撞到熟人,你还说是帮师母去挂的姻缘树。” 岑声声双手仍旧抱着他的腰,只仰起头,傲娇地看着身前的男人,“但是我今天看到你的盒子里藏的东西了!!” “你还嘴硬!!” 可是周时慕好像没有半点面子被戳穿的羞耻意思,反而坦荡的很,坦荡到甚至是有些过分恶劣了。 他捏了捏岑声声的耳垂,“你才发现啊?” “那盒子一直放在你身边你就没好好奇过里面是什么东西吗?”他无奈地摇了摇头,遗憾叹了口气,“岑声声,你是真的对我一点都不上心啊?” 岑声声一下语塞了。 果然,以周时慕厚脸皮的程度,想要他出糗比登天还难…… 果断结束这个话题,她转而问周时慕,一会儿要怎么玩。 周时慕说几个熟人,随便玩玩牌。 岑声声吐了吐舌头,有些不好意思,“但是我好像不太会玩牌。” 周时慕无所谓地捏了捏她的脸颊,“教你。” 岑声声真的没有想到,周时慕所说的教她玩牌是以这种形式进行的。 一桌坐着的应该是四家,等岑声声坐下后,周时慕直接在她身后跨坐下来,将她整个人都抱在怀里,双手从身后揽着她,教她出牌。 岑声声本来就算能记得清规则的,可背后有这么一团灼热的存在,她心猿意马的也做不到集中注意力去思考该怎么出牌了。 最后基本上变成摆烂了,周时慕扶着她的手捏住哪张牌,就是哪张牌。 一开始大家还都忍着,可架不住周时慕这人实在是太狗,这波秀起恩爱来毫无人性。 牌桌上的人纷纷开始怨声载道,直言单身狗的命也是命,虐狗过分,太不人道了。 从周时慕这下手压根油盐不进,大家只能从岑声声这里下手。 “嫂子,你可不能这么惯着三哥啊!” “对啊,三哥你这也太欺负嫂子了,这不是要把嫂子当人形举牌器嘛!” 被几人一起哄,岑声声脸皮薄,根本经不住说,这下更加耳红脸热,不好意思了。 恰巧迟到的虞茵这会儿刚进门,声声正好借着这个理由说不想玩了,想去和虞茵说说话。 周时慕也是完全见好就收,也不勉强,好心放她去找虞茵, 虞茵也是才刚知道声声和周时慕在一起的事,也不能说不替声声开心,毕竟三哥这些年也确实洁身自好,她摸着良心说也觉得他是个值得托付的好男人。 但就是三哥他这个人,一般人根本也招架不住,声声跟着他,完全就是小白兔掉进狼窝。 她一面为声声高兴,一面又担心地嘱咐岑声声,“声声,你别怕,三哥他要是以后真敢欺负你,我一定护着你。” 岑声声知道虞茵是真心为自己好,搂着她的胳膊枕着她的肩头笑着点头。 虞茵又说起另一件事。 “听人说三哥昨天在什么棋牌室还打了刘健,挺严重的,都送医院了,据说是他新交的女朋友做了什么事惹三哥不高兴了,把他吓得当天就分了。” 岑声声脸色微变,一下猜到一定是因为楚莹的事。 不远处的牌局,一局牌结束后,周时慕完全不顾牌桌上几人扯着嗓子的阻拦,紧跟着岑声声坐了过来,极jsg其自然地将声声揽在怀里坐下。 挑眉淡淡看了眼虞茵,似笑非笑,“和我们家声声说什么呢?” 虞茵还没想好说辞,包间的门被外面的人突兀推开,紧随其后的工作人员为自己失职没拦住人连忙道歉。 门口,靳逸琛看着屋内坐着的人,最后视线落在中间沙发上亲密依偎在一起的两人,冷冷笑了声,“三哥,玩兄弟的女人,这味道是不是更别致?” 第54章 慕我 岑声声不是没有设想过这样的处境, 分手后和前任的兄弟走到一起,同一个圈子里的朋友再碰面, 不可避免地可能会尴尬。 只是她既然下定了决心和周时慕在一起, 也就做好了会被人背后议论的准备。 但她从来没有想过,最难听的话,最后竟然是从靳逸琛的口中说出来的。 今晚这局来的人都是平日里和周时慕、陆宴周关系亲近的, 但也几乎都曾在别的聚会上见过岑声声, 那会儿还是以靳逸琛的女朋友的身份出现的岑声声。 靳逸琛那会儿对岑声声的态度认不认真大家也不瞎,对她的印象也最多是个比较乖的妹妹。 再见面时, 情况反转。 他们诚心叫一声嫂子, 是因为看得出三哥是真上了心的,护短的很,其实谈不上什么拗口不拗口的,他们也都觉得挺无所谓的。 大清早亡了, 不说只不过是前女友,就算是前妻又能如何,分了就分了, 总不能分了还得给靳逸琛背块贞节牌坊。 既然如此, 现在岑声声和三哥选择在一起, 人家小情侣情真意切的,又有何妨。 大伙儿听着靳逸琛这话问的, 觉得他多少有些没事找事了,难不成他还想要求分手了岑声声也得给他从一而终的守着。 一直都挺欢快的气氛,知道岑声声面子薄放不开,众人还收敛着平日里的玩笑尺度, 生怕一个不小心吓着岑声声。 直到门口出现的不速之客…… 屋里的气氛一瞬变得压抑沉默起来。 “玩兄弟的女人,这味道是不是更别致?” 靳逸琛就站在门口, 不顾边上阻着他来的工作人员,审视的视线扫过在场的众人,全都绷着张脸,他忽而笑出声,“怎么?刚不是还挺热闹的,怎么我一来都不说话了,这是不欢迎我吗?” 不想周时慕冲动,陆宴周捻灭了手里的烟,先皱眉骂了句,“阿琛,别他妈嘴贱!” 靳逸琛往前走了几步,离岑声声更近,不好意思地摸了摸脸,“宴周哥说的是,怪我,一激动就说错话了。” 仍旧不忘故意提着周时慕,“三哥,你大人有大量,不至于因为一句错话跟我计较是吧?” 周时慕原本确实没想跟他多费口舌,他知道靳逸琛这么做无非是要激怒自己,他不想当着岑声声的面把事情闹大。 他不想吓着胆小的小姑娘。 从靳逸琛出现开始,他便察觉到怀里小姑娘惊惶无措的情绪变化,周时慕握着的她的戏嫩手指冰凉,微微有些发颤。 “别乱想,嗯?” 他一手搂过她的侧颈,将人完全揽入怀里,唇贴着她的耳朵,低声安抚。 “有我在。” 靳逸琛的目光死死锁在当着他的面这般旁若无人亲密的两人,不受控制地想到不久之前岑声声边上的位置坐的人还应该是自己,他不由攥紧了垂在身侧的手,“这么多人都在,三哥不带我一个?” 周时慕压着脾气,冷眼睨他,声音里满是警告的意味,“想玩什么?” 靳逸琛自顾自走进来,随手拖了把椅子,直接在周时慕和岑声声对面的位置坐下,“我什么都行,三哥敢吗?” “来。”周时慕眯眼看着他,短促笑了声,“一会儿别怂就行。” “那我就和三哥赌一局吧?就玩最基本的,投骰子比大小。”靳逸琛前身超前凑了凑,拿了一旁茶几上的骰子。 “我要是赢了的话,就让声声跟我走。” “输了的话,我就彻底放手,让声声也给我敬一杯酒,我自己走。” 他视线直直落在岑声声一张圆润的脸上,她的小脸微微泛着红,靳逸琛记忆中手感软滑,她从来都乖得很,任自己揉捏。 可现在,缩在周时慕的怀里,她连一个眼神都没有给自己。 周时慕眉目收敛,周身笼着凌厉的迫意,冷冷嗤笑了声,“靳逸琛,别他妈给脸不要脸。” “怎么?三哥这就玩不起了?”靳逸琛站起来,腿面贴着茶几的一侧,离两人更近,“之前声声跟着我,我不是也让她给三哥敬过酒,就算是礼尚往来,这次是不是也该轮到我了?好歹是我拱手让的,三哥是不是也得给我敬一杯?” 周时慕掀起眼皮,凉凉瞥了眼靳逸琛,然后抬手,大掌下一秒一整个盖住岑声声的眼睛,抬脚直接踹上面前的茶几,力道大到茶几惯性往后砸向另一边站着的靳逸琛。 那一下力道刺痛。 靳逸琛毫无防备地被这一下撞击砸中腿面,痛感一瞬激的他不得已半跪下来。 “闭眼。”周时慕起身前,安抚性地捏了下岑声声的耳垂,沉声说了这句,然后才移开捂住岑声声的手。 长腿一下跨过茶几到另一侧,周时慕一手抓着靳逸琛的衣领将人拎起来,也没犹豫,抬手就是一拳砸了过来。 “我给你脸了是么?忍你够久了。” “一直纠缠个什么劲儿?你几岁了,还特么按闹分配呢?” “别他妈以为我欠你的,是你自己不珍惜,也别怨我。” …… 靳逸琛不是没有反抗,但和周时慕比起来,这么多年,他从来就没赢过。 很快就变成了单方面的进攻。 岑声声这次没有听周时慕的话,睁开眼看着他冷脸挥拳的模样,他的眼神冷的骇人,手上的动作丝毫没有停止的意思。 不能这样,至少不该以这样的方式。 哪怕腿软的厉害,但岑声声还是强撑着跑上前,双手从他的后腰环过,从背后紧紧地抱住周时慕,带着哭腔,“已经够了,不要了。” 周时慕的确下了狠手,也是真的有那么一瞬想要突破理智的底线。 在拉扯的边缘,那双柔弱细白的手臂及时地圈住他,她哭着说不要了。 他深重地换了口气,缓缓松了对靳逸琛的钳制,回过头去搂岑声声,第一反应还是去捂她的眼睛,他一直不想让岑声声看到这样不堪的画面,这样恶劣的自己。 他不能接受她害怕自己这件事。 靳逸琛恢复自由的那刻,下意识朝着周时慕的侧脸挥了一拳,要护着怀里的人,周时慕也没躲,硬生生扛了这拳的力道。 还想再来,陆宴周一把将人推开,“阿琛,做事别他妈太脏了!” 被陆宴周这一下推开,靳逸琛连着往后退开好几步。 他死死盯着不远处的岑声声,她早就哭红了眼,正小心翼翼地抬手抚着周时慕的嘴角,哭着问他疼不疼。 全程,她没再看自己一眼。 好一会儿,靳逸琛狼狈地抹了抹唇角,凉凉笑了笑,摇摇晃晃地离开包间。 他终于永远的失去了最爱的人。 陆宴周跟着靳逸琛出了门,“你也别觉得委屈,你应该早知道老三喜欢声声了吧,很多事老三没追究不代表他心里不清楚。” “阿琛,这事儿是你不地道在先。” 靳逸琛摇头苦笑了声。 陆宴周说的没错,他的确不地道。 遇到岑声声之前,靳逸琛这些年无聊荒诞的人生里,只对两件事耿耿于怀过,一个是和秦柚姗修成正果,另一个则是赢一次周时慕。 从他记事起,就好像一直处处处在周时慕的阴影之下,长辈总要他像周时慕学习,父母也会在情绪失控的时候骂他怎么就不如周家老三聪明。 大院里一同长大的一群孩子,也不知为何,都默认周时慕的领头,大家对于周时慕的心理状态,几乎是统一的佩服、羡慕和信任。大事小事,什么都愿意听他指挥。 但除了羡慕和佩服的情绪外,靳逸琛还有藏在深处的不服气,他只认为周时慕比他强些不过是因为虚长的两岁。 后来十几岁,家里都喜欢把他们这群正精力旺盛的小子扔进新军训练营里熬,不管是实弹射击、jsg体能训练还是战术制定,每一年的结营考核,他从没有一次赢过周时慕。 青春期情窦初开,所有的姑娘都喜欢周时慕,而他们这些人,好像要选只是选周时慕不要的。 可是凭什么,他究竟又比周时慕差在哪里? 这些年,这几乎变成了靳逸琛的一个执念,他疯狂地想要赢过周时慕,哪怕只有一次,念头很强烈,折磨的他发疯。 他应该是唯一一个知道周时慕秘密的人。 那次周陆两家联合为京大校庆捐了款,晚上没事儿一伙人去天城府苑闹腾,那晚周时慕的心情很是不错,很罕见地喝醉了酒。 后半夜,几乎所有的人都昏睡了过去。 只有靳逸琛因为身体不适没喝多少,却也是这个清醒的机会让他无意在周时慕的手机上看到了张照片,一张荣誉榜的照片,照片里是个长得很乖软的小姑娘。 不是靳逸琛会喜欢的类型,他更喜欢张扬明艳的长相,像秦柚姗那样的。 但那晚,他很确定,这是周时慕喜欢的类型。 不是猜测,是确定。 这些年,大家也都清楚的很,周时慕从来没有对哪个姑娘多给过一个眼神,他好像一直对男女情爱的事情没有什么兴趣,他感兴趣的东西太多,唯独对女人不感兴趣。 但那张照片是唯一的变数。 哪怕周时慕是喝醉的状态,靳逸琛也清楚地从他看着照片的眼神、拇指小心翼翼地摩挲着屏幕的状态里读出了极致的柔情,那是靳逸琛认识周时慕的二十年里从未有过的温柔。 当时他还没有想过以后,不过就在那晚之后,没过一个星期,好像上天刻意帮他一样,竟然让他在军总附院遇上了那张照片的真人。 不知为何,他像个变态一样尾随着她一路,看着她崩溃走投无路,然后缓缓走到她面前,朝她伸出了援手。 不过三两句话的试探,就确定了这姑娘压根不认识周时慕。 那么事情就更加有趣了,周时慕喜欢的姑娘,竟然压根都不认识他。 堂堂周三少,竟也有纯情到还玩暗恋的时候。 那天,靳逸琛脑子里冒出了个很疯狂的想法。 如果周时慕喜欢的姑娘,却成了自己的女人,那周时慕会怎么样? 这样,算不算自己终于赢了周时慕一次。 完美且彻底。 他给无助的小姑娘提供了最需要的帮助,更可笑的事,他能提供的帮助,还得是靠着周时慕的关系才能成事儿。 周时慕知道的话,一定很酸爽吧。 特地找了个时间去找周时慕,说想让之羡哥帮忙安排下,有个可怜小姑娘正无助着呢。 周时慕当时正无聊玩着飞镖,笑得很是凉薄,“阿琛,闲的吧你,没事当什么圣母,生老病死人各有命,可怜的小姑娘哪儿没有,我哪有那个闲工夫帮?” 他当时是怎么做的来着? 他特地调出手机屏幕里偷拍的一张岑声声哭着的侧颜,“就当是帮帮兄弟我嘛,睡了人小姑娘,哭的这么委屈,我当时心一软就答应了她。” “三哥,我得对人家小姑娘负责任,你看呢?” 屈尊降贵投过来的一个眼神,却足够看得清照片的小姑娘的长相。 靳逸琛永远忘不了那刻周时慕的眼神。 瞧,赢得感觉多爽啊。 第55章 慕我 靳逸琛在很长的一段时间里很确定自己不喜欢岑声声这个类型的, 他喜欢的是秦柚姗,从来都是。 选择暂时和岑声声在一起, 也只是因为喜欢欣赏周时慕那副无能为力的挫败表情。 只要有岑声声在, 周时慕就永远对自己矮一头,他逃不开羡慕自己拥有岑声声的爱的折磨。 只是没想到的是,没过多久, 周时慕竟然出国了, 很长一段时间里,都没再参加圈子里聚会。 他觉得周时慕真是个懦夫, 他都还没爽够, 周时慕竟然先逃了。 靳逸琛总觉得这场戏还差点意思,周时慕还没有亲眼见证自己和岑声声有多恩爱,他怎么能就先跑路了呢? 在一起的那段时间里,靳逸琛很喜欢带岑声声出来露脸, 尽管没有周时慕在场,他仍旧乐意带上岑声声。 经由别人口口相传到周时慕耳朵里的,那些岑声声同自己的亲密, 那些岑声声对自己的乖顺和臣服, 都让他感觉到心理上的得意与畅快。 不是不知道圈子里的好些人都瞧不上岑声声, 尤其是秦柚姗的那群姐妹团,也明里暗里给她使绊子。 大家都觉得岑声声不过一个普通女大学生, 能搭上自己是麻雀飞枝头,是攀上高枝儿了。 靳逸琛不是不知道这些,却从来没有维护过她哪怕一次,他放任这样的流言肆意, 却又矛盾地从来只带着岑声声来,身边从没有换过别的女伴, 直白地彰显着岑声声在自己是多么特殊。 越是这样,流言就越激烈。 那些同样想要攀附高枝更上一层楼的女人们,越是嫉妒岑声声的特殊,编排也就越多。 而岑声声在这段关系受到的所有委屈,他都想要周时慕知道。 好让他看清楚,他好不容易动心的小姑娘,却对他视而不见,只一门心思扑在自己身上,哪怕饱受委屈,也偏要死心塌地的就要跟着自己。 不得不说,岑声声这小姑娘是真单纯,也是真乖。 她乖软到有时候靳逸琛都要反省自己是不是做的太过了,小姑娘的真心就那么毫无保留地捧出来在他手里,满含期待。 靳逸琛一切都看在眼里。 那晚,周时慕终于回国。 靳逸琛打了很多次电话,发了那么多条消息,执意让岑声声过来。 这么美妙的场合,岑声声怎么能不出现,那是他为岑声声和周时慕准备了这么久的第一次见面,以他的女人和他的兄弟的身份。 场子里那个没眼力见的暴发户的女儿Sally,连个功课都没做,居然就那么头铁地往周时慕身上贴,不出所料地出了洋相。 真是可笑,这么多年人,多的是这样肆无忌惮不计后果地疯狂往周时慕身上扑的,管你多努力,结局都是一样的。 乔扬这傻子还问他,也不知道什么样的人才能拿得下周时慕。 靳逸琛真的很想笑出声,什么样的人? 他当然知道啊,就在他怀里的这个啊。 可惜啊,她也只能在自己怀里了。 让岑声声去给周时慕敬酒,其实不是面上心血来潮的举动,而是他早就预备好的给周时慕的惊喜。 靳逸琛要让所有的人清楚地告诉周时慕,岑声声是他靳逸琛的女朋友,是他一句话让她做什么,她就会乖乖照做的女朋友。 他们隔着这样的身份喝下的那杯酒,是靳逸琛情绪最高涨的那刻。 但其实极致的刺激过后,带来的是极致的空虚感。 靳逸琛突然不知道,再往下他还能再做些什么更刺激的事了,他是真的考虑过针对周时慕的这场报复是不是该到此为止了。 事情起变化是在秦柚姗真的回国后,靳逸琛以为他终于等到了爱的人,他终于可以如愿以偿了。 只是奇怪的是,明明是时候该和岑声声分了,可不知道为什么,他又迟迟下不定这个决心了。 和岑声声分手,再同秦柚姗复合,这真的是他想要的结果吗? 靳逸琛突然迷茫了,他一直以为自己唯一爱的人是秦柚姗,也只想要同她修成正果。 可看着秦柚姗对岑声声明显故意的敌意时,他竟然又舍不得了。 那天晚上,她深夜发来消息,问他和秦柚姗是不是前任男女朋友的关系,那刻,他竟然第一次感觉到慌乱,像回到了十几岁时候的毛头小子一般。 他好像突然一下子意识到自己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对秦柚姗已然没有了从前的那份坚定心思,他以为他会爱秦柚姗一辈子,他终将和秦柚姗走进婚姻的殿堂。 但现在他不期待了,如果可以,他希望那个穿着婚纱回答“我愿意”的人,可以是岑声声。 意识到自己内心真正的想法,靳逸琛开始介意岑声声再同周时慕有任何接触,岑声声是他的,周时慕别想抢走。 下定决心和岑声声走下去,但靳逸琛也同样心里清楚的知道,这条路很难走。 靳家的门槛对岑声声来说太高,他父母在靳家这辈不算最受重视的那房,他的妻家,应当是能给他们这房增添助力的才好。 而这些,岑声声给不了。 但即便如此,他仍旧不想放手,只要岑声声乖乖jsg听话,他慢慢谋划,总会有机会,最后成真。 但在这过程里,岑声声不得不受点委屈,决不能让父母意识到她的重要性,在虞茵的生日宴上,岑声声捅了那么大的篓子,他不是不知道她受了委屈,但以她的身份,她必须受下这份委屈。 她现在没有资格得罪人,不管是秦柚姗还是冯琳,她都得罪不起。 只是没有想到,周时慕会在那样的场合里突兀为岑声声站台,这让他开始怀疑,是不是岑声声做了什么回应,才让周时慕不顾身份,也要为兄弟的女友撑腰。 他开始慌乱,事情越发脱离他的掌控。 收到岑声声的分手消息,连同她寄还回来的那些他曾经送的礼物,靳逸琛其实真的没有那么紧张。 这一哭二闹三上吊的小把戏,从前秦柚姗玩的比她炉火纯青的多了。 分手不过是为了闹他,要他哄着,要他给更多的宠爱。 但经历过秦柚姗,靳逸琛总结出了规律,不能着急哄,她只会摆架子仗着自己的让步提更多的要求。 所以他要先晾着一会儿,等她自己冷静,开始反省自己这样做是不对的,这种时候他的低头才是最有成效的。 只是没想到的是,这次岑声声竟然是认真的。 靳逸琛一直没明白为什么这次会是这个结果,直到那天,确认了那个男人的声音,是周时慕。 周时慕竟然抓着自己和声声闹别扭的这个时机趁虚而入,靳逸琛真的气疯了。 千算万算没想到,周时慕这样的人,那么骄傲不可一世的人,居然能为了岑声声退到这一步。 哪怕他之前曾故意在周时慕面前说过那种话,但周时慕竟然毫不介意,仍旧只要她。 这些事,在靳逸琛被关在里面的那几天,想了很多。 他想,他可能真的比不上周时慕的大度,但他绝不承认,他对岑声声的爱比周时慕少。 哪怕传出了声声已经和周时慕在一起的传言,他仍旧不想要放弃,他知道岑声声有多爱他,她曾经完整地将一颗心捧到自己面前,她对自己是与众不同的。 直到今晚来这一趟,看着曾经满心满眼都是自己的岑声声,现在眼里装的下的人,却只有周时慕了。 岑声声站出来阻着周时慕的那刻,靳逸琛有一瞬的欣喜,想她终究还是舍不得自己的。 然而他不过轻飘飘擦过周时慕的嘴角破点皮而已,比起自己一身伤,根本无足挂齿,但那刻,岑声声连一个眼神都懒得施舍给自己,却是心疼地看着周时慕那个再等会儿就要愈合的小口子,哭着问他疼不疼。 疼不疼? 他是真的疼。 心疼到快要死掉了。 那个曾经满心满眼都是他的小姑娘,他真的弄丢了。 — 回到天成府苑,岑声声负气甩开周时慕一直握着自己的手,眼神凶巴巴地示意他先去沙发上坐下,她自己则是直奔药箱的位置。 周时慕哪敢多说一句,听话地去了沙发指定的位置坐下,靠着沙发椅背,侧过头好整以暇地看着小姑娘绷着个脸,委屈巴巴地翻着药箱里的东西。 好半天,才抓着碘酒瓶、棉签和创可贴过来。 拿着东西坐到他身边,也不说话,光只是努力绷着脸,摆出一副凶巴巴的小表情,让他自己把下巴扬起来,露出侧面破了皮的伤口。 周时慕受不了她这样一直冷着自己不说话,耐着性子哄她,“一点也不疼,真的。” 小姑娘又白了他眼,沾了碘伏的消毒棉签扫过他的伤口,“不疼?你很骄傲吗?” “那也没有。”周时慕侧眸看着她圆鼓鼓的双颊,忍不住抬手捏了捏,“我知道错了,别生我气了,嗯?” 岑声声撇了撇嘴,“那你说说到底错哪里了?” 周时慕已经很多年没这样认真总结剖析过自己的错误了。 “我不该冲动,不该打他。”他舌尖没忍住顶了下腮,那句“打死他”的话压了回去。 岑声声倒是不撇嘴了,可是眼眶却紧跟着红了,豆大的水珠不受控制地在眼眶蓄积打转。 周时慕一下慌了。 “怎么还哭了?”他哪里还顾得上伤不伤的,两手凑过来,两手小心翼翼地捧着她的脸,大拇指指腹极温柔地将眼角的湿痕抹掉。 结果就是越擦越多,跟水漫金山似的,止都止不住。 周时慕手足无措地将人抱到腿上,哄小孩一样兜着她,一下一下拍背,软着声音哄她,“宝宝你别哭了,我真的错了,我就这一次。” 岑声声头埋在他的腰间,闷闷的还夹着哭腔,“不止,你还对刘建动手了对不对?” 周时慕一下哑声。 “就这两次。” “……” “周时慕。” “嗯?” “那你现在还疼不疼?” 第56章 慕我 京大二月底开学前, 岑声声人生第一次去了次法庭庭审,以原告的身份诉楚莹恶意诽谤。 周时慕全程在台下陪着她, 过程很顺利, 楚莹除了要在社交平台公开道歉外,还赔了一笔赔偿金。 周时慕添了点后,岑声声将赔偿金额捐赠给学校学生处, 用于京大学生维权基础经费。 那天天气很好, 一连好几天的阴郁天结束,久违的出了太阳。 回到天成府苑大概是下午两三点的时间, 正是阳光最温暖的时候, 岑声声窝在沙发上,同孙瑶和许悦迎三人群聊语音。 周时慕则在不远处的餐厅桌子那坐着,拿了笔记本随便处理些事务。 岑声声手机声音外放,但是音量调的比较小。 周时慕偶尔抬头, 看一眼不远处窝在沙发上的小人儿,午后温暖的阳光不吝啬地落在她脸上,以及因为家居裙不小心撩起时而被攫取住的小片白嫩的小腿。 闺蜜聊天, 天南地北的, 周时慕虽没有刻意去听, 但偶尔还是有些关键词飘进耳朵里。 三人从一开始楚莹的事情讲起,渐渐聊到开学后的事, 不知对面是谁提到宿舍的水卡是不是没钱的,先到的人记得先去圈个钱。 岑声声随口就接过话题,“好啊,我应该是最先到宿舍的, 到时候我去充钱。” 周时慕手指一顿,猛地抬眼看过去, 不自何时已经改为半趴在沙发上的小姑娘小脚丫一颠一颠的,出口的毫不犹疑,理所当然,当真是没心没肺的很。 视线收回落到电脑屏幕右上角的日期上,还有一个星期的时间了。 这段时间虞茵也正好忙完一阵,没事儿就过来接岑声声一起出门逛吃逛吃。 周时慕并没有意见,不过有意无意地跟虞茵透露过,要是等开学了岑声声住回京大宿舍,怕是就没那么容易陪她出来玩了。 虞茵第一反应是没关系啊,反正她开车,大不了去京大接她出来玩就是了。 周时慕瞥了她眼,悠悠开口,“说的也是,不过她宿舍还有两个好朋友,可能到时候能分给你的时间就得除以三了。” 虞茵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突然觉得周时慕说的很有道理,转头就在下次带岑声声出来吃饭的时候,暗戳戳地问声声是不是过几天要搬回宿舍了。 岑声声当时正咬着口中的羊肉串,分不出唇舌回答,就只是随意点了点头。 周六那天,周时慕去雄安参加了个为期两天的集成芯片方向的技术论坛,原定是要在第二天的一大晚上才能回家。 因为担心家里小姑娘一个人害怕,更因为他很想见到她,周时慕推了晚宴提前赶回京北,一路疾驰回到天成府苑,推门进来却发现心心念念的小姑娘人根本不在家。 发消息也不回,电话打了也没有人接。 大概能猜到一定又是虞茵带她出去觅食了,周时慕转而联系了虞茵。 虞茵那边倒是很快接了电话,她今天确实带着岑声声出去玩了,不过巧得很,刚巧十分钟前她就已经在天成府苑门口附近的便利店将岑声声放下,并没有将车子开进小区内。 因为岑声声临时想在路边的面包店买些吐司当做明天的早餐。 十分钟前,从小区门口的面包店走到这里,算着时间的话,岑声声这会儿走的再慢也应该到家了。 虽然面包店就在小区门口,还是在天成府苑这里,治安条件绝不会差,但周时慕还是有些不放心,换了鞋又出门接她。 径直到了小区门口的面包店里,周时慕推门进去,并没有看到熟悉的身影,他拿着手机里岑声声的照片礼貌询问店员,刚才是否见过照片里的小姑娘。 店员凑过头认真jsg看了眼手机屏幕上的照片,继而肯定地点了点头,“见过、见过,这小姑娘还是和她男朋友一起进来的,才刚离开没两分钟。” 小姑娘长相出挑,精致的跟个瓷娃娃一样,说话也软软糯糯的,她想不注意都难,更何况当时和她一起进来的年轻男孩也是青春逼人,用网上的流行词形容,就是那种特别小奶狗的感觉。 两人一前一后进来,那男孩一直紧随这小姑娘来来去去,当时她是真以为两人是小情侣呢。 可是这会儿看着面前这位面容冷峻,长相更绝的大帅哥,比起刚才稚嫩的小男孩更加多了一份沉稳凌厉的气势,若要形容刚才的男生像个青春盎然的小奶狗的话,那么现在眼前站着的这位,气质应该是狼了。 不过,不对劲儿的是,这位先生的架势,怎么越看越像是过来抓人的正室的错觉…… 听到“男朋友”这三个字时,周时慕就已经控制不住地黑了脸,他压住脾气拧眉冷声问他们人往哪个方向去了。 到这一步,店员已然隐约意识到自己可能是要闯祸了。 她总觉得面前的这位帅哥好像陡然一下升腾出一股莫名的骇意,像是要刀人一般。 不敢再多说什么,她战战兢兢地指了个刚才两人离开的方向,和天成府苑完全相反的方向。 周时慕冷冷道了声谢。 很好,他不过才出差去了临市一天,小姑娘这就要上房揭瓦了。 他大概是天生对岑声声有着特别的敏感度,要找到她不费什么劲,不过转了个角,就在巷子口抓到了那个不听话的小姑娘。 和边上那个店员口中的“男朋友”。 呵,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弟弟。 很好。 岑声声正拿着刚才在面包店里买的面包捻碎,和才刚认识的高中生弟弟一并蹲在角落里,小心翼翼地喂着纸箱里两只小猫咪。 她完全背对着周时慕,丝毫没有察觉到危险的来临。 “姐姐,我们明天再一起来吧?到时候我从家里给它们带点肉沫加加餐好不好?”少年略还有些稚气的声音里充满活力。 岑声声瓮声瓮气地嗯了下,“不过其实最好还是能找到收养它们的人,也不知道现在这样的纸箱行不行。” 可是她现在还住在周时慕的家里,不能随随便便将小野猫带回家。 “姐姐,万一要是晚上下雨怎么办啊?要不我们帮它们再搭个防雨棚吧?” 岑声声若有所思地点点头,“要不我们再去买个雨衣包一下这个箱子吧,这样就能防水了。” “那我现在就去找找哪有雨衣卖的,姐姐你等等我!” 那男生刚站起身,转头看到不远处不知什么时候倚着墙站着的男人,一身迫人的气势。 与对方冷厉的双眸直直对视上的那瞬,他下意识地将仍旧不知情蹲在地上的岑声声护到身后,一副随时要无畏往前冲的架势,“你是谁?鬼鬼祟祟一直在我们身后站着不说话,想干嘛?” 听见身后的动静,岑声声才慢半拍转过身,一脸诧异地看着不远处面无表情瞥了眼自己的男人。 “我是谁?”周时慕松松垮垮地站着没动,双手随意插着兜,饶有兴致地看着面前这个还想要护着岑声声的乳臭未干的臭小子,凉凉嗤笑了声,“问问你的好姐姐呗。” 至于想干嘛? 周时慕脑子里有过恶劣的想法,只有一秒,想干她。 仰头蹲在地上的小姑娘丝毫没有觉察出哪里有什么不对劲,欣喜地站起身,毫不羞赧地几步扑进周时慕的怀里,“你怎么这么早就回来了呀?” 周时慕任由她两手抱着自己,手插在兜里没动作。 只侧过头亲了亲她的耳尖,悠悠问她,“还嫌我回来早了?” 岑声声只是埋头蹭了蹭,笑着否认没有。 没有眼力见的小男生还不知道知难而退。 周时慕冷冷睨了眼不远处的男生,凉凉开口,“不是要去找雨衣么?还不去?” 那男生还愣在远处,呆呆地看着岑声声,始终没有下一步动作。 “姐姐——” 岑声声这才回过头,看着他温和开口,“李崇,没事儿,你去吧,这个大哥哥是我的男朋友,没问题的。” 李崇这才点了点头,慢吞吞地越过仍旧抱在一起的两人,缓步出了巷子。 周时慕一只手从口袋里抽出来,捏着岑声声的后颈像捏小猫一般将她往后带了带,垂眸扫过小姑娘一张满眼无辜的小脸,凉凉道:“他倒是听你的话。” 岑声声反应了下,才意识到这话有点酸。 她认真盯着周时慕的脸,上下打量了下,然后还不知死活地问他,“你该不会是……吃弟弟的醋了吧?” 周时慕抬了下眉,改为两手掐住她的腰,稍稍用了些力道,将人直接抱起悬空,“什么时候认识的?” “就刚才呀。”岑声声盈盈笑,“刚才我正要去面包店买早餐,就遇上这个弟弟,他跟我说这儿有两只被人弃养的小喵咪,没人管,所以我们就一起来看一看啦。” “刚认识就连人家叫什么都知道了?”周时慕改为一手勾住她的腰,空出来的那只手拂过她耳边的碎发,然后捏了捏她的耳垂软肉。 “他衣服上有别着的校牌呀,当然有名字的呀。”岑声声仰头看着周时慕,笑的没心没肺,“就这附近的华英附中的呢,说不定以后还能成我学弟呢。” 周时慕松开她,没接话。 转而往他俩刚才蹲着的地方走过去,看着纸箱子里脏不拉几的两只狸花猫,皱眉,“就这两只猫就能把你骗来了?” 岑声声也跟着过去,“是呀,看着好可怜,夜里很冷的,也不知道它们能不能平安度过这个冬天。” 周时慕扯了扯身上的西裤蹲下,抬手检查了下废旧的纸箱,“别折腾了,我打个电话让吴泽,让他安排公司的人处理了。” 岑声声有些担心,“要怎么处理?是送给猫舍吗?” 周时慕侧头看着她,“舍不得?” 岑声声咬唇,没说话。 或许让小猫咪去猫舍也是不错的选择。 “那就让公司养着呗。”周时慕无所谓地捏了下她的脸颊,“想看它们就去公司看?” 两个小猫咪有了更好的去处,岑声声将这好消息第一时间告诉因为没有找到雨衣垂头丧气回来的李崇。 李崇诧异地点点头,最终什么也没有反驳。 和岑声声告了别。 周时慕揽着她回家。 刚合上门,甚至都没有打开灯,周时慕便强势地抓着岑声声的两只手腕抬高,搂着她的纤细的腰身将人抵在房门上。 铺天盖地密接的吻不容拒绝地落下来,捕捉到熟悉又温软的两片唇瓣,或轻啄、或细咬、或研磨,用他能想到的所有方式,惩罚怀里一点也不想他的没良心的小姑娘。 岑声声只觉得理智越发稀薄,浑身酥软,连脚尖都是麻麻的。 她本能地去躲开他对自己多样的折磨,嘤/咛着叫着他的名字。 始作俑者终于好心放开了对她唇瓣的折磨,灼热的唇又移到了她的耳后,极具惩罚性地咬了口,带着蛊惑的沙哑的声音送入她的耳蜗。 “宝宝。”他低低诱哄着,“开学也不搬去宿舍好不好?” 第57章 慕我 岑声声不知道是无知觉的呜咽, 还是真的听清楚了周时慕说的话,总之, 在周时慕这里, 认定她是答应了。 他很满意怀里小姑娘的反应,凑唇过来轻轻咬了口岑声声糯白的脸颊软肉,收起牙齿, 没敢用力, 只那么轻轻地含住一下,又在岑声声皱眉前及时放开。 周时慕越发意识到自己在岑声声面前总是会生出一些离谱的欲/望反应。 他会想要将人紧紧的锁在怀里, 感受她小小的一只, 仿佛完全塞进自己的身体里。 他也会想要咬一口蜜桃一般的小人儿,不止是唇瓣还有耳垂,脸颊还有锁骨,哪里都是…… 不差别的每一处, 哪里都是同样的软糯、香甜、致命诱惑着他。 可她胆小,周时慕不得不时刻紧绷着根弦生怕吓着明显还在慢慢适应着自己的小姑娘。 