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来，很久很久之后，流行一个词，叫做套路。
比如对付一个涉世未深的小姑娘，这个小姑娘还有点儿守规矩胆子小，除了循序渐进，最快的办法就是一棒子打晕，让她晕得找不到方向，然后再牵着她的手，告诉她，“来，跟我走就对了。”
大尾巴狼哄骗小白兔的标准教程。
陆季行可以负责任地说一句：亲测有效！
尤嘉：“……”
她是很多年后才回味过来，自己被他套路了。
那天站在路灯下一脸蒙圈地看着他，真情实意地“啊？”了声。
他一句“追了你这么久，你考虑得怎么样了？”真真吓到她了，一来觉得太不可思议，二来觉得过于玄幻。他喜欢她？妈耶，不是她谦虚，是她真的看不出来自己身上有哪些特质是能吸引他这种人的。而且他的表现，真的没有一点是喜欢她的表现……吧？
尤嘉从小到大都是循规蹈矩安分守己的小姑娘，听到早恋两个字都会心跳加速，追她的人，一巴掌都可以数得过来，每次都是她被吓够呛，压根儿不敢回应。
但至少她还是分辨的出来别人是不是在追她的。喜欢不喜欢，这种靠着直觉还是能判断得八九不离十的。
陆季行理直气壮地质问她，“你考虑得怎么样了？”的时候，尤嘉对整个人生都充满了怀疑，真的心虚地觉得自己好像做了什么对不起他的事一样。
她开始反复思考这两年的每个细节。
真的，一个巴掌都可以数得过来。
通了不到十次的电话，每次都是短短的几分钟而已，聊的话题无非是今天天气怎么样，吃饭了吗？这种毫无营养的口水话。视频过三四次，每次都是他和尤靖远聊天，她不小心出镜的，然后尤靖远会扯着她，“给你小季哥哥打个招呼。”
尤嘉乖巧地叫人，他每次还很拽的样子，只“嗯”一声，特别高贵冷艳，倒真的跟个不苟言笑严厉冷酷的哥哥似的。
顶多有一次他莫名其妙说了一句，“最近瘦了。”
尤嘉小声“啊”了句，“可能是最近考试。”
医学的期末考试，就是一场大型屠宰现场，太血腥太凶残了。每逢考试脱层皮，完全不是夸张。每次大考，她都好几天吃不好睡不好。
他“嗯”了声，没再说什么，只应了句，“别太累了。”
那时候尤嘉还有种受宠若惊的感觉，毕竟他这个人，实在是不太会关心人的那种，对谁都冷冷的。
哦，还有，她生日，他都有表示……也只是红包而已，那时候电子红包还没时兴，他都是寄信封回来，十张毛爷爷，四个字：生日快乐！因为数目太大，尤嘉还都……上交了。
没了。
尤嘉努力回想，还有什么细节是自己漏掉的，想来想去也只想到一点。
想起十六岁那年的夏天，他横在KTV的走廊里把她堵在角落，歪着头问她，“谈恋爱了？”
尤嘉记得自己怂怂的摇了摇头，怕他跟自家哥哥告状。
其实对尤嘉来说，陆季行在她眼里一直是哥哥一样的存在，有点儿严厉，偶尔会管教她，她有点儿怕他，所以总是很听话。
他点了点头，说：“你还小，不急。”
然后呢，然后他从口袋里摸出来几颗糖，摊开手心问她，“吃吗？”
他这人，向来有一种说一不二的气场，尤嘉怕自己不吃他不开心，于是小心翼翼地捏了一颗。
吃了。
就觉得挺甜的。
难不成，有别的深意？
……
最后他说：“你好好想想吧！”
那口气，跟老师说你好好反思一下自己错在哪儿了，有异曲同工之妙。
反正不管怎么样，他成功把她“打”晕了。追没追过她不重要，重要的是，他成功地让她认为他追过她了，而她这个渣渣女还一直吊着他不给回应，于是后来尤嘉怀着莫名其妙的愧疚心理，稀里糊涂就上了他的贼船，然后没能再下来过。
