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上那种松乏劲儿过去,秦戍也不想再休息,对徐川说:“收拾下,我们去片场。”
徐川应下:“好嘞。”
过了会儿,徐川想起什么,又问:“哥,您是不是以前就和路老师认识?”
秦戍靠在床头回复工作消息,闻言手指微顿,锐利的眸子抬起,没说话。
“就是,那什么……”徐川打量秦戍的脸色,吞吞吐吐。
秦戍稍一挑眉:“说。”
徐川一口气把话秃噜完,生怕慢了一秒就没命再说。
“路老师昨天说你怎么还跟以前一样一生病就又吵又闹跟个混世魔王似的果然网上发的通稿都是人设营销!”
当时把徐川听得冷汗都下来了,心说幸好他哥昏睡过去听不见。
有人说秦戍的人设是营销,这话徐川第一个就不同意。但是路柠昨天穿着白大褂,挺背薄肩,双手插兜的样子格外美飒,和第一次见到时的甜妹外表完全不同,导致徐川也不敢回嘴冒犯。
打完小报告,徐川心如擂鼓,观察秦戍的表情。
本以为他哥听见有黑粉污蔑他,应该会生气,但出乎意料的,秦戍勾唇笑了下,眉眼清淡。
甚至饶有兴致地问他:“还说什么了吗?”
徐川摇摇头,没了,当时路老师几乎是把人丢垃圾一样丢给他的。
是以,徐川才会认为,他哥应该早就和路老师认识,两人怎么看也不像是没仇没怨的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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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新戏开机,秦戍迟到不合适,打发徐川去帮他收拾东西,等他自己洗漱过后再出门时,已经是早上九点。
很巧,路柠刚好从对门出来。
她嘴里叼着一盒草莓酸奶,一手拿钥匙锁门,另只手拎着包包还夹着一根吸管。
见到对方的那一刻,路柠一惊,草莓酸奶从她无意识张开的唇中往下坠。
秦戍眼疾手快,接住了。
顺势摘下她指间的吸管,扎进薄薄的塑封膜里。
锁好门,钥匙放进包里,垂在身侧的手跟苍蝇搓腿似的搓了两下,路柠动作飞快,从他手中解救下自己的酸奶。
单手将碎发别到耳后,路柠扬起一抹完美的笑容,礼貌疏离:“谢谢秦老师。”
说完,路柠抬脚就想走。
秦戍忽然低低开口,因为烧刚退下去,说话时泛着磁性的颗粒感。
“昨天也多谢路老师。”
路柠:“不客气。”
路柠个子不高,今天穿了一双增高鞋,堪堪到一米六五的水平,而秦戍足足比她高了二十公分,两人说话时,秦戍总微低着头,很有些居高临下的意味。
“听徐川说,”秦戍拖长了语调,半眯着眸子,眼中划过暗光,“我昨天给路老师添了不少麻烦。”
路柠眨了两下眼,面不改色心不跳地说:“还好。”
秦戍从善如流地点点头:“嗯,我一生病就又吵又闹,跟混世魔王一样。”
“咳咳——”路柠险些被自己的口水呛到,“我就是随口一说。”
糊弄完,路柠心想,以后再也不能在徐川面前说什么了,这个男人嘴太碎,心眼小,爱打小报告。
走廊狭窄,秦戍干脆靠在身后的门上,双手环在胸前,他今日一身休闲的藏蓝色丝绸衬衫,袖口处缀一颗蓝宝石,清衿优雅。
“徐川还告诉我,路老师说我这是以前的毛病,”他嘴角含笑,眼尾微微上扬,天生的距离感消减很多,“不过,我怎么不记得我以前在你面前生过病?”
两人头一次面对面提以前,路柠心尖一跳,但看秦戍都已经那么坦荡,路柠的心态也开始直接摆烂。
不就是以前吗?
提就提。
但这么一提,路柠才觉出不对劲。
他们谈恋爱的一年里,秦戍的确没生过病,身体素质极好。
倒是路柠,每个月都得去一次医院,发烧感冒、吃坏肚子算是轻的,过敏、急性肠胃炎、低血糖晕倒这种不大不小的病也有。她一生病还爱闹,这不吃那不吃,或者想吃的根本就不能吃,而秦戍每次都耐着性子安抚她,哄小孩儿一样,陪她在医院里度过许多个夜。
看来也没什么好提的。
路柠的回忆及时刹车,就多余在这跟他浪费时间说话。
她又想走了。
这次,秦戍以拳抵唇,认真思考了下,很真诚地说:“不管怎么样,还是给路老师添了很大的麻烦,不如,送路老师一张我的签名海报,作为答谢。”
路柠眼皮跳了跳,说:“秦老师私下,似乎和银幕上很不一样。”
更不要脸了。
不过这句话她藏着没说。
秦戍笑开了,有几分当年吊儿郎当的纨绔之气。
他语调轻扬:“都是人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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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到研究所实验室,路柠把包往实验台上一扔,连实验服都没来得及换,先骂了一句:“辣椒面撒隔壁。”
方年年和沈词安都在,听见动静,齐齐望过来,异口同声:“又看秦戍的新闻了?”