他不得不时刻控制着自己这种近乎疯狂的渴望,实在是她太容易留下痕迹了, 哪怕只是轻轻的力道, 也总能轻易留下红痕, 那只会更加刺激他本就不多的理智。 周时慕唇就贴在她纤弱的脖颈处,能够感受到隔着薄薄的细嫩皮肤下的, 汩汩流动的张扬的生命力。 不断喷洒处的热气一下一下,落在她的脖颈处,周时慕不动声色地避开下jsg/身接触的位置,只将头枕在她的颈窝处。 直到呼吸逐渐平复, 然后才缓缓松开紧锁着她上半身的两只手臂。 他稍稍侧开身子,放人离开。 “去吧。”他哑声开口, “晚安宝宝,早点睡。” 完全获得自由的岑声声,失去了外力的支撑,腿软到差点跌坐到地板上,一步跨出去后,还是抓了把周时慕劲瘦的手臂,才堪堪稳住身形。 他很少叫自己宝宝,只在情绪激动的时候,脱口而出的称呼。 岑声声可以通过这个称呼判断出他当下的紧绷情绪,他在失控与失智的边缘拉扯。 脚步虚浮的回到卧室,关上门后岑声声后背紧贴着门板,抖着手平复同样失控的情绪。 她能够感受到周时慕的变化,蓬勃的欲/望,但是他努力的在克制,并且极力地掩饰着避开自己。 自周时慕从孙瑶家将自己接回来那晚在卧室险些失控的那次后,白日里,他们照旧会热烈相拥,会动情接吻,会一起窝在沙发上只是安静地陪着她看她喜欢的电视。 但他不会再更进一步,不会再入夜后踏进她的房间。 岑声声很认真地在想,她真的舍得丢下周时慕回学校住吗? 他真的已经很努力的克制自己了,只要自己有一丝一毫的畏缩,他便止步不前,绝不越雷池半步。 — 京大开学那天,早上出门时,岑声声只背了个小小的斜挎包,装最紧要的出门必备的几样东西。 坐着客厅等人的周时慕,抬眼看到她的装扮,先是愣了下,而后勾了下唇,看向岑声声的眼神意味明显。 岑声声别过脸,努力通过凶巴巴的语气缓解被看穿的窘迫。 “你、你再不走的话,我会改主意的。” 周时慕起身几步跨过来,在她面前站定,屈指轻轻刮了下她的鼻头,“不,我只是在想,今晚声声想吃什么?” 岑声声当然赶不及回来吃饭,但没否认就是默认了今晚她还会回来。 返校后的第一件事,便是同之前和孙瑶、许悦迎商量好的那样,先去给宿舍给水卡充了钱。 又将宿舍窗户都打开通风,简单地清了清灰,屁股还没坐热,又接到了张景同的消息,让她来了后去他办公室一趟。 张景同一开学就找她meeting,岑声声原本是很适应这种科研节奏的,但因为寒假里楚莹那件事,尽管当时她便在电话里同张景同道过歉,但现在一下面对面,岑声声还是觉得有些愧疚情绪再次翻涌出来。 匆匆从宿舍赶往张景同的办公室,一如既往地敲门进屋。 张景同抬眼见是她过来了,仍旧忙着手里的材料,努了努嘴,示意她先在沙发上坐会儿。 岑声声缩在角落里,给孙瑶和许悦迎发消息提醒她俩自己这会儿正在张景同办公室等着meeting,让她俩提前准备好,说不定一会儿要排到她们了。 等了不到两分钟,张景同忙完了手里的活,终于拉着椅子转了个身,面对着岑声声问出了每学期开学见面必问的第一句。 “最近进展怎么样了?” 岑声声按照来之前就打好的腹稿,将自己寒假期间的所有工作分门别类一一汇报。 包括和云翎这边的项目、手里即将要投出去的一片小论文以及已经着手开始的大论文。 张景同一一对所有的工作做完指示,最后说到了寒假论坛上的事情。 不过他倒不是关心楚莹将他与自己乱扯关系的事情,反倒更在意另一件事。 “声声啊,你谈恋爱这个事我没什么意见,很支持。”他还特地朝前凑了凑身子,掩不住内心的好奇心思,“不过那个C,是谁啊?方便的话能不能给我留个联系方式啊?” “啊?”岑声声一下愣住,说实话她还挺意外的,看起来云翎的同事们嘴巴都很严了,尤其是林老师,都已经撞破了她和周时慕的事了,这么久了居然还没有将这个八卦告诉给张老师。 “没、没事。”张景同很罕见地不好意思地摸了摸下巴,“是这样的,主要是你师母她们单位吧,最近正缺网络安全这方面靠得住的高手,一直很苦恼,这不我瞧着这个C的水平,应该够格。” 不同于第一段恋爱,岑声声现在毫无那些奇奇怪怪的顾虑,周时慕给了她最大的安全感和完整的底气,她没有什么好隐藏的。 只不过跟导师坦白男朋友是认识的人,也确实有些不好意思。 岑声声腼腆地扯唇笑了笑,小声开口,“其实…其实张老师您认识我男朋友。” “我认识?”张景同确实意外。 岑声声重重点了点头,“是周时慕。” 这个答案是真的惊到张景同了。 他切切实实毫不掩饰地缓了好一会儿,然后才讪讪笑了笑,“那这个请不起了。” 顿了顿,张景同转而又问岑声声,“那你之后怎么安排想好了吗?还想要回南城工作?” 这个问题岑声声真的认真想过,在那天云翎同林哲辉聊了许多后,岑声声好像突然对自己现在的工作有了不一样的见解。 实话实说,从前她确实迷茫过,不用别人质疑,她自己也在质疑自己做的那些研究究竟真的有意义吗? 如林老师说的那样,枯燥的预研工作可能远比不上工程化应用给人带来的即时的成就感,它更像一种看不见希望的无尽的试错。 但如果没有这些试错,就不会又更进一步的工程化应用。 而那些可能的工程化应用,哪怕她只是在这个过程中起到了哪怕一点点微小的作用,但一想到正是这些作用,能够改变很多人的生活,岑声声就觉得科研这件事,是一件十分具有成就感的事情。 她认真地同张景同表述自己当下的想法。 “我想要继续在现在的方向上研究下去。”岑声声看着张景同,挺直了脊背,“我想要继续读博。” 张景同当然乐见其成。 他是真的看好岑声声身上的韧劲和钻研的精神,科研这项工作是真的适合她,所以他从前多次劝过她能够进一步深造。 她能够现在自己想通当然更好。 不过已经是这个时间点了,他同岑声声的想法也是一致的,没必要现在转博了,这个时间差没必要了,不如等硕士毕业后,再进普博。 从张景同办公室出来,回宿舍时候孙瑶和许悦迎人都已经来了。 岑声声进门的时候,两人正在从小床上将被子拖下来,想要抱到阳台上晒,见她回来,许悦迎问她,“声声,你怎么不晒被子啊?还有你行李箱呢?怎么没见你那个粉色的行李箱?” 岑声声还没开口,倒是孙瑶抢先替她开口了。 她笑的前仰后合,“悦迎,你这就不灵巧了,这种问题问出来是不是有些自取其辱了些?” “什么嘛!”许悦迎还很明显的不服气。 “这形势还不明朗吗?!”孙瑶嘚瑟地啧啧嘴,“我看呐,以后宿舍就我们俩相依为命咯!” 许悦迎瞪大了眼睛看向岑声声,“声声!你要退宿了?为什么啊?再说那你住哪啊?” 岑声声一下红了脸,答案已经很明显了。 孙瑶说,“许悦迎,你快脱个单谈个男朋友吧,你这敏感度是没救了……” 许悦迎一下脑电波转过来,终于想明白了。 “你们已经!同居啦!!” 孙瑶不忘火上浇油,“你是不知道,周大佬的占有欲是有多恐怖,之前我爸妈出差,声声过来陪我那次嘛,大佬可是掐着表过来接人的,一秒都忍不了啊!!” “哇,好刺激,好带感。”许悦迎半跪在床沿,双手捂住嘴。 孙瑶也跟着蹬腿激动不已,“是啊是啊,我可太爱看这种大佬为爱上头的操作了。” 岑声声已经插不上话了,因为她俩对话已经脑补出一部剧了。 说着说着还突然意识到最重要的事情。 许悦迎撑着床沿向下认真看着岑声声,“声声!别的没啥,但是有一点你可不能忘记,一定要做好措施!” “对啊!”孙瑶也紧跟着点点头,“这种事反正双方都你情我愿的话就不吃亏,但女孩子一定要保护好自己,除非是有计划,否则千万不要侥幸心理。” 岑声声紧急叫停,“但是!我们是分房睡的!!” 诡异安静的三十秒。 “em……”孙瑶咂了咂嘴,“大佬他,不行啊?!” 第58章 慕我 开学后jsg仍旧住在天成府苑于岑声声的生活而言没有什么太大的变化, 但周时慕多了项接送的任务,当然他很乐得其所。 比之云翎的大boss, 仍在读研的岑声声同学似乎更算是大忙人, 下班时间比他还要不固定,往往更晚。 哪怕岑声声同他约好了时间,周时慕通常也会提前过来, 将车子在北门对面的临停车位上停下, 然后耐心地等小姑娘过来。 向来都是别人眼巴巴地翘首盼着到场的周三少,也只有在岑声声这儿, 是心甘情愿耐着性子等她。 等人的感觉很陌生, 但等待岑声声的感觉并不,周时慕从很早就很擅长这件事,并且持之以恒。 周时慕从不觉得这事儿有什么问题,更谈不上是什么个人牺牲或者委屈的事, 纯粹是他很喜欢这种感觉。 少年时没有经历过骑着单车在校门口等着喜欢的女孩子过来的事,在现在得到了补偿。 从人影憧憧里走出来那个他心心念念的熟悉身影的那瞬,总让他内心深处油然生出一股极度的安心和满足感。 那天晚上, 一如既往。 周时慕从云翎开车过来, 在路口红绿灯左转进入京大北门那的那条华清西路, 对向一辆全封闭的白色面包车突兀抢到右转比周时慕的车子更早拐进华清西路。 在城市干道开车,周时慕一向没有什么情绪波动, 反正车速快慢于他而言都牵动不了什么起伏情绪。他就算想要发泄也是去专业的赛车场所,也因而对于突兀抢道的白色面包车,他也只是随意地踩了下刹,再继续左转进入华清西路。 抢道的那辆白色面包车却是很明显的不对劲, 已经晚上十点多的时间,路上的车辆也不算多, 那辆车却像是急着去投胎一般,在平直的大马路上横冲直撞。 周时慕注意着它,并有意隔开距离。 很快就要到京大北门,他正想要如同往常一般找个临停车位停下时,抬眼却发现一直在前面的那辆已然开过了京大北门的白色面包车突兀急速到回来,目标直接地在刚走出北门正要过马路的女生面前停下。 拉开后排车门,往女生的头上套布袋,再将人强行拖进车里的动作一气呵成。周时慕如果不是因为警觉它开过后又急速倒回来的动作过于不正常,几乎不可能发现那个被强行拖上车的小姑娘穿着熟悉的粉白配色的羽绒服。 几乎是半分钟不到的时间,就完成了将岑声声套上头套拖上车到再次急速启动逃离。 周时慕几乎在同一时刻踩油门追了上去。 从前被丢在训练营里折磨的时候,他不是没有遇到过这种突发事件的考验,不管是实操还是模拟,周时慕从来没觉得自己紧张过,他一直自诩自己是训练营这么些年最优秀的那一批。 教官说过解救人质最关键的是要保持平和冷静的情绪,也得要在自身安全的前提下实施营救方案,周时慕从来没觉得有什么问题,但直到这刻,他才意识到,都他妈是放屁。 腾出手拨通报警电话,对面清楚地知道他的身份,言简意赅地说明了现在的情况和可能出逃的路径,安排人员尽快拦截。 一直紧咬着的面包车很快注意到车屁股后一直跟着自己的黑色Maybach,行驶路径愈发疯狂。 出了路口很快就要汇入出城高速了,上了高速后再想要截停就很困难了。 那刻,双方都大概能知道对方的意图,面包车一直左右漂移着堵在前方,最大程度避免紧咬着自己的黑色豪车压上来。 杂乱的后排座椅上,岑声声什么都看不见,但清晰地察觉到大力扯着自己胳膊的应该是个男人,有异物一直抵在自己的后腰处,对方没有说话,但岑声声大概能够通过车身晃动的挤压中猜到那应该是一把防止她反抗的短刀。 不过正是因为车身的大力左右的晃动,反倒让岑声声没有那么恐惧了。 既然已经将自己掳上了车,目的已经达成,正常应该是迅速离开,而不是像现在这样多次变道摇来摆去。 唯一的可能便是后面有车在追,而他们想要甩掉后面的车子。 岑声声连着好几次吞咽,缓和紧绷的情绪,尝试开口分散车内人的注意力。 “虽然不知道你们为什么要绑我,但是或许我们可以谈谈条件。”双眼在布套拢住的黑暗里紧张地眨了眨,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上去平和,“既然绑了我,一定是想要从我身上得到什么对吧?只要你们提出来,我们都好商量。” 车里的人,没有一个开腔答话。 安静的环境里,只有车子仍旧不要命地往前猛冲疾驰。 离高速入口越来越近,就快要脱离了后车,这个时候没人有心情开口。 无尽的沉默里,副驾驶上的男人眼睁睁看着一直落后半个身位的黑车突然加速超了上来,擦着面包车的车身强行挤出一条道。 高速摩擦中撩出密集的火花。 紧接着开始不断小幅度撞击面包车的侧身,迫使面包车的车速无法再往上提,不得不被迫减速,驾驶位上的男人终于忍不住出声骂了句“操!” 这话音还没完全落下,紧跟着黑车做了个难以置信的操作。 强行超车后的那刻,黑车突然倒挡向右猛打方向盘,一个打转漂移,整个车身横在路中央堵在面包车的车头毫不犹豫地抵了上去。 猛冲撞击的那一瞬,岑声声听到边上人尖着嗓子骂了句,“我他妈的!!他不要命了啊!!” 面包车在这猛冲中紧急踩刹,还是小半个车头都挤进黑车的副驾驶位,副驾驶上的男人是撞击最大的受力点,腿直接被卡进了车前铁皮中,顿时一阵惨叫。 一时间周围一片惊慌声。 天旋地转的一瞬,车子终于停了下来。 岑声声连同那个一直扯着自己胳膊的男人直直撞上了前座的座椅上,连同着那把一直抵着自己后腰的短刀也在这撞击中失了平衡,顺着岑声声厚重的羽绒服划过一道深重的口子。 紧随而来的是熟悉的警车鸣笛声音,越发迫近。 岑声声感觉到靠近自己一侧的车门被人大力扯开,下一秒,一直盖在自己头上的布袋被扯开。 重见光明不过半秒,她再次被揽入熟悉的怀抱,脸颊紧贴着起伏不止的胸膛,扑通扑通的心跳明显的彰示着它的主人的失控情绪。 “声声不怕。”无比沙哑的声音从头顶响起,周时慕双手环过岑声声的腿弯后后腰,小心翼翼地将人从车里抱出来,大掌压过她的后背将人带进怀里,小声细细安抚,“没事了,已经没事了,我在。” 大掌抚过她的侧腰,摸到了划开的外套口子,周时慕紧绷地低下头去检查,确认了仍旧是干燥的才算放心。 岑声声的确没有受到什么伤,为防止她乱动,一上车就被强行扣了安全带绑了绳索。 身体上没有问题,但心头那股灭顶的恐惧感直到此刻,直到在周时慕的怀里才后知后觉地涌上来,她整个人被周时慕抱着,手脚发麻到几乎快要失去知觉。 几乎是不受控制地,没有什么前奏预告,泪水顺着眼角止不住地流。 有穿着警服的男人走到周时慕面前,犹豫了下,还是开口叫了声三哥。 “三哥,救护车在后面等着,要不您还是先去检查一下看看,至少先包扎一下。” 岑声声只是泪止不住,但脑子仍旧能保持着清醒,她慌乱地从周时慕怀中抬起头,颤着手检查,他说什么包扎,周时慕是不是受伤了。 摸过周时慕的侧首,岑声声明显感觉到手心一片湿意。 “周时慕。”她声音止不住地发颤,“你、你流血了,快放我下来!” 周时慕浑然不觉自己的问题,只是手臂的确因为岑声声挣扎的动作刺痛感更为明显,他不得不缓缓躬身将她放下。 “别紧张。”他仍能抬手摸摸她满是泪痕的脸蛋,“我没问题。” 先让医生检查了岑声声的情况,确定她没问题后,周时慕才跟着医生上了救护车。 周时慕的侧额的确因为破碎炸开的玻璃划破了口子,但并不严重,只是简单地在救护车上让随车的医生包扎了一下,更严重的承受了冲击力的右手臂,伤口更是触目惊心。 没让岑声声看到手臂上的伤口,周时慕连麻药也没用,直接让医生简单缝了几针包扎算了事。 跟着警车一并回了警局,不过半小时不到的时间,刚才那位称呼周时慕三jsg哥的人过来,先是和周时慕交换了个眼神,而后才对岑声声道:“已经基本确定了,几个人刚放出来没多久,缺钱,也就是临时起意想要干一票。” “那我?”岑声声仍旧有些不可置信。 “是,纯粹是个意外,岑小姐,您只是碰巧撞上了。” 门外,得了消息的陆宴周带着虞茵过来。 一进门,虞茵就哭着扑过来抱住岑声声,来来回回紧张到就只有这么一句,“声声你没事就好,没事就好。” 周时慕看了陆宴周一眼,对方立刻会意。 “茵茵。”他沉声阻了虞茵继续碎碎念,“声声今晚受了惊吓,你先带声声回去,今晚陪陪她,我陪老三去趟医院,处理下他的伤口。” 岑声声抬头,想要拒绝,她也想要陪着周时慕去。 周时慕摇了摇头,弯腰摸了摸她的头,“听话,跟虞茵先回去,我很快回来。” 等虞茵带着岑声声离开后,周时慕面上的柔情顷刻消散,荡然无存。 “都交代完了?是她?”陆宴周了冷声开口,“她这胆子真的是越来越大了。” 周时慕冷嗤了声,“她该死。” 第59章 慕我 秦柚姗其实也没想要真的对岑声声做什么, 知道岑声声现在还是周时慕面前的红人,正是受宠的时候, 她如果足够有理智, 绝不该在这个时候惹上岑声声,完全也可以等到周时慕腻了后再下手。 但她就是咽不下这口气。 以岑声声的家世,她凭什么和自己争? 靳逸琛居然为了她放弃自己, 明明他和自己才是门当户对天生一对的绝配, 靳逸琛从前那么爱她,哪怕分手是她提出来的, 可她也从来没想过靳逸琛会把心放到另一个女人身上。 还是这么一个一无是处、连个手指头都比不上自己的乡下人! 哪怕她出国, 家里长辈也一直认同她和靳逸琛的关系,秦靳两家强强联手这是双方都公认的事实。 她信誓旦旦地和家里承诺早晚会和靳逸琛结婚的,毕竟不管她做了什么,阿琛心里永远都只会爱她一个人。 然而她回国不过短短数月, 一切都变了天。 曾经深爱的男人现在满心满眼是另一个处处不如自己的贱人,甚至为了她和周时慕硬碰硬,被关进去折辱一顿后还坚持不放手。 这一切, 都让她成了整个京北名媛圈子的笑话。 她秦柚姗, 堂堂秦家的大小姐, 竟然还比不上一个野鸡女大学生?? 即便那些人表面上还一副为了她好的样子安慰她,一个个背地里嘲笑她的, 还以为她不知道。 家里人也对她意见颇深,靳家迟迟没有明确的回应,秦家终究面上挂不住,当下唯一的手段就是能够找个比靳家更体面的姻亲, 才算能挽回丢失的颜面。 也因为这事儿,秦家才逼着半吊子的自己最近要办好个人画展。 说是办画展, 无非就是把自己这个商品包装的更好看一下,好能卖个更好的价钱。 秦柚姗不是不知道这些,但她别无选择,只能乖乖配合家里的安排,放弃靳逸琛,去选更大的船。 但是,一想到她现在受的这些侮辱和委屈,都是因为那个叫岑声声的女人,秦柚姗就疯狂地想要报复。 所以,即便明天就要办画展,她也忍不住要出这口气。 托了人找的这么三个穷凶极恶的人,只要给钱就能帮她办事,唯一的要求就是即便暴露了也不要供出自己就行。 她只是要他们三个将岑声声绑了折磨一顿,关到废弃的工厂之类的吓吓她,这么关她个一天半天的,到时候就算警察找到她,那有些事,她就算有口,也不一定说的清楚。 她就不相信了,那样的岑声声,周时慕还会愿意要她? 为了心里舒坦,秦柚姗甚至提前在预备了关着岑声声的废工厂里等着人来,她一定要亲眼见到岑声声吓得花容失色的模样,看看她以后还怎么敢抢她的男人。 陆宴周和周时慕一前一后出了警局,上了车,前排副驾驶上的人立刻转头汇报当下的情况。 “三哥,陆哥,人我们已经找到了,正盯着呢,就在城北的那个早倒闭了的印刷厂,人还在车里坐着,估计还在等着他们去接头。” “是直接将人送过来给张队他们,还是?” 周时慕冷冷笑了笑,“急什么,她不是等着人去接头么?那就让人去接头,先带她进去欣赏欣赏环境,适应适应也好以后进去了习惯。” 前面的人应声点头,随即转了个身拨了个电话出去。 周时慕仰头靠在椅背上,抬手拧了拧眉心,抿唇不再说话。 陆宴周侧过头看了眼,还是有些不放心,“要不先去医院再检查一下?” 周时慕哂笑了声,“去瞧瞧乐子更有用。” 往城北去的车速极快,夜里车流少,不过半个小时的车程,就到了废弃的印刷厂。 周时慕和陆宴周先后下了车,立刻有人迎上来,说是已经将人绑了扔进去了,嘴里塞了东西还止不住嚎。 周时慕掀起眼皮凉凉了看了眼,“那就多塞点。” 踩着细密的碎石和半高的杂草往里面去,顶着房梁上微弱的黄光,周时慕缓步走到地上跪着的女人面前,眼上扎了黑色的布条,嘴里同样也塞着布团。 听见越来越近的脚步声,秦柚姗哆嗦地爬着往后退。 被人拿着绳子抽过的两手全是红痕,大面积破皮,她止不住地两手合掌跪趴在地上,说不出话,只能以这样求饶的姿态表达恐惧的情绪。 周时慕侧头看了眼边上站着的人,对方会意,弯腰扯过秦柚姗的后颈将人半拎起来,抽了她嘴里塞的东西后又将人重重摔到地上。 终于得了自由,秦柚姗抖着声开了口,“求求、求求您放了我,我知道错了。” 周时慕哼笑了声,却没开口。 秦柚姗哪怕什么都看不到,此刻也清楚地知道面前的人是谁。 可她完全不敢开口说出他的身份,哪怕一个音节都不敢,她完全相信,只要她先开了这个口子,他甚至可能直接在这里将自己灭口。 她早就知道的,这个魔鬼一样的人,他什么都敢做。 但秦柚姗从没有想过,他竟然会为了一个女人做。 “不用怕。”周时慕出口的声音冷到了极点,带着魔鬼从地狱裹挟而来的寒气,却好像是一副安慰的语气,“不过一晚上而已,忍忍就过去了,明天就好了。我保证,明天他们会找到你的。” 周时慕并不介意她是否能听出自己的声音,哪怕她的背后是秦家,但是过了明天之后,她也会成为秦家的一颗废棋子。 而没有利用价值的废棋子,是没有营救的意义的。 …… 秦柚姗办个人画展这个事儿早预热了很久。 都传秦家那位刚从苏黎世回来的女儿,师从享誉全球的知名大师后终于学成归来,要在京北办一场声势浩大的个人画展。 秦家花了大功夫,在各大线上线下的平台都做了宣传,名义上是秦柚姗的此次个人画展造势,当然本质上还是打造个拿的出手的女儿,好为秦柚姗物色一个能够给秦家带来助力的婆家。 原本靳家是个不错的联姻选择,秦家之前也是放任秦柚姗和靳逸琛两人接触的,但是传出那些个荒唐流言后,靳家也不完全是秦家唯一的选择,趁着这个机会若是能接触到其他的,当然更好。 预热的足够浓重,赚足了关注度。 按照之前的安排,在画展当天,秦柚姗应该妆容精致出现在众人面前,陪同受邀而来的父辈的领导家属,边观赏边讲解。 展厅的最中心,布置了一块豪华高清的激光显示大屏,搭配进口高端蓝牙音箱,不管是音质还是画质都力求最完美。 秦家着重金请人制作了秦柚姗的个人宣传片,从她小时候就对绘画的热爱谈起,到赴苏黎世师从名门,这些年她绘画付出的艰辛努力,全都不间断循环播放。 一切都在按照计划进行,即便作为主角的秦柚姗人还不在,但该办的画展照样不会叫停。 秦母只当是秦柚姗闹大小姐脾气,一边派人找到立马将人拎过来,一边自己代替秦柚姗陪着贵客在展厅右后方的一处风景画做介绍,突然环绕着整个展厅的背景音起了变化。 从介绍秦柚姗的个人情况的沉标准的播音腔的背景声突兀转为一声隐忍压jsg抑的嘤咛声,一瞬传遍整个展厅。 原本用来全方位展示秦家女儿绘画风采的激光高清大屏,此刻全方位展示她的床品风韵。 大屏上赤/裸的一对男女,抵足共榻抵死缠绵,一场异常激烈的交/欢。 男方画面被打码,但视频里的女方全境露脸,清清楚楚。 展厅负责即便很快切断了电源,阻止了画面的继续播放,但几乎在场的所有人,都已然目睹的刚才的不堪画面。 与此同时进行的是,京北市最负盛名的记者,带着设备以寻宝的名头,发现在废弃印刷厂里的蓬头垢面的不知名女子,正要施以援手的时候赶上了警局办案,将犯罪嫌疑人带走。 画面恰到好处的被记录下来,并以直播的形式直接散播出去。 …… 岑声声昏昏沉沉一夜,猛地惊醒过来。 昨夜太紧张没有意识到,这会儿起床后才后知后觉地感觉到后腰侧一直隐隐作痛。 虞茵因为早上有个媒体活动推不掉,一大早便离开,她找不到人帮忙,只能自己撩开上衣,艰难地转过身,在盥洗室的镜子面前检查后面的情况。 她以这样扭曲的形式,整个人几乎绕成了S型,可身高差一些,总觉得透过镜子仍旧看不到后腰上的情况。 岑声声咬唇,努力踮起脚尖,尽可能让后腰处的位置能够暴露在镜子里。 再一次尝试,头向后扭过去,缓缓抬眸,看向镜子里的画面。 视线步步上移。 然后,同镜子里的画面对应上。 再往上,岑声声垫着脚,同镜子里的自己对视上。 一同对视上的,还有另一道不容忽视的视线。 一道完全不属于她的视线。 岑声声一瞬愣住。 分不清当下究竟是现实,还是又是另一场梦境。 第60章 慕我 盥洗室的镜柜上方是一盏暖黄的吸顶灯, 背光视线受阻,岑声声特地将它打开, 好让自己能够看得清楚一些。 她穿一身奶白色打底, 浅蓝色包边的长袖睡衣,几根手指捻起上衣的下摆,提到几乎快到胸/线的位置, 背对着镜子, 又艰难地扭过上半身回看镜子里的自己。 柔顺细密的长发顺直垂下,遮挡住身前大片裸露出的皙白肌肤, 只极少片的碎发留在后背的位置顺着自己卷起的上衣衣摆一并裹在一起。 第一次扭头回看镜子里的后腰扯痛的位置没有成功, 她稍稍缓了缓姿态,再次扭过上半身,再抬眸看向镜子里自己的那瞬,与那道完全不属于自己的灼热视线直直相撞。 时间似乎只在那一秒格外的漫长, 岑声声看着周时慕同她在镜子里对视的一秒后迅速移开,朝后退开基本,侧过身背靠着进盥洗室的侧墙。 岑声声从镜子里, 只能看到他露出来的一小半的侧脸, 下颌紧绷着。 “抱歉。”周时慕落在远处的目光仍旧有些虚晃, 音色有一丝隐晦的哑意,他解释, “我敲门一直没有听见回应。” “怕你有事。”他不自觉喉结上下滚了滚,“你——” 他想说的话没有继续说完,盥洗室里的小姑娘在情绪缓和后的第一反应是几步跑过来,双手穿过他劲瘦的腰身, 将头紧紧埋进他的怀里。 “我有事。”岑声声声音瓮瓮的,“周时慕, 我好害怕,我差点以为我再也见不到你了。” 周时慕平复着紧绷的呼吸,垂眸看着怀中紧紧抱着自己的小姑娘,他何尝不后怕。下巴轻轻抵着她的发顶,回想昨夜的种种,仍旧心有余悸。 怀里的小姑娘似乎不太满意。 她更主动地往他的怀里挤了挤,埋怨的语气软软念叨,“周时慕,你抱抱我呀。” 说着自顾自地去抓周时慕刻意垂在身侧的手指,带着他的手指主动去环自己的腰。 几乎是指尖隔着棉质睡衣触到她的后腰的那刻,周时慕的脑海里完全不受控制地再次出现大片皙白如雪的肌肤,在暖黄的顶灯下透过镜子泄露出的大半春光。 行动大于理智的那瞬,指尖隔着棉质睡衣的力度一瞬失控,带着衣料划过后腰作痛的位置,摩擦的岑声声一下吃痛,皱眉委屈地说疼。 她的不适及时唤醒周时慕残存的理智,他垂下眼睫,眸光沉了又沉,哑声问,“哪里疼?” 岑声声仰头看着他,小手带着他的掌心隔着睡衣大致拍了拍吃痛的位置,“这里。” “整个?” 岑声声咬唇轻嗯了声,“一整片好像都疼,一碰就疼。” 周时慕在这瞬间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进门时看到她那般举动的真正原因。 呼吸逐渐平复的同时,他指腹摸了摸她的眼尾,问她,“可以给我看看吗?” 岑声声眼尾有些红晕氤氲,但她还是侧过脸点了点头,“好。” 虽说着好,但她两手还是紧张到不自觉地齐齐抱住周时慕的没有受伤的左胳膊,几乎整个人环抱住他的这只胳膊让他无法动弹。 周时慕随她这样缠着自己的一只胳膊,空出来的另一只手引导着压着她的上半身趴在自己被抱着的那只胳膊上,纤细的后腰被迫拱起。 手掌顺着她的后背缓缓向下,直到指尖勾过上衣的下摆,然后小心翼翼地带着衣摆往上细微缓慢地扯了扯。 不再是隔着距离从镜子里,而是直白地暴露在自己的双眸里。 大片雪白细腻的肌肤,那道从腰侧斜着向下的一道浅红色的痕迹,两侧的皮肤明显破皮,有细密的口子在要结痂未结痂之间。 指腹轻轻划过细长的红痕,明显凸起的细嫩皮肤,受损的表皮组织。 岑声声在衣服被撩开后已然适应的微凉的环境里,因为这突如其来带着温热意的触碰而不受控制地肌肤战栗。 只能以痛掩饰自己不同寻常的生/理反应。 周时慕立刻松开手,放下她的衣摆将人扶正。 “确实破皮了,现在不流血,但是还是疼是吗?”他长睫垂下,声音有些干涩,“先消一下毒,再抹一点消炎的药膏好不好?” “会留疤吗?”岑声声问。 周时慕摇了摇头,长指捏了捏她的脸颊软肉,“很小的伤口,彻底掉痂后再抹去痕膏,我保证。” 岑声声点点头,松开周时慕的手臂脱离他的怀抱,“那我自己来。” 周时慕没说话,自顾自去取了药膏再回来,岑声声看他过来,就要抬手过去接。 “你来?”周时慕抬手躲了下,勾唇笑笑,“你确定?” 岑声声手扑了个空,不自觉朝后退了步。 周时慕又说,“连看都看不清楚,还想自己抹药?” 他抬了下眉,示意她去床上趴着,“我看过了当然我负责,我说过保证它不会留疤的。” 岑声声只能压下羞耻的情绪,再不挣扎的趴到床边,头却不自觉往被子里钻了钻。 闭上眼睛感觉到床边的位置压下,而后后背的肌肤再次触及一阵凉意,细缓的力道一下一下,带着药膏的黏腻,捻过她微微痛微微痒的伤口。 “周时慕。”她整张脸埋在被子里,突然问他,“你疼不疼?” 被问到的男人已然帮她将衣服重新整理好,细密的长睫掩盖双眸中翻涌的墨黑情绪,状似无所谓地哂笑声。 “担心我?”他隔着衣服轻轻拍拍她的后背,随口扯了句,“我一大老爷们破点皮就叫疼,丢不丢人?” 岑声声当真也以为他只是破了点皮。 直到快过了一周的时间,那晚陆宴周带着虞茵来天成府苑做客,自带食材,周时慕好心提供了两瓶存了有段日子的红酒。 大多是熟食,陆宴周和周时慕两个大男人在厨房里很快的热了热,趁着这个等待的时间,虞茵和岑声声在客厅里随意的天南地北的聊天。 说起过几天国家大剧院即将有一场著名钢琴演奏家鲁道夫·布赫宾德的贝多芬奏鸣曲演出。 直到岑声声喜欢,虞茵早托人买了票,等着几天后带着声声一起去现场听一场。 说起钢琴,虞茵不由得提到周时慕。 “声声,下回你得让三哥弹给你听,”她是抱着出馊主意的出发点开的这个口,反正他们这些人是指不上能有耳福听一回周时慕亲自弹钢琴了,但是声声只要开口,他一定拒绝不了。 岑声声很意外,“他会弹钢琴?” 虞茵狡黠地笑了,“何止啊!三哥的钢琴技艺简直是大师水平,别看三哥现在这幅模样,小时候他也是有过反抗不了不得不表演的黑历史的呢!何阿姨在他小时候没少压榨他的表演价值。” 岑声声捂嘴笑,她无法想象,现在这般桀骜不驯、放荡不羁的周时慕,小时jsg候也是没逃过家庭表演的可怜娃娃。 若是有机会,她一定要周时慕给她表演一番。 很快餐厅的摆盘基本完成,陆宴周招了招手,示意沙发上不知道在小声说着什么悄悄话的两人过来开饭。 转头进厨房压低声音对周时慕道:“话说我突然想起来,声声不是快要毕业了吗?后面你打算怎么办?听茵茵说她外婆在南城,她早晚会回南城吧?” 周时慕拧胡椒碎的手顿了顿。 “再有半个月外婆会过来复查,我会跟外婆谈。” 四人围着一桌共享晚餐,岑声声很大胆地连喝了好几杯红酒,直到周时慕抬手压住了她的杯子,阻止她再继续。 岑声声慢半拍地转了转眼珠,一双无辜的大眼睛眨了眨,“干嘛呀?” 周时慕捏了捏她的下巴,将她的杯子彻底拿来。 “再喝要醉了。” 岑声声吐了吐舌,她哪里是要醉了,她大概已经有些醉了。 不然她不会大胆地转而换了目标,就着边上周时慕的杯子,在周时慕警告的目光里挑衅地将他杯子里没喝完的红酒也一鼓作气灌进肚子里。 周时慕无奈地摇了摇头,将两只杯子一起收了。 转而给她去换了被蜂蜜水。 缓缓地半杯喝下去,岑声声好像有些清醒了些。 快十点的时候,陆宴周的司机来接两人离开,热闹的家里一下又只剩下了岑声声和周时慕两人。 周时慕虽然喝了不少,但仍旧清明,没有什么醉意。 岑声声毛茸茸的脑袋半靠在自己的肩头,不住左右动来动去,调皮的发丝一下一下撩过周时慕的脖颈,让人心浮气躁。 周时慕终于还是抬手拍了拍岑声声细弱的肩头,“声声,很晚了,去洗漱休息?” 岑声声闻言稍稍反应了一下,然后慢慢的抬起脑袋,才应声。“好。” 她一张小脸两颊带着酒意氤氲出的红晕,恰到好处的水润的双眸,不听话的发丝,每一处都无限撩拨着周时慕。 他刻意避开视线,喉结微动。 直到听到她关了卧室门,静心听到水声响起,周时慕才起身,也同样回了房间。 手臂上的伤口已经拆线结痂,他也不必再去缠保鲜膜后才能去洗澡。 