所以说，陆季行这个人，其实十足的腹黑。
……
尤嘉回科室的时候还在忿忿不平，陆季行这个人实在太坏了，特别喜欢套路她，然后得逞了还要得意。
……
下班之后，周师姐拖着尤嘉去逛街。
辗转各个柜台扫货，疯狂shopping，拿不下了就打包寄回去。
一边走一边跟她说：“你知道吗？除了恋爱，购物是最能让人肾上腺素飙升的事情。这种快感，是你这种精打细算的女人体会不来的。”
尤嘉咬着一支剥削来的可爱多，频频点头，可不是嘛，毕竟一天之内败完一个月的工资，她看着都要心肌梗死了好吗？
人生苦短，及时行乐。
周扬的座右铭。
特别像个富二代，不过可惜，她有富二代的心，没有富二代的命，父母早亡，自己吃饱全家不饿，不买房不炒股不开车，工资发了就花，花完了就勒紧裤腰带，日子过得贼随便。
尤嘉有时候觉得她不应该做医生，她应该去天桥下头做个流浪歌手，那气质一点儿都不违和。
周扬看中了一款手链，坐在珠宝柜台前跟售货员聊天，尤嘉百无聊赖，蹭在隔壁柜台前看手表，看了半天，才发现是男款的。
柜台小姐很耐心地跟她讲解，“这一款是我们这一系列的主打，无论是做工还是外形，都是非常……”
尤嘉没听进去，就盯着表盘发呆，她很久之前好像不小心泡过陆季行的一块手表，和这个一模一样，不小心泡在消毒水里了……然后就……
她哭丧着脸问他，“怎么办呀！是不是很贵啊？”
他满不在乎地捏了下她下巴，挑了眉说：“不贵，淘宝八十八包邮，你想要我也买一块给你。”
他对她说话向来没个正形，尤嘉自然是不信的。
但没想到……这么贵！
尤嘉数了数，个、十、百、千、万、十万……
不行了，又要心肌梗死了。
在梗死之前，尤嘉泣血而声：“帮我包起来吧！”
周扬看到logo的第一眼，一口口水差点儿喷出来，问她，“你去抢银行了？”
尤嘉：“……”
“还是你包养小鲜肉了？”
尤嘉：“……”
包养陆季行吗？感觉不错哦……
第6章 初恋6次
其实周扬一直觉得尤嘉这个人挺……
看不透的。
你说她乖吧，她有时候又透着点儿坏。
你说她抠吧！她总能给你个惊喜。比如募捐的时候大家都是抠抠索索拿个千八百甚至百来块钱应付一下上头的任务，她有次听说尤嘉偷偷拿了五位数的捐款，没让公布，但是那边负责人嘴碎，私下里还是提了一句，说这孩子真傻。周扬是觉得，尤嘉是太善良，如果你激起了她的同情心保护欲，她很愿意去帮助别人。
现在想想，可能对她来说，那点儿钱并不算什么。
再比如，一口气买个几十万的表啊什么的？
简直刷新她对她的认知，就算她这种花钱大手大脚的人，那种牌子她连看都不会去看一眼的。
完全不是她们这种消费层能承受的起的。
尤嘉这个人真的……
住在高档小区里，开着白色小mini，已婚，年轻，穿着倒是普通，几乎没有能看出来牌子的衣服，很少戴首饰，就脖子里挂了一条链子，一直塞在衣服里，有次周扬无意捞出来看了眼，才发现是把婚戒挂在脖子了，所以那时候才知道她已经结婚了。
没什么花钱大手大脚的毛病，吃饭也都嫌弃一直外卖太贵，偶尔吃吃食堂，偶尔自己做。就是普通的刚毕业学生的生活习惯。
就是太像单身了。如果不是俩人关系好，尤嘉偶尔会不经意提一下她老公，她真觉得那玩意儿是尤嘉杜撰出来的。
这么琢磨了会儿，周扬对尤嘉的老公简直起了三百六十度螺旋飞升的好奇心。
