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季东仰靠在沙发上,两手环抱着她跟抱小孩似的,让她窝在他怀里睡。
程笙一动他也跟着醒了,映幕上电影还在放着,四周呼噜声此起彼伏,全都在睡觉。
程笙慌忙从贺季东身上起来,挪到沙发边上去,掖了掖耳边的头发,低问:“你干吗抱着我睡呢,你不难受呀。”
贺季东双腿都被她坐麻了,嘴角却噙着笑,“抱着美人睡,再难受也是福份。”
程笙抬手拍了他一下,“占我便宜。”
贺季东咧了一下嘴,腿麻劲上来有点疼。
程笙见他拧着眉头,嗔道:“腿麻了吧,活该。”
贺季东缓缓起身,抖了抖腿,感觉好了点,他从兜里掏出手机看了一眼,还不到六点。
程笙也从包里掏出手机,一看都快六点了,忙也站了起来,“我们回去吧。”
贺季东拿起沙发上的外套穿上,“我们先去吃早餐。”
“那你带我去吃面线糊。”
“好呀。”
从电影出来,两人手拉着手,已是十足的小情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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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晚之后,两人感情增进了一大步,虽然那晚两人没有打啵,但程笙觉得贺季东这人还是满老实的,没有在那样的气氛下趁机吻她。要是在那种情况下他吻了她,事后她心里肯定会别扭的。
程笙想,这个初吻应该也会很快送出去的,但是没想到,一直到放假都没能送出去。
元旦过后,大家要应对期末考都很忙,程笙向来比较注重成绩,因此也就没怎么跟贺季东见面,虽然都在同一所学校,但两学院隔的有点远,宿舍也不近,所以两人又恢复了以前的模试,手机+QQ。
爱恋中的人,一周不见不知道隔了多少个春秋,好在两人都是爱学习的人,不像有些情侣那么黏糊,感觉一周过的也很快。
期末一考完,学校就放假了。
贺季东那头比程笙早两天考完,但他为了等程笙一块回鲤城,跟家里晚报了两天时间。
程笙考完试的那天晚上,贺季东请她们宿舍一块出去搓了一顿,于是那天晚上他们也没有独处的机会。
两人一起坐动车回家那天,贺季东问程笙,“你家住那个区,现在总可以告诉我了吧?”
程笙娇笑:“我干吗要告诉你。”
贺季东看她嘟了嘟小嘴,喉节不由上下滚动了一下,目光也变的炽热,他猛地一手按在玻璃窗上,像壁咚一样,压低身体,哑着声威胁:“信不信我现在亲你。”
程笙缩在座位与窗台间,脸红红的双手缩在胸前,斜睨着他,“你…你快放手,对面小孩看着呢。”话落,她手指捅了捅他的胳膊,“这画面少儿不宜。”
贺季东被最后那句逗乐了,放开手,他转头往过道那边看了一眼,见一个三四岁大的小男孩,瞪着大眼睛直愣愣的看着他们,他故做凶狠的样子回瞪了他一眼,那小男孩吓的立马转过头去。
“你干吗吓虎小孩。”程笙横了他一眼,又见对面的小孩望过来,她朝他笑了一下,那小孩又不好意思的转过头去。
贺季东调了调座椅,侧头认真的问道:“寒假这一个多月,你打算干吗?”
程笙望向窗外,笑道:“吃吃喝喝,睡懒觉呗。”
“你说的好像是猪的生活。”
程笙转过身来,便捶了他一下,“你才是猪。”
贺季东趁机抓住她的手,眼角眉梢噙着笑,“那我们俩就都是猪。”
程笙抽回手,“你愿意当你自己当去,可别稍带上我。”
贺季东笑出声,头一歪,靠到她肩上,有撒娇的意味:“你家住哪儿,真不打算告诉我吗?”
“丰泽区。”程笙回道。
贺季东立马坐正起来,“详细地址呢?”
“你查户口呢。”
“你不说清,我到时怎么去找你。”
“你找我干吗?”程笙故意吊他。
”贺季东佯装不悦,绷起脸,“你说我找你干吗?