换了鞋子推门进了浴室,微凉的水流喷洒到身体上,也不过是稍稍缓和他躁动的心绪。 细密的水柱落在手臂上的那道明显的拆线后的痕迹,周时慕脑海里却完全不受控制地浮现出那日看到的大片雪白肌肤下那道细长的红痕。 酒意腐蚀他的自制力,让他放肆地想要去回忆更多。 抬手将温度调的再低一些…… 好一会儿,他才擦拭干净从浴室出来,只简单拿长毛巾围了下。 才刚从浴室踏进卧室,门外听到一声敲门声。 他甚至来不及说一声稍等,门就从外面被着急打开。 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姑娘,就那样猛地闯进了他的地盘。 第61章 慕我 住在天成府苑也两三个月的时间了, 今晚是最热闹的一晚。 陆宴周带着虞茵一起来,三俩好友围着一圈坐着, 举杯相碰, 聊着天南地北的事儿。 虽然虞茵的初始目的是担心声声因为之前的那场事故而心理上有压力释放不出来,但其实大家坐在一起聊着天,就知道岑声声的勇敢程度远超她的想象。 岑声声虽是长着一副精致的娃娃脸, 但事实上她的心智远比外表看上去的要成熟坚韧的多。 她只是看上去柔柔弱弱的。 虞茵为自己的多余的担心落空而感到欣慰, 甚至她都有些佩服岑声声了。 发生了秦柚姗那样的事情,哪怕是她, 在那样的情境下也很难说能够保持沉着冷静, 更能在事后轻易的抚平内心的冲击情绪。 确定了岑声声的状态是可以放心的,虞茵也晕晕乎乎的了,跟着陆宴周安心离开。 等他们离开后,一下热闹的房间里再次安静下来。 时间不早了, 被周时慕催着去洗漱,岑声声也就乖乖地去了卧室的浴室清洗。 也已经喝了蜂蜜解酒水,再加上在浴室里热浴淋洒过后, 岑声声再出来时, 其实人反倒清醒了许多。 但也同时精神状态有些兴奋了。 感觉就这样躺下也不容易入睡, 岑声声在床上翻滚了两下后还是想着去周时慕的书房里寻一本书看看助眠罢了。 周时慕的书房里多是写专业技术相关的书,岑声声不太想看, 至少不想把它用作是助眠的书。 指腹滑过一个来回,想在一众专业书籍里找到本适合打发的闲书。 好在还真让她找着一本。 一本贝多芬奏鸣曲的曲谱,岑声声笑,看来晚上虞茵不是同她开玩笑, 周时慕是真的有被逼表演的经历的。 她两手小心翼翼地将这本放在最边上的曲谱抽出来,饶有兴致地翻开了第一页。 章节的第一首曲谱正是《致爱丽丝》, 然而令她震惊的是,这页上贴着的东西。 岑声声紧攥着手里的东西,冲动地推开了周时慕的房门。 却没有想到推开门后入目的会是他半裸的画面,吓得她第一反应是惊慌失措地捂住眼睛,却又在下一秒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自己这个举动有些欲盖弥彰。 看都看过了,还有什么好捂的。 又或者说,她,又有什么不能看的呢? 岑声声哪怕耳根泛红,两颊发烫,却还是坚定地将捂着眼睛的两手移开,直白大胆的视线重又落在床边站着的男人身上。 全程,周时慕什么都没有做,就只是静默地站在那,目光浅淡地看着她的种种反应。 直到岑声声再次将单纯的视线落在他身上,他才又漫不经心地抬手,将手里的吸水毛巾压在头发上,上下随意地揉搓着。 刻意有些寡淡的神色,也无法掩饰他周身的危险气息。 岑声声不是没有意识到周时慕的不同寻常,他明显紧绷的肢体反应,以及状似随意地擦着头发的动作。 他只是淡淡地看了眼自己,却一直没有开口。 紧张吗? 当然紧张,那刹那,岑声声甚至快要忘记了她突兀冲动地在深夜推开周时慕的卧室门的初始目的是为了什么了。 不自觉攥紧的手指,摩挲到手心中不容忽视的触感,岑声声终于回过些神。 视线往上,追着他上下挥动着的手臂。 确定自己看清楚的那瞬,岑声声唇张了张,却哑声半晌说不出一句话,眼泪就已经不受控制地顺着眼角滚落。 她几乎是丝毫不犹豫地几步上前,抬手紧紧抓住他的左手臂,那上面有很长一条疤痕,带着刚拆完线的痕迹,新生的皮肤泛着透白的粉,在劲瘦冷白的手臂上显得突兀的很。 “这就是你跟我说的破皮吗?”她一开口就止不住带上了哭腔,“周时慕,你还说你不疼?” 周时慕因为她突然的靠近而呼吸错乱,手臂也被她倔强地攥着,他只觉得从后脊升腾出股极重的破坏欲,他在极力压制。 压着情绪低声哄她,“声声,别哭。” “只是看着吓人,真的不疼。”他抬手指腹轻柔地拂过她眼角的泪痕,“我说不疼就是真的不疼,我什么时候骗过你,嗯?” 还说没有骗她。 岑声声仰头,定定地看着他的脸,“那这个呢?告诉我为什么我写给餐厅钢琴老师的便签会在你这里?” 她现在什么都想不明白,却又好像只差一点就能摸清楚所有的事情。 原来那晚一切都是有迹可循。 就连虞茵问她在哪里,她驱车来接她,她说只是凑巧来接喝醉的陆宴周和周时慕…… 一切的一切,她原本以为的所有的巧合,原来全都不是巧合。 不是不知道周时慕对自己不一样,在那晚从春城佳园周时慕带她回天成府苑,岑声声注意到司机大叔眼熟,是很久之前的那晚从悦晟开车送她回京大的那位时候,就隐约意识到。 那晚司机大叔他说是听从老板的授意送她回学校,那会儿她一直心心念念以为是靳逸琛的道歉手段,包括那杯温热的奶茶。 她那会儿还娇气着想要继续跟靳逸琛闹脾气,她还以为靳逸琛舍不得自己,他还很爱自己…… 现在回想起来,她有那样的想法当真是无比可笑,只顾着自己的脾性不断催促着她过来却也只是让她自己打车来的人,又怎么会在之后换了想法转而心疼她寒夜里奔波。 却正是在她全身心无比抵触、畏惧周时慕的那些时候,最是众星捧月的男人,所有人都说着桀骜不羁的男人jsg,却卑微地掩住自己的痕迹,悄无声息地默默为她做了许多…… 甚至到了此刻也不准备告诉她的事。 原来他早意识到自己对他的排斥,他连对自己释放善意,都委屈自己带着别人的面具。 而那些暗淡的时光里,她还在听着靳逸琛那些关于一个恶煞一样的男人,想他是个无比恶劣的坏人…… 她也曾在南城向晚阁幽深的廊道尽头里,用最伤人最恶劣的话语去批判他,狠狠地推开他,而即便那样,他也只是淡淡地回她一句“你大可放心,我不会对你怎么样。” 不欢而散后,也能在深夜的京北,只是她的一个电话,还发着烧的男人就能迅速过来保护她,接她回家。 而她那会儿却还曾因为他片刻的迟缓而委屈…… 所以到底是谁委屈,谁卑微,谁默默承受了所有。 她从来没有意识到,原来是她在这场偏爱的游戏里,赢的是多么的彻底。 岑声声缓缓举起手里那张刚才在书房里书页中夹着的那张桃心便签,那上面清清楚楚是她的字迹。 那是能证明她二十四岁的第一天赠予她最好的生日礼物的陌生的钢琴老师存在的证据。 她努力想让自己是笑着的。 “堂堂周三少诶,偷偷摸摸做那么多,就为了对我说一句生日快乐啊?” “为什么啊?我那个时候对你印象还那么不好,你怎么还能这样默默对我好啊?” “我根本不值得啊……” “周时慕。”她终究是止不住的落泪,连唇都是发颤的,“你都为我做了多少事啊?” “只有你值得。”周时慕视线扫过她手里的所谓证据,无所谓地勾了下唇,“声声,我心甘情愿的事,没有什么好提的。” 岑声声不说话,就那么定定地看着他,倔强地仰着头,好像这样就能将他所有的秘密彻底看穿。 周时慕无声地叹了口气,他想他还需要再去洗个澡,但是首先,得尽快让情绪失控的小姑娘离开这个危险的地方。 她不知道她这幅泪眼婆娑的模样到底有多么极致的诱惑,她不该在深夜踏进一个成年男性的卧室。 一个疯狂到只想要占有她的恶劣的男人。 “声声。”他轻哄着因为情绪失控而发颤的小姑娘,“不必心疼我,我已经得到了我想要的,我很满足了。” “现在,先回去睡吧,嗯?” 他俯身,虔诚又克制。 轻啄了下她的额头,“去吧。” 额上的温热一触即离。 岑声声却一点也不想要他这般无情地离开,她想要更多,迫切地想要更多的温热的安抚。 她两手主动勾住就要起身离她而去的男人的脖颈,指尖在他的后颈处勾缠着,带着浸满湿意的委屈,“你亲亲我呀。” 光是说还不够,她甚至主动踮起脚尖,凑唇去寻。 周时慕侧过头躲开。 无可奈何地笑着,“声声。”他最后残存的理智压抑着,“你知道我现在这样不是很方便。” 他抿了抿唇,认输般看着她,哑声道:“饶了我。” 岑声声越发觉得委屈了。 一定是怪晚上的红酒后劲儿过大,她噘着嘴不可置信,“周时慕,你是不是不喜欢我了呀?” 主动索吻居然还被拒绝,伤自尊了。 清楚的知道她的情绪起伏更多的是因为晚上的红酒,周时慕想他应该告诉岑声声,到底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 最后他还是阖眸,抬手环过岑声声纤细的腰身,沉声给出最后的警告,“声声,听话,不要闹,你现在走还来得及。” 话是这么说,但他手臂箍住她腰身的力道丝毫没有减弱的意思。 她刚洗完澡,穿着棉制的方领睡裙,周身残留着的樱花沐浴露的清甜气息,又因为微微沁出的汗意而越发浓郁起来。 明明被周时慕抱着,岑声声却好像悬空踩在了不知深浅的层层云雾中,每一步都踩的小心翼翼,生怕下一秒一个踩空,她就坠入深渊。 “宝宝。” 他俯身细密地亲吻她的眉头、眼睛、脸颊和唇瓣,温柔地哄着怀里的小姑娘。 昏黄的灯光里,岑声声半眯着眼,无措地抬手,细长的食指一点点往上,去轻轻触碰周时慕深邃的眉骨,指腹一下一下去描摹他浓密的眉毛。 她不由想起第一次见他,那晚的悦晟的包间里,隔着混乱的人群,她抬眸看到的那一眼,半长碎发遮住他凌厉的眉目,鹰隼般狭长的双目落在旁人身上,哪怕她离他很远,岑声声还是手心因为害怕而生出冷意。 当初那个高高在上不可一世的男人,哪怕他明明是坐着抬眼看她,也莫名地给了她一种修罗俯瞰蝼蚁的压迫感的男人。 那晚被逼着向周时慕敬酒时,岑声声从不敢想,时移世易,他也会有一天向自己俯首称臣。 …… 虽然第二天仍旧是工作日,但岑声声还是请了假。 张景同最近这段时间对岑声声也处于放养的状态,只放手让她抓紧时间把大论文写出来,实验数据的部分在之前的小论文里大多都全,要处理的无非是将英文的格式转为中文板式,好贴近毕业论文里。 上午的时候,美少女暴富群里,格外活跃。 因为万年劳模岑声声同学今天居然没有去教研室,孙瑶和许悦迎连番在微信里问她。 岑声声只回了个兔兔害羞的表情。 本来这段聊天就结束了。 直到下午岑声声再度睡了午觉醒来,看到了不久前孙瑶发的最新的一条。 【好的,明白,很行。】 第62章 慕我 岑声声毕业论文一稿写完后, 也大概到了外婆来京北复查的时间。 舅舅姜砚山带着外婆来京北,是周时慕开车和岑声声一起去接的。 外婆早在南城见过周时慕, 但姜砚山却是第一次见。 周时慕顺着岑声声的称呼, 叫了他声舅舅。 姜砚山诧异了一路,男人大多对车子有所研究,他早发现了周时慕的这辆车, 左右怎么落地也得大几百万, 更不一般的还是京A的连号车牌。 对方看着还很年轻,下车时同他握手的时候还客气地叫了自己一声舅舅, 姜砚山僵着, 笑都笑的有些不自然。 直奔军总附院后,周时慕先安排姜砚山陪着外婆在长椅上等等,他和岑声声先去找人。 姜砚山得了空和孙韵诗两人在一块时候,他才压低了声音问她, “妈,声声她,有没有跟您说是什么时候跟的他?” 孙韵诗没意会, 拢了下被细风吹散的头发, 随意笑笑, “具体的我也不知道,也就前段时间声声才跟我提过, 说是交了个男朋友。” “过年那会儿,小周来过南城找声声,我见过。” 姜砚山面色有些不太好看。 “声声这孩子,可怜也可怜, 生下来就没个爹妈教养,真做了错事也不能全怪她。”他皱着眉, 颇一副后悔模样,“媛媛我一直管的严,就比声声省心些,断不会做出这种事情来。” 孙韵诗这才听出他话里的不对劲儿,对自己这个亲生子也多少有些不悦,“声声是你妹妹一命换一命生下来的宝贝,什么叫没爹妈教养,你是在咒我吗?” 姜砚山这才反应过来自己这话说的有些不妥,忙改口,“妈,瞧您说的,我怎么敢咒你啊,我是说您老也年纪大了,声声现在这个年纪遇到些事儿,也不方便跟您讲,难免会走错路。” “你好歹也是声声的舅舅,怎么张口闭口这么说自己的亲外甥女?”孙韵诗抬眸看着姜砚山,“这些年,不求你们夫妻俩照顾声声,但你看看你有个当舅舅的样儿吗?” 姜砚山也有些不高兴了。 母亲一直偏心岑声声,而对自己的亲孙女姜媛反倒没有那么上心,何况自己还是她亲儿子,却好像一个个的在她心里,还比不过一个外姓的岑声声。 可人家老岑家的人也不认她。 “妈,您也别光跟我置气。”他起身来回走了两步,又回过神压低了声音继续,“您就偏心她吧,我看您就是把她惯成那些个不上道的了。” “您看不出来我还看不出来吗?今天来接我们的这年轻人,可不是普通人,他开的那车,就不光是贵不贵的问题,就是有钱也不定有那个资格上这个牌。” “皇城根脚下的不是普通人物的人,您想想这家里会是什么背景,这背景这条件,声声跟着他,能怎么来的?” “我就说声声这孩子,没教育好,想着您不懂就诓您是男朋友,您说说,咱这家庭背景,jsg人能入得了眼么?” “讲的这么好听,还男朋友?” 更难听的字眼姜砚山想了想,到底是在外面,他说出来也嫌丢人。 孙韵诗真真儿被他给气着了。 手里原本岑声声留给她擦水的纸巾这会儿气的团了几团,直接往姜砚山身上扔了过去。 手扶着心口,直直指着他骂道:“滚!滚回去!” 姜砚山讪讪地拍开纸团,医院本就人来人往的人多,周围已经有不少人打探的视线转了过来。 他也觉得丢份儿,也懒得在这公开的场合同自己母亲口舌争辩,何况心里也多少觉得母亲偏心。 “行行行。”他摆摆手,“反正这也有您宝贝外孙女给您照看着,我就先回宾馆去等您,不碍着您眼还不行么。” 他还特地在外孙女的外字上格外强调,好提醒她老姜家到底哪个才是真正姜家孙女。 等岑声声回来时,就看到外婆一个人坐在长椅上,眼角有些湿濡。 她忙跑过去抱着外婆的胳膊,担忧道:“外婆您怎么啦?舅舅人呢?” 孙韵诗摆摆手,摸了下她的脸,“你舅舅有些急事,我让他先回宾馆处理去了。” 抬手随意地擦了擦眼角,“我这眼睛不是老毛病了嘛,年纪大了,见了风就会淌眼泪,不碍事。” 岑声声低头再去翻包里的纸巾,孙韵诗视线上抬,落在不远处提着医用方便袋一旁安静站着的周时慕,仔细审视着他模样。 “声声啊,外婆有些口渴了,你先去帮外婆再去买瓶水好不好?” 岑声声懊悔自己没有提前准备好,忙起身去找贩卖机帮外婆去买水。 看着岑声声跑开的背影,周时慕上前一步,半蹲下身子同孙韵诗平视,“外婆,您有话跟我说。” 孙韵诗拍了拍边上的位置,“小周,太客气了,坐着说。” 周时慕才起身,在孙韵诗的边上坐下。 “外婆,您说。” “小周,你既然和声声在一起了,想必也已经知道了声声的身世,她是我一个老太太一手拉扯大的。”孙韵诗不疾不徐地开口,一如年轻时候风雅,“我一直教导她自尊自爱,绝不做不道德不体面的事。” “我也知道,声声这些年,一直都做的很出色。”她侧过头,审视的视线落在身侧年轻男人的身上。 他周身的矜贵气质难掩,这早在南城第一次见面时孙韵诗便意识到。 一直没有反对声声同他接触,不光是孙韵诗看得出周时慕在自己和岑声声面前的谦卑和礼数不是伪装,也正是因为真正地教育岑声声做到自尊自爱。 如果对方是个值得托付的好人,那人格完整、独立的岑声声,如何配不得? 她都不比姜砚山的自轻自贱。 两个互相尊重的、真心以对的、人格独立的个体,才是所谓的匹配。 当然,所有的前提是尊重和真心。 “小周,我也知道你家世不俗,俗气的讲,我的声声的确做不到相遇匹敌,但我也是绝不接受我的宝贝因为这个低人一等的。”她严肃地看着周时慕,“倘若你们之间这个问题终究解决不了的话,我确实不同意声声再同你继续下去。” 周时慕一直垂首,认真地听着外婆讲完,才缓缓开口。 “外婆,您言重了,我们两家没什么不同,无非就是我有幸比声声的家人多了几个。” “但是我的家人,以后也终将是声声的家人,外婆,家人之间怎么会低人一等,声声不光是您的宝贝,我也同等珍视。” “我同声声在一起,从一开始就是抱着从一而终的心思的,我跟您保证,绝不会让声声,受一丝一毫的委屈。” 两人都没有提姜砚山话里话外的那个词,但彼此都知道对方想的是什么意思。 外婆也的确因为周时慕的这段话更加放下心来。 等岑声声买了水回来后,外婆脸上明显有了霁色。 她放下心来,搂着外婆的胳膊往约好的专家房间去复查身体情况。 趁着外婆在屋里做检查的空档,岑声声小声问周时慕,跟外婆聊了什么,好像外婆心情都好了许多。 周时慕抿唇,抬手食指在唇边竖了下,“外婆和我的秘密。” 外婆的检查很是顺利,周之羡还特地过来盯了下情况,出来正巧看到周时慕两手拉着岑声声的一只小手一直细细摩挲着,一副不值钱的样子。 因为周时慕的这事儿,家里最近正热闹着呢。 混球少爷这些年,什么事儿没敢干过,早些年,爷爷常被气的吹胡子瞪眼,奈何这小子就是有能力把事儿做的除了他谁都办不到的程度,爷爷也半点拿他没办法。 这些年他结婚了甚至都有了下一代,冉阳也结婚了,最近也刚有了好消息。 周家这辈,也就剩他一个管不住的混小子还是一头孤狼了。 更因为老三这些年从来没跟小姑娘有什么关系,一个大院长大的也有不少小姑娘芳心暗许,多的是小姑娘追,他倒好,一整个刀枪不入的状态。 早些年的时候,还有过更可怕的传言。 因他同陆爷爷家孙子的陆宴周关系亲近,而陆宴周这小子身边也从来没有小姑娘出现过,除了他家那个半路进来的继妹虞茵,身边就再也见过半个异性。 所以就有传言说老三和陆宴周两人,怕不是有什么断袖之好。 二婶倒是不怎么在意,不过听说二叔急的团团转,有段日子天天往陆家跑,企图跟陆叔叔商量这事儿的解决办法。 也不是没想过两家各自给安排相亲对象,不过两头都是倔驴,一个都没成过。刀架在脖子上该不去还是不去。 后来二叔终于意识到救不动了,才不得不放弃继续干涉的想法。 所以那次,虞茵的生日宴上,传出了这混小子竟然为了个小姑娘翻脸的事,周家的长辈们都急的像是热锅上的蚂蚁一般,纷纷想办法打听当时的具体情况。 尤其是陆宴周的手机,都快被周家各路托人打听消息打的快爆炸了,仍旧是半点有用的信息都没打听到。 后来还是过年的时候,冉阳从南城带来的消息,才让大家真正确信了这混球居然也有喜欢小姑娘的一天了。 爷爷当时人在国外就急不可耐地想回南城看看,好在被冉阳给拦住了,生怕家里长辈干预的太早,别真适得其反,把这万年开一次的小花骨朵给噶掉了。 听冉阳说了,小姑娘柔柔弱弱的,怕生,可千万不能给人吓跑了。 爷爷没法子,只能等着。 再然后就是传出来这小姑娘从前和靳逸琛是情侣关系,这事儿还是靳家上面找爷爷求情那时候同爷爷说了。 爷爷一开始确实有些不太高兴。 怎么说周家也是有家教的,做这种介入别人感情的事,到底还是拿不出手的。 后来爷爷知道是确定分了的,而且到这个份儿上了,居然还是这小子单相思,更是嫌弃的不行。 平日里上天入地一副桀骜脾气,搞半天连个小姑娘都追不上。 没用的很。 直到后来那次,温姨从天成府苑回来后,夸的小姑娘天上有地上无的,再加上远在南城的周冉阳知道后也跟着添油加醋,不光是他爸妈,二叔二婶和爷爷一个个的,都快急死了。 奈何老三这混小子脾性大这事儿,家里人都深有体会,他前前后后堵过几次家里派出去的人,回来结结实实的警告过,谁也不想要吓着他家宝贝。 没法子,清楚这混小子的脾性,还真就不敢贸然行动。 这会儿,轮到他当幸运儿了!! 周之羡强忍住笑意,面上一副光风霁月的清淡模样,朝着小情侣走过来。 嫌弃扫了眼不值钱的弟弟,转而看着边上清丽的小姑娘。 周之羡特温和地招招手,“弟妹吧?!我是大哥。” 第63章 慕我 同周时慕在一起后, 岑声声之前也不是没有跟着周时慕去过他那些个朋友的场子。 场子里的那些人,不管相熟还是不相熟的, 都特客气的一口一个嫂子地叫她, 她也常会觉得不好意思,但也没反驳过,就那么听着也渐渐习惯了。 但这次, 周时慕的堂哥这般, 称呼自己一声弟妹,岑声声就不光是害羞了, 更是见家长的那种紧张了。 只是这一声“弟妹”, 她一下脸颊发烫,连耳垂都不可避免。 毕竟周医生是周时慕的堂哥,而不是朋友场子上那些随口一句随意的称呼。 原本周时慕是侧身坐在一边的金属椅子上半仰着头,两手拉着岑声声的一只小手饶有jsg兴致地把玩着。 因为这突兀的一声, 岑声声倏地站起身,无情又迅速地甩开了周时慕两只把玩自己指头的大手,欲盖弥彰地将自己的双手在身前交叉, 礼数周全的同周之羡打招呼。 局促开口, “周医生, 您好。” 周时慕因为被岑声声无情推开,愣了下才反应过来, 慢悠悠起身,顶着周之羡的戏谑视线,强势又不容拒绝地伸出手覆到岑声声的后腰上,加了力道将人揽进怀里。 “大哥。”他懒怠叫了声, 仍旧是副吊儿郎当的语气,“什么时候脑外科也这么闲了?” 尚穿着白大褂的周医生, 好脾气地看着面前的护独食的混小子,小声调侃,“阿慕,不给弟妹介绍一下?” 周时慕被他这接二连三的“弟妹”的称呼给取悦到了,转头看着岑声声介绍,“声声,这是我堂哥,周之羡。” 又转而看向周之羡,勾唇扯了个极敷衍的笑,“好了。” 周之羡同他对视了下,抬了下眉,表示就这? 周时慕同样也回了个耸肩的动作。 就这。 还想要在我媳妇面前留下多深刻的印象? 周之羡也确实忙到只有时间调侃了这么一句,还没来得及再多说,转角护士站的护士长便急吼吼地过来叫人,说是五床的病人有些不舒服。 只能先离开,周之羡拍了下周时慕的肩头,视线却是落在岑声声这里,“声声。”他说,“有时间和阿慕一起会老宅吃饭啊。” 外婆这次的复查结果各项指标结果看下来,都恢复的不错。 不过医生还是建议外婆七十多岁的年纪,想要脑功能不退化,更要适量的锻炼脑力,多与人沟通交际。 外婆应声点头,回过头抬眼看了眼一旁一脸担忧的小孙女,只是随口一句碎碎念,“听大夫的话,回头我就去给单位打申请,退休返聘去。” 岑声声笑着问外婆说的是真的还是假的。 孙韵诗顿了顿,还真认真了起来,感慨道:“你舅舅舅妈白日里也是要上班的,反正我一个人在家,也无聊的很,没个人说话,倒不如去学校,去教教学生也好。” 她本也只是想着医生的建议,给自己找些事儿做,不过说着无心,听者有意。 岑声声却一下心思一沉,心生愧疚,想着如果她要是在南城,就可以好好照顾外婆了。 只是现在的情况,很多事她没有办法在短时间里抉择出一二来。 继续读博的话,还得要好几年的时间,而且她与周时慕,如果她离开了南城,那…… 她当然想最好的解决办法是将外婆接到京北来,可是以她现在的能力,还做不到。 出了医院,饶是外婆这么多年经历过风霜的年纪,出来也是一身的轻松。 来时她也担心检查结果如果不乐观的话,声声该怎么办。虽然她一直没跟任何人表露过这种忧心,但到底还是有些心理负担的。 这会儿一切顺利,外婆也精神状态更好了,自然也起了兴致看看京北的美景。 岑声声同样早计划好了同外婆一起在京北城逛一逛。上一次外婆来京北,因为是来生了病来求医的,大家都心事重重,气氛低沉,自然也没有四处转转的心思,但现在的话,就完全是游客心态了。 第一站当然是去京大校园。 自从年纪大了后,外婆就很少出远门了,是以岑声声来京大读研快三年的时间,外婆这还是第一次来京大。 周时慕推了所有的日程安排,全程陪同着祖孙俩一起,背着岑声声的微单充当一老一小两位女士的摄影师。 三人一起在京大的校园里毫无计划的随意走动,岑声声是个很业余的导游,从之前在南城带着周时慕逛的时候就展现的淋漓尽致了。 对于沿途路过的地方,岑声声统一表述为,这是我上课的教学楼,没什么好看的;这是我们学校最难吃的食堂,菜价还贵;这是我宿舍,我住十一楼,以前早上下来电梯特别难等…… 她太过沉浸式吐槽,连自己都没有意识到,她在这句话里用的词儿是“以前。” 周时慕原本正低头点按着刚才帮外婆和她拍的照片,抓取到这个字,慢悠悠抬眸,饶有兴致地看着她准备如何补救。 外婆同样也注意到了这句,笑着问,“怎么?现在好些了?” 岑声声的惊慌失措一瞬闪过。 她还没有如实同外婆坦白自己现在是和周时慕住在一起的事,现在也绝对不是个坦白的好时机。 “对——”她深吸了口气,认真点了点头,漏洞百出地扯了个谎,“我改走楼梯了,锻炼身体。” 周时慕收了微单,意味深长地眼神看着她,幽幽开口,“是外婆,声声现在早晨常做中等强度的有氧运动的。” “体质都好了许多。” 外婆很是欣慰,“是吗?”她看向周时慕,颇有些吐槽的意思,“这孩子从小就不爱动,没想到现在大了还学乖了,还能做中强度的有氧运动了?” 周时慕笑,“是外婆,我有教她。” 外婆很是高兴,拍拍周时慕的手,“小周,你得多教教她,好让她保持下去,好习惯得坚持住!” 周时慕应声,朝岑声声挑了下眉,散漫道:“声声,外婆说了要坚持。” 岑声声却不受控制地连后脊都汗涔涔的了。 周时慕这个混蛋!! 怎么会有人能这么面不改色的说出这种无耻的话来啊?!! 她红着脸一个人快步往前走,企图让微风荡涤掉那些不干净的画面。 路过全网都知名的那条校内的人工湖,湖边设了好些长条椅凳,外婆也确实走累了,摆手说要在这儿坐会儿歇一歇。 岑声声一边牵着外婆的手在长椅上坐下,一边感慨道:“还好这会儿是中午的时间,还能有椅子空着,等到了晚上的时候,这些椅子可不会空着了。” 外婆注意力落在湖面上,临湖的柳条随风一阵一阵飘摇,在清澈的湖面上荡起阵阵涟漪。 她拍拍岑声声的小手,“我坐会儿,你跟小周再去拍些好看的照片去。” 见岑声声往自己这边过来,周时慕睨她一眼,压低了声音搭腔,“为什么?” 岑声声顿了下才反应过来他是在问刚才说的椅子紧俏的问题。 也没多想,岑声声跟他说了实话,“因为这里晚上环境好呀,都是搂在一起的小情侣,所以这里也常常被称做我们京大的情侣圣地。” 周时慕看了眼外婆毫无察觉的背影,还是没忍住勾头凑过去去看岑声声微垂下的头,拖腔带调问她,“声声好像很了解?以前也常来?” 以前两个字再次撩起岑声声刚才的窘迫,她没好气地剜他一眼,“对呀,怎么?吃醋了?” “和谁来?”周时慕当真沉下脸来。 “和不同的人来过好多次呢,和什么孙同学啊,许同学啊,都来过呢,我们一起坐在这些椅子上,搂在一起看着湖面上倒映着的月光,波光粼粼的水面,浪漫的很,” 她还很嚣张地伸出食指戳了戳周时慕的下巴,“怎么?不行吗?” 周时慕也没说话,直截了当地朝前靠了一步,侧了下头,不有分说地将她那根故意挑衅的手指咬住了。 虽说正是午休的时间,周围没有什么人,可外婆就在不远处坐着,只要一转头就能发现的。 岑声声一下急了,想要将手指抽回来,可含住她指头的人却恶劣的很,偏不松口。 岑声声眼眶都惊得湿濡了。 好在周时慕到底没有更过分,只那么一下,就放过了她。 他重又向后退开好几步,看着岑声声一张桃粉白嫩的小脸,再次举起微单,找了角度按下快门键。 等拍了好几张后,他垂下眼眸,看了眼画面里的小姑娘,不堪一握的盈盈细腰,往下延伸的笔直白嫩的两条玉藕一样的腿。 “声声。”周时慕勾唇,逆光看着一脸无辜的小姑娘,却说着最恶劣的话,“有氧锻炼的效果真的很不错。” “得坚持。” 第64章 慕我 毕竟还是有外婆在场的情况下, 周时慕那些隐晦的垃圾话也就只是趁着外婆在长椅上休息的那会儿低声逗逗岑声声,别的再没有了。 甚至其实也不是事实, 岑声声这段时间一直忙着写大论jsg文, 熬夜晚睡是常有的事,他们甚至仍旧睡在两个房间里,更不提做些情侣间该做的事情了。 初次尝试, 周时慕食髓知味, 不知餍足,可即便如此, 他也不得不压制着。 同样是新手, 岑声声明显还在适应期。 而对周时慕而言,没有什么比岑声声的一个表情一句话来的更重要。 哪怕看着她的那些反应会让他更加失控,但回归本心,在岑声声这里, 他的所有恶劣的心思从来敌不过“舍不得”这三个字。 所以那晚之后的这些天里,他们也只有一次在某个周末的早晨已经起床后,又一起窝在沙发上而…… 他本是玩笑话, 但岑声声却是个面皮薄不经逗的小姑娘, 只因为他这轻飘飘的三言两语, 就整个人脑袋晕乎乎的,不知脑内已经循环过几次奇怪的画面了。 不知道第几次走了神, 外婆抬手轻拍她泛红的小脸蛋,问她是不是太热了,怎么才四五月的天气,还热成这个模样了呢? 岑声声连忙摇头, 只能推给自己穿的不合时宜。 外婆想着也对,提议她将袖口往上提一提。 岑声声正无措时候, 周时慕终于出声,“外婆。”他说,“今晚国家大剧院恰巧有一场鲁道夫·布赫宾德的贝多芬奏鸣曲的钢琴独奏音乐会。” “我让人拿了几张国家大剧院的票,今晚带您一起去听听现场怎么样?” 外婆当然高兴。 逛完京大校园后,三人简单在京大的食堂解决了晚餐后,周时慕开车带着外婆和岑声声一起前往国大。 带外婆来听鲁道夫·布赫宾德的音乐会,的确是周时慕投其所好。 孙韵诗是南城艺术学院的音乐表演专业钢琴系的一名老教授,年轻时候曾在圣彼得堡留过学,主修钢琴表演,后来回国后,跟着丈夫回到南城,进入南城艺术学院,这些年,带出了好多如今在国内知名的音乐人。 因而在国家大剧院听著名的钢琴大师的现场音乐会,外婆自然喜欢的很。 直到结束后,外婆仍旧意犹未尽。 周时慕说,“外婆您放心,以后再有这样的演出,我和声声一定再带您过来听现场。” 岑声声只当是周时慕说了句客套话,就连孙韵诗也没有当真,虽是应声说好,但也知道她很快就回南城了,以后应该也很难有机会再来了。 外婆毕竟年纪大了,演奏会结束后时间也不早了,又是在外逛了一天,周时慕和岑声声先送外婆回酒店休息。 直到等外婆躺下休息后,岑声声帮外婆留了夜灯后,才跟周时慕一起离开。 再回到车里,岑声声仍旧情绪有些兴奋,晚上的音乐会同样也让她心潮澎湃。自幼受外婆的熏陶影响,岑声声同样喜爱钢琴音,有幸能听到大师的现场演奏,她很是开心。 不自觉又想到了另一场同样让她无比快乐的“音乐会”。 生日那晚西餐厅二楼的空中楼阁里,透亮抓耳的钢琴音,顺着红木色雕刻着复杂图腾纹路的木质旋转楼梯流淌而下,缓缓送入她的耳里。 她曾幻想过那是一架古老的、华贵的欧式钢琴,留着蜷曲茂密的花白胡子,穿着黑色缎面的燕尾服,别着同色系的领结的钢琴老师,闭着眼,修长的手里落在黑白相间的琴键上,指尖跳动,流淌出动听的乐章。 知道他其实是周时慕后,岑声声很是遗憾,那样一场意义深刻的音乐会里,她的想象中没有允许周时慕的参与。 没能亲眼看着周时慕弹给自己听的这种遗憾的情绪在今夜更为深重,车子行驶在回天成府苑的路上,岑声声测过身子,头枕在后背靠枕上,娇声同他抱怨,“我都没有见过你弹钢琴给我听。” “嗯?”周时慕瞥了她眼,大概能猜到她话里有话。 “茵茵同我讲过,说你小时候有过一段被迫表演的经历。”岑声声吐舌,忍不住想笑,“多不公平,我都没见过!” 周时慕无奈摇了摇头,总觉得她的出发点没有那么单纯。 “你听过。”他耐心好脾气出声提醒。 “只是听。”岑声声撇嘴,“我当时并不知道那个钢琴老师是你呀,我一直想象着他是一位白胡子老爷爷,大发善心给一个过生日的小可怜弹一首生日快乐来着。” “所以?” “所以!”岑声声直起身子,义正言辞模样,俏皮眨了眨眼,“你有义务帮我将这段美好的记忆里唯一的瑕疵覆盖掉。” 平缓行驶的车子打了个转向灯换到内道,而后在下一个路口掉了头。 岑声声一下没有反应过来,“怎么突然掉头呀?” “不是说想看我弹钢琴么?”周时慕舔了下唇,散漫继续,“我想了下,也不是不行。” “嗯?现在?” “现在。” 