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禹初开车将她们送回展婧的住处,一个地段偏僻的旧公寓。
阮愫从后座下车,将浑身瘫软的展婧搭她肩上。
苏禹初坐在驾驶座,他的车是一辆暗灰色的加长路虎揽胜,他其实是个很有眼力见的心思缜密的人。
云城这里不太平,他过来,如果表现得太高调,会容易被人盯上。于是他开了在北城他从来不会开的车。
“今天谢谢你,我先扶展婧上去。刚才你说的,要控告展婧的事,能不能缓缓,她肯定会找到她男朋友的,到时候,一切都会水落石出,你就知道展婧根本没有做犯法的事……”
阮愫嗓音干巴巴的跟苏禹初求救,看他的眼睛里荡漾着祈求。
他们以前在一起,她从来对他付出过真心,也不曾对他这样乖顺。
现在,为了她一个不上道的总是拖她后腿的好朋友,她亲口求苏禹初。
“可以啊,你陪我睡一次,我保证不让警察抓你朋友。”
苏禹初含了根烟,点燃了,扬起头,刷起眸,眼神直勾勾的看进阮愫忐忑的眼里。
“别开玩笑了。”阮愫小声否定这个交换条件。
“我没开玩笑。”苏禹初把燃烧的烟摘下,夹在手里,从车窗边探出手去,任它兀自燃烧。
他认真到极点的告诉阮愫:“阮愫,好好想想,你躲在苏城当缩头乌龟这半年里,你想的人是谁。”
是你。
那只猫的名字叫,是你。
苏禹初觉得这猫的名字取得挺到位的。阮愫养的宠物名都可以将他撩到,更不用说阮愫这个人了。
等阮愫扶展婧走进公寓的入户门,那辆停在路边的加长路虎揽胜才驶走。
车子开出没多久,苏禹初捡起放在中控台的手机,给林晋打了一通电话。
“云城,鲁玉路,横安居,阮愫跟她朋友住这儿,马上叫几个保镖来日日夜夜的盯着。我要她毫发无伤。”
“是。”林晋脆生生的答应。
吩咐完后,苏禹初把手机使劲砸回中控台,胸口涌起一阵排山倒海般的憋闷。
好几个月不见,久别重逢,苏禹初自己都对自己深恶痛绝,他竟然还能这么上赶着来保护阮愫,她又不是他的女人。
他们认识那么久,到了今天,他甚至连亲都没亲过她一口,他怎么就能每一次都这么倾向于本能需要的护着她。
阮愫从北城完全消失以后,赵尤给苏禹初找了门当户对的好几个大家闺秀跟他相处,奔着结婚的目的,苏禹初始终没看上谁。
脑海里总浮现有一个春雨绵绵的早上,夜夜笙歌的他宿醉醒来,他以为身边没有任何人陪着他。
可是阮愫当时就坐在他卧室阳台上,乖乖跟着网课老师上网课。
那天天很阴,世界是暗淡的,只有她漂亮的脸白得发光,像轮柔美温婉的月亮,让他心驰神往。
那个印象后来一直停留在苏禹初的脑海。
想到阮愫让他最初心动的一幕,再想起后来她跟古皓白瞒着他上床,苏禹初的脸渐渐沉得厉害。
十一月,云城的天还是很奥热,车窗外路过的街景凋敝又落败。
逼仄的旧民居,杂乱的路边摊,零落的小商店,一一闪过。
这是个无法无天的城市,展婧的男朋友陈灼就是想钻空子,才来到这里做骗局。
苏禹初已经查过了,展婧完全是被陈灼骗了,大学毕业不到一年,她听信了陈灼是个厉害的股市操盘手的传说,孤身来到西南边境小城,在他的皮包公司上班,她着急赚钱。
这钱就是当初她遇人不淑,鉴男失败,把她爸展强国炒股的钱私自挪用后,不得不找阮愫借的二十八万。
路口再迎来一个红灯,苏禹初又给林晋去一个电话。
“明天叫人去把那个叫展婧的带走。”
“为什么?你今天在警局不是说暂时不对她立案?她是阮小姐的好朋友。”林晋提醒苏禹初。
“因为,我想跟阮小姐上床。”苏禹初故意的懒痞口吻。
林晋默了一下,说:“古皓白已经在来的路上了。”
“那又如何?到时候你最好在我的房间里装几个针孔摄像头,要高清的,我要把原片发给那个闷声怪看。”苏禹初似乎想要趁机打一次胜仗。
“初哥。赵老太太半年前惩罚阮小姐的那些,已经够了。”林晋觉得苏禹初的醋劲又发作了。
这半年他不见阮愫,在北城跟古皓白表面上虽然剑拔弩张,但实质上他们又可以算是和平的,因为那个存在他们之间的最根本的争端消失了。
比起彼此厌恶跟打压,两个男人更在乎早点找到阮愫身在哪里。
现在,阮愫终于露脸了。
苏禹初为着这个私募资金风波来到云城,偶然碰见了阮愫,还捏住了她的把柄。
她闺蜜的死穴在苏禹初手里。
只要苏禹初咬死说展婧参与其中,展婧一定会坐牢。习惯为朋友两肋插刀的阮愫不会让展婧坐牢。
“可我还没有难为过她。”苏禹初叹息般的说,“都这么久了。”
“不要再纠缠了。”林晋劝阻。
“老子偏要。”苏禹初缓慢的吐出二字。
作者有话说:
说!苏城那只猫到底叫啥名字?!