程笙轻笑,“好拉,回头我编个信息发给你,这样总可以了吧。”
“现在就发,”贺季东拿起她的手机塞到她手里。
程笙无奈的斜了他一眼,乖乖的把地址发给他。
贺季东这才满意。
第十一章
两人的初吻,发生在大年三十那个晚上
那天晚上贺季东陪家人吃完团圆饭,便蠢蠢欲动想着去找程笙。
放寒假时贺季东原本打算带程笙去临市玩玩,可没想到回家第二天就被他爸叫去公司实习,中间还跟着去外省出趟差,所以他跟程笙这小半个月来都没能见上面,电话QQ已然是解不了他的相思之情。
贺季东给程笙发信息的时候,程家的年夜饭才刚开席。
程笙自从她妈妈去逝后,就很不喜欢过年,特别是这顿年夜饭,每年吃的她很是隔应。
程家以前是书香门弟,程笙的父亲程刚却弃文从商,他那个年代到处都是商机、机遇,他靠着他过人的胆识与经商头脑,短短几年便成了富商。
程刚一共有两任妻子,程笙的妈妈是程刚的第二任妻子。
程刚的第一任妻子是他父亲给他订的亲,娶的是副市长之女,当年这门亲事对他来说如虎添翼,所以他欣然接受没有反对,结婚后两人虽然没有什么共同语言,倒是也相敬如宾。
婚后两年,第一任妻子先后为他生了两个男孩,而他的生意也越做越大,厂子遍地开花,人生道路上节节高升。可就在他事业最巅峰的时候,他第一任妻子突然在家自杀,这事当年可以说是爆炸性的新闻。
程刚怎么也想不通,后来才知道他妻子有很严重的郁抑症,原来在她嫁给他之前心里就有人了,但因为家里反对她没跟那个人在一起,后来才嫁给了他,而她这个病在嫁给他之前其实就有,只是她隐瞒着没说。可程刚还是有点想不明白,他对她一直不错呀,夫妻虽谈不上恩恩爱爱但感情还是可以的,怎就让她抑郁至死呢?
这事让两个孩子跟程刚产生很大的隔阂,当时大儿子都上初三了小的也上初二,正是青春期,两孩子觉得他就是凶手,说是他简接害死了他们母亲,说他只顾着生意上的事一点也不关心妈妈,才会让妈妈抑郁至死。
两孩子对怨恨很深。
对此,程刚心里是有愧的,后来对这两孩子就变的比较纵容,他自己也一直没再娶,直到他四十五岁那年遇到了程笙的妈妈。
程笙妈妈叫沈筱,当时在一家酒店当钢琴师,他们是在一次展会上认识的,那时程笙妈妈接了个私活,在那个展会上表演,程刚对她可以说是一见倾心,花费了很多心思才追到手,就在他准备娶程笙妈妈时,家里闹翻了天,两儿子死活不同意他娶一个大不了他们几岁的女人,这事又捅到程老爷子那去,程老爷子一听说这女的还是个外地人,还是个卖艺的,就更加不同意了。
程刚无奈之下跟沈筱偷偷领了结婚证,没有办酒席,又在桐城给她置办了一处别院单过。
婚后不久,他们便有了程笙。
但程笙从小都不知道自己还有两个同父异母的哥哥,直到程老爷子去逝后,程刚把她们从别院接回程家大宅,她才知道。
那时,程笙才六岁多点,程刚那两个儿子年纪都可以成家了。
程笙跟妈妈被接回大宅没多久,程刚那两儿子就闹着要分家,因为之前程刚要娶沈筱的时候他们俩就极力反对,在得知程刚背着他们俩把沈筱给娶了,而且还生了个女儿,这两兄弟觉得他们的财产要被外人割分了,整天跟程刚闹着要分家。
程刚被闹的没办法,而且他已经很对不起程笙妈妈了,他不能再让她失望,便把集团下面几个分公司分给兄弟两,可他这两个儿子太不成气,不到两年把原本好好的公司都给经营倒闭,又跑回来跟他要钱。
程刚不给,这两儿子便带着老婆又搬回大宅,又开始闹。
程刚自然不会再纵容他们,说他们要是敢在再闹就跟他们断绝父子关系,以后一分钱也不会再给他们,那两儿子当时是被他虎住了,可只要程刚一不在家,两兄弟就把气撒在沈筱母女俩身上,什么难听的话都骂。
沈筱身子骨特别弱,天天被那两兄弟闹的气短胸闷,可这些事她又没法跟程刚说,本身父子关系就很僵,她不想给程刚再添烦恼。
那时程笙十岁,两个大哥哥对她妈妈的漫骂,她全听在耳里记在心里,她想保护妈妈,可她还是太小了,所以她只能隐忍。
有一次,程刚也是没在家,大儿子跟小儿子喝了点酒就借着酒装疯,跟泼皮一样什么话难听捡什么的骂。
程笙放学回家,听着他们不堪入耳的辱骂她妈妈,再看妈妈躲在房间里无助的抹泪,那一瞬她小宇宙就爆发了,她跑下楼拿上扫把,便朝他们冲了个去。
一个十岁的小女孩哪是大人的对手,扫把还没打到人就被抢了去,紧跟着她就挨了两个大嘴巴,还被揪着头发甩到地上。
沈筱在楼上听到孩子的哭,差点没从楼上滚下来。
而那两个可笑的哥哥,见沈筱着急的样子,像是找到了折磨她的乐趣,又往摔在地上的小程笙踢了一脚。