车子很快汇入反向车流里,目标明确地向前方疾驰。 二十分钟后,周时慕带着她,在一处略有些荒芜的白色的平房建筑处停下。 周时慕下车,绕到副驾驶这儿开了车门牵着岑声声的手下了车。 周围有些过分的安静,岑声声有些害怕,不自觉攥紧了周时慕的手。放眼扫过去,周边似乎是个园区样子的结构,这处的白色平房是单独的一处,四周围着墙,大门则是半人高的黑色铁皮大门。 “这是哪里啊?”环境空旷,她也吓得小声,好像声音稍大一些,就能听见回声了一样。 “我家的琴房。”周时慕牵着她往前走,“我小时候常在这练琴,放心,温姨一直有安排人定期过来打扫卫生。” “那——”岑声声突然想到什么。 周时慕懂她顾虑,“嗯,我们是从后面偷偷绕过来的,老宅在隔了一条路的另一面,放心吧,没人发现我们的。” 但是…… 岑声声目瞪口呆地看着周时慕接下来的动作,突然有些怀疑他说的话的真实性了。 两人在铁皮大门前停住,周时慕松开她的手,又脱了外套很随意地递给她,然后就开始送袖口了。 然后,骨节分明的两只大手就那么直接地覆在了铁皮大门上的凸起处。 “你、你要做什么呀?”岑声声呆愣愣地抱着周时慕递给她的外套,想他现在的动作怎么有点像是要翻墙的意思。 周时慕松松垮垮地靠着大门,回头轻飘飘地看着她一眼,“这么晚也不好意思麻烦温姨给我们取钥匙,声声,不介意我翻墙回自己的家的吧?” 岑声声笑,只要不被抓的话,她自然是不介意的,她甚至莫名在这深夜升腾出几分兴奋情绪。 “周时慕,我觉得我们俩现在好像在做逃课偷偷出去玩的学生诶!” 周时慕三下五除二已然攀到顶,再回应岑声声的话时候已经是隔着铁皮的另一面了。 “很不错的想法。”随着“咔哒”一声,他从内里拉开铁皮大门,融在黑夜里的身形稍稍躬了下身,朝岑声声伸出一只手,“那么要跟我一起逃跑吗?岑声声小朋友?” 岑声声飞速地将自己的小手搭在他温热的掌心上,“当然!” 牵着岑声声的手一直往里走,输了指纹锁推开大门,空旷的大厅里有些昏暗,高悬的圆月的点点碎光透过一人高的琉璃玻璃窗洒进来。 周时慕没有开大灯,只打开了钢琴边上的那盏昏暗的氛围灯。 先是扶着岑声声在琴凳的一边坐下,而后他两手打开琴键上的盖着的木盒,在岑声声的身侧并排坐下。 “想听什么?”他微微侧过头,借着圆月碎光温柔地看着边上的小姑娘。 岑声声两手压着琴凳上,胳膊紧绷着,期待又有些兴奋。 她摇了摇头,“我也不知道,只是想听你弹给我听。” 周时慕轻嗯了声,修长分明的两手落在黑白相间的琴键上,他的确又此刻最想要弹给岑声声听的那首。 在古希腊的神话故事里,有这样一则关于爱与孤独。 塞浦路斯的国王名叫皮格马利翁,他因为孤身一人而感到无比孤单,一直渴望着一个契合的爱人。后来,他亲手雕刻了一个他心目中最美丽的少女雕像。 皮格马利翁非常满意自己的作品,孤独的他每天都是痴痴地看着自己手中这座最完全的雕像,他深深地爱着这个自己最渴望的爱人,可她只是一座没有生命的雕像。 但皮格马利翁一直不放弃,他持久诚心地向众神祈祷,请求神赐予他渴望的爱人相伴永jsg久。 最终,皮格马利翁的诚心和执着的精神终于感动了爱神阿佛洛狄忒,爱神仁慈地赋予了雕像生命,赐予她阿狄丽娜的姓名。 从此,皮格马利翁和阿狄丽娜两人相爱的人,终于走到了一起,相伴过着幸福的生活,直到永久。 周时慕想他就是孤独的皮格马利翁,或许他的诚心当真感动了普慈庙的神佛,慈悲地赐予了他渴望已久的爱人。 终于,他等到了他水边的阿狄丽娜。 柔和舒缓的旋律在层层递进中迂回前进,最终到达了高潮。 就像他于重重迷雾中,看到了带给他无尽生命力,引领他感受生命真谛的珍宝。 “声声。” 周时慕轻柔唤她的名字。 “嗯?” “只是很想告诉你,周时慕他,真的很爱很爱你。” 第65章 慕我 那首《水边的阿狄丽娜》岑声声从前也曾弹过一遍又一遍, 却从来不如今晚这般身临其境。 也曾按部就班地了解过这首曲子背后的故事,但仅仅只是个故事而已, 她只是听故事的人, 不曾真正与曲子共情。 却只有在今夜,第一次成为了曲中人。 皎洁的月色徜徉,顺着琉璃窗口偷偷流淌进安静秘密的琴房里, 撞破了阿狄丽娜和她唯一且忠贞的爱人热烈相拥着、动情亲吻着, 在一方小小的琴凳与黑白琴键间的逼仄空间,谱写出今夜独属于他们两人的爱的乐章。 …… 伴着月辉碎光离开, 低调的暗黑色车子进入天成府苑的大门门禁处, 安保室里昏昏欲睡的工作人员立时清醒,起身恭敬地同车子里的人行了个礼。 车子缓缓驶进天成府苑的地下车库,副驾驶上的小姑娘早因为今夜过分的情绪输出而疲累的陷入甜蜜的梦乡。 恍惚感觉到有人拥着自己踏进摇摇晃晃的小船,跟随着迭荡的水流随风飘摇。 但她却丝毫不觉得害怕, 只因清楚绞着她手的人是周时慕。 次日在一片温热中昏昏转醒。 周时慕一手横在她的腰侧,一手压在她的颈后,将人一整个拥在自己的怀里。 岑声声后背紧贴着结实的胸膛, 能够察觉到周时慕已经完全的清醒过来。 后背已然有些汗涔涔, 她只是稍微挪动了下身子, 稍稍离开一点后背的热源,就立刻被缠在腰上的手臂不由分说地再度带回去。 周时慕额头抵上岑声声的后脑勺的发丝, 刚清醒的嗓音还有些暗哑,“醒了?” 岑声声别扭地小声应了声。 她还不是很习惯在周时慕的怀里醒来。 其实并不是经常做有氧锻炼,实在是岑声声娇气得很,周时慕又食髓知味不知餍足。 舍不得声声太累, 可又舍不得就这样松开她。 “别动。”他拥紧了怀里的小姑娘,哑声安抚, “让我抱抱,抱抱就好。” 他从背后抱着声声,抵着声声的头发,温热的呼吸一起一伏,良久平复后,他忽而开口问岑声声,“声声,要不要让外婆留在京北?” 岑声声原本又快要坠入梦境,猛一听这话,心头一紧。 她快速地在周时慕的怀里翻了个身,同他面对面抱着,“什么意思?” 隐隐有些期待,却又不知道周时慕有如何的打算,她自己也有些丧气,也不可能接受周时慕单方面付出的形式强行将外婆留在京北住。 她想不光她自己不能接受,外婆也不会接受的。 岑声声坦诚地表达自己的想法,“我也确实很想让外婆留在京北,但是我总不能让我和外婆都住在你的房子里,这很不合适,我们只是男女朋友,没道理让你无条件单方面付出的。” “何况外婆在京北没什么认识的人,也没有什么能做的事,她一定也不会开心。” 她其实有更难堪的词没敢说出口。 如同曾经的那些风言风语一样,这样的她,同传言中所说的包养又有什么区别呢…… 周时慕两个指节伸过来,没好气地捏了捏她的脸颊,“知道你在想什么,脸上清清楚楚。” 他当然知道岑声声的顾虑,也一直小心翼翼地维护着她珍贵的自尊心,绝不是只要钞能力、要强势替她做决定的意思,只是提供一个他思虑许久的想法。 他耐心地同岑声声解释自己的计划,城南最近正筹备一所疗养院式的老年大学,开展文娱相关的课程教学,并在疗养院中为一众年龄想法的爷爷奶奶们提供住宿和日常看顾。 外婆完全可以在老年大学里教教声乐和钢琴,既又事情可以做,也不至于一个人太孤独。 薪资也并不会开的多高,其实更多是提供一个退休后的爷爷奶奶们能够聚到一起充盈退休生活的机会。 岑声声想,如果能给外婆提供一个继续发挥余热的机会,她一定会开心。趁着这次外婆在京北的机会,周时慕和岑声声特地带着外婆前往正在筹建的老年大学的疗养院内参观过,包括预备用作讲课的课堂和提供的住宿环境。 外婆全程没有多说什么,但岑声声能够察觉的到,她对这里的环境是喜欢的。 她从来是不服年龄,愿意追赶潮流接受新事物的性子,尤其是站在现代化的多媒体讲台上,被工作人员科普介绍那些教学用品的功能,好几次感慨着现在的教学条件越来越好,很是新奇。 那天中午送完外婆和姜砚山回南城后,周时慕开车带声声回去的路上,吴泽的汇报电话恰巧打进来。 说是之前周时慕安排处理的两只小奶猫,之前刚接手后因为生病和寄生虫的问题一直在宠物医院里治疗,最近已经完全养好了,这几天已经接回了公司,现在是安排了行政那边的主管孙微照顾。 电话挂断后,周时慕问岑声声想不想去看看,岑声声兴冲冲点点头,好一段时间没见了,她当然想一起去公司看看小猫。 因为下午周时慕还有海外视频会议,进了云翎之后,岑声声便获得了自由。 从周时慕的办公室离开直奔行政办公区,岑声声一进门,便看到了落地窗旁立着的猫爬架。 行政办公区除了主管孙微外,没见着其他人。 岑声声上前,看见穿着浅杏色职业套裙的孙微正半蹲着,仔细地往一旁的猫碗里倒羊奶。 听见推门声的动静,孙微略有些艰难地侧身回头看了眼来人。 看清楚人,她挑眉笑了声,自然地开起了玩笑,“哇!小老板娘终于来啦?老大真能藏,从前老是听研发的炫耀和咱老板娘一起共过事的交情,可怜我们行政喊了这么久终于见到真人了!” 虽然一直知道云翎的办公氛围很好,她与周时慕的事情也早在云翎内部不是秘密,但她还是轻易因为一句调侃的话不好意思地红了脸。 “小孙姐姐,别开我玩笑了。”她捂着脸往落地窗边过去,“叫我声声就好啦。” 孙微也不推辞,从善如流地叫她声声。 “刚吴秘通知我,说咱老板娘要来视察我的工作,吓得我呀,赶紧把藏着掖着的羊奶拿出来给小猫们尝尝鲜。” 孙微性格大咧,随口开着玩笑话,“我这铲屎官干的,还不错吧?” 岑声声同她一道半蹲在猫碗前,双手撑着膝盖,笑着问孙微有没有给两只小猫咪取名字。 孙微笑说,“可不!来第一天我就把两个名字想好了!” 不过下一秒,她突然有些面露难色起来。 岑声声尚未察觉出什么不对味的地方,撑着头看了眼一旁松软的小窝里两只互相叠着睡在一起的小奶猫,兴奋问她,“是吗?叫什么名字呀?” 孙微咽了咽口水,心一横还是开了口,“叫……下班?” 岑声声忍住笑,“和?” “走你!”孙微闭眼道。 岑声声的笑意还压着,倒是小窝里原本还闭眼挤着睡觉的两只小猫咪应声喵呜了下。 “小孙姐姐。”岑声声侧头看着尚且有些尴尬的孙微,敬佩地竖起大拇指,“干得漂亮!” 疗养院老年大学的事情进度很是顺利。 离开前还说着还要再好好考虑考虑的外婆,这段时间却忍不住在与岑声声的通话中不止一次地关心老年大学的事情进行到哪一步了。 五月份的时候,岑声声和周时慕一起去了趟南城,和姜砚山夫妻交接了下关于jsg照顾外婆的事宜。 上一次,在京北见周时慕时,姜砚山那会儿就坚定地以为岑声声是做了不可说的大人物背后养着的女人。 他也承认自己这外甥女是长得很不错,但是人家这样的大人物不过是一时新鲜,断断是拿不上台面的。 回来后姜砚山还和妻子说起过这事儿,想起自己家女儿到底让他们夫妻俩省心,也还曾隐隐感慨到底是没有父母养着,岑声声这孩子多少怕是要长歪了。 再加上母亲孙韵诗过分偏心,都已经这样了还帮着掩饰,现在更是连救也救不回来。 他后来也打听过,大概知道岑声声跟着的这位是周家三公子,周家是什么样的身份,他们当然心知肚明,以岑声声这条件,哪怕就是长得再漂亮,也不可能能进周家的大门。 他们这些高门大户的,怎么可能看得上她一个小家子气的,肯定得是门当户对的才是。 只是这次,他一直颇有成见的外甥女,竟然能忽悠着这周家三公子来接外婆一起去京北生活,还说是给外婆在京北找了份什么老年大学的工作。 姜砚山夫妻终于有些回过味儿来了。 怕不是这位周三公子,是要来真的了? 外婆的适应能力非常好,在老年大学的这段时日里,生活比起岑声声来似乎还要更充实。 又是岑声声来看她,外婆却还一本正经地表示自己还在忙着备课,现在可没时间陪她说话,让岑声声自己先在院子里转转。 那天午后,岑声声又一次来的很不是时候。 一进屋就看见外婆正带着老花眼镜,坐在院里给她配的新电脑前,特别新潮地同岑声声讲她要准备下一节课程的幻灯片。 再一次被外婆推出去自己玩儿,岑声声笑着一个人往不远处的长廊上过去散散步。 正是午后宁静的时候,她一个人走在树荫浓重的长廊里,忽而在转角处撞上到个瞧着面色就很严肃的老爷爷。 岑声声有些发怵,礼貌地同对方点了点头算作打招呼。 就要侧身离开这里,那位面色严肃的老爷爷突兀开了口。 “你就是岑声声吧?”他声音自带一股威严的气势,“其实我一直不是很看好你。” 第66章 慕我 周时慕的确是陪着岑声声一块儿来看外婆的, 不过车子刚刚开进了院里后忽又想起来上次来时外婆好像说过床头阅读灯坏了的事儿。 他将岑声声先送到外婆住处楼下后才重又开车出去再去帮外婆买新的阅读灯。 岑声声本来也想要陪他一起去的,但周时慕坚持让她先上去陪外婆。 他本意是想给岑声声和外婆留出祖孙俩单独说悄悄话的相处时间, 但却没料到外婆实在是过于沉迷在备课准备中, 倒是让岑声声来的太不是时候了。 已经五月底六月初的时节,京北的天气已然有些闷热,岑声声穿着长袖素色连衣裙, 被外婆推着出来先自己在院子里随便转一转。 出于阴凉的考虑, 岑声声最佳的选择便是院子里那条爬满绿藤的蜿蜒长廊,正是午后的静谧时间, 走在树荫浓厚的长廊里好不惬意。 廊道转角的另一侧, 穿着规整西装板板正正的中年男人正弯下腰恭敬地对着藤条木椅上威严坐着的老人小声交待,“周老,时慕的车子刚出院子。” 周国正花白的头发在午后透过绿藤的细碎阳光下映照地呈现出些许透明色,瞧着面容却精神矍铄的很。 听到这话一下更精神了, 他抬抬手,问边上的人,“小刘, 那小丫头呢?快、快抓紧时间找她过来见见我。” 刘秘看着手机里的照片, 点头应声就准备去替周老寻人, 却没想到的是一抬眼便看着廊道另一头正往这儿过来的女孩子轮廓瞧着眼熟的很。 定睛仔细一瞧,诶不正是照片上周老要找的人么! “周老。”他退回来重又站在周国正身侧, 半蹲下身子抬手示意了下不远处的人影,“前面那儿正往这边过来的小姑娘就是时慕的女朋友。” 周国正闻言忙坐直了身子,还抬手拍了拍刘秘的手提醒,“小刘, 赶紧瞧瞧我这衣领正不正?” 刘秘看了眼,一时没忍住笑着问出口, “周老,我怎么瞧着您还紧张上了?” 周国正一下横眉,立时摆出一副威严模样,常年上位者的压迫感一瞬集聚。 “瞎说!见未来孙媳妇儿怎么会是我紧张。”他冷哼着否认,“不过一个小丫头。” 小丫头才几岁,他都一把年纪的老头了,什么大风大浪没见过,他怎么可能紧张呢! 板着张脸坐等着不远处的小丫头一步步往这边靠近,周国正心里却是忍不住骂了句不着调的小老三。 这都好几个月了,冉阳和之羡都见过小丫头人了,就单单严防死守着不让自己见,生怕自己吓着人。 什么不孝玩意?! 别人都能瞧着了,就故意防着他老头子算什么意思。 瞧着小丫头越来越近,明显她也瞧着自己了。 倒是挺有礼貌,还知道跟自己打招呼,周国正调都起好了,却见小姑娘怵着就要侧身离开了。 周老爷子一下急了。 “你就是岑声声吧?”周国正一着急,便自带了上位者的威严,常年积攒下的气势也让他一时间不太能够转而委婉地同小辈说话。 “其实我一直不是很看好你。” 虽然生硬,但其实这也是实话。 在意识到周时慕当真是抱着要和岑声声结婚的态度继续下去时候,周国正的确并不是当下就十分满意的。 不过彼时家里人似乎都在为了老三终于铁树开花而欣喜,无人注意到他作为周家掌舵人深思熟虑下的考量。 但老三这孩子向来聪明,早从自己细枝末节的态度里察觉到。 “老三一直把你藏着,怕我为难你,所以才直到拖到今天,我才终于能见到你啊。”周国正看着面前有些紧张的小丫头,尽量是让自己笑着说话的。 早听说这小丫头性子软怕人,他想他应该看上去是平易近人的吧,他甚至是很难得的开着玩笑说这话的。 当传说中当年名震四方的风流人物如今变成两鬓斑白的老人模样,岑声声仍旧心生畏意。 这是个听着并不十分友好的开场,岑声声还不能确定对方的意图是什么,但她很确定,不管接下来发生什么事,她都要冷静的面对,以及绝不会先放开周时慕的手。 她垂首不卑不亢在周国正面前站着,柔声开口,“周老先生,很抱歉这么晚以这种方式拜见您,是我礼数不周了。” 周国正不置可否。 “你这丫头倒也不必揽责,我知道是我家老三一直护着你,他太紧张了,总怕我对你不满意。” 岑声声微垂着眼,听他继续。 “老头子我也承认,一开始确实对你不是很满意,处朋友事儿小,但是再往深了去,就不那么简单了。” “不过这混小子也是一步步给我下套,想让我对你改观,一举一动都告诉我,你对他到底有多重要,让我投鼠忌器不敢轻举妄动。” “他这点没做错,倘若你们刚在一起就让我轻易接触到了你,可能我反倒就没有那么大的兴致了。” “这小子从小就护食,小时候他有只兔子,养了很久,即便当时因为周家上下知道我不喜欢兔子,无人敢养着,但他就在我眼皮子底下养成了。你知道他是怎么做的吗?” 岑声声摇头,她不明白周老先生现在说的这些话是什么用意了。 “他一直护着,从来没让我瞧见过,后来我妥协了,想见见他到底将兔子养成什么模样了,可从头至尾,我一直没有机会见到。” 周国正笑笑,从回忆转回现在。 “最近院里教声乐的那位孙老师,我很是投缘,其实我早知道,这也是老三安排的,这些日子相处,我的确很欣赏孙老师的铮铮风骨,那么我想孙老师亲手教养大的孩子也必不会差。” “小丫头,我家这混小子为了你,跟我还做局。连我想见你这件事,都一直给我吊着,让我着急到最后只能妥协。” “我猜如果不妥协的话,他估计也准备好了一辈子都不会让我见你的。” 周国正短短几句话,却让岑声声半天反应不过来。 “周老先生,我——”她心绪jsg太复杂,以至于半晌不知道怎么开口。 “怎么?因为我前面的话不乐意了?”周国正抬眸瞧着面前的小姑娘,“一直这么见外做什么。” “你这小姑娘,难不成还准备一直这么跟我老头子置气见外不成?” 传回来的消息都说岑声声这个小丫头脾性软,柔柔弱弱的,他这会儿瞧着也是这般无二,可他家老三却是个混脾气,桀骜的很。 这样的小丫头当真能降得住这样狗脾气的老三? 岑声声看着面前的矍铄老人,抿唇叫了声“爷爷。” 周国正心里顺气儿多了,不过面上仍旧板正着,他一副无所谓的表情摆摆手,“去吧。” “行了行了,以前的事儿都不提了,以后记得和阿慕常回家看看我这老头子就行。” 岑声声最后乖乖点头离开。 一旁的刘秘书全程一脸懵逼的看着周老表演,直到人家小姑娘走了,他才不明所以地开口问周老,“您老今天这又是唱的哪一出啊?” 周国正浅浅晃了晃脑袋。 “我家这混小子欠点意思,光会做不会说啊,我看着都着急。”他无奈叹了口气,“好在我看这小丫头值得他这股子痴劲儿,也不枉我老头子当一回儿恶人。” “再说了,不把小丫头这关过了,混小子一直不肯带人回去,那我老头子以后怎么办?” — 直到晚上回了天成府苑,两人并肩坐在客厅的沙发上,岑声声才同周时慕说起下午其实在疗养院里见过周爷爷的事。 周时慕心头一紧,着急一下扯住她的腰,急急地将人完全拥进怀里,“爷爷和你说什么了?听我说声声,不管他说什么都是没用的,你不用听他说,我们俩的事我自己说了算,他管不着。” 说完他就要着急起身,岑声声忙拉住他,“你准备要干嘛呀?” 周时慕已然控制不住黑了脸,“没事,我回一趟老宅。” 岑声声知道他在想什么,笑着从后抱住他的腰,不让人走,“你别生气呀,爷爷没有说什么,他只是让我以后多和你回家去看看他。” 周时慕仍旧冷着脸没说话,企图从岑声声说话的语气里去分辨她这话是真是假。 他正是因为察觉到爷爷在岑声声这件事上是表里不一的,所以才格外紧张。 但岑声声却告诉他,其实爷爷也没有那么不通情理,而且下午的时候爷爷也坦诚的表示了的确之前是有些想法,但现在他已然改观。 而最最重要的是,不管爷爷的态度究竟如何,“我绝不会先放开你的手。” 岑声声紧紧抱着他,“我保证。” “我想一定是我们总去看望外婆却一直没去看看爷爷,爷爷也会难过的。”岑声声脸蛋贴着周时慕的后腰,喃喃道:“我们总不能厚此薄彼呀。” 周时慕听不进其他,但他得到了岑声声永远不会先放手的承诺,这就足够了,其他的他完全有能力解决。 安抚好炸毛的周时慕,岑声声终于能够安心去修改毕业论文了。 驱车回来的路上,岑声声就收到了毕业大论文的返回来的修改意见,其中有一条意见是说她在芯片应用这块的描述似乎不太完整,欠缺足够的数据支撑。 岑声声坐在书房书桌的一侧,皱眉小声叹气吐槽,“提意见简单改问题难啊,这让我上哪里能一下搞到那么多应用数据嘛……” 周时慕从她身后经过时,停住脚步勾唇笑了笑,“确实真不容易一下找这么多数据,不过你就可以选择求我,说不定我能帮忙解决。” 原本还丧气地趴在桌子上的岑声声一下眼睛晶亮,侧身抬眸看向周时慕,讨好地扯了扯他的袖口,“那你帮帮我行不行呀?” 周时慕没做声,只是抱着她的腰拉着人先起身,然后自己在她刚才坐的椅子上坐下后,才又抱着她坐在自己的腿面上。 他两手环过岑声声两侧的腰身,下巴抵着她的一侧颈窝,然后才懒洋洋地开了口,“帮忙可以,但我总需要点报酬当动力不过分吧?” 岑声声耷拉着脑袋,撇撇嘴问他,“什么报酬呀?” 周时慕侧过头看着她,笑的不怀好意,“那得让我好好想想,宝宝之前都是怎么求我的来着?” 岑声声被他这下调侃搞的脸红红的,瓮声瓮气开口拒绝,“不要。” 他这完全是不正经!!! 那种时候说的话,能和现在一样嘛!! 可周时慕却半点没有要放过她的意思。 手上的力道没减,唇就在耳边恶劣地咬了下她泛红的耳垂,“换一个也行。” 他诱着怀里的小姑娘点头,他说,“那就先搬去主卧,嗯?” 第67章 慕我 六月中旬的一个大晴天的午后, 京大集成电路国重实验室组织了这一届研三同学毕业答辩。 答辩顺序是抽签安排的,岑声声抽到的是倒数第二个, 恰巧在孙瑶之前, 许悦迎就比较不幸地抽中的第一个上去被鞭尸。 孙瑶笑着调侃她们一个宿舍三个人包揽了这次答辩的黄金位置,首尾和压轴位,全占了。 因为和云翎项目合作的关系, 张景同安排这次答辩委员会成员的时候, 还特地邀请了师弟林哲辉。 岑声声进场前在门边正巧同林哲辉碰上,对方笑着恭喜她毕业快乐, 又问起她接下来有什么安排, 岑声声没会意,以为林哲辉是问自己答辩结束后实验室的安排。 “结束后张老师应该会安排我们毕业生还有今天的答辩委员会老师们一起吃个饭,地点的话——”她没忍住笑出来,“万年不变, 还是在和风斋。” “好。”林哲辉抿唇,想着这个场合还是不过多询问了。 上午听行政说老大人还在港城还没回来,知道林哲辉今天要来给老板娘的硕士答辩当评委, 大家都还在猜老大什么时候会让他们买回来的票。 毕竟是个重要的日子。 林哲辉只问了这么一句, 既然岑声声没有意会, 他也不便再多说什么了。 万一老大其实没准备,他多嘴问了, 反倒给人家小情侣添堵了。 岑声声也确实没有想过周时慕今天会回来看她硕士答辩,她知道这次周时慕去港城出差的事情很重要,得在港城滞留有几天。 所以从前天周时慕去港城出差开始,她便重又回宿舍睡了。 孙瑶和许悦迎虽然仍旧以后都在京北工作, 但能像现在这样三个人住在一个寝室的时间也是没几天了,正巧趁着这个时间, 她又同她们俩住在了一起。 昨天晚上三人各自躺在小床上的时候,一起兴奋地商量了等开完毕业典礼后就来一场说走就走的毕业旅行。 因为前段时间对面寝室的几人去了趟泰国,回来时候将那趟泰国行说的天花乱坠的,搞得孙瑶心痒痒的。 大概看了看人家在泰国拍的照片,孙瑶和许悦迎便下定了决心这趟毕业旅行要不也去泰国玩。 又问岑声声的意见,岑声声兴奋答应。 说来也巧,她前段时间才在某红书上刷到说芒果糯米饭特别好吃,一定要到泰国试一试。 三人就这样,上头冲动地将毕业旅行的地点定下来。 而且因为对面寝室的几个小伙伴正好才去过一趟,她们仨儿懒得连攻略都省下了,直接照搬了她们的准备起来。 因为昨夜讨论地太激动了,今儿一早上三个人都睡过了头,上午研一的师妹林茉莉帮忙布置下午的答辩会场的时候,有一项流程是调试答辩PPT。 直到联系的电话打过来,她们三人才慌乱地惊醒过来,匆匆忙忙拷了PPT过来试答辩。 岑声声调试完后,在一旁等着的林茉莉有些不舍地抱着岑声声的胳膊,“师姐,时间好快啊,你都要毕业了,你走了我可怎么办啊呜呜呜。” “别急着呜呜。”孙瑶在边上笑,“你师姐她还早着呢,还得跟着老张继续读博呢!” 岑声声要准备继续读博的事,暂时也只同孙瑶和许悦迎说了,林茉莉不知道也正常。 这会儿一听说岑声声还要继续读博,林茉莉一下又精神了。 “哇,师姐你也太厉害了吧!”她苦着张脸,“我这硕士都愁的要死,天天担心毕不了业。” 忽而想到网上常开玩笑的关于女博士学历太高了更难找对象的成见。 “不过师姐不用担心这个问题!”林茉莉记得jsg岑声声是有男朋友的,“而且师姐和男朋友还超级恩爱,我记得去年好像跨年那会儿的晚上师姐做实验,师姐的男朋友一直在等,后来师姐还出去陪男朋友了呢。” 岑声声很明显地愣了下,然后才扯唇笑了下,没再继续这个话题下去。 直到她们三人陆续离开后,和林茉莉同一级的另一个女生才拍了拍她的手,“你可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啊,忘了之前论坛上的那事儿了吗?没看到刚才声声师姐脸色都不对了吗?” 林茉莉怔了下,才想起来学期还没开学前就闹得个大事,不过那个帖子删的很快,等她知道消息吃到瓜的时候,已经是学校发通报的时候了,帖子早被学校管理层删掉,她后面看到的也只是零零散散的截图。 “不是都说是造谣故意抹黑师姐的吗?”林茉莉怔怔开口。 “只是说师姐私生活混乱的事情是假的呀,可当时最后不是有当事人出来澄清的吗,就是师姐分手后正在追求师姐的另一个人啊,不是还说是什么厉害的大佬嘛!” “不过就是不知道后来师姐有没有接受罢了。”对面叹声感慨,“我当时是追了全程了,你都不知道刷到那条的时候跟帖有多激动。” “谁敢想象,我们的校内论坛这么多年,第一次听说有人能黑了管理员的账号进来,而且水平高超到只有那个帖子被动实名化,指向性极其明确,真的我当时人都惊呆了。” “天呐,光就只是看他发出来的那段话就能感觉到帅爆了好嘛!真的,这谁顶得住啊!!” “希望师姐能跟他在一起,真的,大佬真的超爱。” 不知内情的研一小师妹们在聊大师姐和大佬C的八卦,已经答辩结束后一身轻松的孙瑶和许悦迎同样也在聊这事儿。 答辩结束后同老师们在和风斋聚餐结束后,三人手挽手一起回宿舍的路上,许悦迎突然特别真情实意地感慨起来,“突然想起上回我们仨一起走回来那次,那次其实心里挺难过的。” “当时还在想声声你以后就回南城了,我们以后想要经常见面就难了……” 孙瑶连连点头附和,“是啊,我那会儿也好难过,给声声过生日本来开开心心的事,还碰到个狗男人嘴贱,我本来心里就难受还给我添堵,后面给我整个好几天想起这事儿都觉得那晚没发挥好,没骂爽,郁闷死我了。” 她顿了下,陡然特别正经地说了句,“让我们感谢大佬倾情献身,以身侍人把声声留下来,才能成全我们姐妹的这份情深缘浅。” 许悦迎噗呲一声笑出来,很想为孙瑶这番话里有话点个赞,想不出更刺激的也只能跟着追了句,“感谢大佬倾情献身加一!” 岑声声被圈在中间,吐了吐舌,“你俩这样搞得我好像很重色轻友一样诶……” “难道不是?” “难道不是?” “……” “哎声声,其实我一直很好奇诶,大佬他到底是什么时候动的心思啊?”孙瑶近乎有些疯狂地摇着岑声声的胳膊,“快说快说,你有没有问过他!!” 岑声声被她这动作摇的都快要散架了,她还真的认真在回想她同周时慕接触的细枝末节。 时间线的确不长,他们的第一次见面是在悦晟的包间里她被迫敬酒,后来再接触就是在翠岭山半山腰上的赛车场抱错了人,除开在云翎的工作接触,就是后来又是在虞茵的生日宴上,他替自己撑腰那次…… 岑声声回想她在同周时慕的接触里,突然发觉怎么好像每一次接触,她都挺狼狈的。 她的确没主动问过周时慕究竟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喜欢上自己的,但她心里猜测过,或许周时慕应该是对自己一见钟情。 不然那晚在悦晟被迫敬酒,他不会是那般态度,当时她因为过度紧张而忽略了许多细节,但现在回想起来,才能觉察出那些不一样的地方。 如果不是有心思,那么桀骜不羁的人,又怎么会留心她的不适,派车送她离开的同时还不忘让人给了她杯热奶茶。 “虽然为了给周时慕留面子所以我都没有问,但是我知道他一定是看到我的第一眼就对我情根深种,彻底沦陷,无法自拔咯!”岑声声露出稍稍有些小俏皮傲娇的表情,扬了扬下巴,“不愧是我。” 若是从前,岑声声必定不会这般,但因为周时慕一向娇养着她的小性子,渐渐也让小心翼翼的岑声声变得越发生动娇憨起来。 岑声声的这些变化,孙瑶和许悦迎最是熟悉,一点一滴都看在眼里。 从前她同靳逸琛在一起时候,即便岑声声从来没有说过,但她们俩身为局外人都看得很明白。 声声敏感要强,自尊心又强,因为觉得靳逸琛同自己不是一个阶层的那种焦虑感,这段亲密关系似乎从来没平等过,她为了维护这段岌岌可危的关系而过于委曲求全地去迎合着。 要说谈恋爱的幸福感和松弛感,她们半点没看出来,反倒因为这段恋爱关系,而让岑声声时刻紧绷着。 但是现在,同样是恋爱,今晚的岑声声确实软糯到发光的状态。 她放松而自信,松弛而信任。 她处在人生最好的状态里。 “是的,404寝的美少女岑声声小朋友,你可真厉害!”孙瑶笑着附和她。 三人嬉笑打闹着回了寝室,晚上多喝了几杯,岑声声放下包先去了洗手间。 京大的寝室是两间小寝室公用客厅和洗手间,组成一个大套间,岑声声进去后,过了会儿听见外面有两道女生在闲聊。 “不是,你也别太当回事儿,他跟你说自己认识什么圈二代就认识啊,酒吧里认识的人,说的真话还是假话可不好说。” “而且就算是真的,这些人也都靠不住,可别当真的,你忘了原来隔壁寝那个楚莹的事儿了?一开始不还都说她傍上二代了么,结果呢,人家不是说一脚踹了就给踹了嘛!” “再说了,就算这人真认识圈二代又有什么用。圈二代搞不好自己都难保,我前段时间在一个外网论坛上吃到瓜还说呢,说上面的人退了后就不行了,而且站队这个事儿很难讲的,说不定哪天说完就完蛋了。” “这些关系水深着呢,别看着好像呼风唤雨的风光的很,其实想要让你进去也容易得很。” “听说明年又要换人了,不是很太平,这局势啊波诡云谲的很,谁知道呢……” “……” 外面的人也没停留多久,大概只是洗个手整理一下妆容的时间,很快就走了,岑声声也清理完跟着出来。 回寝室后许悦迎在床上叫她,“声声,刚才你包里手机好像响了,应该是有人给你打电话。” 岑声声嗯了声,擦干净手去取包里的手里。 是周时慕的电话。 岑声声能猜到是他,毕竟今天是自己答辩的日子,虽然他因为工作原因在港城回不来,但他一定会记得。 她点了电话回拨回去,后背倚着桌沿,听着电话铃声一声一声,连唇角都不自觉地上扬起来。 那端很快接通。 熟悉的声音顺着听筒传来,有些懒洋洋的,“去哪了?” “洗手间呀。”第一反应是以为周时慕问她为什么没有接到电话,岑声声小声解释,“我没听见嘛。” “嗯哼?”电话那端的男人摇了摇头,知道她完全没有意识到自己这话的含义,干脆直言,“声声,到阳台上来。” 岑声声一瞬有些懵,她回来学校住的事情并没有同周时慕讲。 周时慕在港城的工作很忙,而她也忙着为答辩做准备,他们也只是在挤出的碎片时间里零碎说上几句。 以至于岑声声并没有机会细说这个事。 “阳台?”她想周时慕自然说的是天成府苑的阳台,“可是我现在人不在天成府苑诶。” 电话那段,周时慕懒怠嗯了声,拖腔带调道:“我知道。” 阳台。 不是天成府苑的阳台、 那?! 岑声声腿都有些发颤了,她急急推开小寝室门跑出去,去推大寝客厅同阳台连着的玻璃门。 