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间格局跟她的差不多,但整齐得变态,好多细软装饰也收了起来,他的所有用品有致排列,就连茶几上的杯子口都朝着一个方向。
套房的管家再细致也没到这步田地,许是陆东深的个人喜好。
只要跟男人生活有关的地方,不论是家还是酒店,都会多少透露一些隐私,有隐私,就会徒添几分暧昧。
他还是回来的那身衬衫,蒋璃坐在对面也能隐隐闻到医院消毒水的气味,混着他本身的木质香,清冷得很。
许是公事太多没来得及换。
红茶泡得刚刚好,早喝一口会烫嘴,晚来一秒会苦涩,陆东深这个人把控时间到位,蒋璃不知道他是算准了她一定会找到原因,还是在房间里坐等她上来求饶。
她把怀疑的原因抛出,剩下的时间就在研究陆东深对她的说辞是否采纳。
他在她对面的沙发而坐,室内光线不亮,恰到好处精修了他的脸部轮廓,愈发棱角外捉,蒋璃不由想到刚才蒋小天拉着她时的一脸担忧,“爷,这么晚了你还真要上楼啊,要不我陪你吧,毕竟不是咱的地盘,你这么漂亮,万一那个姓陆的兽性大发把你奸了怎么办?”
再看对面,他穿着得体优雅沉稳,哪有半点兽性大发的影子?
蒋璃拼命脑补像是这类男人纵情狂野的一面,无济于事,无法想象。
“如果是除虫剂的问题,那就不单单是一个邰国强了。”陆东深抿了口茶,放下茶杯后轻描淡写地说。
蒋璃明白他的意思,她的这个说辞任谁听了都匪夷所思,这相当于她把问题的矛头指向了酒店,陆东深的表现算是挺有涵养的了。
“如果没错的话,天际酒店里使用的除虫剂并不是市面上能买到的,成分上有艾纳香、白千层,还有一种叫藒车的植物,气味清雅跟兰花挺像,少部分人会对这种香气过敏。”
陆东深不动声色地倾听。
蒋璃微微朝前探身,“是听上去挺没道理的,但想证实我说的有错没错,查一下除虫剂就知道了。”
陆东深看着她,眼里有思量。
“你要相信我。”蒋璃有点急。
许是从她眼里看出真切来,陆东深便按下电话,叫来了管家。
24小时静候服务的套房管家总是精神奕奕,听了陆东深的询问后回答道,“是,酒店里所有的除虫剂都不走市面的,都是由总部统一安排,因为酒店内不少奇花异草,市面上的除虫剂成分对花草有损伤,至于除虫剂的成分……陆总,我是外行,关于成分的事只能咨询调香师或调配师了。”
“谁负责调配的?”陆东深问。
管家表示不清楚,他不过就是个服务人员,对于高层的事一无所知。陆东深遣走了管家,又一个电话打到杨远那。
邰国强的消息没外泄,杨远还不知道这边情况的严重性,睡得懒洋洋的,“还能是谁啊,当然是你的情人陈瑜了。现在整个天际旗下酒店的气味空间都是她来负责,所以沧陵天际那些带香味的东西肯定也是经过她手啊。赫赫有名的调香师啊,跟你又是那种关系,我当然要请她把关了。怎么着?你想她了啊还是——”
陆东深二话没说挂了电话,切断了杨远的罗里罗嗦,但因为是用座机,为了方便蒋璃倾听又按了免提键,所以杨远的话一字不差地钻进蒋璃的耳朵里。
他端起茶杯喝了口茶,许久清清嗓子说了句,“是天际集团的副总杨远,正经的时候很正经,不正经的时候的确没个正形。”
第23章 七天的时间意味着什么
所以,他是在跟她解释些什么吗?蒋璃有点懵,一时间没明白他说这话的意思。
接下来,两人有近半分钟的沉默,一时间气氛有点怪。
“那……”蒋璃一心想着正事,看了一眼时间,“陆先生要不要给你的情人打个电话询问一下?既然是她负责的,除虫剂的成分她一定清楚,虽然说现在的确有点晚了。”
心里忍不住嘀咕,先是一个有婚约的邰梓莘,现在又来了个情人陈什么的,眼前这个男人看上去清风徐来,不曾想也是万花丛中过啊。不过想想也是,像他这种男人,身边少不了女人。
陆东深看着她,一直不说话。
看得蒋璃浑身发毛,“事态紧急啊陆先生……你情人少睡一会没关系的。”
陆东深低叹了一口气,却细不可闻,“好。”他开口道,似笑,笑中又似无奈。
他便拨了一个号码,这次是用手机。
那边很快接通,这倒是让蒋璃挺意外的,房间安静,就算是对方使用手机,她还是隐约听见了一声似惊似喜的女人声,“东深?”
声音绵软好听,不用见其人也能想象的到是位温婉女子。
陆东深起了身,踱步到了别处,隐隐地听到他低问,“怎么还没睡?”