沈筱可以容忍他们辱骂她,可他们打孩子她无法再忍下去,她冲过去想推开程志聪,反被他一把推倒在地。
沈筱当时被气的一口气没上,直接就晕了过去。
小程笙吓死了,抱着妈妈的头哭的跟泪人一样,在那一刻她在心里暗暗发誓,等她长大了她一定要替妈妈收拾他们。
说来也是巧了,那天程刚提前回来,一进门便见自己的老婆晕倒在地上,小女儿小脸红肿,抱着妈妈哭的嘴发紫,而他那两个不成气的儿子坐在一旁笑闹,那一刹,他气的差点心脏病发作。
程刚那时才意识到自己的妻女在他不在家的时候,都过着什么样的日子。
好在沈筱只是昏过去,没有受伤。
程刚决心彻底分家,跟两儿子断绝经济上的关系。
他留了两家规模较大的鞋厂,还有相应几个品牌的专卖店,便把其余的全分给他们,并让他们立下字据从此以后不能再找他要一个子,以后也绝对不可以再过来骚扰沈筱母女,如果违背了协议,那他有权收回他们所有的财产。
兄弟两虽然心有不甘,但在程刚的强硬下,还是签了那份协议。
那之后这两儿子算是消停了一段时间,可沈筱身体变的越来越不好,经常会觉得头晕耳鸣,夜里总是整宿的做噩梦,总梦到程笙被那两个哥哥欺负。去医院,医生说她除了身体弱以外,有可能心理上也有问题,因为她经常失眠,肯定是有什么事长久压抑在心里造成的,建议她去看一下心理医生。
沈筱倒是听医生的话,去看了心理医生,怎么也没想到她竟然也得了郁抑症,而且还到了重度的程度。
这事沈筱没敢跟程刚说,因为他前妻是郁抑自杀的,她怕他会受不了,便偷偷吃药治疗,好在那几年两个儿子没有再回来闹,她郁抑症的病情也得到很好的控制,从重度变到中度向轻度转好。
可是好景不久,08年金融危机爆发,外贸销量一落千丈,程刚虽然提前规避了风险又把市场转向国内,无奈经济太萧条,扛不住利润一直下滑。而他那两个儿子就更加不用说了,厂子没撑住还欠了一股屁债,被人追的四处躲债,最后没地方躲没脸没皮又跑回来求程刚。
程刚一开始没理他们,兄弟两又搬出他们死去的妈妈来,又是忏悔又是下跪又是痛哭流涕,连自己的孩子也没放过都抱过来卖惨,说他们之前错了,说他们以后一定好好跟他学做生意,规规矩矩做人,甚至愿意跟沈筱磕头认错,只要程刚能原谅他们之前的无知。
鲤城人,家族观念很重,男人个个都好面子,程刚也是个传统的人,加上年纪大了心也软,虽然对这两儿子失望至极,可毕竟还是他的亲生骨肉,何况他要是连自己儿子的死活都不管,传出去确实也不好听,以后沈筱母女出去也会被人唾骂。
无奈之下,他又让两兄弟搬回老宅来,因为他们的房子都抵压给了银行,连个住的地方都没有。
从这两兄弟带着老婆孩子搬回来的那一天,沈筱又失眠了,每天只要一看到他们她心口就像被什么堵住了一样,喘气都不顺。两兄弟表面对她不敢像从前那样轻视辱骂,可看她的她眼神比毒蛇还让她害怕,许久不做的噩梦又缠上她,她有苦难言,郁抑症渐渐又加重,可她在孩生跟丈夫面前,总是强装的跟个没事的人一样。
程笙不是没有发现妈妈的变化,从那两哥哥带着老婆孩子搬回来的那一天,她就不想在那个家住了,她劝妈妈跟她一起搬回桐城别院去住,因为她知道妈妈很不开心,可妈妈说,他们走了她爸爸怎么办,那时程刚已是六十多的人,天天还要操持公司的事,还要为那两没出息的儿子还债,沈筱是真的心疼他,她想不管怎么样也得等他挺过这段艰难的时期再说。
程笙当时心想那就再等等吧,可她没想到悲剧会来的那么快。
程刚的二儿子程志杰有个三岁的孩子,小男孩有个不好的习惯,尿一急就憋不住,还喜欢随地小便。
那天,也不知道这孩子什么时候在楼梯上尿了一把,阿姨也没看见,所以也就没有及时去擦。沈筱午休起来头还有点晕,因为那段时间她晚上总是睡不好,只能靠白天补觉,下楼的时候她没怎么看脚下,就被那把尿给滑倒,从二楼直接滚到楼下。
程家老宅的楼层很高,大理石的台面,从二楼到一楼有二十几个台阶,她滚下来时又是后脑勺着地,一下磕到命门,瞬间失去知觉。
程笙是放学后才知道的,跑到医院的时候,她妈妈已经被送进手术室。
沈筱颅内大出血,做完手术人一直昏迷不醒,医生说她能不能醒来,只能看她求生意识了。
那天,程笙第一次对程刚大吼,她觉得这一切都是因为那两哥哥搬回来所造成的,她说要是妈妈醒不过来,她这辈子都会恨他。
程刚后悔不已,可悲剧最终还是没有挽回,沈筱在昏迷后的第十二天,彻底没了生命迹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