听筒那端,熟悉的声音仍在继续,男人一副散漫到极致的京腔,像是在催她,又像是只是信口开河在逗她。 “岑声声小朋友,快点儿,先到阳台上来让我看一眼。” “虽然你一点儿都不想我,但是呢,我很想你。” “傻不傻,连宿舍阳台在哪儿现在也找不着了么?” 岑声声手指紧紧攥着手机,贴着耳朵,听着他熟悉的声音一字一句渡jsg进自己的耳朵里。 六月的夜风是温热的,玻璃门推开的一刹那,热浪裹挟着初夏的味道席卷过来。 不远处的楼栋中间的空地上,穿着定制西装的男人手里捧着花,在看见她露头的那瞬,慢条斯理地抬手,挥了挥手里的花束。 听筒里,他的声音裹着初夏的热气一字一句传来。 “笨。”他笑,声音有些暗哑,“宝宝,毕业快乐~” 第68章 慕我 宿舍楼靠着阳台的那侧是一片平坦的青草地, 间隔很远距离矗立了三两盏昏黄的路灯,入夜后可视性一向很差。 周时慕整个人松松垮垮地朝后退了步, 指骨分明的一只大手捏住领结, 勾了下将领口随意扯松,他微微仰起头,看着阳台上终于冒出头来的小姑娘。 十一楼的距离太远, 看不到彼此的表情, 光只能看到一个大概的轮廓。 但就只是这么一瞬,岑声声还是感觉得到自己的视线再向下的过程中同周时慕迎上来的视线在一片昏暗中交缠上了。 指尖用力地抵着手机的侧边, 岑声声觉得自己鼻子似乎要忍不住泛酸了, “你怎么突然就回来了呀?” 她有些嗔怪地小声说着话,但实际上根本掩饰不住自己因为他意外的出现而起伏不止的情绪变化。 “不是说在港城工作很忙的吗?” 周时慕却是从她这话里听出了一丝娇嗔埋怨,忍不住闷笑了声,一副痞里痞气的模样散漫道:“是很忙, 但是更想要今晚见到某个要毕业的小朋友,所以加班解决了。” “哦。” 岑声声挺直了腰,手肘撑着阳台的边沿, 分明是想要笑的, 但是最后那秒及时收住了, 有些矜持地单单吐出个音节。 “要下来吗?” 他像是很平静地沉声开口问,听着似乎只是个商量的口吻, 随口提个意见而已。他曲起的指节抵着手里的花束上凸起的枝丫,有轻微的钝感,让他足以在长距离的飞行后仍旧能够保持足够的清醒。 同周时慕之间,偶尔矜持也不过是情趣的一种, 对岑声声而言,能拥抱的那瞬绝对不会退缩, 所以这哪里是需要询问的问题,这当然是个无比肯定的答案。 她等的已经够久了,现在更想要同爱的人毫无阻碍的热切相拥。 “你等等我,我要收拾一下,很快就下来!” 岑声声离开阳台前还不忘对着话筒那端反复确认,“你今晚不走了对不对?那我们一起回家吗?” 周时慕轻嗯了声。 “声声。”他心情似乎极好,拖腔带调叫她,“可以急,但也别太着急,我就在这等你,等你收拾好了再慢慢下来。” 挂了电话,岑声声大脑仍旧处在亢奋的情绪里,小跑着又重回寝室,目标明确地收拾桌面上散落一地的日用品。 孙瑶和许悦迎早在她接电话时后急匆匆推门跑出去的那会儿就猜到了个大概。 等到这下她再次跑回来,胸口因为着急而微微起伏着,就更加明确了心里的猜测。 “悦迎呀,看起来有人今晚是不在宿舍睡了吧?”孙瑶和许悦迎憋着笑对视了眼,懒洋洋出声调侃,“我们声声的脸呀,可真是一点儿也藏不住事儿啊!” “就是说呀,一想到翻云覆雨的大佬这么大晚上从港城赶回来就为了见声声一面,这谁顶得住啊!!” “如果这都不算爱~” 岑声声对她们俩的调侃通通照单全收,抿着唇阻止唇角不经意间上扬的弧度,嘴上说着有些歉疚但不多的讨饶话。 她朝外站了站,两手心压着微微有些发烫的脸颊,仰头看着床上的两人,特无辜地眨巴眨巴一双澄澈的小鹿眼,“对不起嘛,哎呀既然他也是好不容易才赶回来的,而且从港城飞回来这么长时间也很辛苦的,我就先陪陪他嘛。” 许悦迎看着岑声声一脸心虚的模样,双手抱膝贴着墙忍不住笑,“好了好了快别再解释了,解释就是掩饰,掩饰就是确有其事!” “就是就是,我和悦迎很有自知之明的,摆的正自己的位置,怎么会和大佬比在声声心目中的位置孰轻孰重呢?”孙瑶就差要嘚瑟地在床上扭起腰来了。 岑声声知道她俩就爱开自己玩笑,也故作镇定,轻叹一声,“要不我还是不走了,我想来想去还是觉得你们更重要。” “哎不行不行不行,快走吧,我可不敢和大佬抢人!”孙瑶懒散瘫着斜靠在床撑上,笑的前仰后合,“悦迎,你没忘了我之前跟你说的大佬掐着点去我家抓人的事儿吧。” 旧事重提,岑声声很快便败下阵来。 她红着耳垂,在好友的连声调侃中急匆匆地背着包心虚地跑出了宿舍门,电梯间的两台电梯都恰巧停靠在一楼。因为知道周时慕在等,岑声声在电梯前站着时,比从前的任何一次都着急电梯上行的速度。 焦心地看着显示屏上的数字终于跳转到11,岑声声着急往里跑,无意中和轿厢里出来的一个女生肩膀碰了下。 对方回头不经意间多看了眼她。 电梯门闭合的瞬间,岑声声隐约听见她和同行的女生说了句,“救命啊,真的好帅啊,不知道是咱这楼里哪位大美女的男朋友啊!!” “话说刚进电梯的那个女生就好漂亮啊!光看脸的话和楼下的帅哥就好配啊啊啊啊!!” 从前岑声声听到这些话,几乎完全是心如止水的状态,但是今晚,她却第一次因为陌生人的一句无心的夸赞而愉悦到心尖轻颤。 她垂下眼眸,唇角的弧度根本压不住。 门口的宿管阿姨最是眼睛毒辣,岑声声步履轻快地下到一楼,路过门边的值班室时,阿姨正坐在里面抬眼看了眼路过的她,笃定的语气问了句,“小姑娘今晚不回来了吧?” 岑声声顿住脚步,意外啊了声,虽然是自由的,但仍旧有些被撞破了秘密后不好意思的表情看着宿管阿姨。 “没事儿,我就确认一下,不回来挺好的。”宿管阿姨一副见惯了风霜的淡定脸色,看着她笑了声,“阿姨我年纪大了晚上睡得沉,过了门禁可千万别叫我开门!” 岑声声捂嘴笑着点头出了楼。 距离宿舍楼不远处的空地上停着辆熟悉的车子,周时慕整个人姿态懒散地斜倚着车身,一手倒拿着花束自然垂下,空出来的另一只手则随意地插在裤子口袋了。 看到小姑娘终于过来,周时慕慢悠悠直起了身子,抬眉朝着她歪了下头,眼神里的含义明显。 女生寝室楼下周围的昏暗角落里从来都是小情侣难受难分的重要据点。 从前岑声声晚上回寝室时,常看到热恋中的小情侣们在楼下的各个角落里亲昵,她脸皮薄,总比他们当事人还更加不好意思,每次都是垂首不敢多看,快速地经过。 那会儿也没想过有一天,她也成了别人眼里的臭情侣的一份子了。 岑声声向来是情绪内敛的性子,并不十分习惯在公共场合里同另一半表现地多亲密。 但今晚,她有些想要放肆一下。 冲动奔向周时慕的那刻,岑声声脑子里忽而想起不知何时曾在网络上看到一句通俗情话,但就是非常适合用来形容她此刻的心情。 如果是去见喜欢的人,当然是要用跑的。 岑声声目标明确地朝着勾唇定定地看着自己男人奔过来,没有减速,也没有收力道,就那么直直地扑进熟悉的怀抱里。 热烈相撞的一瞬,周时慕插在裤兜里的手准确无误地扣住她的腰。 单手便能轻松环住她的腰,带着她离地转了个圈后才稳稳地落地站定。 不过岑声声也只能放肆到这个程度,再多就不行了。 周时慕环着她的腰,想要凑唇过来亲亲她,岑声声害羞地别过脸,不给他亲,最后只是擦着她的脸颊啄了下。 他也没有更过分的举动,很自然地将她肩上的包包接过来,揽着她的肩往副驾驶的位置去。 拉开车门扶着她坐进车里,探身进来,手顺着岑声声的腰侧向下,帮她将安全带系上后,他的两手仍旧撑在座椅两侧,没有离开的意思。 岑声声整个人都往身后的座椅贴了贴,抿唇看着他,软绵绵开口,“干嘛呀?” 周时慕不说话,直截了当地做自己想做的事情。 刚才在车外那个没有完成的亲吻现在在扣住她腰身阻止她躲藏的前提下,继续承接上。 虽然也只是蜻蜓点水一下子,但周时慕不允许她jsg躲开,执着着要完成没做完的事。 松开她起身退出来,帮她将车门关上后,他才晃晃悠悠绕回驾驶位进来。 刚才一瞬的氤氲暧昧仿佛只是错觉,他神色如常地启动车子缓缓驶出京大校园,汇入入夜后重重车流里。 直到进了快速路车速提上来,岑声声才从从不可思议的虚幻中渐渐回归现实,一双眼湿漉漉的,侧过头看着他凌厉的侧脸,“你什么时候回来的呀?” “在你和林哲辉吃饭的时候。”周时慕神色不变,浅淡目光仍旧落在前方的车流里,薄唇张了张,“那会儿我刚下飞机。” “他说你喝了好几杯,愉快地和室友们挽手离开了,半点失落的情绪都没有。” 莫名的,岑声声从他这句看似平淡的陈述句里听出了极易被忽视的危险情绪。 “我——”岑声声有那么一瞬想解释自己是喜怒不形于色的性子,可转念又想,不对,不对,这个借口行不通,她表现的很愉快,哪里不形于色了…… 周时慕只是在红灯转向的时候,轻飘飘地看了她一眼,别的再无什么不一样的情绪。 但岑声声却总隐约觉得,他像是有什么想说的话,但忍住没有继续说下去。 车子很快便进去了熟悉的住宅区,车速缓下来,最后在地下车库里稳稳停住。 “下车。” 周时慕一手给自己松了安全带,另一只手同时跨过储物箱过来,将岑声声的安全带也松开。 岑声声听话地推开车门,任由他牵着自己的手,往电梯间去。 十指相扣的手指,拽着她一下进入熟悉的房间里。 几天没有人在的房间里一片漆黑,周时慕抬手合上防盗门的下一秒,两手掐着岑声声的腰,将人一下抬高。 她的后背紧贴着冰凉的防盗门,而身前则是熟悉又炽热的宽厚胸膛。 下一秒,灼热的气息覆过来,带着强势不容拒绝的意味。 “惩罚。”带着压制的情绪,微哑的声音渡进岑声声敏感的耳蜗,“一点儿也不想我。” 第69章 慕我 岑声声的两只脚都悬空着, 全部的重量都落在箍着她腰的一双劲瘦有力的大掌上。存在感极强的手掌虎口隔着轻薄的纱裙恰到好处地卡住她两侧的胯骨上,四指压到后腰处紧贴着。 完全依仗着那双手, 她连动弹都困难, 失去了自由,就只能被动地承受着。 火勺热的呼吸通过唇齿交缠着,理智在谷欠望的驱使下逐渐稀薄, 仿佛天旋地转的世界里, 岑声声被迫承受着,身后一片冰凉, 紧拥着她的却是异样的火勺热。 不远处客厅圆弧窗框微微开着一个口, 深夜的细风顺着窗边小口悄悄钻进来,带着轻薄的窗帘一并飘起,连带着一同而来的,是初夏来临的声音。 岑声声无数次幻想过, 等到夏天来临时,她要做点什么有意义的事情迎接人生中第一个不一样的盛夏。 她二十四岁的夏天,从那晚让她庆幸这应该也是个不错的生日的琴音开始, 她的生活不经意间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而这一切, 全都源自于一个人。 周时慕好心又恶劣, 将她打横抱起。 比起被迫悬空夹在他与冰凉的门板间更有安全感,岑声声轻松了些, 没有那么紧绷后开始缓和着早已错乱的呼吸,脑袋里一片空白,想要说点什么,但又好像找不到合适的切入点, 以至于只能双目失焦着贴着他的手臂。 周时慕也好不到哪里去。 抱着她压进怀里,周时慕稍稍垂首, 额头同她相抵,细密肤质的贴合感一点点熨平他躁..动的心。 彼此呼吸起伏,在黑暗安静的环境里显得尤为明显,岑声声侧脸贴着他的臂弯,光只是这么点接个吻的惩罚,她就已经精疲力尽了。 “想我吗?” 周时慕墨黑的双眸里情绪翻涌,喉结不自主地上下滚动了下,他才哑声开口。 岑声声被亲懵了,也委屈极了。 她嗫嚅着,好半天在发出了en的音节,好想挺直了腰板骂一句混蛋周时慕,一回来就知道欺负她。可她什么都做不了,她早早地就举了投降的白旗,哪里还有半天反抗的余地。 周时慕似乎很满意她的反应,就着抱着她的动作直接带人进了主卧,岑声声夜里看的不太清楚,在一片黑暗中快速行走让她没有安全感,不自觉更加紧绷着去贴近他。 但周时慕的夜视能力其实好得很,哪怕全程都没有开灯,一片黑暗的环境里,他仍旧能够轻松避开障碍,目标明确地进了主卧的盥洗室。 小心翼翼地将怀里珍宝一样的小人儿放在盥洗室的洗手池台面上,他先是抬手半捂住岑声声的眼睛,然后才打开了暖黄的镜前灯。 确认她慢慢适应了这个光线后,才放心地移开覆盖在她双眼上的手。 岑声声左右小幅度地挪动着,只小半边挨着洗手池台面边缘,大半个身子仍旧是悬空着的,一双玉藕一般的细腿垂下来,因为着力点支撑着而不自觉地前后晃了晃。 周时慕的两手分开,在她身子两侧撑在洗手池的台面上,肩头抵着她细瘦的锁骨,防止她因为乱动而掉下来。 “声声,港城有很多好玩的地方,也有很多好吃的东西,我这些天,每次路过、吃到的时候,满脑子都是在想着下次一定要带着你一起去。” 他只是同岑声声保持着这样交颈的姿势,头枕在她瘦削的圆肩上,缓声将他这几天所有发生的一切事无巨细地同她讲。 不住有温热的湿意喷洒在她脆弱到仿佛一折便断的锁骨上。 手指带着她一起,描摹着这几天在港城的路线。 从上往下,首先是新界这里,有个康宁牧场,是全港唯一出产牛奶的牧场。 “听过千晶士多吗?” 他突兀开口。 岑声声目光有些涣散,慢半拍摇了摇头。 周时慕手指停住,加了些力道,“元朗有家千晶士多,那里会卖康宁的鲜奶,我尝了,味道不错。” “你一定会喜欢。” 新界往下是九龙。 周时慕的指尖轻轻打着圈,哑声诱哄着,问她,“九龙尖沙咀有家义顺甜品店,红豆双皮奶,细腻浓郁的很,声声,你喜欢吗?” 喜欢? 如同细密的羽毛划过细腻敏..感的皮肤,岑声声说不上来这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她一定吃过红豆双皮奶,也清楚地记得它的味道,但绝对不是周时慕说的这款。 港城的或许有所不同,但不至于是这样的比拟。 周时慕没有过多的停留,继续往下。 “再往下就是香港岛了,我这次出差去办公的地方就在这里,中西区我名下有一套房子,这次过去我还安排人装饰了下,声声,如果你去,一定会喜欢。” 岑声声不知道她会不会喜欢,她只知道现在她就在临界的边缘,千万种的可能折磨的她难受的不行。 她不再能继续忍受那些不容忽略的热意,脖颈往后仰起,想要抽离出这段关于港城的幻想世界中。 周时慕没有阻止,一只大掌移过去,捏着她的后颈带着她半转了个身子,视线同洗手池上方的镜子里的自己直直相撞。 岑声声几乎不认识镜面中映射出的自己的模样,那是她从前从未见识过的自己。 明明该熟悉,却无比陌生的感觉。 全都因为周时慕的缘故,让她毫无准备地变成了一个完全不熟悉的自己。 透过镜面里迷离的双眸,与身后那双墨黑不见底的眼神绞着,岑声声撑起的脖颈,挺立着像是美到极致的白天鹅。 唯一的破绽在于天鹅颈后那只恶意作弄的手。 “要我吗?” …… 漫长的极致之后,周时慕抱着几近虚脱的小姑娘从浴室出来。 周时慕在岑声声的事情上,向来极具耐心,他忍耐着在花洒下将她清洗干净,拿着柔软的毛巾细心地将她擦拭的干干净净后才又将人小心翼翼地抱回床上。 从前也知道虞茵有装扮娃娃的兴趣爱好,周时慕从来没有理解过这项活动的愉悦点究竟在哪里,直到他也养了娃娃。 周时慕才真正意义上理解了这其中的愉悦点究竟在哪里。 原来的确有很多不足与外人道也的绝妙。 累到极致的小姑娘不会再有任何多余的羞耻或者反抗的情绪,只会乖乖地一动不jsg动地任由他扌罢.弄,包括清理痕迹和换上干净香软的新睡衣。 独属于他的、这世界上唯一的、独一无二的珍贵的礼物宝贝。 他对待着她的时候,有着平生最大的耐心和极致的爱意。 结束后他才再将自己简单的冲洗完后换了同她同款的睡衣,放轻了动作小幅度地在她身边的位置慢慢躺下。 不需要等候多久,身旁的小姑娘在摸索到熟悉的热源后,便会自动贴过来,埋进他厚实安全的怀抱里陷入深睡眠。 抱着怀里的小姑娘,犹如抱着这世界上唯一的珍宝,周时慕只觉得无比的充实。 他微微低下头,唇轻轻碰了碰她松软的长发。 不需要她听见,他小声喟叹了声,“晚安宝宝。” — 隔天休息日,陆宴周和虞茵邀他们一起出去露营玩。 周时慕提前收拾了东西,准备好早餐后才去卧室叫醒仍旧睡熟着的岑声声。 迷迷糊糊中她的上衣不知何时解开了最上面的纽扣,露出小半春光,锁骨上不可避免地留下了昨晚周时慕不知餍足的痕迹。 “要起床吗?”他移开视线,看着惺忪睡眼的小姑娘,“下午和虞茵还有陆宴周一起出城,去灵山扎个帐篷?到时候可以看一回京北的日出,怎么样?” 岑声声瓮声瓮气地点了点头,“那我换个衣服。” 周时慕同意,按照她的要求从衣柜里将她预备穿的衣服拿出来,不过转手递给她的时候随意将衣服抖开。 一件短款方领小上衣。 搭配一条牛仔短裤。 “声声。”他侧过身看着她,肩头松松垮垮地抵着一旁的衣柜,“这件不太合适。” 岑声声有些不明所以,抬手接过来的同时左右翻了翻,“我觉得还好啊,有什么问题吗?” 周时慕抿唇,去挂衣区重新拿了件圆领长袖的上衣搭配一条高腰长裤。 “山里气温低,也有蚊虫的问题。长袖长裤会方便些。”他视线重落回那片半露着的春光,不容忽略的红痕。 “然后,下次我会注意。”他勾唇散漫笑着,神色的恶劣暴露无遗。 嘴里说着注意,表情却无半分可信度。 岑声声顺着他的目光垂下眼眸,才后知后觉地发现了自己身上残留的痕迹。 顿时脸颊发烫。 “你、你出去。”她急的眼眶一下泛红,“混蛋周时慕!” 第70章 慕我 岑声声像个娇养着的矜贵布偶猫一时恼人一般炸了毛。 知道她面儿薄, 周时慕也不敢太过分地逗她,见好就收, 她让自己出去也便也就真的出去了。 确认他离开后, 岑声声才慢吞吞地从床中间一下一下挪到床边,昨夜的过分放纵,让她直到此刻仍旧有些可耻的肌肉记忆。 不远处的垃圾桶里, 残存着他们昨夜放纵的证据的包装袋, 东西早已经被周时慕处理掉,但包装袋仍旧在。 岑声声这会儿清醒了, 实在是连这个也看不得。 呆坐了会儿后, 她最终还是趿拉着拖鞋,咬着唇过去心虚地将垃圾袋扯上盖住,算是掩耳盗铃式的心安理得。 做完这个后,她才终于好心无旁骛地去盥洗室准备洗漱。 但是, 她差点忘记了,昨天他们的开始,也是这里。 岑声声光只是站在镜子前, 昨夜那些画面就又一次在镜中浮现, 那个她从来不熟悉的自己, 迷离的眼神,红肿的唇瓣, 红晕染满双颊…… 她草草洗漱过后快速逃离,最终还是穿上了周时慕给她挑的长袖长裤,将自己包裹的严严实实的,确认那些暧昧的痕迹不会偷偷露出来。 从卧室里出来, 周时慕正好整以暇地坐在餐厅的座椅上,抬眸同她视线对上, 单手撑着太阳穴,拖腔带调地开了口,“岑声声小朋友,在里面磨磨蹭蹭到现在干嘛呢?” “还是生我气了?”他勾唇笑的吊儿郎当的,“那我下回儿真改?嗯?” 岑声声凶巴巴地瞪了他一眼,在距离他不到一米的地方站定,不过来,也不说话。 周时慕长手一伸,直接将人捞过来抱进怀里,“我刚热的,快点吃,凉了可就不好吃了。” 岑声声就着他的手递过来的三明治咬了口,一下一下嚼着。 周时慕另一只手很自然地指腹伸过来,擦了擦她嘴角的酱汁,又想起来刚才陆宴周打电话过来说的事。 “因为就我们四个人,搭两个帐篷,晚上的话就虞茵和你一起睡好不好?”怕她害怕,周时慕特意补充,“我和陆宴周就在边上,害怕的话就跟我说话,嗯?” 岑声声乖乖点了点头,又凑过去咬了口周时慕手里的三明治,口齿不清也要争辩一下。 “我才不会害怕。” 露营要用到的东西周时慕已经提前打包完放到车里的后备箱,等岑声声慢悠悠地吃完一顿早午饭,两人又腻歪了好一会儿后,大概下午两点左右的时间,周时慕牵着岑声声的手出门去地下车库。 出发前,同陆宴周那边确认了行程,两边人算着差不多的时间一起抵达灵山目的地。 四人在约定的地方汇合,就连一向走在潮流前线的虞茵这次也是换了轻便的长袖长裤外加一双好走路的运动鞋。 岑声声脚上也是一双白色运动鞋,还是出门前周时慕选的,就为了这会儿上山方便。 两位男士自觉背上所有装备,岑声声和虞茵两人则是一身轻松地手挽手跟在后面。 因为带着两个小姑娘,周时慕和陆宴周脚步放的慢,等四人到了山上平地的时候也是快傍晚的时间了。 趁着这会儿光线好,周时慕和陆宴周两人熟练快速地将两顶帐篷扎好。岑声声和虞茵原本还想在一旁打下手,奈何那两人实在是配合的过分默契,完全用不着她们俩拖后腿的操作。 被嫌弃过后,岑声声和虞茵两人直接就摆烂了,两人一人一个小马扎排排坐着一起看前方不断下落的夕阳。 晚霞被染成一片渐变的红,从她们这个海拔看过去,比起平日里更为震撼。 虞茵知道前两天岑声声硕士答辩的事儿,不过因为她对答辩的事儿不感兴趣,她更关心岑声声什么时候开毕业典礼,到时候应该会穿着学位服拍照,她更想要参与岑声声这一重要时刻。 岑声声回忆之前研究生院的通知,大概算了下时间,“还得要五六天,好像之前通知的时间是下周五,如果没有什么特殊的事的话,应该就不会变动了。” 虞茵苦着脸啊了声,“怎么会怎么惨,我那会儿人就在巴黎了。” 她的工作早安排好了没法推,和岑声声的毕业典礼冲突,就没办法看到岑声声穿着学位服的重要时刻了。 “呜呜呜我好难过,声声。”她头贴着岑声声的肩头,“参加不了你的毕业典礼,我好遗憾呀,答应我到时候一定要拍很多很多照片给我看哦!!” “没事的呀。”岑声声和虞茵的脑袋贴在一起蹭了蹭,“而且其实我还可以等你回国后再穿着同你一起拍照呀。” “而且,以后还有博士毕业穿学位服的机会,比硕士的学位服更拉风。”她一双小鹿眼笑弯了,亮晶晶的,开起了玩笑,“看上去就满满的都是知识的重量。” 虞茵也笑了,“我会给你从巴黎带毕业礼物的。” “声声,毕业快乐哦~” 晚饭是家里阿姨提前准备的冷食和蔬果,四个人围坐一团一边吃一边闲聊。 只是人少,就他们四个人,聊天的话很自然的就会分流,最终演变成了两个女孩子一旁说着悄悄话,而周时慕和陆宴周则是聊些工作上的事,亦或是上面家里的一些安排和变动。 虞茵听着都觉得累,好不容易出来露营是为了放松的,可不想听他们在这里满天星光这么好看的景色下还要这么严肃的谈着正事儿。 “我说两位大哥你们不要太离谱了。”她一边咬着手里的奶枣一边皱眉吐槽,“聊点我们女孩子感兴趣的话题好吗?不想出来玩还要听你们一脸正经地聊工作!” 陆宴周收了声,好脾气地说着抱歉。 “那你想聊什么呢?”注意到她刚咬完的奶枣剩下的核没处扔,陆宴周及时伸过手自然地接过来,“不如听你安排?” 虞茵也不客气,“咱四个人刚刚好,正是适合深度聊天的机会,不jsg如我们四个来个摸底刺激的!” 陆宴周反正没意见,转头瞥了眼一直没说话的周时慕,“老三?” 周时慕视线落在面对面坐着的岑声声脸上,两手向后撑了撑,懒洋洋善意提醒岑声声,“声声,根据我的了解,虞茵的尺度可能会很大的,所以我们可以拒绝的。” 岑声声没有及时接收到周时慕提醒的意味,或许也是觉得虞茵和陆宴周都是设置在她信任的好友一栏里的人,所以并不排斥这刻的游戏。 况且大家一起出来玩嘛,本来就是为了放松开心的,畏畏缩缩也没必要。 她点了点头,“没问题,我可以。” 周时慕看着她满脸无辜模样,勾了下唇,散漫跟了句,“行儿,她来我就来。” 既然大家意见统一了,虞茵便下场干活了。 她拿出手机还专门下载了款专门用于玩刺激真心话大冒险的游戏APP,一边点还一边絮叨,“公平起见啊,大家谁也不为难谁,咱就追求一个愿赌服输啊!” “抽到什么问题就是什么问题啊,真心话大冒险,选了就得冲啊!” 期间虞茵还支使陆宴周出去找了四根草杆子,特意折成三长一短的样式,然后几根捏在一起后将对齐的那端露出来大家抽签,抽到唯一短的人就得选择真心话或者大冒险。 规则一句话讲明白后,她便打乱了四根草杆子弄完了再举出来,让大家各自抽签。 陆宴周很幸运地一轮便抽中了那根短的。 “真心话。”陆宴周很无所谓地将手里的东西还回去,双手抱胸,饶有兴致地等着虞茵抽取真心话的题面。 虞茵也不客气,看着抽中的题目后将题目大声读了出来。 “有没有暗恋的人?” 读完题面后没等陆宴周回答,她自己先没忍住先开口评价了句,“唉这题没意思,这题我都知道答案,不如换个重抽好了。” 陆宴周漫不经心地掀起眼皮看着她,“确定?” 虞茵撇撇嘴,“哥哥,我这么多年跟着你也不是瞎子吧,你有没有暗恋的人我还能不知道吗?!” 陆宴周在她一脸理所当然地目光里淡定地摇了摇头,沉声道:“有。” 周时慕全程神色懒怠没什么波动,岑声声其实是有些意外的,也算认识陆宴周很长时间了,按她对陆宴周的了解,这位大少爷怎么看着性子也不像是能暗恋的人。 或者说,以她的认知,不光是陆宴周,包括周时慕,像他们这样的人,站在金字塔尖的人,向来是想要什么就能够得到什么的人,又怎么可能会暗恋。 当然,全场最震惊的人当然是虞茵,她差点被自己的一口口水呛死。 哪怕陆宴周说了有,她仍旧是不相信的。 “陆宴周,你不要玩这么大的吧?”她皱眉认真看着他,“就我们四个人,用不着说谎啊!” 陆宴周一脸淡然地看着她笑了笑,“茵茵,我什么时候跟你说过谎?” 虞茵看着他当真无半点逗她的意思,渐渐意识到他可能真的不是在骗她。 但是?! “陆宴周,你、你怎么会有暗恋的人但是我却不知道呢??” “不接受主观问答题。”陆宴周抬起食指左右摇了摇,“规则是抽题回答。” 虞茵气结。 一边乱搅着手里的草杆儿,一边碎碎念,“我的妈呀,我都要怀疑人生了,感觉我过去二十多年都白活了。” “不会吧,不会吧。”她脑子里突然闪过一个骇人的想法,也没忍住就直接问出口,“你该不会是……喜欢男的吧??” 陆宴周看着她,嘴角抽了抽,最后选择闭嘴,什么话也没有接。 虞茵虽然震惊,但也不至于追着兄长一直问秘密。 她想着能让陆宴周藏得这么深的事儿,肯定也不是她现在三言两语就能问出答案来的,再说了她也得允许陆宴周有秘密,虽然他们感情好,但也不是说陆宴周在她这里不能有秘密。 很快调整心里的想法,开始下一轮抽签。 有一轮是岑声声抽到,怕大冒险尺度更大,她决定还是选真心话安全些,对应随机的真心话题面是【最喜欢异性的哪一个部位?】 岑声声张了张嘴,还没有想好答案,对面周时慕突然幽幽开口。 “声声。”他面上挂着清浅的笑意,看上去一片光风霁月的模样,“要诚实。” 诚实的话……岑声声抿唇眨了眨眼睛,而后小声开口道:“其实我、我也不是很能确定。可能是……手?” 周时慕轻哼一声。 手也行吧。 最后一轮是周时慕选真心话。 虞茵特地让在APP上抽题面的点击按钮交给岑声声来操作,岑声声点完看到生成出来的题面后,第一反应是想要再点一次迅速毁尸灭迹。 不过她没能得逞,虞茵及时发现了她的不良居心。 笑着抢在岑声声之前大声讲题面喊了出来。 “三哥!!愿赌服输啊!!” 周时慕从对面两人的举动里就能猜个大概,随意轻嗯了声,“讲。” “题面是第一次人生大和谐是什么时候!!” 周时慕闷笑着,倒没有真回答这个问题,而是先看向岑声声,抬眉问她,“声声,这个问题能回答吗?” 岑声声已经完全放弃抵抗了。 今晚大家坦诚的秘密已经很多了,她已经没有遮掩的必要了。 周时慕得了允许,短促笑了声,坦然中似乎还带着骄傲的意思。 “之前那晚你们来家里吃饭那天。”他散漫道:“你们走之后。” 虞茵愣了愣,看着周时慕一脸坦然的模样,抽了下嘴角。 她就不该问这个问题…… “所以……我也有幸是你们play中的一环吗??” 第71章 慕我 结束休息, 岑声声和虞茵一起躺在帐篷里,一人一个睡袋静静酝酿睡意。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 岑声声听见身边一阵窸窣声, 然后是虞茵小声开口,“声声,你睡了吗?” 岑声声转头看过来, 小幅度地摇了摇, “还没,茵茵你也睡不着吗?” 虞茵轻轻叹了口气, “可能刚才情绪太激动了, 突然一下子就平下来我感觉好像还是有些亢奋,完全没有睡意。” “我也。”岑声声在臃肿的睡袋里艰难地翻了个身,同虞茵面对面,两相对视着眨了眨眼, “虽然躺下了,但是脑子好像还没想要休息的意思,一直在走马观花。” 虞茵连着睡袋一点点往岑声声身边挪, 最后终于和岑声声贴在一起, 两人脑袋碰着脑袋, “既然都睡不着,那我们就再聊会儿吧, 我感觉闭着眼睛睡不着的感觉太折磨了。” “嗯,还不如再说会儿话。”岑声声轻叹一声表示赞同,“我刚才还一直都不敢动,怕吵醒你。” “声声。”虞茵突然压低了声音, 绷直了嘴角很是认真地突然问她,“第一次真的会很疼吗?” 虽然岑声声有些羞耻, 但这个话题同好朋友聊,也并不是一件出格的事情。只是她的脸还是不争气地红了,好在周围一片黑,不至于让她更窘迫。 没有发生过之前,岑声声从前也很害怕这件事。 关于这件事,经验的获取无非是通过网络,以及看过的一些尺度不受限的网络小说里的语言描述。 真假不知道,但总结着来看的话,大抵第一次会是个坎的。 所以哪怕清楚这是一件情到浓时水到渠成的事情,她也控制不住会有恐惧的心理。 岑声声只谈过两次恋爱,第一次是和靳逸琛,他们在一起半年多的时间里,其实大半时间很是温吞,亲密的举动并不多,大多也只是揽着腰抱抱这种,最亲密的事不过是跨年前夜那晚在翠岭山上因为游戏的那个嘴角吻。 从前她觉得是靳逸琛尊重她,所以克制自己的情绪,而她同样也情绪内敛,没有谁主动,两人间的关系更像是温开水,她也以为这是正常的情侣关系。 虽然平平淡淡但是至少真心。 直到后来知道真相,才知道原来他不是一开始就不会热烈,从前他也曾一腔热忱地同别人相爱过,只是那个热烈冲动的对象不是她罢了。 而与周时慕不同,他在岑声声的生命里出场的每一次,都不差别地抬高了她的情绪阈值。 每一次与周时慕的接触,一切好像都跳脱了她原先设定的条条框框。 他从来都是热烈的、不容拒绝的、强势的侵占着自己的空间,一步步吞噬自己的私人jsg领地。 但却并不讨厌。 因为岑声声却也同样的感受到了周时慕的尊重。 他热烈冲动的同时,也在压抑克制着自己的原始谷欠望。 也是在这段被推着往前的亲密关系里,岑声声突然意识到,或许轰轰烈烈,才是她想要的爱情。 她好像也在这段亲密关系里,一下子生动了起来。 他们动情地亲吻、热切地相拥,但也只到这一步就止住了,周时慕知道她没有准备好,便从来不越雷池半步。 虽然谁也没有明说过,但周时慕同她默契地认同了深夜绝不会踏进对方卧室的原则。 只是那晚她情绪冲动之下推开了他的卧室门。 哪怕是在那样的情况下,周时慕仍旧能够克制着哄着她先离开。 岑声声仍旧记得自己那晚喝了很多,可能酒壮怂人胆,酒意冲淡了她害怕的情绪,却又同时放大了她对周时慕热烈的渴望。 虞茵这刻问她的问题,岑声声努力认真地回想了,可却想不起来这个问题的答案,所有关于那晚的记忆,到此刻都只剩下极致的满足和愉悦感觉了。 “其实……那晚我喝了酒。”她垂下眼眸,诚实道:“如果要问我疼不疼的话,我只能说我现在完全不记得疼这件事。” “其实之前我也很害怕做这件事。”岑声声发烫的脸颊主动去贴着睡袋冰凉的外沿,“但是如果是和爱的人一起做,好像就只记得无尽的快乐和幸福了。” “关于第一次的所有记忆,就只余下我很快乐,感觉到无比充实和幸福。” 虞茵长长地喟叹了声,喃喃道:“声声,爱一个人到底是什么感觉啊?” 岑声声沉默了好一会儿,从睡袋里伸出一只手,去摸了摸虞茵的枕在脸颊边上的手。 “因为从前经历过一次不健康的情侣关系,我其实并没有很乐观,也不知道到底什么算是真心和喜欢。” “但是后来因为周时慕,我从前的许多想法都发生了变化。” “我很庆幸遇到他。” “如果可以的话,我想要长久地和他走下去。” …… 岑声声发自肺腑的真心剖白,让虞茵人生第一次,突然也开始渴望着有一个这样相爱的人。 她丧丧地感慨,“声声啊,我也好想谈恋爱啊……” “我都要悲观地觉得我可能这辈子也遇不到一个真心实意喜欢我的人了。” “你说和爱的人做那样的事情会很幸福,我想我可能永远也感受不到这种幸福的、愉悦的感觉了。” 