蒋璃被这嗓音迷得不行,陆东深声线低沉,平日里她听着就觉得是醇音入耳,不曾想面对情人时的声音更是低柔动听。
她算了一下时间,心中暗忖,这情人间夜话怎么着都得照着半小时打底来吧,岂料慢品了一杯茶下肚,陆东深就回来了。
前后不到五分钟。
“这就聊完了?”她诧异。
“聊?”陆东深似乎不满她的用词,“不过是问了一下成分,需要很长时间吗?是你说的事态紧急。”
“啊?啊……”蒋璃嘟囔了句,“做你的女人估计也没啥意思。”
声音很低,但还是被陆东深先听到了。
他笑,“你又没做过我的女人,怎么知道做我的女人没意思?”
这话说着正常,听着就暧昧了,促使蒋璃的心忽悠一下,像是被人抓起来抛高一样,不知怎的,竟觉得脸颊有点热。
“那个……你情人怎么说?”
陆东深给她倒了茶,“她叫陈瑜。”
“好,陈瑜怎么说?”蒋璃剜了他一眼,叫啥不都是你情人?
不过这个陈瑜挺厉害的,应该不会年龄太大吧,像是陆东深这种成功人士,双眼都是盯着年轻漂亮的姑娘看的。那么她有此成就着实厉害。
处理气味空间也是调香师的工作范畴之一,事实证明,气味会跟一个人的记忆相关。一个空间,或商场或酒店有了自己独特的气味会更让消费者记得住,越是大型商场、店铺和酒店就越是有自己象征性的气味,这气味就跟品牌效应一样至关重要。
有的气味不是很明显,甚至会让消费者闻不到,可置身其中就觉得温暖愉悦,下次还有光临的欲望,这就是调香师调香的最高境界。
“除虫剂里的成分跟你描述的一样,里面含有藒车香、艾纳香和白千层。”陆东深说回正事,“只是,你怎么确定这里有对邰国强过敏的成分?”
“艾纳香的全草主要成分含有5个,白千层的全草成分含有39个,这两种植物的叶、茎都可提取香氛,或经过提炼后都有驱虫和防腐的效果。艾纳香和白千层因为还具有镇痛等药用价值被很多调香师、芳疗师甚至是中医青睐,使用广泛、栽培也普遍,性温,所以几乎不会有人对这两种植物有反应,唯独藒车香。”蒋璃顿了一下。
陆东深抬眼看她,“藒车香很特殊?”
“是。”蒋璃如实相告,“事实上,藒车香是一种极为罕见的植物,大多出现在古籍中,别说大众,就连很多专业研究植物学的人都未必有幸见过,或者就算见过也不认识。这种植物气味很淡,黄色叶子开着白花,主要芳香就来自白花。花跟叶脉经过晒晾再蒸馏提香,如果封存泥坛数月再拿来制成香丸,清淡的香气能维持一周多,蒸馏出的水能起到最好的除虫效果。”
“所以,就是因为它不常见,你才怀疑它会导致过敏?”
“我只能用排除法。”蒋璃道,“艾纳香和白千层的成分都在大众能接受的范围内,引起过敏的话也不该是邰国强的那种状况。”
陆东深高大的身子朝沙发上一靠,看着她,“我需要切实的证据。”
“我知道我这么说空口无凭。”蒋璃深吸一口气,“其实想查清楚这件事并不难,一是要排查一下邰国强的过敏史,二是我知道克制藒车香毒性的东西,如果邰国强用了之后能醒,那就可以证明他是因为除虫剂过敏而导致的昏迷。”
“换句话说,邰国强还是要做试验对象。”陆东深一语中的。
蒋璃态度明确,“这是目前唯一的办法,我知道你们有能力去请些专家来会诊,但是,他们叫不醒邰国强。”
陆东深的手搭在沙发扶手上,手指敲了两下,问,“你想让我做什么?”
“给我时间。”
“多久?”