实在不怪他们这样问,而是路柠究竟有多讨厌秦戍,他们是最清楚的。
说起秦戍成名,应该还是三年前。
那时候路柠已经在研究所待了一年,有一天,路柠在做实验等待的间隙和大家一起摸鱼玩手机,刷到了秦戍的新闻,彼时秦戍刚出道,微博粉丝才几百,路柠就已经成为了他的黑粉。
一向乖软可人的小师妹第一次骂了人,并且每逢看到秦戍的消息,都会狠狠关掉手机,骂一句:“辣椒面撒隔壁。”
就这样,路柠骂了他三年,从秦戍名不见经传,到如今名满天下的顶流影帝。
当黑粉都这样执着,可见怨念之深。
听见方沈二人的问话,路柠摇头:“一大早的没来得及看新闻。”
方年年哦了一声,刚想说那你骂什么,只听路柠又说:“看到了本人。”
方沈二人同时坐直了身子,人类爱看热闹的本质在实验室里展露无余。
但路柠没再说什么更劲爆的消息,她换上头天晚上灭菌好的实验服,拿出一次性橡胶手套,往手上戴的时候,还能听见因为撕扯回弹而产生的噼啪声。
这动作不像是去做实验,更像是去解剖。
还是拿菜刀解剖。
趁着路柠去超净实验台前工作,方年年悄悄附在沈词安耳边低声说:
“快去,把那些有毒的试剂都放柜子里锁起来。”
沈词安:“锁起来干什么,你不用了?”
方年年:“啧,以防万一,你没看见小师妹早上才刚碰见秦戍,现在拿移液枪的样子就像是拿机关枪吗?”
沈词安偷偷往操作台那瞟了一眼。
无菌枪头用过一次就要换,轻按一下按钮就会自动弹掉。而路柠换枪头时,动作和专业狙击手装弹上膛一样带有凌厉杀气,枪头弹进塑料桶里,塑料桶都得原地晃悠两下。
沈词安咽了口口水,方年年幽灵似的在他耳边说:“不能眼看小师妹把路走窄了,去,都锁起来。”
第5章 绿军装
张端导演这次执导的新戏剧名叫《特异性狙击》——当身体免疫系统遭受外来攻击时,特异性免疫细胞就会分泌抗体实行精准打击,由其他细胞负责消灭。
剧中秦戍饰演的男主角是一名武警战士,用血肉之躯严守祖国边境。而女主角则是一名生物科学家,不顾个人安危,在境外势力的威胁下也不放弃新药研发,最终打破外国垄断,拯救无数人性命。
一部格局极大的正剧,男女主的儿女情长在国家大义面前都显得那么微不足道。
路柠在看到这个剧情梗概的第一眼就说不行。
编剧问她哪里不合适?
路柠说:“这给男女主开的光环也太大了,不论是守护边境,还是研发药物,都不是男女主一个人就能做到的。”
编剧笑着说路柠不懂:“现在的剧都这样,大家就喜欢看男女主以一敌十,主角要是弱了,谁还看电视剧?”
“商业剧我可能的确不懂,但我是观众,更是一名生物工作者。”路柠一字一句,“每一个举世瞩目的研究成果,背后都是一整个团队夜以继日的付出。”
路柠看起来没什么脾气,白白净净挺好看一小姑娘,编剧也没想到她如此掷地有声,想着这是剧组请来的顾问,据传还是知名科学家,编剧倒也没坚持。
“行,路老师,你是专业的,听你的。”
编剧答应得如此干脆,气势正汹涌的路柠一拳打在了棉花上。
手指扫过鼻尖,路柠也软和了语气:“嗯,再改改。”
顿了顿,她又说:“剧本这么好改的吗?”
编剧:“你是顾问,你当然有这个权利。”
路柠不好再说什么,怕露怯,因为她也不是很了解一部剧究竟是如何运作起来的,更不太了解身为顾问,在组里的地位如何,所以她一直都很低调。
只是现在看来,好像……还挺高?
韩韵对这些比较了解,还是什么时候找韩韵问一问算了。
气氛有点尴尬,路柠的视线在片场飘来飘去,第一次接触这种环境,她还有些新奇。轨道、灯光、摄像机……
以及换上戏服的主演。
秦戍一身深绿色军装,外面是黑色硬挺的战术背心,脚下蹬着军靴,挺括面料扎进靴子里,束出有力精瘦的修长双腿。
他背对着路柠,拿着剧本正在和张导对戏。
工作人员环绕在他身边,衬得他身姿愈发挺拔优越,像雪山顶上的孤松,沐浴着金色的阳光,绝不弯下脊梁。
“对了,路老师。”编剧改着剧本,忽然说,“女主角可以改掉一部分,但是男主角估计改不了。”
路柠坐在他身边,撑着下巴扭过头:“怎么了?”
片场忙碌,没人注意角落里的两人,编剧把头伸过来,神秘兮兮地说:“这部剧,秦戍也投资了,我还是偶然听制片方提过一嘴,资方大佬亲自出演,角色当然要更贴合他自己,还得把高光时刻给的足足的。”
路柠失笑,不知该如何评价这位把识时务者为俊杰刻在DNA里的编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