虽然旁人觉得不可能,可是虞茵认真回忆自己过去的这些年里,她的的确确就是从没有遇到过哪怕一个能够坚持表达喜欢自己的人。 从青春期开始,她好像就一直很少有什么桃花,就连烂桃花都少。 高一的时候,她好像短暂地crush了一个高年级的学长。 那天下了晚课,陆宴周在校门口等她一起回家,与那个学长擦肩而过的时候,她还曾激动地抓着陆宴周的手问他认不认识。 陆宴周回眸凉凉瞥了眼,回过头说了句,“不熟。” 那便是认识的意思了,那晚,虞茵还兴奋地要他去问对方联系方式,想要他帮自己和那个学长牵个线认识一下也好。 陆宴周没拒绝。 虞茵一直期待着他安排两人见面的机会,结果等到见面的时候,学长是来了,但是是带着女朋友一起来的…… 后来也陆陆续续有高年级的男生同她表过白。 虞茵总觉得都不熟,不可能说接受就接受,她通常会礼貌的拒绝,谈不上喜欢不喜欢,不过也没有以后就老死不相往来的意思。 但那些人却无一例外地对她的好感仿佛只是短暂的一瞬,就没有人坚持得更久一点的。 后来,出了校园之后,好像想要一颗真心就更加困难了,她也不是傻子,上来就接触她的那些人,张口闭口的真心喜欢,一副为她如痴如醉的样子,可究竟是真心还是假意,她看的清清楚楚。 她心里很明白,那些人对她示好,更多的只是因为她头上挂着陆家继女的名头,他们只不过是想企图透过她,接触到陆宴周罢了。 或许也有几分真心,但更多的还是贪图的是陆宴周妹夫的头衔,而并不完完全全是因为她这个人。 “唉,我现在唯一能心理安慰的大概就是,陆宴周也没女朋友,他好歹是哥哥,有他在前面挡着,我在家的日子还是一样好过的很。” 虞茵笑着笑着突然又垮下脸来,“哎不对!突然想到我这好日子是不是也快要到头了啊?” 岑声声不解,“嗯?” “他不是晚上说了有喜欢的人了吗!”虞茵皱眉,“他那执行力,雷厉风行的性子,我有嫂子不是分分钟的事吗??” “啊啊啊啊。”她烦躁地在睡袋里滚来滚去,“也不知道他到底喜欢的是谁?希望他是真的喜欢男生,那爸爸妈妈一定会把全部的火力集中在他身上,我就可以作壁上观了哈哈哈哈哈。” 岑声声也跟着笑。 “那我回头帮你问问周时慕,打听打听,说不定他知道呢!” 两个小姑娘的聊天从温情开始逐渐画风走歪,越发不对劲儿起来…… 黑暗的环境里,隔着不过半米的位置,另一顶帐篷里的两个男人全程睁着眼,静默地呼吸着,谁也没有开口。 他们不会提醒两个正在说悄悄话的女孩子,这里完全不隔音,而他们俩又是听力不同常人。 两人坦然又恶劣地偷听着最爱的人的秘密。 这夜无比漫长。 不管是周时慕还是陆宴周,全都因为情绪起伏而双双失眠,天没亮就沉默着起身收拾东西。 直到看到天边露出鱼肚皮,两人才去叫另一顶帐篷里后半夜睡得昏昏沉沉的两个小姑娘。 好不容易睡着被吵醒本来挺恼火的,但是听到日出要来了,岑声声和虞茵终于清醒了些,差点忘了这才是她们这趟来最重要的目的。 两人帐篷里快速地收拾了下拉开帘幔出来。 帐篷外站着的两个男人,通通额头覆着薄汗,像是刚刚运动过。 “你们起这么早啊?”虞茵有些诧异,也有些佩服,“你们也太有自制力了吧!” 陆宴周笑笑,“睡得好吗?” 虞茵点点头,虽然昨晚入睡的晚,但是她好像做了个很甜的梦,梦里似乎在同一个男生约会。 就是比较遗憾,醒来后记不起来对方的长相了。 不远处,那道鱼肚白里一道红霞刺穿而来,并迅速地扩大,逐渐染红了天际一整片。 虞茵两手在嘴边括起,开心地喊出那句昨晚和岑声声说的愿望,“我今年一定要找个男朋友!!” 周时慕过来牵着岑声声的手,往前走着抱着她的腰,扶着她站在一处适合观赏日出的高地。 “你呢?昨晚睡得如何?”他在她身后的位置站着,从后环着她的腰,垂首贴着她的后颈,心情很不错。 “很好呀。”岑声声因为有些痒而缩了缩脖子躲开他故意的逗弄,“你睡得不好吗?” 周时慕短促笑了声。 “嗯,不好。”他说,“我总不能抱着陆宴周睡,很不习惯。” 第72章 慕我 周五举办的京大2023届研究生毕业典礼, 岑声声被推荐选作这届的优秀毕业生代表上台发言。 岑声声从前不是没有过在很多人面前作汇报的经历,去参加国际会议的时候也是这样差不多的情境。 但是尽管有过相似的经历, 岑声声还是有些紧张。 毕竟毕业典礼这怎么也算是人生中一个重要的节点, 她还是很重视这个场合下的表现。 为了这次发言,岑声声把自己关在书房里半天认真写发言稿,周时慕好奇她一个人在书房这么久还不出来, 中途还想要进来看看她究竟在搞什么名堂, 结果还被岑声声无情地推了出去了。 研究生院将毕业典礼设在下午两点开始,持续时间大约两个小时, 流程主要包括各校领导和学生代表讲话以及最后的拨穗仪式, 一如往届的安排。 结束后剩下来的时间则交给毕业生们自行安排,拍照留恋。 早上周时慕开车先送岑声声去学校后再回云翎。 他上午十点有一场跨国视频会议,按之前的计划结束后需要去一趟城南疗养院老年大学,先去接上外婆, 然后大约下午四点左右刚好能到京大,恰巧能赶上岑声声结束仪式。 不过事情临时有了变故,周时慕的视频会议结束后, 外婆适时打了电话过来, 说是不用特意绕远过去接她了。jsg 原来是下午正好有一节音乐鉴赏课, 周国正也过来听课,结束后正好可以由刘秘书把他们两人一并送来京大。 爷爷会对岑声声改观这件事是在自己的预料之中的, 周时慕只是意外爷爷和外婆达成友好关系的时间比他想象的更早。 那次在疗养院,爷爷趁着他不在的那会儿功夫私下见了岑声声,即便岑声声表示爷爷很友好,但周时慕依旧不放心。 后来他还是回老宅, 同爷爷严肃地说起这件事,强调自己态度, 他是不可能容许爷爷插手自己和岑声声之间感情的事的。 那天周国正被他气得吹胡子瞪眼的,执起拐杖锤了锤他的后背,骂他混账玩意儿。 吓得搁着门缝偷听的温姨忙进去劝阻,不过好在祖孙俩似乎在打打杀杀中达成和平是常态,周国正最后也给了明确的态度。 以后,周家的大门永远朝着岑声声开。 老宅的问题基本上是解决了,不过这次岑声声毕业的事,周时慕并没有同爷爷提过,其实还是担心岑声声会受委屈,他尽量不让两边有太多的接触。 他却没想到外婆已经和爷爷已然和平共处上了。 挂了外婆电话后,周时慕又给爷爷拨了过去。 电话是刘秘书接通的,知道对面是周时慕后,才将电话递给正在兴致勃勃同人下象棋的周国正手里。 “你这混小子,声声毕业这么重要的事也不告诉我,还是孙老师跟我说了,我才知道的!” 周国正带着脾气将了对面一子儿,还不忘对着电话那端骂道:“孙媳妇都要毕业了,我还没有表示,混账玩意儿,你想让我老周家的脸往哪里放?!” 周时慕促狭笑着,难得好脾气地等爷爷骂完后才懒散地挂了电话。 中午简单吃了点后,给岑声声拨电话,他没有告诉岑声声下午他不用去接外婆的事儿,只是问她下午的安排,大概什么时候上台发言。 岑声声接到他这通电话的时候,正和孙瑶、许悦迎一起去大礼堂,也没多想,算了下大概的时间告诉他。 “声声。”电话挂点前,周时慕提前同她打预防针,“一会儿下午爷爷会和外婆一起四点左右过来。爷爷是因为听外婆说了,知道你今天毕业典礼,所以想要一起来祝贺你。” 周爷爷能来,岑声声很惊喜,又担心自己仪式的时间可能会拖长,拜托周时慕一定要帮她好好同爷爷解释。 同周时慕的通话结束后没有多久,岑声声和孙瑶、许悦迎在学院划分的位置上坐下。 舞台上的大屏幕正在循环播放着宣传部门精心制作的毕业生剪辑大片,有工作人员在调试台上的灯光。 场内环境嘈杂,孙瑶扯了扯岑声声的学位服袖口,附耳过去问她,“一会儿要上台讲话紧张吗?” 岑声声小幅度地撇了下嘴,将自己的手心贴了下她的手,冰凉凉的。 “这种程度的紧张。”她有一丢丢示弱的意思。 许悦迎伸手过来握住她的手,“别怕,声声,你只要记得,只要你站在那儿就是京大最美的一道毕业风景线就行。” “就是就是。”孙瑶也安慰她,“其实就是走个过场嘛,声声你就随便发挥发挥就得了,不准太优秀卷到我!!” 岑声声歪头忍不住笑了。 她的好朋友们总是这样,温暖又坚韧,始终坚定地毫无条件地站在她这边。 很快场内音响开始有主持人的引导声传出来,现场渐渐安静下来。 两点的时候,毕业典礼正式开始后,台下的灯光都熄灭,只余下舞台上的聚光灯。 流程走到院领导讲话的时候,有老师过来通知岑声声马上去后台候场,准备一会儿上台。 岑声声长吸一口气,缓缓起身出来。 离开前,许悦迎还抚了抚她的后背,小声对她说了句“声声加油!” 往后台去的路上,岑声声便全神贯注着专注在自己早已准备好的发言稿上,心无旁骛地跟着引导的老师快速跑去后台候场。 凝神听着前面舞台上主持人的流程安排,直到确认自己的名字被叫到,岑声声才缓缓从后台台阶一步步走到台前。 舞台上只在发言台的位置有一束顶灯照下来,岑声声站在发言台前,整个人落在光影里。 从她的角度往台下看,灯光昏暗,几乎看不清什么。 岑声声想起孙瑶刚才安抚她时同她说的话,反正看不清楚,可以当台下什么都不存在,随意发挥。 她挺直了腰背,比起平日里更慢的语速,将早已熟记于心的发言稿念下去。 一切都如同她预演的那样,所有的事情都在她的预料中。 结束的最后,她才再次将视线投到台下。 “最后,愿我们所有人,既有前程可奔赴,亦有岁月共回首*。 ” 收尾的这句,出于礼貌,她的视线自然地扫过台下前排的位置,一般来说那是校领导们的位置。 视线往回收的那瞬,岑声声突兀在第一排最边上的位置顿住视线僵住,与隐在阴影里的男人视线不可避免地直直相交。 他只穿了件白衬衫,西装外套随意地搭在手臂上,倚着靠背,勾唇无比散漫地看着她笑。 那一瞬,岑声声紧张到连呼吸都忘记了。 她清楚地看见周时慕张了张口,却辨不清他到底说了什么。 没有给她预留更多的反应时间,在工作人员引导下,她需要迅速从舞台另一侧下来,从厅外绕回后门再回到自己原本的位置上。 几乎是一出了礼堂大厅,岑声声便急迫地拿出手机给周时慕发消息。 她完全没有心理准备,周时慕是怎么可能进得了京大校内的毕业典礼仪式,而且还是坐在第一排的位置。 他太过分了,居然完全没有告诉自己。 一边打字一边低着头往前走,岑声声毫无防备地在转角处被突兀伸出来的一只手大力拉进熟悉的怀抱里。 那条原本预备要发给他的消息甚至都还没有编辑完,他就又一次毫无预兆地出现在自己面前。 慢半拍眨了眨眼睛,岑声声不可思议地开口,“你、你到底是怎么进来的啊?” 周时慕看着她一脸呆愣的模样可爱的很,忍不住屈指捏了捏她小巧的鼻头,“大概因为我有任意门?” 又故意逗她,岑声声恼着抬手锤了下他的肩头,“周时慕,你又诓我!” “之前京大校庆才捐赠过个奖学金,跟研究生院打声招呼安排个靠边的位置而已,不是难事。”见小姑娘真恼了,周时慕微微抿唇,收敛起笑意认真同她解释。 “不告诉你是因为我到的那会儿你已经在候场了,怕你临上场更紧张。”他安抚地捏了捏有些炸毛的小猫后颈,“还好没有错过,宝宝真棒。” 再次听到这句,岑声声终于后知后觉地反应了过来刚才在台上的时候,最后离开前她没有看得明白周时慕的口型说的是什么意思了。 岑声声垂下眼睫,缓和跌宕起伏的情绪变化。 “我得回去了,一会儿还有个拨穗流程,你再等等我哦。” “外婆和爷爷他们一会儿就过来。”周时慕点头,摸了摸她垂在身前的发尾,“去吧,别担心,我去接他们。” — 礼堂这边冗长的毕业典礼结束后,实验室今年一起毕业的几人又一并前往京大正门前的广场上准备拍照留念。 周时慕带着爷爷和外婆也同样在附近的长椅上坐着等岑声声过来。 远远地看到长椅上的一行人,岑声声同大家解释了下,先行跑过去给爷爷和外婆打招呼。 周国正面上看不出什么特别的情绪,但却在岑声声过来时,仔细从外套口袋里掏出个早就准备好的长条礼盒来。 “声声。”他看着穿着学位服一路迎风跑过来的小姑娘,声音比起平日里要温和的多,“爷爷准备地仓促,只准备了这只钢笔送你做毕业礼物,希望你以后继续刻苦钻研,能够在科研的道路上更精更专。” 岑声声受宠若惊,周时慕说这是爷爷工作时候最常用的一只钢笔。 她双手接过来略有些拘谨地感谢周爷爷。 孙韵诗也顺着岑声声的话一并道谢。 一旁眼观鼻鼻观心的刘秘书注意到周老的神色落在岑声声的学位服上,立刻明白了周老的想法,忙走上前来,张罗着大家jsg一起拍个照留作纪念。 外婆和周国正两人都坐在长椅上没动,刘秘书便指挥岑声声和周时慕在两人身后站着拍了照片。 一连拍了好几张,他才放心拿给周国正看。 周国正接过来,看的仔细,故作嫌弃地吐槽了句,“让着混小子一起拍做什么,就他最碍事。” 周时慕也不恼,等他骂完才懒洋洋地跟了句。 “爷爷,没我的话您确定有机会拍?” 周国正瞪了他眼,不理他,转而亲和地看着岑声声道:“去吧孩子,忙你的吧。” 就这样跑了岑声声总觉得不好意思,还想要说些什么,那边等的着急的孙瑶和许悦迎直接跟着跑了过来。 两人先是礼貌同爷爷和外婆打了招呼,然后才对岑声声道:“声声,一会儿你先跟实验室他们其他人拍吧,我们俩得赶紧先回趟宿舍,宿管阿姨要统计搬宿舍需要的箱子,还有回收的物品,我们跟阿姨对接完就来。” 岑声声点头说好,尚未反应过来不对劲的地方。 孙韵诗却立时抓住了矛盾点,有些不解地看着岑声声问道:“声声,那你不一起去吗?” 着急走的孙瑶和许悦迎两人也没有意识到不对劲,随口道:“不用啦外婆,声声已经搬过啦!” 外婆的脸色一下有些不对劲儿,等两人离开后,她才问岑声声搬哪里了,怎么没有提前告诉她。 岑声声一下语塞。 察觉到岑声声的紧张情绪,周时慕忙上前,替岑声声开口解释,“外婆,是我让声声先搬去我那边的。” “那个!”岑声声连忙抢话,怕周时慕暴露更多的信息,“正好他那边有两个卧室的,我们只是合住,卧室是分开的。” 孙韵诗这么多年的阅历,怎么可能看不出来这两人间的名堂。 不过她还没来得及开口,边上一直一脸威严的周国正突然插进话来。 “阿慕这小子还是靠得住的。”他乐呵呵开口道:“孙老师您放心,我们周家人,家风还是严谨的。” 第73章 慕我 周国正这话出口, 几人各自心中都有些盘算。老话都说谁家的孩子谁了解,孙韵诗权且就当这句是箴言。 沉默的几秒过后。 “周老您都这么说了, 我自然是放心的。”孙韵诗淡然开口, 听着语气似乎并不将这事儿继续放在心上。 她转而看了眼一旁局促站着的自家孩子,和善地笑了笑。 “他们都在等你去拍照呢,声声。”她说, “不用管我们, 去和他们拍照吧。” 刘秘书人精儿一样的人物,自然也察觉到了气氛有一瞬的不对劲, 紧跟着见缝插针岔开话题, “时慕,声声,正好一会儿我还是顺路,一并儿送周老和孙老师回去。” “你们年轻人就自己玩就行, 我来陪着周老和孙老师转转。” 周时慕反正心思一直在岑声声身上,他是没什么意见,岑声声则是因为刚才的意外插曲有些慌张, 的确需要先离开缓一缓自己因为做贼心虚而不正常的心跳, 免得被外婆发现不对劲。 乖乖和外婆还有周爷爷打了招呼, 她急匆匆转身往实验室同学等她的地方跑去。周时慕快走两步追上她,很自然地接过她身上的玩偶装饰的单肩包, 挂在了自己手臂上。 因为早习惯了他帮自己拎东西,岑声声完全没有察觉到有什么不对劲。 拿了包后,周时慕便一直落后她半个身位跟在后面。 岑声声去和一直等着她过来拍照的同学们汇合,他也没有刻意跟过去, 只是在离岑声声不远的地方,不时举起自己脖子上挂着的微单, 抓拍些岑声声的照片。 处在不远不近的一个距离,不至于给同行的同学带来不适。 大家都是实验室这届毕业的硕士生,来自五湖四海,也并不是所有人都选择毕业后仍旧留在京北工作,同窗三载的情意,这会儿也只有拍拍照做最后的留念。 等到孙瑶和许悦迎回来后,大家便一起去校门口那块刻着校名的标志性石碑前拍照留恋。 一群人嬉嬉闹闹的没正形,一开始是其中一个高个子男生站在最前面举着手机随意自拍,但尝试了好几遍,六七个人再加上石碑,很难做到同时完整的入镜。 有人提议要不还是找个人帮忙拍一下,自拍还是不太方便。 在岑声声还没反应过来前,那个提议找人他拍的男生就自顾自地对着一旁一直隔着一段距离跟着他们的周时慕招了招手。 转头看了眼岑声声,“声声,正好,借你男朋友用一下呗!” 岑声声第一次在实验室同门前正大光明地同周时慕一起,还没有很适应,这会儿也只是抿唇笑了声,没说话,算是默认。 周时慕注意到对方的动作,先是看了眼一旁的岑声声,然后才收了微单敛眉朝前走了两步。 “怎么了?”走到岑声声面前,周时慕缓缓沉声开口。 “兄弟!”那个刚才招手的男生很自来熟地叫了声,“能不能帮我们一起拍一张大合影?” 岑声声紧跟着点了点头,是她自己都没有意识到的理所当然的语气,“我们想一起在这个石碑前拍照,但是太长了不能全入镜,你帮我们拍一下。” “行儿!”周时慕挑了下眉,只要她开口提要求,自然没有什么意见。 他朝后退开好几步,与他们拉开距离。 大伙儿忙着站队,孙瑶和许悦迎站在岑声声边上,看着不远处举着同学手机半弓着身子正在帮大家合照找角度的男人,一时间心情复杂。 传闻中的大佬,尚且穿着质感高级的正装,因为活动而将领口松开,即便随性,但也掩不住他周身不同寻常的气度。 那是常年上位者收敛下的压迫感。 冷冽的一张脸往下,脖子上却挂着个微单,还是香芋紫颜色的带子,手臂上随意挂着的卡通单肩包,很明显是岑声声上午背的那款。 通通是与周时慕桀骜不驯气质格格不入的小女生单品,却又意外和谐地出现在他的身上。 孙瑶注意到的那瞬,嘴角都不受控制地抽搐了下。 等周时慕拍完将手机递还回来给大家检查的时候,她拉着岑声声向后挪开一段距离躲开人群,下巴搁在她的肩头,小声感慨着发问,“声声啊,你这到底是给大佬下的什么药啊,我就好奇了,怎么能把一头狼驯化成个大金毛一样啊!!” “长这么一张脸,怎么能乖成这样啊??” 岑声声觉得她表情也太夸张了,忍笑问她,“他哪里乖了呀?” “你这是完全陷入大佬爱的滤镜了好嘛。”孙瑶咂咂嘴,脸贴着她的前身,忿忿道:“你现在已经完全不记得这位可是什么身份了吗?” “你再看看现在,明晃晃的大佬为爱打小工啊,不光专业拎包还得耐着性子帮我们所有人拍照,就是说云翎的大老板纡尊降贵来给我们拍照,这话说出去谁信啊呜呜呜。” “你说他们要是知道简历投到云翎后决定能不能进的关键就是现在帮我们拍照的大佬,会是怎么样的心情啊!!” 两人嬉闹间,没有注意到突然边上有人过来,突兀听到有个陌生的男声响起。 “学姐,不好意思,能方便加个微信吗?” 是个穿着球衣,单手抱着篮球的高个子男生,看着像是体育生。 岑声声转过头,看到对方还有些诧异,“我吗?” 那男生不好意思地点了点头,因为长期户外运动而晒成小麦色的皮肤都肉眼可见的有些泛红,“可以吗学姐?加个微信认识一下行吗?” 从前也不是没遇到过这种主动上来就管岑声声要联系方式的冲动学弟,孙瑶有时候还会搞事儿逗逗岑声声。 不过今天她完全不敢搞事,安分的很。 她和许悦迎不约而同地将视线转向不远处刚帮她们拍了合照,这会儿还在边上等着他们提意见的男人。 几乎是肉眼可见的情绪变化。 原本就看上去孤傲难亲近的状态,这下更是完全冷脸,去了刻意的掩饰,周身的凌厉气息一下显露出来。 岑声声礼貌笑着摇了摇头,对上单纯的学弟,算的上是态度温和。 “抱歉啦,jsg不太方便。”她脸上浅浅挂着笑,转头回望了下身后的男人,又继续多解释了句,“男朋友不高兴啦,先走啦。” 被拒绝的男生尚且还有些发懵,顺着她回头的视线看过去,入目是个穿着得体正装的冷面男人,看上去就像是社会人。 到底是年纪轻,血气冲动了些,大抵是当众被拒绝后面上有些挂不住,算是随口憋了句,“行吧,那打扰了。不过学姐你男朋友看着不像我们学校里的,工作了的吧?” 他本意是想说自己比对方要更年轻,但话到嘴边,直觉对方的攻击性很强,看着便不太好惹的样子,可又心里有些憋屈,最后只能隐晦了说了这么一句。 岑声声没听出他的画外音,只是礼貌笑笑。 “对,我男朋友工作了,不是我们学校的学生。” 周时慕隔着人群在对面,一直目光灼灼地定定看着岑声声同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屁孩说话,还一副笑靥如花的模样。 幽幽地看着她回身过来,半点没有异常。 孙瑶和许悦迎一群局外人着急嚷嚷着要去下一个拍照点,特识趣儿地果断远离风暴中心。 岑声声站在他面前,仰头看着周时慕明显有些勉强的脸色,主动环过来抱了下他的腰,然后抬手勾了下他的下巴,逗他,“学长?不高兴啦?” 周时慕没搭腔,只垂眸视线落在手里的微单上,似乎在认真看着相机里的画面,好一会儿才忽而凉凉开口。 “喜欢年轻的?” “什么呀。”岑声声忍不住笑,“你哪里不年轻啦?” 她撒娇着两手抱着他的腰,仰起头,下巴抵着他的胸膛,左右晃了晃,企图让他将视线从相机画面上落在自己身上。 周时慕不为所动,仍旧抿唇,只是两手压着她的后背将她圈进怀里,手却在她后背上仍旧举着微单,一副忙着检查相机里拍的照片的忙碌模样。 两人就这样互相抱着对方,都没有开口说话。 好一会儿,就在岑声声以为这个话题已经结束了的时候,头顶突然再次传来一声极轻的叹息。 周时慕说,“声声,诚实的讲,我也很遗憾,没能和你经历一段校园恋爱,我也幻想过,如果我们俩是在大学里认识的话,那我们应该是什么样子的呢?” “是不是我会骑着单车载着你在校园里,一起去吃喜欢的食堂吃饭,陪你一起上课,一起做小组作业,一起逃课去看你想看的电影……” 从没有想过周时慕这样桀骜的人真的会因为旁人一句随口的话较真,即便是公共场合,岑声声也不免动容到鼻子泛酸。 “周时慕。”岑声声小声但坚定地开口,“但幸运的是我们现在相爱了呀,未来还有无限的可能不是吗?我们还有很多机会去一一实现的。” 好一会儿,周时慕冷哼了声,拍了拍岑声声的背松开她。 “去吧,别让人家等久了。” 顿了下,他又说,“还有,篮球的话,其实我也打得不错。” 岑声声人都已经跑开了,听到他最后补的这句,还是忍不住回过头。 “周时慕!”她朝着他做了个鬼脸,“你好幼稚!” — 拍照结束后,已经是傍晚,大伙儿商量着要不晚上一起聚餐得了,反正都要各奔东西了,吃一顿少一顿。 毕竟是同学的饭局,别人也都没有带家属的,岑声声自然也不好意思,趁着大家商量吃饭地点的时间,她只能偷偷过来撒娇讨扰着安抚周时慕,说自己一会儿要聚餐走不开,可不可以今晚他先自己回去。 周时慕任由她抱着自己的胳膊晃来晃去,舌尖顶了顶上颚,无奈地摇了摇头。 可是他还能怎么办呢,女朋友行程太满了,他也只能靠边站。 耐着性子摸了摸她的头,只说结束后再告诉他,他来接人。 没有了家属监视,大家晚上的散伙饭吃得更加畅快。 离别的情绪上了头,不可避免地大家都多少喝了点酒,岑声声自然也不例外。 不过她今晚真克制了,还算是清醒的,知道提前给周时慕打电话,告诉他自己这边快要结束了,可以出发来接自己了。 孙瑶和许悦迎不放心她,一起陪着岑声声等到周时慕将人接走后,才结伴打车回学校。 坐到车里后,岑声声其实也没有什么特别的反应,周时慕同她说什么,她也都能够答得上来,她感觉自己应该是处在要醉不醉的临界点。 只是感觉心跳比平时要快,但她脑袋是清醒的,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全程,她都是乖乖地跟着周时慕,他让做什么就做什么,除了确实有些站不稳外,似乎与平日没什么区别。 周时慕扶着她的手,带她去盥洗室简单洗漱,出来换了干净的睡衣,哄着人在床上躺下。 要起身前,岑声声突然拉着他的手,不知怎的,一下酝酿出特委屈的情绪,“你别走呀。” 周时慕顺着她的力道重新坐回去。 “怎么?”他垂眼淡淡地看着明显眼神迟钝涣散的小姑娘,散漫笑了声,“宝宝这是又有什么演讲要开始了?” 岑声声听不懂他的调侃,只觉得他这个态度很不端正,她嘟了下嘴,用力拍了怕自己身侧的位置。 “你给我躺下!”她一副命令的语气,“乖乖让我亲亲。” 第74章 慕我 岑声声面儿薄, 周时慕一直是知道的。小姑娘情绪内敛,属于心里有十分也只会表露出三分的性子。 但是每每她喝醉, 就总是意外要比起平时大胆的多。 她酒量一般, 但酒品不错,只不过酒精容易将她情绪外放,让一向被动的小姑娘, 看着像是要崛起掌握主动权的意思。 周时慕得很可耻地承认, 他是喜欢的。 说实话,听明白岑声声在说什么的那刻, 周时慕脑子里怀疑自己可能有抖m潜质的想法一闪而过。 他甚至恶劣地想过以后是不是可以诱着岑声声多试试喝酒了。 这么些年了, 他一贯乖张不驯,从来没有人敢管他,也没人能管得了他,但周时慕却很想要岑声声能管管他。 周时慕好兴致地听她要求, 按她指示,撑起胳膊上床,在她身边的位置安静躺下。 岑声声的脸尚且因为酒精的作用而有些潮红, 一双无辜的小鹿眼湿漉漉的, 比之平日要明显迟钝些, 这会儿正一刻不让地一直追着周时慕动作。 直到周时慕完全躺下,岑声声突然手肘撑着身子半翻了个身, 她伏在周时慕的身前,支起上半身,眼眸缓缓垂下,一脸新奇地看着躺下的周时慕。 撑了会儿大概是累了, 她又换成半伏在周时慕的胸前的姿势,侧脸贴着他的胸膛, 抬起一只手,细白指尖去摸索着周时慕的唇,那认真模样就像是从前没见过一般,一副要认真研究出什么名堂的意思。 “周时慕呀。”手上动作没停,岑声声眼神定定的,忽而笑着开口叫他,“有没有人跟你说过,你——” 半天卡在这句没有往下,她黝黑的瞳仁几乎没怎么动,就那么直勾勾地盯着他的唇瓣看,一直想不出一个合适的形容词来。 她应该也挺着急的,眉头渐渐锁着,睫毛不自觉地眨了眨,懊恼自己好像脑子怎么没法运作了,就是想不起来她该说什么。 她毫无章法地撩拨,周时慕已经隐忍了好半天了。 全程,她那不安分的小手一直来来回回地摩挲着,像是细密的羽毛不断划过他的唇那般,不计后果、不负责任地挠得他心都跟着发麻。 “说什么?”他唇张了张,哑声问她。 顺势启唇轻轻固定住她那不安分来回摩挲着的手指,免得她再撩火。 “想起来了。”岑声声手指被固定住,也没想过抽出来,就那么放着不挣扎,她眼眸唇下,软声继续,“书上说,薄唇的人多薄情,周时慕,你好像没有诶。” 周时慕敛眉轻哼了声,想着她还算有点良心,没有因为醉酒了就肆无惮忌胡说。 他好心松开她手指。 “好软。”一得了自由,岑声声那不安分的小手指又得寸进尺地戳了戳,突然还挺礼貌地开口问他,“我可以亲亲吗?” 周时慕闷笑,拖腔带调散漫提醒她,“你刚才不是这么商量的语气的。” “声声,我是你的,你有这个权利。” 岑声声有些迟钝地点了点头jsg,眼眸一亮,有些得了喜欢的玩具般的喜悦,“对哦。” 下一秒,她还真就不打招呼凑唇过来了。 不过不是她嘴里说的亲,要是准确地形容的话,应该是咬。 倒没有特别用力,但很像是牙还没长全前的小孩儿磨牙那般,带着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意味。 明明这个动作单纯的很,却磨的周时慕几乎快要疯掉了。 一直放任她压着自己乱惹火够久了,周时慕终于忍不住抬手,掌心果断扣住她的脖颈,长臂带着人翻了个身,一下将小姑娘压在身下。 天旋地转不过一瞬间。 岑声声迟钝地看了他一眼,丝毫不觉得危险即将来临,反倒主动两手勾住他的脖子,拽着他完全压到自己身上来。 周时慕没那么不管不顾,一直撑着劲儿,生怕真的压坏她,可小姑娘却半点没有领情的意思,扣着他后颈不让他走。 那架势仿若周时慕这会儿走了她就能哭出声来。无奈笑了笑,周时慕抬手安抚地摸摸她软嫩的脸颊,唇略过她的眼睫、唇瓣慢慢向下。 难得由她主动开始,又那么无意识地折磨了自己许久,周时慕哪怕再坚守也不受控制地期待着更多。 他俯身继续向下时候,却突然意识上小姑娘好像半天没什么动静了。 强行停下,他缓缓抬眸,一双满是情.谷欠的墨黑眼眸一寸寸向上,才发现刚才还闹着的小人儿,竟然不知何时阖上双眸安静地睡熟了…… 周时慕就那么保持着这个动作好半晌,极力拉扯着,最后还是压下了眼底翻滚的浓墨,耐着性子将岑声声早已凌乱的衣服重又整理好,然后转头起身去另一间浴室洗冷水澡。 良久纾解后,他才黑着张脸重回卧室,轻手轻脚地上了床,在岑声声身边再次躺下。 长手一把将人捞进怀里,他克制地吻了吻她的额头,哑声对着早就会周公去的人轻声道:“明天不会放过你了。” 岑声声真的什么也不记得,更全然不知道自己昨夜到底干了什么,又点了什么火,欠了什么债。 这夜她睡得倒是酣甜,早上还是被孙瑶的电话给吵醒的,闭着眼迷迷糊糊接通后,她鼻音浓重地“喂”了声。 电话那端,孙瑶听到她这明显还没清醒的声音,大着嗓门提醒她,“岑声声同学,现在是上午九点,你应该不会忘了我们今天下午两点机场集合的,对吧?” 岑声声是真的猛地一下清醒,挂了电话急匆匆从床上仓皇爬起来,拖出行李箱手忙脚乱着收拾东西。 周时慕在准备早餐,听见房间里的动静推门进来时,就看到披头散发的岑声声正半跪在敞开的行李箱前,耷拉着个脑袋,不知在想什么。 “不要跟我说,你……又要准备跑路?”他两手松松垮垮插在裤子口袋里,倚着墙漫不经心开口道。 岑声声干脆瘫坐下来,转过头懊恼着同他解释,“之前和瑶瑶还有悦迎约好了毕业旅行去泰国的,机票之前你在港城的时候就定下来了……” “但是我忘记了,也没想起来跟你说。” 周时慕原本只是调侃,却没想到她是真的要走,脸上挂着的笑意一瞬僵住。 “今天就走?所以今晚不回来了?” 他凉凉笑了声,“岑声声,你可以。” 岑声声也有些心虚地笑笑,企图通过撒娇蒙混过关,但却心虚的不在点上。 “我错啦,我是真的忘记啦。去泰国毕业旅行也是我们仨儿一时冲动定下来的,后面事情一多我就忘记跟你说了呀。” 她蹩脚的解释像小猫爪一样,只能挠的周时慕心里更躁动,想她当真的惹了祸还什么也不记得。 周时慕闭了闭眼,缓和复杂的情绪。 好一会儿才睁开眼,微笑着看着岑声声,“那什么时候回来?” “一个星期吧。”岑声声念念叨叨,一副愁苦模样,“好歹也是出国玩,怎么也得尽兴嘛,对不对?” 周时慕冷哼一声,心道她倒是玩得尽兴了,就完全不管他死活了是吧。 然而他也只能想想,但凡表露出一丝丝不乐意,小姑娘就要瑟缩了。 中午简单吃了个午饭,周时慕认命地帮岑声声将箱子扔进后备箱,送人去机场。 直到在机场停车场下车前,岑声声好像才终于酝酿出了些离别该有的情绪,松了安全带后,竟主动扑过来搂住周时慕的脖子,喃喃道:“一想到要和你分开一个星期,我都有点舍不得走了。” 就这么一个简简单单的动作,周时慕皱巴了一上午的心思一下就被神奇熨平,他垂首埋进岑声声堆在肩头的松软长发里,克制着抬手轻轻搂住她的腰身,“乖,既然和好朋友们约好了出去玩,那就好好玩。” “回来我来接你,嗯?” “哎呀,怎么办呀,我好像越来越离不开你了,还没走呢我就开始想你了。” 周时慕勾唇,忍不住笑,“那就不走,我们回家。” “不行!”岑声声立马一秒退开他的怀抱,毫不犹豫地推开车门下了车,生怕周时慕真的要改主意调转车头带她回家。 周时慕全然没办法,跟在后面,拖着她的行李箱,饶有兴味地摇着头,他算是看出来了,这小姑娘就是故意的,嘴里说着舍不得他的话,其实心早就飞走了。 岑声声不在,虞茵同样也在巴黎没回国。 难得周末的休息时间,周时慕和陆宴周两人互相嫌弃的打了场球,解决了晚饭后各回各家。 回去的路上,接到了岑声声打来的电话。 