她忽然想起来一种可能性，“你不会是被……哎，看起来也不像啊！”她上下打量尤嘉，倒不是觉得她颜值不高，很高了，这种长相放在任何圈子里都是很能打的了。是气质，尤嘉给人的感觉就是很乖家教很好的好孩子。
尤嘉愣了下，琢磨周扬可能是想说她是不是被包养了，无语了会儿，沉默看了她一眼，“你霸总小说看多了吧？”哪个霸总包养小情人，还附赠结婚证的。
不过想想真的还……挺像。
她记得大学时候也闹过流言，有次陆季行来看她，开着车等在侧门口，她太开心了，看见靠在车门的他，飞奔过去扑进他怀里。
他大概被砸得胸口痛，敛了下眉，旋即又舒展开，捏着她的下巴壳子调笑她，“这么着急见我？你早说，我先开个房去。”
尤嘉是真的很想他，但也是真的觉得他不要脸，拿拳头捶她胸口，他这个人做事向来没什么顾忌，加上西侧门这边基本没什么人经过，他揽了她的腰，直接把她竖着托抱了起来，开了车门把她塞进去，一条腿压着她的腿，把她按在了后座上……
说起来，两个人好像很经常在车上见面，他忙的时候几乎满世界飞，偶尔有空来看她，都是匆匆忙忙，因为见面时间不长，尤嘉已经习惯他的热情和肆无忌惮。因为时间真的很宝贵啊！
那时候他开一辆白色路虎，虽然不是什么奔驰宝马啊小言爆款豪车，从车标就能看得出来富贵气，但稍微认识一点，会觉得那辆车很不便宜。
尤嘉在学校一向是个乖乖女，拿奖学金，在团委学生会做干部，认认真真兢兢业业，不和男生搞暧昧，也不谈恋爱，除了学习，就是在图书馆兼职做管理员。认真、刻苦、努力、端正，她一直是个标准三好学生的模样，老师们都很喜欢她，也照顾她。同学们眼里，她大概是那种乖巧单纯善良的小白兔，象牙塔里长大的小公主，不娇气，但是柔软而懵懂。
所以突然有一天看见她被一个男人抱着塞进一辆路虎车里的时候，那震惊，是无法用言语来形容的。
起初尤嘉是不知道的，她不是个喜欢在公共场合亲热的人，但因为校区改建，西侧门那边几乎连个人毛也没有，不然她也不会任由陆季行胡闹，谁能想到那么巧那天真的有人在，还正好认识她，刚刚好就看见了。
学校那么大的地方，说大也大，说小也小，一旦什么劲爆的消息传出去了，那传播速度可以用病毒式蔓延来形容。
没两天尤嘉就吃了一嘴八卦，说医学院有个学霸堕落了，找了个社会人，开路虎，穿衣打扮，一看就很不正经那种……八成被人富二代养了。
她还想这种事真的有啊！她还以为只发生在小说或者电视剧里呢。而且就算有也不应该发生在他们这群苦逼的医学生中啊！
不知道哪里传出来了照片，打了厚厚的码。
但尤嘉还是一眼就认出了上面的人，可不就是她吗……
看见的时候一脸懵逼，吃了半天的八卦，没想到吃的还是自己的。
而且……什么鬼？
她跟陆季行吐槽的时候，说：“竟然还有人告到辅导员那里，强烈要求学校撤销我这种社会毒瘤的保研资格，让我回高中多学两年思想品德教育，我……”一向脾气好的她，都忍不住想骂一句脏话。这真是咸吃萝卜淡操心，吃饱了没事干，想象力还挺丰富。
陆季行听了没什么反应，只说：“需要我过去跟你们老师解释吗？”
“不用，可能需要……我爸妈过来。”找他来也解释不清啊，全凭两张嘴，说他们交往很多年了，正当男女关系？没什么说服力。还不如让她爸妈来，家长来说，总比她干说要有力度点儿。
陆季行顿了两秒，忽然说：“把证领了吧！”
“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