能面见邰国强也是经过蒋璃同意的,前提是在她不在房间的时候蒋小天必须在场,邰家儿女不能以任何理由将蒋小天打发走。
邰梓莘也先是见了邰国强一面,然后在酒店的行政酒廊与陆东深见了面。
今晚酒廊里没人,陆东深包了场,用景泞告知邰梓莘的话就是:陆总为您接风洗尘。可邰梓莘一等还是等了数把小时,一直等到陆东深开完会,天已擦黑。
“好久不见了。”邰梓莘举起酒杯冲着陆东深,“想想看,有三年零三个月又十天。”
陆东深与她轻碰了一下杯子,“有这么久吗?”
邰梓莘看了他一眼,眉梢多少落寞,她是了解他的,生活里的重心全在工作上,似乎除了事业,没什么事能入得了他的眼进得了他的心。可明明知道是这样,听他这么回答也是酸楚,她度日如年,他风轻云淡。
抿下一口酒,酒中的单宁就涩了口,也褶了心。
“或许也是我自己记错了。”邰梓莘不想让自尊在他面前溃不成军,又扬了笑,“恭喜你,如愿以偿接手天际。”
陆东深眼里的笑清浅疏离,“也恭喜你,这两年你在长盛的成绩不错,有几次会打得陆门猝不及防。”
邰梓莘从不是个柔弱女子,这是从他认识她那天起就知道的事实。她骨子里藏了一股子倔强,也有不输给男儿的气魄,进入长盛后,几次收拾了两位兄长的烂摊子,在股市上一路死咬着陆门不放,她是典型的女强人,又像是一朵带刺的红玫瑰,美丽却又危险。
邰梓莘笑了笑没接话。
楼上法餐的厨师长被重金临时聘了过来,前餐过后,布列塔尼蓝龙虾登场。
“你在法国待了那么久,尝尝看,是不是你喜欢的味道。”陆东深说。
邰梓莘执餐刀轻轻分开虾身,餐叉入虾肉,衔进口,肉质弹脆香料得当,喉咙堵了一下,再抬眼,笑,“是,但实际上你应该带我去吃正宗的中国菜。”
自从分别,她就去了法国,一待就是三年,她见不着他,哪怕知道他出差会经过巴黎也不曾见过,所以,唯一的途径就只有商场上的厮杀。
陆东深闻言道,“是我的失误,很抱歉。”
邰梓莘一听这话多少有些失望。
其实她说那话是有试探的意思,如果他说,下次带你去吃中国菜,那说明他有想再见到她的意愿,可他一句抱歉就断了她所有的念想。陆东深是个极其聪明的男人,尤其是在男女关系上,如果他不想,他绝不会给对方留有回味的余地,这一点,她在三年前就知道。
所以,哪是他想不到?只是她不是他思虑的那一个,就像是,他哪会不主动,只是因为他不够喜欢你。
“对于令尊的事我也很抱歉,但好在这次有惊无险,回头我会亲自登门跟令尊致歉。”陆东深说回了正题。
他没有叙旧之意,邰梓莘固有的骄傲也不会纵着自己无限缅怀,于是道,“只不过是始料未及,但说实话,我并不相信我父亲中邪,这听起来太匪夷所思。”
陆东深刚要开口,就见有两名工作人员扛着梯子走了进来,蒋璃懒洋洋的声音跟在他们后头,“放好摆正啊,千万别刮坏了画,这间酒店的老板是个奸商,你们弄坏了画,他会把屎盆子扣我头上。”
弄坏了行政酒廊里安静的气氛。
第19章 你不能这么偏心
邰梓莘虽说斜背对着酒廊的入口方向,但因为行政酒廊一面墙有镜像效果,所以她也看见了吵吵嚷嚷的一幕,不过还是回头真亮地瞅了一眼,然后略有诧异地问陆东深,“是在说你吗?”
那边的梯子已经搭好了,蒋璃十分利落地爬了上去,面朝高悬着的江山图骑坐好。可能是为了方便上上下下,她穿得休闲,牛仔裤外加宽松的T恤衫,最酷的还是那双机车靴。
陆东深将视线不着痕迹地拉回来,笑了笑,没说话。
邰梓莘端着酒杯,表面风平浪静,可内心掀了波澜,虽说不至于因为一句话而动怒,但陆东深的态度也未免太过纵容。
她抬眼看向对面墙,那里面的女人穿得利落,长发慵懒地编在一侧。虽背对着这边坐在梯子上,但也足以瞧见身影玲珑有致。
“是那个巫师吧?”她含笑看着陆东深,晃了晃手里的酒杯。
“巫师谈不上。”陆东深轻描淡写,“只不过治病救人的手法奇特了些。”
“她在做什么?”