初初:是我。
皓皓:是我。
愫愫:全世界的醋都被你们吃了。
第76章 三叶吊伞
展婧醒来, 是凌晨五点,外面的天灰蒙蒙的,空气里弥漫着潮湿跟闷窒。
阮愫就睡在她身边, 体贴的陪着她。
头晕的展婧看到阮愫雪白的手臂上有几道猩红的擦伤伤口,瞬间联想起昨晚在酒吧里她被人追债, 阮愫着急赶来帮忙的事。
这是个一套一的廉租公寓, 在展婧的男朋友陈灼无情把她丢弃之后,住不起酒店的她随便租的。
租金廉价, 条件也差,卧室的席梦思床垫硬得能把人的骨头给硌疼。
可是, 这些日子, 阮愫每晚都陪她一起在这张床上睡, 跟她真正的有难同当。
“伤口疼吗?擦过药没?”展婧小声问。
“没事,小意思。”她们一人睡一个枕头,阮愫身上套了件男朋友风的棉体恤,长头发洗过, 顺滑的披散在肩头。
阮愫心里有烦心事,怎么都睡不着。
打量完阮愫,展婧垂眸看了看自己, 她还以为自己还是喝醉酒,吐了一身那脏样呢。
结果她套着件干净的丝绸睡裙,布料很舒服,是阮愫的。身上也没有任何脏东西, 反而还干净得香喷喷的。
带展婧回来后,阮愫帮她洗过澡。
她跟陈灼分开, 离开之前的住所, 是被房东给扫地出门的, 他们好几个月没交房租,展婧那些行李都被房东给扣了。
她现在就像个无家可归,且身无分文的流浪汉。
展婧也不懂怎么自己会沦落到这个地步,也许是太爱慕虚荣了,才大学毕业不到一年,就想走捷径,快点赚大钱。
然而事实证明她希冀的一切都只是空花阳焰。
当初她刚来云城,被陈灼的花言巧语蒙骗,以为跟着陈灼干,会很有前途,彼时她还给阮愫打过好几次电话,让阮愫也过来跟他们一起创业。
阮愫之前在外经贸是个名列前茅的高材生,受学校里各大教授的器重。
可是因为谈一场恋爱,毕业的时候,被人为难,各种脏水朝她身上泼,关于她的黑料闹得沸沸扬扬,最后她无声无息的消失了。
那年的毕业论文在网上答辩,没人见过她,她最后甚至连毕业大合照都没回学校拍。
展婧以为这样的阮愫算是失败了。
后来,不管是古皓白还是苏禹初,她都没能跟他们在一起,曾经的学校里,还有毕业后的微信群里,流传着很多关于阮愫的难听传闻。
毕业后,展婧其实是偶然一次碰见阮愫,二人才恢复了联系。
当时展婧跟着她第一家去上班的公司到沪市去做项目,她们偶然遇见,重新加上了微信。
以前的联系方式阮愫再也没用了。如果不偶遇,展婧也找不到阮愫。
那之后,阮愫跟展婧也没怎么来往,去了云城的展婧有两次跟阮愫炫耀她在做一个很赚钱的私募基金,问阮愫要不要来做。
阮愫毫不迟疑的拒绝了,说自己在桦泰做小职员做得挺好。
尔后,两个女生再也没有联系过只言片语。
直到,这一次,展婧出事,指望阮愫动用北城的关系来救她。其实她也没有把握阮愫会来。可阮愫当天就不顾一切的来了。
“阮愫,对不起,我总让你来搭救我,我太没出息了。”将阮愫是怎么来到云城的经过想了一遍,展婧嗓音难受的跟阮愫道歉。
“我就是心里难受,所以我才瞒着你跑出去喝酒,我也不知道怎么就那么倒霉,会遇上陈灼的债主。”
硬床垫发出嘎吱嘎吱的声音。
“我们还是报警吧。”阮愫翻了个身,平躺在床上,望着石膏涂平的天花板说。
在这个墙纸驳落,天花板的吊扇嘎吱转悠的闷热小房间里,阮愫想了很久,觉得只有这个办法才能帮到展婧。
她知道展婧叫她来,是为了让她去找苏禹初跟古皓白来当救兵。
可是阮愫真的不想再跟这两个男人产生联系。
在京南栖霞山的温泉酒店,古皓白那么温柔,想要跟她好好谈谈,把她找回他身边去。
面对他含情的眸光,阮愫不是不心动。
可是跟他春宵一刻值千金的缠绵结束,她查看自己的手机,发现久未联系的展婧给她发微信了。
是一个小视频,展婧被人穷凶极恶的追债。
对方带着一群手下,骂骂咧咧的,要展婧拿钱,她要命拿不出来,就说要拉她去做三陪。
展婧哭得嗓子沙哑,满脸是泪的对阮愫说:“愫愫,你救救我,我为了还当初在大学里借你的钱,才壮着胆子来的云城,现在他们都不让我走,如果你不来救我,我肯定会死在这里。”
那一瞬,隔著手机屏幕,阮愫想起来,曾经,她用陪古皓白上床的名义找古皓白要了一笔钱,将这笔钱借给了展婧。
对古皓白来说,这个钱可以当成是当时阮愫陪他上床的安抚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