这是她到泰国的第二天晚上,三人仍在曼谷。 周时慕的手机连着车载蓝牙,回家的一路上,岑声声的声音环绕在车里,如同平日里他接岑声声回家一样,她嘴巴不停地同他分享一整天发生的事儿。 说起到泰国的第一晚,在机场刚出关,就有当地人特别热情地举着牌子问她们去哪里,需要不需要车子送。 “我们坚持拒绝了。”岑声声说,“悦迎之前看了好多攻略,按照指定的路线我们去坐了正规的出租车,听说那种私人的很难讲的,说不定会漫天要价。” “只有你们三个人?”周时慕眉头皱起。 岑声声走的匆匆忙忙,只说了早就约好了去泰国,其他的一概不知,他原本以为至少她们会有导游接应,又或者说不止她们三个小女生。 “对呀,毕业旅行嘛,就我们好朋友一起呀。”岑声声没听出他的情绪变化,“住的地方我们在国内都提前定好的了,一切都挺顺利的。” 周时慕抿唇,没说话。 岑声声继续叽叽喳喳。 “哦对了,刚才确实是吓我一跳。”她说,“晚上和瑶瑶、悦迎在住的地方附近吃晚饭,我忘记带手机就趁着她们点菜的时候回来取手机。” “结果我太路痴了,就很简单的出门右转再左转的两条街,我返回的时候硬是想不起来实在哪个巷口拐进来时我们住的地方了。” “我拐了三次,不对又退出来重新下一个路口拐弯。”岑声声这会儿还有些骄傲,“居然真让我找到了!我都佩服我自己。” “主要我身上没手机,要是真找不着就麻烦了,现在回想起来还挺后怕的。” 岑声声只觉得这是个简单的小插曲。 她这会儿完全是当个趣事儿讲给周时慕听,却不知电话这通的周时慕几乎心脏都要失序了。 他甚至不敢在这种时候批评她一句在异国他乡毫无安全意识是一件多么危险的事。 她才刚经历过一场她自己完全没有意识到的可怕的事情,此刻隔着距离批评她完全没有意义了。 “声声。”万千复杂情绪压下,他只耐着性子问她最关键的问题,“明天还有什么安排,还是住在这个地址吗?” 岑声声点头嗯了声,“后天我们飞清迈,明天还是在这里。” 直到确认岑声声回到旅馆休息后,这通漫长的电话才挂断。 因为和周时慕聊完,岑声声的后怕情绪也早纾解,这夜睡得很安稳。 三人挤在一张大床上,睡到日晒三竿。 岑声声是被饿醒的,昨晚上孙瑶和许悦迎忙着P图,半夜才睡,这会儿还昏睡着没醒。 岑声声蹑手蹑脚地换了衣服,拿了手机出门,去旅馆路口大约五百米左右的seven-eleven买早餐。 出旅店遇上前台的老板娘,一个华裔泰国女人jsg,说着蹩脚不标准的中文,问她昨晚是睡得好吗。 岑声声礼貌同对方打招呼,表示一切都好,就是洗浴室的水压不太行。 老板娘也有些抱歉,只说一直是这样的情况,暂时没有办法解决。 住房的价格在这,岑声声也没有什么好要求的,她笑着摆摆手表示没什么问题,可以接受。 然后出门左拐往便利店去。 这条巷子似乎不算闹市区,早上这个点,岑声声一路走过来,并没有见着什么人。 她随意在便利店里选了几样餐食,也帮还在睡着的两人买了早点,走到门口结账时顺带买了根烤肠。 一边吃一边往回走。 不知为何,岑声声总感觉背后好像有脚步声,她慢对方慢,她快对方快,似乎是跟着她的。 岑声声不免有些害怕,毕竟这条街似乎没有什么人。 可又觉得应该不可能,毕竟现在是大白天,而且距离她住的旅馆也不过还有两三百米的距离。 她没有表现出不对劲,只是默默加快了脚步往旅馆的方向去。 兜里的手机在这时刻很突然响了,岑声声有些紧张地拿出来接起,是周时慕的电话。 她有点干涩的声音,对电话那端的周时慕说,“我好像有些过度紧张了,怎么感觉好像有人跟着我呢。” 说完又意识到同距离几千公里,分布在两个国度,这样的话只会让周时慕加重心理负担。 她忙又改口强调,“没事没事,我也不是害怕,可能就是我想多了,大概是昨儿晚上听瑶瑶她们说的新闻,让我有些魔怔了。” 电话那端,周时慕声音却听上去很平静。 “岑声声,那你也不回头看看?” 岑声声摇了摇头,“还是算、算了吧,反正我还有五十米就到住的地方了,而且这里大白天的,很安全的,不会有问题的。” “我就是自己过度紧张,可能因为昨晚回来拿手机那趟,我走错了好几次路,回来回想起来自己吓到自己了。” “没事的,没事的。” 岑声声一边走,一边碎碎念自己安慰自己。 周时慕闷笑了声。 “岑声声。” “回头。” 第75章 慕我 岑声声一下仍旧有些恍惚。 不确定这声“回头”究竟是从听筒里传入她的耳朵里, 还是…… 那分明是现实中直接送入她耳蜗的声音,可是, 这怎么可能呢? 她不可置信地停下急促慌乱的脚步, 指尖仍旧紧捏着手机,保持着那个接电话的动作,缓缓转过头。 现实比幻想更加梦幻。 原本应该在京北的男人, 这刻竟然真实地站在自己面前。他穿着短袖黑T, 工装长裤,比起平时工作场合的风格要更休闲随意些。 两相对视着, 他两手随意插着兜, 肩上背着同色的双肩包,整个人松松垮垮地站在距离她不过五米的身后。 “傻了?” 见岑声声迟钝呆愣地看着自己却半天没动作,周时慕痞里痞气地勾了下唇,笑她慢半拍。应该是没有休息好, 他出声还有些沙哑,一副懒怠表情,却满是志在必行。 “不过来抱抱?” 岑声声清楚地记得, 昨晚他们挂电话时候, 周时慕人还在京北, 那会儿已经过了凌晨十二点。 从京北城到曼谷,不算来回去机场的时间, 光飞就要接近四个小时,而现在不过早上八点半,可是本该在京北城的周时慕此刻却真真切切地出现在自己面前。 那刻,岑声声真的在想, 或许周时慕就是她的哆啦A梦吧。 仿佛只要她许愿,就能实现。 “你、你怎么会过来啊?”她手里还拿着咬了一半的烤肠。岑声声想她这刻的表情一定傻极了。 但她完全控制不住, 当下最真实的感受就是鼻酸到快要哭出来。 像个被抛弃的小朋友突然一下子有人站出来要认领她一般,岑声声强忍着不让眼泪落下来,跑着几步一下子重重地扑进他怀里。 再开口已然是哭腔浓重,“呜呜呜我刚才真的吓死了,你从哪里一下子冒出来的呀,怎么偷偷来了还不告诉我啊。” 周时慕及时接过她手里无措攥着的烤肠,好解放她慌乱的双手。 空出来的那只手轻柔地抚了抚她的脊背,细声细语安抚她起伏的情绪,“正好在这边有工作,不放心,就顺便过来看看你。” “乖,别哭了。”他习惯性地捏捏岑声声的后颈,“烤肠凉了就不好吃了。” 岑声声被他这一下逗弄式的提醒搞得没绷住,又哭又笑,狼狈极了。 在这异国他乡的街头,岑声声的情绪都无端被放大,委屈和感动都有,她比平日都主动,紧紧牵着周时慕的手,一起往回走。 问他怎么会突然来,周时慕只说他是来泰国出差见几位合作商,顺便过来看看她,还说起合作方这边提供了环境更好更安全的酒店,可以让她们一起住过去。 岑声声高兴了不过一秒钟又陷入纠结情绪,说起明天就要离开曼谷去清迈了。 巧的是周时慕却表示他正好可以一同飞清迈,因为他在清迈同样有要见面的合作商。 又说起昨日岑声声的意外事件,周时慕还是没忍住,敛眉表情严肃起来,批评岑声声这样单独行动的做法在异国他乡非常可不取。 只是提了,不需要再过多发散,他知道岑声声心里也一定明白,这其中到底有什么潜在危险。 他知道,昨天的事情,不光是他怕,岑声声也怕,不然他也不会连夜飞过来。 两人一起回了旅店,前台的老板娘见这个中国面孔的漂亮小姑娘随行突然多了个样貌出众、气度不凡的男人,不免主动开口提醒,没有提前预定的话是不能临时多住人的。 岑声声还没有出声解释,周时慕先抬手拍拍她的后腰,示意她先去和好友们解释清楚现在的情况,至于这里,他来解决就行。 周时慕总是给她莫名的安心,岑声声听话地往前走,听见身后周时慕疏离冷淡地和对方交涉着今晚大家将不在这里住的事情。 进屋后,孙瑶和许悦迎仍旧迷迷糊糊的,听见她进门的声音,床上的两人半眯着眼,顺道切掉了正在响铃的闹钟。 “声声。”孙瑶侧躺在床上,懒洋洋地看着她,“你去哪了啦?” 她们今天原本的计划是要去大皇宫,这会儿也差不多该起床了。 岑声声拎着刚才在便利店买的早餐放到床头柜上,在床边坐下后,压着兴奋情绪同两人说,“早上饿醒了,我去楼下便利店买了点早餐,快起来一起吃饭吧。” 孙瑶和许悦迎通通哇了声,应声起床,简单地去洗手池洗漱了下,扎起头发,三人并排坐在床沿一起啃面包。 说好的闺蜜旅行,突然多出来她的男朋友,岑声声多少还是有些不好意思的,她酝酿了下措辞,“那个……周时慕他正好来泰国出差了,然后顺道也来看看我。” “然后,他说合作方那边提供的酒店比较好,是个很大的套间,我们可以一起住过去。” “瑶瑶,悦迎,你们想一起过去吗?” “我去!真的假的?” 孙瑶惊讶到差点咬到自己的舌头,呛着后一直在咳嗽,“如果没听错的话,刚才是说你家大佬不放心直接从京北追到这儿来了??” “不不不,只是碰巧出差到泰国,顺道来看看我们的。”岑声声抿唇纠正。 孙瑶和许悦迎两人直直对视了眼,“大佬该不会明天也顺便去清迈出差吧?” 岑声声点点头,“是诶,他说正好要多见几个合作商。” “你信吗?”孙瑶手肘抵着膝盖,侧过头认真看向一旁的岑声声,“大佬就这么凑巧的在曼谷和清迈都有工作?” 岑声声不好意思地笑出声,她也不傻,当然也能猜到其中一定有自己的因素。 “我是一方面的原因啦,他应该是就着我们的行程安排的工作,但是他也不想要打扰我们三个的毕业旅行,所以只是过来顺带做些工作啦。” 话说到这个份上,孙瑶和许悦迎心里也明明白白,大佬这是把事儿做到极致了。 昨天岑声声单独行动的事情,后来她们回来说起这个事儿,三人都挺后悔的。毕竟是人生地不熟的异国他乡,即便间隔不远,也的确不该掉以轻心的。 很明显他是因为不放心跟过来,但又不jsg好意思打扰了她们的闺蜜之旅,所以选择只是提供住处,同时自己干自己的事。 孙瑶想她们若是再有什么意见,那都不能叫不识抬举,那简直是大逆不道了。 知道大佬这会儿还正在楼下前台等着她们,孙瑶和许悦迎这辈子没这么迅速过,最快的速度将东西整理好,三人急匆匆离开这里。 周时慕耐心在前台的单人沙发上坐着,看到她们三人下来后,礼貌起身过来打招呼。 “抱歉,正好在这里有工作,希望没有打扰你们女孩子们的毕业旅行。” 孙瑶和许悦迎紧张到疯狂摆手,“没有没有。” 哪能啊,人家都体面到这个程度上了,她们再有一丁点想法都是大错特错!! 酒店的车就泊在门口,车里的工作人员非常恭敬地下车帮几人取装行李。 完全不需要犹豫,周时慕主动坐了副驾驶位置,让三个女孩子一并坐在后排的位置。 往酒店去的路上,周时慕询问了她们今天的计划后,状似不经意地提议怎么不找个当地的导游。 许悦迎叹了口气,“我们学生嘛,从经济出发,选的是自由行,没有跟国内的旅行社,就我们自己做做攻略。” 岑声声跟着也解释,“在这里就更是人生地不熟了,也不好再找了。” 周时慕点点头,“凑巧我住的套房是提供导游服务的,但我工作安排忙到根本没有时间,不如正好可以让她去陪你们。” “是在泰中国人,也会讲泰语,跟着你们也方便,要不就让她跟着你们?” 孙瑶和许悦迎简直受宠若惊。 如果有当地人领着,也就不怕语言问题,更不用担心被人坑,当然简直再好不过了。 很快车子开到了周时慕所说的住处,光是门厅的气派装修就让孙瑶和许悦迎z咋舌。 和她们从经济出发的廉价旅店简直是天壤之别。 周时慕早料到她们可能得拒绝,所以从一开始就说了是套间,早安排好,不住也是浪费的。 三人局促进了房间放下行李,前台通知说之前在车里周时慕说的那位导游也过来等着了,是个年轻的中国女孩。 周时慕是临时来泰国,但也确实安排了与约好的合作商见面聊合作,不过原本只是云翎市场部接头的工作,临时改为公司大老板过来谈,这边对接的人反倒更紧张了。 得知大老板想要找个靠谱的当地导游陪女友的需求,不过上午一个小时的时间,就找到了合适人选。 送人离开前,周时慕抓了下岑声声的手腕,问她手机拿好了没。 岑声声扬了扬手,“当然,而且也充好电了!” 周时慕指腹摩挲了下她手腕处的软嫩皮肤,克制自己更多的情绪,“有事儿直接给我打电话,不准再单独行动了听见没有?” 岑声声乖乖点头。 周时慕才松开手,放人走。 这里的套间是一南一北两间房,晚上三人回来,孙瑶和许悦迎自发地将岑声声推出去和亲,她们俩则安分地进了另一间空房间。 岑声声默默往反方向走,到对面的房间门口敲了下门,听到门内人的声音后才扭开门锁进来。 周时慕正坐在窗边的书桌前,很罕见地带着副眼镜,视线落在眼前的笔记本电脑上。 余光瞥到人进来,他抬手招呼小姑娘过来,“今天玩得开心吗?” 岑声声也不扭捏,几步走到他身边,心情好得不得了。 “开心!今天太充实了,Liya姐姐带着我们转了好多地方,好玩好吃还价格美好。” 周时慕拉着她的手抱着她坐到自己腿上,岑声声顺势搂住他的脖子继续,“我好累呀,感觉今天走了好多地方,腿都酸了。” “是吗?”周时慕自然地伸手向下,摸到她的小腿,加了些力道帮她揉着,“那我跟他们借Liya再用几天,让她跟我们一起飞清迈吧?” 岑声声头软软地枕着他的肩头,有些欣喜,“这样也可以吗?会不会太麻烦了?” “不会。”周时慕垂眸,认真帮她按摩小腿,“这是Liya的工作,没有什么麻烦不麻烦的。” 岑声声冷不丁地往前凑了下,亲了亲周时慕的侧脸,出声软软糯糯的,尾音不自觉拖长,“周时慕,你怎么这么好呀。” 周时慕笑,鼻尖同她蹭了蹭,“帮你找个导游就算好了?这么好哄,嗯?” 岑声声没否认。 她知道周时慕为她做的远不止这个,真要说起周时慕的好,又怎么三言两语说得清楚。 两人就这样紧紧着抱着,一时都没有再开口。 好一会儿,周时慕忽然问,“明天的机票是上午十点是吧?” 岑声声瓮瓮嗯了声。 还没等她再反应,周时慕突然抱着她起身,直直往不远处的大床去。 突然地升降动作,岑声声惊呼了声,搂着他脖子的两手收紧,直到他小心翼翼地将自己放在柔软的床褥上。 “声声,那晚喝醉后的事还记得吗?”他俯身过来,垂眸定定地看着怀里面色酡红的小姑娘。 捕捉到她躲闪的眼神,散漫地笑了笑,“看起来是想起来了?” “那上次欠的。”他手往上,拂过一片沟壑,“就现在还吧。” …… 结束后,周时慕抱着她去清理,岑声声晕晕乎乎间忽而想起件放在心上的事儿,之前一直没有找到机会问,趁着这会儿周时慕心情正好的时候忙问出来。 “上次我们一起去露营的时候,陆宴周说他有喜欢的人,你知不知道是谁呀?” 周时慕正蹲下来帮她擦拭两条玉白的腿面上的水珠,闻言仰头掀起眼皮,幽幽地看着她,“怎么?你对他好奇什么?” 岑声声察觉到他手上动作,不自觉紧缩了下两膝,怏怏否认,“好奇嘛,茵茵也好奇,我就问问嘛!” 周时慕当然知道她是帮虞茵问。 只是这个问题不适合从他口中说出来,也只有虞茵自己去探索答案。 他最终也没有正面回答,只说“声声,陆宴周的事儿少掺和,他的破事复杂着呢。” 岑声声尚且不太明白他这话的意思,但为虞茵担忧。 “那茵茵——” “不会。”周时慕起身啄了下岑声声的唇,“不管陆宴周心里的人是谁,他永远都会保护虞茵,就像我永远把你放在第一位。” “你们都是对我们来说最重要的人。” 岑声声那刻并没有察觉出什么不一样的含义,那刻也只是觉得这不过是陆宴周妹控属性而已。 — 京北傍晚下了场小雨,空气中有些潮湿。 虞茵落地后就被陆宴周安排的车接到陆家老宅,陆家今晚办了场小型聚会庆祝小女儿这趟刚在巴黎拿到的新锐设计师的奖项。 车子先到虞茵平时做妆造的独立造型师店里换了陆宴周提前送过去的礼服,做好了妆造才回老宅。 等折腾完一圈后,车子缓缓在陆家院里前的空地上停下来,陆宴周从外面帮她打开后座车门,躬身进来伸出手牵着她出来。 虞茵今天是精致小公主的打扮,为了保持形象,哪怕对今晚的布置很是惊喜,她也讲话都不自觉夹着,有些平日里伪装淑女的感觉了。 “陆宴周。”她挽着他的手臂,突然有些迟来的心虚,“这个阵仗是不是有些过分夸张了啊?我不过拿个水奖,搞得这么浓重感觉我都受不起了。” 陆宴周哼笑了声,“小公主也会有谦虚的时候?” “我不是谦虚,是心虚。”虞茵撇撇嘴,“算了,反正爸爸妈妈不过是借我这个名头办个聚会罢了。” 饶是调侃了虞茵,但是进门前,陆宴周还是停下脚步,侧首认真看着她,“茵茵。” “恭喜。” 虞茵被他这一下认真的语气都搞得更加不好意思了,松开挽着他的手,“差不多行了啊陆宴周!” 其实虞茵没有说错,陆父陆母办这场聚会,帮虞茵庆祝当然是一方面,但也的确是存了心思让亲近的同僚家里的孩子同陆宴周以及虞茵创造接触的机会。 也算是一场变相的见面机会,如果能有机会看对了眼,能关系更进一步自然更好。 进屋后,虞云一见到宝贝女儿,就一脸宠溺地迎过来,搂着她先去见过爸爸,然后再拉着她去见她早早提前相看过比较满意的几位适龄男孩子。 虞茵一向是能屈能jsg伸的,这种时候她绝不会驳了虞云面子,乖乖巧巧地捏着香槟杯跟着妈妈,脸上挂着假笑一个一个的同人打招呼。 虚假但得体。 趁着妈妈同对方的长辈聊天的机会,她无聊地放空着随意张望着。 进门后就同陆宴周被迫分开,这会儿再看到他,人正背对着自己站在窗边,他身边站着个年轻女生。 虞茵仔细瞧了眼,好像认识,是爸爸手底下的一个下属叔叔家的女儿,同她好像还是同龄。 不过没有同对方在一个学校待过,虞茵并不十分熟悉。 看着窗边的两人,一对俊男美女,似乎交谈地也很是愉快,虞茵不知道出于什么心理,不自觉地视线多停留了会儿。 不知道陆宴周说了什么,他边上的女孩儿捂嘴笑了笑。 虞茵更加好奇了。 她脑子里突然闪过个想法,难道说,陆宴周心里喜欢的姑娘,就是这位? 许是她的视线停留的时间过长,哪怕是背对着,陆宴周似乎也察觉到了。 他突兀转过身,一下同妹妹探究的目光直直撞上。 第76章 慕我 “茵茵!” 虞云脸上挂着笑, 略有些不自然地拢了拢肩上的披肩,再次出声, 音调也跟着提高。 “什么?”虞茵回神, 回过头看向虞云,“妈妈您说什么?” 虞云抬手,亲昵地拂了拂她的脸颊, “刚才张阿姨说, 文畅哥哥最近才刚回国,好多事都不熟悉, 茵茵你呀, 没事儿的话就带着文畅哥哥多出来玩玩呐。” 虞茵对秦文畅倒是有些印象,他妈妈张阿姨和虞云也算是好多年的牌搭子,关系吧,应该也算可以。 秦文畅高中后来就去了澳洲, 算起来也的确是快有十年没有在京北生活了。 当初他在国内的时候,虞茵凑巧还和他是一个中学的,只不过比他低一届, 但同他也的确没有什么太多的交集。 虞茵想着那会儿对秦文畅最深刻的印象, 大概是听说他为了追当时的校花和人比赛打篮球还韧带拉伤了, 最后不得不被抬下场了的糗事了。 快十年的时间没见,当年印象中的小胖儿完全是判若两人, 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瘦了的缘故,看着比从前要高不少。 又带着副金丝边框的眼镜,整个人比起从前,倒是显得儒雅的多, 看着还像是做学术的人。 “文畅现在在京北师范当外教。”虞云拍了拍虞茵的手臂提醒她,“茵茵, 你不是经常要拍照嘛,京北师范的校园多好看呐,哪天让文畅带你去京北师范拍一拍呀。” 秦文畅脸上挂着清浅笑意,礼貌颔首,“对,虞阿姨您说的是,我们京北师范景色很是不错,郁金香、牡丹、玉兰、玉簪,一年四季都有花,确实适合拍照,好出片。” 他视线转而落在虞茵脸上,“茵茵,你要是想来拍照,随时欢迎。” 虞茵客气又疏离地点了点头。 京北师范的景色确实不错,陆宴周从前带她去过京北师范校园里拍过照,也见过秦文畅所说的各种花儿。 不是不可以再去,但是的确没必要麻烦不熟的人。 “好。”她随意敷衍道:“回头有时间的话,再麻烦秦老师。” 秦文畅大概也能听出来她疏离的场面话,也没有深入交流的意思,两人相视笑了笑。 不过两边的长辈却没有那么轻易放过。 “茵茵呀。”秦文畅的母亲又开口提醒,“你应该还没有文畅的微信吧?正好现在赶紧加一个,回头也好联系啊。” 不过加个微信罢了,虞茵完全可以配合。 她手机通讯录里多的是躺列的尸/体。 等她终于好不容易耐着性子解决了同秦文畅的事儿,再回首时,发现刚才还站在窗边的陆宴周这会儿已经不知去向了。 等虞茵再见到陆宴周,已经是聚会散场了。 她上楼换了家居服在下来,正巧碰到陆宴周从门外进来,仍旧穿着规规矩矩的西装,只领口上面的两颗纽扣不知何时解开,整个人松松垮垮的。 同陆宴周对视了眼,虞茵好心情地冲他摆了摆手,不过陆宴周似乎脸有些臭,一种近乎探究的目光落在她脸上,然后慢半拍才僵硬移开。 虞茵有种热脸贴了冷屁股的错觉,转头去厨房去了阿姨洗好的水果篮又拎着上楼去了,也没给陆宴周好脸色。 回房间后,她无聊同岑声声视频聊天。 岑声声人正在清迈,和一块儿毕业的好朋友们一起毕业旅行,不过搞笑的是,人家女生毕业旅行,没想到周时慕竟然还跟了过去。 她毫不留情地在视频这端嘲笑周时慕,“三哥你该不会是怕声声在异国他乡邂逅什么绝世大帅哥吧?” 周时慕原本无意掺和女孩子们的聊天,但虞茵提到了,他也就跟着说两句。 “你在巴黎遇到真命天子了?” 虞茵一时语塞。 “那不就得了。”周时慕全程视线都没从工作电脑的屏幕上移开过,拖腔带调慢悠悠怼回来,“有精力留着多看看身边人,万一有你真命天子呢?” 虞茵撇撇嘴,她身边能有什么真命天子,要是有,她还能等到今天还没发现?? 她又不是瞎,不至于这点敏感度都没有吧…… 岑声声说在泰国看到了很新奇的东西,给虞茵带了礼物,等回国的时候带给她。 虞茵也说起自己在巴黎这次工作时候的紧张氛围,两人聊的正尽兴时候,突然听到门外陆宴周敲门。 她还没应声,倒是周时慕先幽幽开口。 “声声,回去再聊。”他下一句话应该是对虞茵说的,“让她跟陆宴周干点正事儿去。” 挂了视频通话,虞茵有些不太高兴的去开门。 陆宴周仍旧是刚才那身衣服,不过脱了西装外套,随意拎在手里。 虞茵觉得他们俩今晚多少算是冷战了一下。 至于原因是因为什么,她好像一时间也说不上来,总之就是有一种从前陆宴周事事都是顺着她的,但好像今晚不是这样了。 明明进门前还好好的,怎么和别的小姑娘在窗边相谈甚欢后,再见到她时候就挎着张脸了。 虞茵什么时候受过这种区别待遇的委屈。 虽然她不是陆叔叔亲生女,但也是喊了这么多年的陆爸爸,整个陆家,谁人不知她虞茵是陆家唯一的掌上明珠小公主。 她从小到大,就没受过一天委屈。 冷着脸拉开房门,见陆宴周仍旧是冷着一张脸,西装外套松松垮垮地只拎着个上面的领子,大半多的下摆几乎垂到地上。 见她过来,陆宴周才极缓慢地掀起眼皮,出声有些干涩。 “生气了?” 虞茵开了门就转身往回走了,也不管他。 “我有什么好生气的。”她一边往里走一边说,“生活多美好啊,我可没那个闲心浪费时间。” 陆宴周几步跨进门,顺手将房间门带上。 他不是没来过虞茵的卧室,小时候虞茵睡觉前总要先听故事,这个哄睡的活儿是分摊到他头上的。 直到青春期时候,他男女有别的意识逐渐成熟,才开始有意识同虞茵保持距离。 直到后来虞茵读高中时候,那会儿他已经搬出老宅住在自己的房子里,才偶尔过来给虞茵辅导功课。 今晚再踏进妹妹的卧室,陆宴周突然有些陌生又熟悉的复杂情绪。 虞茵噘着嘴过去,盘腿倒在阳台边上的懒人沙发上,一边有些泄愤地咬着手里的果肉,一边没好气地瞥了眼在屋子中间站着的男人。 “干嘛啊?” 陆宴周极轻微地叹了口气,随手将外套丢在她一旁梳妆台的凳子上,几步走到她面前,抬脚踢了下她盘着的懒人沙发的椅子底座。 “妈妈介绍你和秦文畅相亲了?” 虞茵正恼火呢,陆宴周这人还不知死活地踢她椅子,气的虞茵抬手就抓起篮子里的青枣朝他砸过来,“陆宴周你有毛病啊?!” 陆宴周也没躲,抬手轻松地截住,还顺势丢进自己嘴里。 “别跟他接触。”他黑着张脸,垂下的长睫掩住眼底复杂的情绪,声音磁沉有力,“秦文畅才回来一个星期,就跟女学生上了床,不是他妈什么好玩意儿。” 虞茵终于有些反应过来。 合着他这一趟是来带着诚意来求和来的。 “陆宴周。”她盘着腿撑着脖子看着陆宴周,“我在你这就是个傻子吗?我是那么容易被骗的人吗?” “我不过是磨不开妈妈的面子,敷衍一下而已。”她轻嗤了一声,“我高中的时候jsg就见识他追女生的破事,我才不会喜欢他。” 陆宴周面色一怔,一直黑着的脸一下有些松动。 “确定不是嘴硬么?我看你不是和他聊得挺开心的吗?”他凉凉补了句。 不提这个虞茵还想不起来自己好像在生什么气,他这一提虞茵又想起来了。 “你还好意思说我??” 她恶狠狠地白了陆宴周一眼,“也不知道是什么哥哥,自己和别的小姑娘聊的要多开心有多开心,转头看到妹妹的时候就摆一张臭脸给谁看呢?” “陆宴周,你搞搞清楚,我不是围着你转的那些莺莺燕燕,我是你妹妹!!” “狗哥哥,对我客气点!!” 发泄了这么一通,虞茵一下觉得通体舒畅,终于爽到了。 不过被骂了的男人好似半点没有生气的意思,反倒恬不知耻地笑开了怀。 “我什么时候和别的小姑娘聊的很开心了?”陆宴周半蹲下来,同她平视,饶有兴致睨过来看她,“你倒是会给我泼脏水?” “呦吼,我都看见了还不承认啊?”虞茵嫌弃地摇摇头,“你不是和杨叔叔家的女儿在窗边站着聊的可开心了吗?” “诶陆宴周,你老实告诉我,她该不会就是你上次说的心里藏着的人吧?” 陆宴周理智上知道不该利用无辜的外人来试探一下虞茵的心思,但他这会儿没别的路子,最后也就心一横,真挺无赖的,问她,“是又怎么样不是又怎么样?” 虞茵撇撇嘴。 “实话吗?我不太喜欢。” 她坦诚的让陆宴周猝不及防,甚至有些掩不住的欣喜。 “为什么?” “你不想要一个嫂子吗?” 虞茵摇了摇头,“倒也不是这个意思。” 她晚上那会儿脑子太忙,要随时准备着应付虞云女士的任务,回来洗漱的时候她才突然想起来,杨叔叔的这个女儿好像之前从很久之前就一直在追着三哥,这么多年心思一直都在三哥身上。 她似乎还跟秦柚姗的关系不错,虞茵后来洗漱完出来验证了下,才确认她和秦柚姗的姐妹团是一个朋友圈的。 “我不喜欢她。”虞茵实话实说,“而且她原来心思一直都在三哥身上,难道是觉得现在没戏了才又转你身上?总之我觉得她不是真心对你的。” 陆宴周笑,又问,“那我要是找一个你很喜欢的人,你想要她当你嫂子吗?” “就像你喜欢岑声声一样。” 虞茵震惊,一脸不可置信,“不是吧哥哥,你没昏头吧,不要告诉我,您老暗恋的人是声声??” “难怪你说是暗恋呢……合着你该不会想跟三哥抢人吧??” “陆宴周,你可冷静点啊!!这不合适吧,再说了声声人家不喜欢你呀!!” 被她惊奇的脑回路震撼到,陆宴周气结,微笑,他家这小公主,当真是太难套话了…… “茵茵。”他决定换个方式,直白一点。 他哑声提醒,“别把自己说信了,你知道的,我们根本没有血缘关系,甚至你连户口都不在我们陆家,你跟着你生父是法国籍。” “所以从各种意义上来讲,茵茵,你根本不是我的妹妹。” 陆宴周从前从来没有讲过这种话。 虞茵一下都有些发懵了,这么些年,她能够这么嚣张惹事还不怕,不光光好似挂着陆家继女的名头,更多的是因为有陆宴周这个哥哥替她撑着天不塌下来。 结果现在,他竟然说,她根本不认她是自己的妹妹。 那一刹那,虞茵感觉委屈的情绪积攒到了巅峰。 “行。陆宴周,你够狠。”她一下红了眼眶,“不是就不是,你最好永远记得今晚说的话。” “很好,你以后没有妹妹了。” “茵茵。”陆宴周陡然慌了神,“你知道的,我不是这个意思。” “我只是想告诉你,你不光是我的妹妹。” “我——” 虞茵起身,冷着张脸,完全炸毛的状态,使足了力气用力推陆宴周出去。 “可以了,不用再说了。” 她冷冷地看着面前的男人,“陆宴周,你可以回去了,还有我很累了,要睡了,就不陪你在这儿浪费时间了。” 第77章 慕我 岑声声的毕业旅行结束, 也同时意味着她们完全地毕业了。 孙瑶和许悦迎同找了一份在京北城北的一家军/工类研究所的工作,研究所为新入职且没有京北户口的新人提供免费两年的人才住房, 她俩仍旧住在一起。 看着似乎同以往也没有什么变化, 但事实上,从她们离开校园的那刻起,就不再是个自由人了。 这次从泰国旅游完回来后, 她俩也很迅速的收了心, 办理入职报道,正是成为社会人。 岑声声选择了继续读博, 在一定程度上还算是自由身, 张景同给她放了大半个月的假期,并不至于毕业旅行一回来就得急急忙忙回学校干活。 因为两人先后出国,算起来她同虞茵也有好长一段时间没见面了,岑声声一直心心念念着虞茵, 所以她回来后的第一时间,便是联系虞茵见面。 不过这次好像很奇怪。 往日里她们的聚会,通常是会演变成为四人活动, 她虽然约的是虞茵, 但周时慕必定会跟着, 那陆宴周也必然不会缺席。 往常甚至都不需要她先提,虞茵也会叽叽喳喳说着她和陆宴周到时候一起过来之类碎碎念的话。 但是这次, 她约虞茵见面,虞茵听上去心情也不错,语气轻快,只是全程却只字不提陆宴周来不来。 同虞茵挂了电话后, 岑声声两手撑着脸颊趴在餐桌上,有些奇怪地同周时慕讲自己的感受。 “陆宴周最近是在忙什么别的事儿吗?” “茵茵好像这次没说陆宴周会同她一起呀?” 周时慕随意套了件宽松的浅灰色运动裤, 在不远处的西厨灶台煮意面,没回答这个问题,却转而问岑声声,“你们准备在哪里见?有计划玩什么么?” 岑声声眨眨眼,有一些不好意思,还有些忍不住地想笑,“我们俩见面不就是吃吃喝喝嘛,现在暂时的计划是准备去KTV玩一次,茵茵说她刚学了新歌,要给我表演一段。” “唱K?”周时慕垂眸,躬身漫不经心地卷面装盘,“去哪?” “还没定。”岑声声说,“就随便在手机上团一个优惠的呀。” 周时慕轻微嗯了声。 一手一个餐盘端着过来,在岑声声边上的位置坐下,“声声。” 他突然拉过岑声声的手,指腹似乎是无意识地划过她无名指的骨节,顺带将手里的叉子递给她。 叉子的柄还是银质样式的刻画,哆啦A梦的花样,是岑声声这次从泰国带回来的小物件。 “怎么不去悦晟?”他手又滑到岑声声坐着的椅子椅背,稍一用力,将她连人带椅子拉得离自己更近些。 “既然要消费,不如肥水不流外人田?”他两只脚一前一后踩在岑声声椅子前后,变相将人完全拢进自己怀里。 屈指撑着太阳穴,勾过头看着岑声声,笑的恣意不羁,“岑老板照顾照顾我生意?” 岑声声一下被他问的都有些发懵了,慢半拍才反应过来,他这话的意思好像是在说悦晟其实是他的产业。 “你……的?”她楞楞眨了下眼睛。 她其实本来还想吐槽悦晟消费那么高,可是个十足十的销金窟,从前除非是被迫跟着去,她自己的话才不会傻不拉几的去这种地方乱花钱的。 不过话到嘴边,突然意识到这她还是在悦晟的老板面前,确实还是不合适说这种大逆不道的话吧。 “怎么?”周时慕笑,“我的不也是你的?” “照顾照顾自家生意,岑老板,应该没什么问题吧?” 这下得信息量有些大,岑声声一下有些卡壳。 “不是的,你、原来你藏得这么深呐?”她撇了撇嘴,微扬起下巴,颇有些义愤填膺的模样,“我从前还以为你和陆宴周不一样,你是一心爱国搞科研的。” 她这刻才又一次意识到自己实在单纯。 哪怕知道悦晟的那位大叔也是周时慕的司机,她还只是单纯的觉得不过是大叔一个人打两份工,现在这会儿才意识到,她这个想法有多搞笑。 不是不知道周时慕是深不可测的资本家,也不是不知道资本家本质上都是吃人不吐骨头的。 但岑声声之前确实天真地以jsg为周时慕是资本家里的一股清流。 她从前只知道周时慕是云翎科技的老板,而云翎科技怎么也算是爱国朝阳企业,存在的出发点也是为了打破国外的技术壁垒。正如林哲辉从前同她讲的那样,商人哪有不想着赚钱的,但云翎也同时是想要为我们国家的芯片事业贡献自己的一份力量的。 