“也许,江山图里真有鬼吧,谁知道。”陆东深笑了笑,趁着抿酒的空隙又扫了对面一眼。
他的眼神控制得很好,像是看了,又像是随意,可邰梓莘的第六感告诉她,他在关注那个女人。
“有没有邪灵这种事其实你我都心知肚明,虽然我没办法找出我爸现在状况的原因,但我也不认为她有什么高明的手段。”邰梓莘微微蹙眉,“据听说,我爸已经好几天没正经吃饭了,她只让他喝蜂蜜水和乱七八糟的一些什么东西,这是治病吗?”
陆东深看出她的不悦,说,“既然她信誓旦旦,就不妨让她试试。”
“这件事太荒唐了。”邰梓莘见他这般袒护,心里更不是滋味,“我刚才去看了我爸,都瘦了一圈,她在装神弄鬼。”
“那你还有其他办法吗?”陆东深反问。
邰梓莘语塞。
是没其他办法,因为之前她也听说了,天际酒店也请了不少医生过来,甚至邰家的私人医生都出动了,但都不见效果。
“不过就是最后一个晚上,再等等看吧。”陆东深说了句。
邰梓莘攥了攥酒杯,刚要开口就听陆东深淡淡说了句,“稍等。”他起了身。
这边,蒋璃正在努力地挪位置。
工作人员将梯子放在江山图正中间就都走了,蒋璃坐上去之后觉得视线局限,又懒得下梯子去调整,所以干脆就两手撑着江山图来回蹭。
梯子下面是带滑轮的,蒋璃这一下力气用的有点大,梯子滑出老远,身子一晃,刚要哀嚎,一只大手稳稳地控住了梯子。
蒋璃低头这么一瞧,乐了,“嗨,奸商!”
陆东深无奈低笑,连着她带梯子徐徐推近了江山图,说,“你注意安全。”
“你怎么在这?怕我毁了你的江山图?”蒋璃语速很快,又回头瞅了一眼,只觉得远远的有个美女正朝这边瞧,眼神有点不友善,马上明白了,“哦哦哦。”
“哦什么哦。”陆东深还在扶着梯子,抬头看着她,“下来吧,太危险了。”
“调整好位置就行了,哎你别管了,不正在约会吗,不怕被姑娘误会啊。”蒋璃边说边朝着他挥手。
陆东深瞧见她背着个挎包,不定里面又带着什么工具来研究江山图,也知道她是不达目的不罢休,便作罢。
可刚走了一半,就听她“哎”了一声,回头看她,她正朝他招手,他又折了回来。
“陆先生,受累帮我再推一下呗。”蒋璃笑得跟朵花似的,指了指江山图左侧的位置,“推到那。”
陆东深倒也平易近人,没怒没恼,推她到了指定位置。
邰梓莘一直在座位上等着,见他回来了,为他递上一块湿手巾,“平时都是你指使别人,哪轮到别人来指使你啊,随便叫个工作人员做不就行了。”
陆东深接过手巾,擦了擦手,“顺手的事。”
“不知道的还以为你俩有什么关系。”邰梓莘随口来了句,语气有点酸。
陆东深放下手巾,说,“她毕竟是个姑娘家,这话传出去不好。”
邰梓莘瞧见他眉间的峻漠,便不再继续这个话题,虽然说她现如今在商场上的地位足可以跟他平起平坐,可就是他身上那股子不怒自威的权威劲旁人学不来的,也是会让她又爱又恨的。
“听说,你把陈瑜留在身边了。”这才是她最关心的话题。
陆东深没遮掩,“是,她现在是天际集团的首席调香师。”
邰梓莘微愕,看着他,“下一步,你是不是要让她取代季菲?”
“季菲是陆门高薪聘请的气味构架师,陈瑜只是调香师,资历不够,还进不到总部任职,当然,不排除会安排她跟季菲学习的可能。”陆东深说。
邰梓莘看了他半天,最后摇头苦笑,“三年前她什么都不是。”
“三年能坐到天际首席调香师,证明她有能力。”陆东深语气很淡。
邰梓莘盯着他,“是她有能力还是你给了她机会?你在她身上花了三年心血,如果没有你,她连进天际的资格都不够,更别提摇身一变成了调香师。”话毕,她将杯中酒一饮而尽,语气低了下来,“陆东深,你不能这么偏心,你不能让这么一个普通的女人来让我……”
她努力在找一个合适的词语来形容,其实她的中文表达已经很不错了,邰家虽说主攻中国市场,但她长期是在国外长大,说中文多少还带一点腔调和偶尔字眼的咬不清,除此之外没什么问题。
末了她终于找到了那个最恰当的词,补上,“颜面尽失。”
陆家和邰家的关系微妙,因为产业链有重叠,所以会有竞争也实属正常,但真正交恶是在三年前,那一年,陆东深当众拒绝陆邰两家联姻,公然对抗陆门长辈,生生断了邰陆两家想要强强联合资源整合的念想。
只因为,陆门做了一件彻底惹怒陆东深的事。
第20章 快乐是什么?