“七天。”
陆东深闻言,眉间染了少许严苛,看着她,许久后探过身,手臂搭着腿,两手十指交叉,“蒋璃。”
蒋璃心中一凛。
从认识到现在,他都是礼节性地唤她蒋小姐,从未像现在似的连名带姓地叫她,而在整个沧陵,敢连名带姓叫她的就只有谭耀明。
“你要我给你七天时间,你知道,七天的时间意味着什么?”陆东深的目光深沉有力。
蒋璃从容淡定,“意味着酒店的声誉随时毁于一旦。邰家兄妹来势汹汹,邰国强一天不醒,天际就多一天的信任危机,而陆先生你,会在这场信任危机中彻底丧失主动权。”
陆东深顺势从烟盒里摸了支烟来,起身踱步到窗前,点了烟,吸了一口,窗子上就盛开了朵橙亮的花。
他注视着窗外的夜色,而蒋璃注视着他的背影,夜色下,他的背影异常挺拔伟岸。只是,他的沉默让她的心里七上八下。
第24章 心狠手辣的女骗子
许久后,陆东深才开口,“26岁那年,我筹备了几个月,打算对一家娱乐文化公司进行强制性收购,收购的前一晚,那家老总沉溺温柔乡乐不思蜀,等他第二天再飞回公司后才发现董事会已易主。”
陆东深转过身,朝着她这边过来,绕到她的身后,双手撑在她两旁的沙发靠背上,探身下来,微微侧脸,薄唇近到她的耳,“不过才一晚,他辛辛苦苦打拼的江山就被我给吞了。七天,蒋璃,你来告诉我,我应不应该信任你。”
他的气息太近,似凉又似暖,还夹杂着淡淡的烟草味,落在她的耳畔纠缠着她的呼吸。她脊梁挺直,眼角的余光还能瞥见他夹烟的大手,就那么搭在一旁,这姿势让人遐想。
“七天是我找原料的时间。”她明白他话中意思,商场如战场,多一分多一秒都会瞬息万变,他给了她时间,就意味着扛起了所有风险。“现在你只能信任我,别无选择。”
陆东深手一伸,扳过她的脸,捏起她的下巴,“你是怕我找谭耀明的麻烦。”
语气十分肯定,一语中的。
是夹烟的手,那烟头离得她脸极近,近到她的脸只需要偏移一点点就能被烧个血窟窿,这般动作,既危险又诱惑。
“是。”蒋璃不想跟他兜圈子,他耳聪目明,想瞒也瞒不住,“如果我不去证明我是无辜的话,邰国强的事就会落我头上,到时候就算你大人有大量不去追究,邰家兄妹也不会善罢甘休,谭耀明是不会看着我落难的,所以他会遭殃。”
她感觉他手指的力气加重了些,捏得她的下巴有点疼。
稍许,陆东深松了手,挺直脊梁,大手在她肩膀上压了一压,示有警告之意,“所以,你要我信任你可以,先交了你们的实底。”
他回到沙发旁坐下,看着她好整以暇。
蒋璃心中没由来地警觉了一下,不好的预感跟着陆东深下一句话的落下油然而生。
他说,“从来就没有什么和尚预言,一切都是你们搞的鬼吧。”
沧陵是谭耀明的地盘,这些年他披荆斩棘一路拼杀才有了现在的地位。天际集团的强势入驻,给谭耀明的利益拉了红灯,于是,各种阴招阳招都层出不穷,甚至在谭耀明的影响下,沧陵天际这边一度跟政府关系弄得紧张,可见谭耀明在本市的势力不小。
当地政府有心要做政绩,能吸纳外资入注当然是极好的事,可如果民众都反对的话,那这必然会是烂尾项目。所以,在天际侥幸继续推进项目时,谭耀明就打起了民众的主意。
关于沧陵九子桥的传说是真的,这是整个沧陵人都知道并且却默守的规矩;陀竹寺也真实存在,听说寺中的确有位高僧叫释真,可经过陆东深后来调查,那位叫释真的高僧从未下山过,更没有在酒店选址时说出挡了鬼门关的话,所以,压根就没有所谓预言一说。
传出沧陵天际酒店江山图藏了煞气导致住客中邪一说时,正是陆东深刚接手天际集团大中华区业务没多久,有关沧陵的情况,这边的负责人之前就上报过天际集团总部,主要圈出谭耀明这块骨头有多难啃、阻碍有多大。现在,邰国强一出事就被渲染得如火如荼,又能在监控中轻易查到是蒋璃,很显然是谭耀明有备而来。
“利用民众的信仰,倒打酒店一耙,然后再以巫医的身份来酒店治病,无非就是想要坐实了邰国强中邪一说。”陆东深探了身弹了下烟灰,似笑非笑地看着她,“如果估算没错的话,明天的新闻通稿应该是被你们买通了吧,新闻标题怎么起的?说来听听,我给你们参谋一下。”
他的语气风轻云淡,却字字似刀子划开了当初她和谭耀明的打算,刀刃过而不留痕,也能让人汩汩地冒着鲜血。
这种感觉是从未有过的糟糕,像是被人当众剥光了衣服,所有的隐私全都暴露人前。虽说蒋璃早就清楚陆东深不是一头温顺的羊,在这场较量中势必要扳回一局,可这般被人劈头盖脸地揭穿,还是打得她全身虚脱无力。
“怕是天际公关部也早就备好了新闻通稿吧。”话已至此,再掖着藏着也没什么意思,蒋璃干脆开诚布公,“其实你我都知道彼此的目的,我想利用你来证实酒店有煞气不能留,而你想利用我来宣布巫医已除邪祟酒店前景一片大好,你我拼的只不过是谁比谁更快一步。”
这是一场不公开但透明的竞争,所以彼此的心思势必都心知肚明。
“但是,邰国强昏迷一事的确超出我的意料。”蒋璃又补上了句。
烟丝游移在陆东深的手指间,若有若无,就像他眼角眉梢的笑,“我怎么知道不是你故意为之?”
“你怎么能不知道?就像是你能猜出我必须要治好邰国强才能给你们酒店定罪一样。”蒋璃闻言不满,语气也稍稍冲动了。
陆东深隔着青白色的烟雾看她,她的眉生得漂亮精致,眉色浓淡相宜,恰到好处地衬得她那张巴掌大的脸皙白,眉间微微一蹙时更是别有风情。
有些女人徒有张漂亮的脸,有些女人不但有张漂亮的脸还会有颗七窍玲珑的心,蒋璃是后者,所以不简单,也不容小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