并不是这样就对陆宴周这个人有什么偏见,但岑声声只是觉得这样的话,周时慕应该也算是比陆宴周到底更正派些的,毕竟陆宴周手里攥着的是京北好几间纸醉金迷的酒吧,开的也尽是些娱乐场所销金窟。 却原来完全是她想多了,实际上周时慕和陆宴周从来都是一类人,也都是蛇鼠一窝,什么最能消磨人,最能赚钱,他们就怎么来。 虽然好像她用蛇鼠一窝这个词来形容周时慕和陆宴周,有些太过了。 但是!!岑声声抿唇,憋了半天,还是不得不感慨一句,果然他们能是好朋友。 周时慕哪里看不出她的表情变化,自然知道她心里在想什么。 “怎么?”他咬牙,舌尖顶了顶上颚,抬手捏了捏她的脸蛋软肉,“现在才觉得上了贼船了?” 他朝前倾身,指骨分明有力的两只大手直接突兀地环过岑声声的纤弱细腰,强势将她抱起,不由分说地将人挪到自己的腿上来。 他强行将人彻底圈进怀里,手臂紧锁着怀里的小姑娘,眯眼幽幽开口,“岑声声,现在想后悔也晚了。” “还有,我什么时候是善男信女了?”他凑唇过来,有些泄愤似的带了些力气,咬了下她耳垂,“除了跟你,我什么时候愿意做过亏本买卖?嗯?” 岑声声脸不受控制地撞到他的胸膛,她抬起两手抵住他胸膛,将自己撑起来。 因为他突兀抱自己过来的动作,岑声声呼吸一下都有些急促,这会儿趴在他胸膛缓和,湿热的呼吸一下一下,尽数喷洒在他微微敞开的胸膛。 她还没有来得及开口解释什么话。 纤弱单薄的后背,她只着一件棉质吊带长裙,能够清晰地感觉到周时慕的一双大手就那么不容拒绝地附上来的热意,强势而坚定。 他指尖穿插过她松软的颈间长发,虎口卡住她两侧的下颌骨,捧着她的脸颊让她仰起头来,同她对视。 “声声。”周时慕的神情算的上严肃,缓缓出声,“我从来不是什么大善人,投资原则也从来只看回报比率。” “也甭把我想的太好了,宝贝儿。”他挑了下眉,垂眸认真看着手心里捧着的一张小脸,一双无辜的小鹿眼湿漉漉的,出声是一副吊儿郎当的散漫京腔,“我从来都就是个黑心资本家。” 岑声声同他对视,不自觉舔了舔唇,唇瓣上一瞬有些湿濡,余光注意到她的动作,周时慕的大拇指指腹也就不自觉紧跟着移过去,带了些力道,擦拭过她泛着水光的唇瓣。 “怕我了吗?”他声音有些压抑的低沉。 “唔唔……”岑声声的小脸还卡在他两手之间,就那么就着他捧着的力道左右摇了摇,“就是有些意外。” 她不受控制地吞咽着,她从周时慕的眼神里看到了掩藏在浓墨背后一闪而过的惊慌失措,不想他误会,努力解释,“只是和预想的不一样,所以一些诧异。” 周时慕脸上的表情有些松动,捏住她小脸的手掌也渐渐送了力道。 “我可以保证,没有也不会做违法的事情。”他语气里是很明显的示弱,“声声,你别怕我。” 岑声声一直抵在他胸前的两只小手转而滑下来,偏头绕开他捧着自己脸颊的两手,抱住他劲瘦的腰身,身子朝前尽量去贴近他。 “周时慕。”她伏在周时慕的肩头,怏怏出声叫他名字,一连好几声。 “我只是单纯的诧异,也没有圣母到想要要求你做一个什么样的人。” “你是什么样的人,我都喜欢。”她说,“我只是在了解你的过程中,表露出因为与设想不同而惊诧的情绪。” “但是,不代表我不喜欢你。” 等不到周时慕的回答,岑声声侧过头,主动去亲亲他紧抿着的双唇,带着安抚和讨饶的意思。 莹润的唇瓣软软的贴上来,一下一下地啄着,单纯地不带一丝颜色。 周时慕哪里禁得住这般蜻蜓点水式的挑拨研磨。 浅尝辄止从来不是他的性子。 是,他就是个索求无度的黑心资本家,他就不是能做良心买卖的性子,只尝到一点儿甜头怎么可能够? 大掌往上压过岑声声的后脑勺,压着小姑娘转而被动地迎合自己的横冲直撞。 反正再多的解释也比不上真实吃进嘴里的来的让人放心。 …… 又是荒唐无度的一夜。 岑声声缩在周时慕的怀里睡着昏昏沉沉中,迷迷糊糊听到门外好像有按门铃的声音。 她无意识地发出不成句的音节,周时慕大手立刻拢过来,压着她的后背安抚性地摸了摸,“没事儿,应该是温姨过来打扫,她知道密码,按门铃也就是告诉我们她过来了罢了。” “乖乖继续睡,她不会进主卧的。” 岑声声极轻的嗯了声。 她真的好累,都快天边见白她才入睡,现在这会儿实在是不想起床。 果然,响过两声门铃后,大门“咔嚓”从外被人打开。 仍旧处在再度入睡的浅眠中,岑声声隐约好像听到有脚步声过来,伴随着交谈声。 “孙老师。”门外温姨柔声道:“咱们今儿来得早,阿慕和声声,应该都在睡着呢。” 第78章 慕我 温姨和孙韵诗两人在靠近卧室房门和客厅交叉的道口站着。 “孙老师, 我记得声声是住那屋儿的。这间主卧,是阿慕在住。”温姨压低了声音, 抬手指了指她们左手边上的那间卧室, “我先去清理厨房,您要不要进去先看看声声?” 后背仍贴着暖热坚硬的胸膛,岑声声几乎是一瞬清醒, 惊恐地猛睁开眼睛, 心脏刹那间像是就要跳到了嗓子眼一般难受。 察觉到她明显僵硬的身体,还不受控制地抖了抖, 周时慕紧拥着她, 低声安抚她,“别怕,声声,她们不会进来。” 是啊, 她现在躺在周时慕的卧室里。 岑声声自然也知道外婆不可能进周时慕的卧室,但问题就是她竟然躺在周时慕的床上,外婆若是进了本该自己睡的房间却发现床上根本没有人的话, 那同样结果也昭然若揭了。 那把即将刺破她谎言的利剑就悬在岑声声的头顶。 心脏扑通扑通狂跳的同时, 岑声声清楚地听到只有一门之隔的外间走道, 外婆熟悉的声音响起,她轻轻笑了声, “不用,大清早的还是让她再睡会儿,我去客厅坐坐等着就行。” 其实这应该是岑声声预料之中的外婆的反应。外婆为人处事一向文雅,从前岑声声和外婆两人一起在南城住, 大概是她上小学开始,便是和外婆分开房间睡的, 她很小就拥有自己单独的空间。 而且自从岑声声青春期开始,外婆也几乎没有过不打招呼随意推开她的卧室门进去的行为。 她一直都有注意给少女岑声声留下自己的隐私空间。 只是岑声声这会儿因为愧疚而过分心虚,压根想不了这么多,只庆幸短暂地解除了警报,她一直吊着的一口气这才缓缓落下来。 “周时慕,我们现在……怎么办呐?”岑声声急得眼尾已然浸染了水汽。她是被周时慕强行翻转过来的,周时慕不允许她推开自己,仍旧将她圈在自己怀里,同他面对着面。 “不想让外婆知道?” 周时慕抿着唇,眼眸垂下,探究的眼神落在岑声声的脸上,轻颤的睫毛很明显。 但其实他心里坦荡的很,他只爱岑声声,也一直在准备同她结婚,这个计划从他第一次完整拥有岑声声的那刻就已经开始。 他也早同父母和爷爷表明了自己的态度。 岑声声他是一定要娶的,也等不了那么久,再加之她还要继续读博,早晚是要出国的,没有确定她完全属于自己之前,他清楚地知道自己做不到安心放她走。 老实说,他完全不认为现在的行为是不负责任的。 他做过的事情他都坦荡的承认,他做了就意味了承担jsg得起。 所以他并不觉得这件事被长辈知道了又能怎么样,他对岑声声有生理谷欠望并不应该是件可耻的事情。 但显然岑声声并不是这么想的。 上次在外婆面前,他就没想过隐瞒,但岑声声不愿意说,他便忍住听了她的,只是这次,外婆已经堵到门口了,事情已经不是她想象中那般能够轻易搪塞过去的了。 “也不是。可能我性格的原因,所以条件反射地会去否认这种事情。”岑声声闭着眼,甚至不敢去看他,声音软到不行,“后来也一直没有合适的机会把事情和外婆交待完整。” “又或者说,我不知道该怎么把这种事情和外婆讲。” 其实她还有没说出口的,说外婆一直教育她自尊自爱,年龄和阅历的关系,也在一定上难免是有些传统的思想。 如果她和外婆坦诚了所有的事情,那按照外婆的性子一定会问周时慕接下来的打算,哪怕她相信周时慕是有打算的,但却矫情地希望这不应该是被长辈们推着进行的。 她不想要勉强。 岑声声不愿意是通过这样的方式逼迫周时慕和自己的关系更进一步,她是心甘情愿同周时慕做这些事情,她也在这个过程里获得了快乐和幸福,却不愿意因为这些事情束缚住对方。 但这些话,她做不到和周时慕坦诚以对。 岑声声没有说出口的话,周时慕却从她的言语动作里突然明白了什么,也确认了她并不是不愿意。 “声声,相信我,都交给我处理。”周时慕握住岑声声的一只手,拇指一下一下按压着她的手心,沉声安抚,“我先出去,你乖乖等一会儿再出来,嗯?” “放心,外婆在客厅坐着,是看不到我们从一间卧室出来的。” 岑声声是真的没了主意,机械地点了点头。 从小是外婆带大她,外婆无条件地爱她,当然也同样严格地教育她,管束她。岑声声小时候也同大多数出生教师家庭的小孩一样,最害怕当老师的外婆疾言厉色地批评。 虽然随着年龄增长,她渐渐长大,外婆也不再像从前那样严厉地批评自己,她也不再害怕,但有些习惯和肌肉记忆,总是跑不了。 抛开此刻尴尬的境况,她之前跟外婆撒了谎,现在当然也怕外婆生气,更怕外婆对自己失望。 周时慕利落起身下床,套上长袖T恤和宽松长裤。 “声声,十五分钟后再出来。”他俯身过去,轻轻吻了吻她的额头,“外婆不会怪你,我保证。” 岑声声瓮声瓮气地嗯了声,她现在想不了其他,急切需要先好好冷静一下。 整理好后,周时慕手压到门把手上,他其实听到了门外有脚步声过来,但他并没有停留,还是坦荡地扭开了门锁,与路过主卧准备去外面洗手间清理的温姨迎面撞上。 温姨打扫房间也没有什么顺序,若是周时慕起床了,自然可以先打扫卧室。 她落在周时慕身上的视线很自然地移过去,往他身后的卧室转过去,想问他既然起床了,那自己是不是这会儿正好可以进去整理一下。 只是这不看还好,这多余看过去的一眼,直接让她怔在原处,不知所措了。 昏暗的主卧里,因为门打开的缝隙而露出来的小半床头,很明显地露出一片瀑布般浓密的长发,随意散落在枕边。 温姨自然清楚,这意味着什么完全不言而喻。 她慌忙地错开视线,抬眸与周时慕的眼神撞上,张了张嘴想要说点什么。 周时慕唇抿直,沉默地摇了摇头,示意她不要开口。 温姨其实也不是自己尴尬,她就算看到了,怎么样还算好,这么多年,她也把周时慕当成自己的孩子,只是这画面怎么着也免不了是自家孩子欺负了旁家小姑娘。 她无声地指了指客厅的位置,意思明显。 被欺负的小姑娘的家长,可就在外面坐着呢。 周时慕点点头,“我知道。”他低声道,“温姨你忙你的。” 几步走到客厅,周时慕看着客厅里端正坐着的孙韵诗,“外婆您来了。” 外婆抬眼扫过穿戴整齐的周时慕出来,和善地笑了笑,“真不好意思,怪我这老太太早上睡不着,来这儿叨扰你们。吵到你休息了吧?小周。” 周时慕这辈子没这么乖顺过,忙否认,“外婆您言重了,您什么时候来都行。其实我平时起得也挺早的,今儿早上睡过了头实在是昨晚太忙了耽误了。” “外婆,您喝普洱吗?”他转了话题,指了指一旁餐厅的餐边柜,“我去给您泡点儿。” 孙韵诗摆了摆手,“小周,别站着,你过来坐。” 她拍了拍边上的位置,看着周时慕,笑的有些意味深长,“正好今儿个我没事儿,同声声说了来看看她,不过这孩子一直也没回我,估计昨晚上又熬夜了吧?” 周时慕绕过来,正要在外婆边上的位置坐下时,余光瞥到了外婆脚边不远处的垃圾桶,动作一滞,转而滑下,单膝跪到了外婆面前。 孙韵诗依旧和善地笑着,“小周,你这是做什么?” 话是这么说着,眼神里却满是深意。 不远处的垃圾桶里,纸质包装盒就那么直白地落在最上面,周时慕记起来,这是他昨晚刚拆的新买的包装盒。 “外婆。”他一脸认真的看过来,“其实我这段时间也正在和父母协调时间,准备安排我们两家人一起见面。” “我知道现在这个场合可能不太适合说这种话,但还是觉得应该表明我的态度。外婆,我想恳求您,能不能把声声嫁给我?” “您放心,我向您保证,一定会一辈子珍惜她,爱护她,不会让她受到一丝一毫的委屈,以后,我的爸爸妈妈也会是声声的爸爸妈妈,我们一家人都会好好保护她。” “外婆,请您相信我的诚意,我绝不是一时兴起。” 孙韵诗脸上的笑意不减。 有些话不必戳穿,他们彼此明白就行。 晾了一会儿,她重又拍了拍身边的位置,“行了,小周,起来坐。” “我看得出来,你是个好孩子。我老了,思想是顽固了些,但也不是完全不通情理。俗话说娃娃大了,该放手就得放手,你和声声的事儿,是你们年轻人的事,我也没必要插手。” “你今天这么说,我自然很高兴。”她看着一脸谦卑的周时慕,内心是满意的。 “我这儿当然是同意的。”她笑,“至于其他的,你们小朋友的事,就小朋友自己解决吧。” “我老太太配合就行。” 主卧里,岑声声仍旧有些大脑宕机,慢吞吞地换好衣服,听着周时慕的话,算着时间蹑手蹑脚地从主卧出来。 客厅里的气氛听上去不错,不知周时慕同外婆说了什么,外婆笑的很开怀。 她缓缓走出来,在客餐厅交接的位置站住,软声软语地叫了声“外婆。” 客厅里两人都转过头,外婆一脸霁色,“醒了呀?乖乖,到外婆这儿来。” 仿佛一切风平浪静。 周时慕在她过来前,起身顺势将垃圾袋打了个结拎出来,然后对岑声声道:“声声,你陪外婆坐会儿,我去做早餐。” 岑声声也没察觉出什么不对劲儿,乖乖在外婆边上坐下。 外婆抬手摸了摸她的脸颊,叹了声,“怎么不多睡会儿,瞧着都有些黑眼圈了。” 岑声声哪敢解释更多,撒娇着抱着她的胳膊,埋头在外婆怀里,“没事啦反正现在不困,我想陪着外婆嘛,今晚我早点睡就行。” 外婆便轻柔地抚了抚她的后背,笑她这么大人了,还一天天的撒娇。 外婆的手腕上带着的镯子不经意刮过岑声声睡衣下摆,她本就是躬身弯腰的姿势,镯子一带更是轻易露出她后腰上的白嫩皮肤。 只是外婆的注意力仍在怀里的岑声声上,还来不及注意到心爱的小孩儿后腰上一片白嫩中明显未消散的红粉痕迹。 周时慕端着牛奶杯出来时,目光不偏不倚地落在那处暴露在空气中那片明显的红痕上。 “声声。”他喉结不自觉滚了滚,敛眉哑声开口,“过来帮我看看这个温度,合适不合适。” 第79章 慕我 和外婆一起吃了午饭后, 稍作休息后周时慕和岑声声才将外婆送回去。 岑声声和虞茵约的是今天晚上见面,地点最后也的确定在了悦晟, 周时慕提前打了招呼, 按照两人要求安jsg排好了一切。 虞茵自己开车过来,比岑声声约莫早了五分钟的时间先到悦晟,大厅的工作人员殷切引着她进了包间。 她刚脱了外套在沙发上坐下, 门再次被推开, 周时慕揽着岑声声进门。 因为陆宴周不在,周时慕也只是将岑声声送到了地儿之后, 没多做停留便离开。 不过正因为他走的太干脆, 说实话,虞茵反倒有些不太习惯了。 虞茵想自己认识三哥这么多年,若是平日里,以他的性子, 至少会问她一句陆宴周怎么没跟着一起来,但他今天过来,却全程都没有提到陆宴周半个字儿。 以他们俩向来“狼狈为奸”的做派, 这就很反常!!! 虞茵只能想到一个可能, 那就是…周时慕已经知道了自己和陆宴周正冷战的事情。 可她一想到竟然是这个原因就更生气了。她昨晚上才跟陆宴周吵了一架, 不过隔了一天,这个狗哥哥就把事情和周时慕讲了。 就算她昨晚是她不对, 是她任性惯了脾气大了一点点,是她莫名其妙心情不好的错,始终不给他多说一句的机会,那他也不是傻子啊, 昨晚不行就不知道今天再讲吗?? 而且就算他不来哄自己就算了,他居然还跟三哥吐槽自己, 这就更过分了吧,简直离谱!! 虞茵心里憋着股气,不想和岑声声玩得正开心的时候被搅了兴致,干脆直接将陆宴周直接拖进了黑名单。 算了,眼不见为净,既然他不认自己做妹妹,那他也别想在自己这还有哥哥的地位了。 两个小女生贴在一起挤在沙发上,互相分享自己这次出去为对方带回来的礼物,不免也聊起没见面的这段时间发生的事情。 虞茵问岑声声在泰国的时候,该不会是三哥全程监视着你们玩的吧? “唉三哥真的太狗了,这样的话就算碰到帅哥也不能多看几眼!!” 岑声声捂嘴否认,说周时慕其实也是有忙自己的工作,不说自己的事儿,她转而反过来揶揄虞茵,“巴黎难道不应该才更是美色天堂吗?茵茵就没有遇到一个帅哥吗?” 虞茵本来还嘚瑟着,这下一下哑声了,讪讪地吐舌感慨这回旋镖扎回自己身上了。 实在是她在巴黎也不是自由身,除了随行的工作人员,还有一直定居在巴黎的亲生父亲,时时刻刻不放心她。 虞茵的爸爸虞文康,是法国籍华裔,也是当地知名日化集团的继承人,早年间在一次回国认祖归宗的活动中邂逅了同姓虞的虞云。 青年才俊、郎才女貌的年轻男女,一夜荒唐后竟然意外有了虞茵,都觉得这是上天恩赐的礼物,两人也就自然而然地冲动走进了婚姻的殿堂。 荷尔蒙上头之下,虞云放弃了在国内的所有事业,毅然决然地跟着虞文康去法国定居,然后等到她生下了虞茵没多久后,年轻冲动的小夫妻之间的矛盾也越发积攒的多起来。 虞云并不擅长法语,而丈夫又身处在一个复杂繁忙的大家族里,能够分到完全属于她的时间少之又少,而她在异国他乡又没有特别交心的朋友,渐渐自然过得也并不幸福。 彼此努力过,但终究抵不过新鲜感褪去后的鸡毛蒜皮,虞茵不过两岁时,虞云还是狠心和虞文康离了婚,只身回到国内。 但两人的分开并没有减少对共同的女儿虞茵的爱。 虞茵在很长的时间里,并不真正能够理解父母离婚的真正含义,只当是爸爸妈妈工作繁忙聚少离多。 虞云在国内,但一直会定期飞来法国看女儿,直到后来她嫁给了陆宴周的父亲,那会儿虞茵大概也五六岁的年纪。 这次,她再来法国,是希望能带虞茵回国内生活,寒暑假再送她回法国。 虞文康仍旧没有组建新的家庭,但他同样也因为繁忙的工作疏忽对虞茵的照顾。 因而他在确认了虞茵自己也想要和妈妈一起回国的想法后,并没有反对,并且也十分支持虞茵能够在国内学到更多的传统文化。 是以虞茵在六岁的时候才跟着妈妈一起来到了陆家,也认识了陆宴周,自己名义上的哥哥。 虞茵认真回忆自己在陆家的这些年,摸着良心讲,陆宴周的确算得上是个无比称职的哥哥了,妈妈和陆爸爸并不能时时刻刻陪着自己。 小时候她刚回来,尚且还不适应一个人,是陆宴周每晚哄她睡觉,给她讲温馨的睡前故事。 大概这种小时养成的依赖更难戒掉,所以在后来的许多年里,陆宴周都一直是自己心目中无所不能的超人哥哥,她一度觉得不管遇到什么问题,闯了什么祸,只要跟哥哥哭诉,就一定能解决。 直到后来,她高中时候陆宴周很突然地搬出了陆家老宅,没有人知道,她却因为哥哥的突然离开产生了奇怪的戒断反应,很难习惯生活中一直依赖着的哥哥突然消失在自己的生活中。 突如其来的变故也导致了她的成绩一落千丈,虞云找了不止一个家教来家里辅导她功课,却都迟迟不见效,后来还是她自己说想要哥哥回来辅导功课,陆宴周才又开始抽空回老宅来帮她辅导功课。 虞茵其实自己也挺不明白的,她真的没有什么厌学情绪,但确实就是自从陆宴周回来帮她定期辅导功课开始,她好像脑子一下又开窍了,许多从前不会的知识点也渐渐掌握起来,成绩也逐步提升回了从前的水平。 这些年,与其说是陆宴周因为妹控的性子一直宠着她,更不如说是她一直习惯性地依赖着哥哥。 然而昨晚,陆宴周却说出他不认自己这个妹妹的话,说实话,虞茵不光是心情不好,是真的伤心了。 她从小时候便一直依赖着的哥哥,无条件信任着的哥哥,好像突然通知自己,他不要自己了一样,这让她没办法接受。 直到这会儿再回想起从前的种种,虞茵仍旧觉得委屈。 她也不是不反省,但反省的结果也只是好端端的,她也没做什么错事,她和陆宴周之间唯一的变化就只有他那次坦诚自己有喜欢的人的这件事了。 虞茵不是不接受哥哥有另一半,也清楚地知道这是早晚的事儿,她的情绪波动只是因为戒断反应还没有习惯。 但陆宴周却似乎比她的自我戒断做的更急切。 他有了以后想要保护的人,所以不准备要自己这个小尾巴了。 只有两个人包间里,岑声声和虞茵两个人前所未有的放肆嬉闹,挑着即便只会哼个一句半句的热辣歌曲,一边胡乱的跟唱着,一边跟着歌曲的旋律随意的跳着拿不出手的蹩脚舞蹈。 疯狂到好不容易累瘫到沙发上,岑声声的手机进了条短信。 是周时慕问她,一会儿出来,他在外面等她,要带她去个特别的地方。 岑声声觉得奇怪,她怎么能放虞茵一个人留下。 可周时慕却告诉她,一会儿陆宴周会过来,不用担心虞茵一个人落单。 仍旧纠结之际,周时慕再次发来条消息。 【声声,别不好意思,也是给陆宴周和虞茵留个单独的空间。】 岑声声心里囫囵有了猜测,问虞茵,是不是陆宴周哪里得罪她啦。 虞茵心里却只愈发沉降,她想或许不是陆宴周得罪了她,而是她开始多余了。 “声声。”她贴着岑声声的肩头,有些丧气,“哪能啊,陆宴周他哪有闲工夫跟我扯。” 岑声声哪里听不出来她语气中的情绪,安心给周时慕回了消息。 等周时慕的消息再进来时,岑声声找了个借口,跟虞茵说自己去一趟洗手间,然后匆匆离开,直奔周时慕停车的位置。 出悦晟大门时,和陆宴周正好碰上。 岑声声见过陆宴周这么多回,还是第一次见他这般有些丧气的模样,与平日里那股子随性恣意的样子全然不同。 陆宴周同她点头打了声招呼,扯了个不太像是笑的笑。 “茵茵还在吧?”他这样问,似乎是担心岑声声泄露了消息,虞茵会提前离开不愿意见他一般。 岑声声点点头,“我没说你要过来,她什么还不知道。” 陆宴周表情好了许多,沉声看着她道:“谢啦,声声,这次麻烦你和老三了。” 说着他便匆匆离开。 这般模样jsg,岑声声更加好奇了。 很想知道陆宴周到底是做了什么坏事儿得罪了自己的妹妹,只能这么低声下气偷偷摸摸地过来截住妹妹才能有个道歉机会。 上了车后,她也是这么直接的问出了自己的疑惑。 周时慕单手搭在方向盘上,转着方向盘缓缓绕过悦晟门前的景观喷泉往外向主路上会车。 他嘴角噙着笑,“声声怎么没问虞茵?” 岑声声舔舔嘴,她好像问了,茵茵也好像回答了,但是好像并没有得到真正的答案,光只记得虞茵低落的情绪了。 “茵茵的反应总让我觉得陆宴周一定是做了什么伤天害理的事了。”岑声声长舒一口气,“可是我一直觉得陆宴周应该是个很好的哥哥。” “他这种极度妹控的人,怎么可能舍得做伤害妹妹的事儿呢?” “这不合理啊??” 周时慕挑眉,极细微地点了下头。 “何止是不合理。”他像是调侃,又像是感慨,闷笑了声,特散漫的腔调,“他简直丧心病狂。” 第80章 慕我 暗黑色的车子缓缓驶出悦晟, 转瞬汇入车水马龙的城区干路,街道两侧矗立着的半新的水晶高杆路灯投射出的昏黄光圈一个接着一个, 落入昏暗的车内环境。 刚才那会儿在包间里和虞茵嗨的有些过了头, 只是当时情绪激动没感觉,这一下突然安静下来,岑声声才感觉到好像有些累了。 看着车子融入极速前行的车流后, 她才懒洋洋地瘫软在副驾驶的位置上, 虚浮的劲儿仿佛若不是安全带的力道就快要滑下去一般。 周时慕不知何时打开的车载蓝牙音响,月光般顺滑的钢琴曲缓缓流淌而来, 抚慰她虚软的身躯, 让人心平气静。 岑声声也没有多留心听,只隐约记得好像是理查德克莱德曼的钢琴曲合集。 安静了不过一会儿,她又忍不住侧过头,软声问周时慕现在要去什么地方。 周时慕短信里说要带她去的神秘的地方, 老实说,她很好奇。 周时慕却并没有直接告诉她地点,只是说她从前没去过, 所以暂时保密, 然后顺便见见老朋友。 岑声声越发觉得奇怪了, 同周时慕在一起的半年多的时间里,他一直坦诚他的朋友圈, 她还不知道周时慕有什么老朋友是她不知道的。 而且,在现在这个很晚的时间约着见面的老朋友,也着实有些特别。 猜反正是猜不出来的,岑声声干脆整个身子都朝左侧过来, 视线完全落在他身上,定定地看着正在开车的男人。 她这会儿才注意到, 周时慕今晚好像有哪里不一样了。 晚上送自己过来和虞茵见面时,岑声声记得他穿的好像是件宽松休闲的T恤,但是这会儿他已然换了件正装白衬衫。 岑声声猜想,周时慕可能晚上参加了什么正式的场合,结束后才匆匆来接的自己。 她又垂首看了眼自己身上穿着的这件包边修身方领白裙,后背腰带还缀着黑色的蝴蝶结,黑白撞色的搭配,也算是有些正式。 这件还是今晚出门前周时慕帮她选的,也不知道他什么时候买的,这次回国后就很突然地出现在了衣柜里。 岑声声这会儿瞧着,突然觉得两人今晚的衣服还挺搭的。 “声声,累了的话,就先睡会儿?”察觉到她的眼神不住地上下打量着自己,周时慕不受控制地会分心。 趁着转弯红绿灯的时间,他侧身过来,温柔地摸了摸她的侧脸,“乖一点,到地儿我再叫你。” 也确实是累到有些撑不住了,岑声声没有坚持,怏怏地点点头,慢慢合上眼睛,囫囵着在不知终点的车程中缓缓入眠。 不知过了多久,一直快速行驶的车子渐渐开始降速,即便周时慕刻意控制了,但车子压过减速带时还是不可避免地上下颠簸了下。 岑声声本就是浅眠,突然的动静让她一下从昏沉中转醒,听到车载音响中正低缓地播着是那首《梦中的婚礼》。 莫名的,她突然意识到,好像今晚车里一直是单曲循环着这首。 “我们到了吗?”她半眯着眼睛,脑袋还有些发懵。 迎面正对着自己的车前方位似乎有强光,岑声声下意识抬手挡了挡,眯着眼视线透过车窗扫过车身周围的环境。 车子似乎停在辅路上,周围大片的绿化中,只有车头正对的是一栋白色的独栋建筑。 或许是她才刚刚转醒过来,脑袋尚且不是很清醒,看着面前房子的尖顶设计,让她不由自主地想到童话故事里常见的公主的城堡。 好像是从车身后面的位置有投射出来的强光,直接打在房子的正面,将整栋房子的正面照亮成一个平整的白色幕布一般。 岑声声懵懵地坐直了身子,有些奇怪当下的场景。 环顾周围环境,这里应该是个位于半山腰的别墅区,放远望过去,间隔很远的地方也有类似的独栋建筑。 彼此之间错落着几盏昏黄的路灯用作道路照明,因为那些房子不像面前的这栋有强白光直射,那些独栋建筑几乎是隐在黑暗里。 “我们现在要下车吗?”岑声声新奇地半跪在座椅上,扒着椅背往后转过头,想去找那个将整栋房子照亮成白幕布的强光源到底在哪里。 “声声。” 周时慕突然伸出手,骨节分明的手指捏着她的下巴,将满眼新奇的小朋友强行掰过来,转回身子。 “想不想看露天电影?”他问。 岑声声眨了眨眼睛,还是有些状况外,她犹豫着指了指身后那个不知从何处投射出来的强光源,“用这个吗?” 周时慕勾唇,抬眉点了下头,“想看吗?” “可以吗?” 岑声声是真的觉得新奇,她还从来没有在户外看过所谓露天电影的体验,只是…… “我们不是要来见你朋友的吗?” 周时慕无所谓地嗯了声,抬手掰正她好奇的小脑袋对着正前方的白色房子,“就是现在见。” “嗯?”岑声声瞪大了眼睛,“哪里?” 周时慕短促笑了声,哑声纠正,“我表达有误,准确来讲,我们现在应该是见你的老朋友。” “我的?”岑声声更不明白的。 周时慕的指尖还停留在岑声声的下巴上,她被迫视线落在正前方,看着前面的白色房子上的光影突然一瞬变暗,与此同时,车载音响的音频也跟着同步切换,随着前方画面的变换,出现了岑声声最熟悉的声音。 “哆啦A梦!” 她不可置信地睁大眼睛,惊奇地看着前面白色房子表面出现的熟悉的蓝胖子动画。 “哇,好神奇!”她端正坐下,身子不自觉朝前倾,抬手拉下周时慕仍旧捏着自己下巴的手,“这是怎么做到的呀?” 周时慕只是问她,“喜欢吗?你的老朋友?” 岑声声激动地点点头,何止是喜欢呀,她简直欣喜若狂!! 随着年龄增长,琐事繁杂,她其实也有好长一段时间没有看这部动漫了,但从少时就对它的喜欢,一直没变过。 是老版的画风,似乎还是剪辑的整合版本,剧情并不是完全连贯的,但是依然连续出现了好多个岑声声记忆深刻的画面。 这应该是很多集凑到了一起,看到记忆面包那段时候,岑声声乐得开怀,转头对周时慕道:“我小时候背书背到委屈到哭,就好气哦,我就在想我怎么就不能也有这个记忆面包,好让我考前应付一下呢。” “想要?”周时慕只是勾唇笑了笑,反应并不是岑声声想象中那般热切地感同身受,倒是有些冷淡了些。 岑声声有些不服气,撇撇嘴,“难道你不想要吗?” 周时慕抿唇忍笑,一副吊儿郎当的痞气调调,“抱歉,我应该没这个需求。” 岑声声哼了声,不再理他。 继续全神贯注眼前的画面,直到看到静香穿着婚纱的画面出现时,岑声声突然心里咯噔了下,她好像想起来这集后面的剧情是什么了。 她不受控制地有些紧张起来,不自然地吞咽着口水,在这刻骤然意识到了今晚似乎所有的不对劲。 余光里,身边的男人却似乎仍旧是一副散漫随性的模样,松垮垮地靠着座椅靠背,仍旧认真地看着前方的画面。 仿佛只是陪她一起回忆童年而已。 只是一个很正常的影片罢了。 岑声声一下又不确定了。 或许周时慕根本不知道这集到底讲的是什么,或许只是巧合吧。 只是她的预期让她变得不自在,岑声声别扭地调整着坐姿,状似不经意地一点一点往后挪动着,直到自己同他一样,后背靠着椅背,努力让自己jsg身体放松下来。 车载音响的声音环绕着整个车子,岑声声却再也无心继续看下去,她只感觉到自己的心脏在一下一下扑通狂跳。 她没有办法忽视接下来即将展开的剧情,以及身边这个存在感极强的男人。 画面仍在预期中继续,岑声声隐约记得,接下来应该是有一段关于静香和爸爸的对话,岑声声一直吊着一颗心带着预期往下,但奇怪的是,往下看并没有这段。 如果她没有记错,那就只能是被人刻意减掉了这段。 那段静香和爸爸的亲情一刻,的确她没兴致看。 意识到的那刻,岑声声不自然压在座椅两侧的手指都控制不住发抖,连指尖都开始发麻。 直到画面转到静香走到阳台,大雄灰头土脸地站在外面,将她丢了的耳坠扔回来时候,岑声声的呼吸都滞住了。 伴随着大雄用力地喊出那句“我一定!一定会!让你!看到!!什么是幸福的!!”白色的房子上的画面突然转为漫天的烟花。 那瞬间,岑声声的耳朵里,挤进去的是无边际的烟花燃放的幸福声音,在失序的心跳中,她压在身侧的冰凉指尖上突然覆过来暖热的触感。 是周时慕捏住了她的手指。 下一瞬,无名指的指尖上有环圈刮过的触感,异物带了的一阵凉意,刺激的她没忍住缩了缩,却被人强势攥着没有松开。 岑声声紧张到手指没办法自主动弹,垂下眼眸眼睁睁地看着周时慕将那枚钻石戒指完完整整地套进自己的无名指指根。 “岑声声。”周时慕抬眸,看向她的眼神情绪翻涌复杂,甫一出声,声音有很明显的干涩,“我一定会让你永远幸福。” 他紧攥着岑声声的手指,拇指重重地压在她套了戒指的无名指指根处,声音有他自己完全控制不住的发颤,“声声,嫁给我好吗?” 岑声声早不受控制地红了眼眶,他这哪里是问自己好不好,他都已经把戒指套牢了。 她忍不住哭腔委屈,“你都没有跪下求婚呢呜呜呜……” “但是我愿意。” “我怎么回事啊!” “我舍不得拒绝,我说不出拒绝的话。” “周时慕,你又犯规。” 她一向的毛病,一紧张就更停不住一直不停地碎碎念,完全已经失去了前言后语的逻辑性,身子因为情绪起伏而止不住发颤。 “下来。”周时慕声音发哑,松开她手,极其温柔地摸了摸她发红的眼尾,“下来补给你。” 岑声声完全是机械地推开车门下了车,周时慕几步绕到她面前,再次牵起她套了戒指的那只手,拉着她一步步进院子,输了密码打开房门。 入户的宽敞客厅,同他们现在住的天成府苑差不多的装饰,岑声声喜欢的窗帘颜色、岑声声喜欢的鱼骨地板,岑声声喜欢的琉璃餐边柜…… 完全按照她的喜好布置的空间,拉着人站定后,周时慕又像是变戏法一般不知从何处取来个小皇冠,夹着白色头纱。 他深深地吸了口气,虔诚地站在岑声声面前,两手捧着,小心翼翼地夹在岑声声的头发上。 然后,他拉着她的手,仰起头,认真地看着她,缓缓单膝跪下。 “岑声声小姐,你愿意嫁给我,成我的妻子吗?” 岑声声永远记得这个眼神。 同样是仰头看着自己,初见时候,他满眼的疏离冷漠。 而此刻,那双浓墨重彩的眸子里,只剩下无尽的卑微和渴求。 (正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