一直以来,邰陆两家都有心结成亲家,而且她是陆东深的学妹,很早就认识,更是倾慕于陆东深。可直到有一天她撞见陆东深跟个女孩子走得很近,那女孩子挽着他的胳膊巧笑盼兮,温柔乖巧,她就有种不好的预感。
她的父亲重男轻女,自然想要得到陆东深这样的良婿,而当时陆东深对两家联姻似乎没什么意见,只是每次见到他的时候,总觉得他在强颜欢笑。直到,订婚礼上,宾客如云,所有人都来见证她即将成为他未婚妻的事实,可也就在那一天,他得知陆门绑架了那个女孩,为此冲冠一怒为红颜。
他撕毁了他对陆门的退让和隐忍,前所未有的强势。她惶惶不安,跟他说,那是个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女孩,她配不上你,配不上陆门。
他一字一句告诉她,他会让她配得上他,又盯着陆振扬告知,从此以后,我的事任何人都没资格插手。
万幸的是,她没成为大众笑柄,不管是陆门还是邰家都有封锁消息的本事,只是她心高气傲,一怒之下去了法国。
三年里,她听过关于陆东深很多的消息,例如他在陆门怎么步步为营,再例如他是怎么一点点并吞其他产业,更例如那个叫陈瑜的女孩,听说他始终有她陪伴。
邰梓莘说这话的时候有些激动,但陆东深始终平静如初,等她说完,他说了句,“对不起。”
“你爱她吗?”邰梓莘冷不丁问。
陆东深看着她,没说话。
“我不喜欢陈瑜,不是因为她家境普通,是觉得她那个人没表面看着那么简单。”邰梓莘盯着他,“而你喜欢她什么呢?或者,她只是你用来抗争陆门的借口?知道当年我为什么没对你死缠烂打?我不想逼你是因为我想看你每天过得开心快乐。”
陆东深不疾不徐地将她的酒杯拿到了一边,低沉地说,“梓莘,你醉了。”
邰梓莘压住了酒杯,似有跟他抗衡的架势。陆东深见状,低叹了一口气,便松了手,任由她了。
半晌后,他才说了句,“你是女儿身,生在邰家尚且都不能如愿,而我生在陆门,能狠、能斗,就是不能快乐,像我这样的一个男人,早就不知道快乐是什么了。”
邰梓莘笑了,笑得苦涩,陆东深的这番话算是说到她的心坎里了,人人都道生在富家有多光鲜,可光鲜背后的孤寂呢?
又倒了杯酒,一饮而尽。
再看他时,她已然不再小女儿心态,“沧陵的这份蛋糕我们邰家有心要吃,陆东深,你会因为我是女人让我一棋吗?”
陆东深轻笑,“战场无父子,商场无男女。”
“好,我懂了。”邰梓莘最喜欢的也就是他这份不近人情,“那就各凭本事了。”
“好。”
手机响了,是邰梓莘的,与此同时,陆东深的手机也响了,是景泞,嗓音低而促,他闻言后眉间一厉。
结束通话后,邰梓莘那边也挂了电话,脸色很是冰冷,看着陆东深说,“陆总,如果我父亲有什么三长两短,我一定不会放过她。”
邰梓莘口中的“她”指的是蒋璃。
因为,邰国强不明原因地昏倒了。
事发突然。
据蒋小天说,邰国强是跟邰业扬、邰业帆两兄弟聊天的时候晕倒的。因为蒋璃的吩咐,所以他半步不离邰国强,为此邰业帆对他还发了脾气,指责他一个外人偷听他们父子间对话不妥。
蒋小天当时还硬气得很,跟邰业帆顶了嘴说,我是光明正大听你们说话,所以算不上你口中的偷听。
就这样,许是因为有他在场,父子三人倒也没说什么机要大事,就是平日的嘘寒问暖,所以不存在邰国强受到心理刺激的可能。
这期间邰国强吃了只苹果,是邰梓莘亲手削给他的,但这苹果也是经蒋璃同意才食用,所以也不可能是苹果导致昏迷。
邰国强被送往医院,但经医生们会诊也没得出什么结果,身体指标都挺正常,可就像个植物人似的躺在那没反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