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以微站起身,走到会议室前面的白板前,写下了一组更直观的算式:即最早持有公司期权10000股,虽然目前已经稀释为2500股,但是总估值已经从最早的2.5万元增长为4.5万元。
重头戏还在后头。
唐以微说:“创投圈还有个笑话,说如果将企业融资比作可怜兮兮的单身狗找对象的话,那么……
种子轮=对她有感觉。
天使轮=疯狂追求她。
A轮=确定恋爱关系。
B轮=成功牵手。
C轮=成功接吻。
D轮=成功同居。
上市=成功结婚,迎娶白富美。
为着这个形象生动的比喻,会议室里爆发出笑声,原本沉重的气氛成功扭转。
略一停顿后,唐以微继续:“根据我们公司的发展速度,我可以很负责地说,肯定不会走到D轮融资,最近我也已经开始准备上市申请材料。”
“大家可以设想,已经走到C轮了,距离公司上市还远吗?而依据我多年的上市审计经验,我们公司一旦上市后,到了二级市场,以目前每股2.5元的年报业绩,完全能支撑起一百元以上的股价。”
算式谁都会做,高管们默默一计算后,都热血沸腾了。公司一旦上市,在场的每一位都跟着成千万富翁,怎么不让他们兴奋。
如果将开会前的高管们比作一只只瘪气的气球,那么此刻无疑都恢复了最饱满的状态。
散会后,人很快走光,会议室里只剩下赵景宸和唐以微。
一个悄然竖起的大拇指,不足以表达赵景宸此刻的心情。他觉得,她就像个救火员……不,绝不单单是个救火员,还是一个优秀的维修员,因为她总能将危机化为转机。
古语曰:化干戈为玉帛。
赵景宸四下观察过后,一个吻出其不意落在唐以微唇上。
她顿时又羞又恼,“公共场合,请CEO注意一下言行。”
“你还有多少惊喜,是我不知道的?”赵景宸觉得自己好像挖到了一个宝藏,随着挖掘的深入,惊喜不断。
唐以微淡淡道:“雕虫小技,臣妾不过是班门弄斧罢了。”
最近有一部宫斗剧大热,前几天临睡前,换台无意中看到,唐以微一看就入了迷。受其影响,这两天说话喜欢拿腔拿调的,动不动就是奴婢啊,嫔妾什么的。
赵景宸也顺势揶揄道:“朕向来赏罚分明,赏……今晚翻爱妃的牌子,后面一周也天天翻爱妃的牌子,可好?”
唐以微一本正经道:“臣妾身体有佯,今晚恐不能侍寝。”
“爱妃身体哪里不舒服了?我这就宣太医来瞧瞧。”赵景宸的笑容里有着他自己都不曾察觉的宠溺和纵容。
唐以微眼睛一转,搬出了女人的专属法宝,“姨妈来探访。”
昨晚还一切正常,算算时间也不对,赵景宸根本不信,“今天才六号,距离十六号还早呢。”小妮子的生理期向来又准又狠。何为狠?就是每次都要他奉上红糖姜茶,痛意才会有所缓解,所以他记得特别清楚。
啊!唐以微没料到他居然记得这么清楚。
“哎!”微楞过后,她长吁短叹,“这个哪有个准的,忽早忽晚还不是寻常。”
“那让朕查查,所言是否属实。”说着他就伸手欲一探究竟。
唐以微笑着推他。得益于她读书时喜欢古诗古言,情急之下逼出的古言,依旧不失水准,“别闹了,光天化日之下,成何体统。”
赵景宸本来就是逗她,哪会真动手,他伸手温柔地刮一下她的鼻尖,跟她商量:“拿腔拿调的,累死我了,咱能不能不这么说话?”
唐以微还在兴头上,意犹未尽,她故作温顺谦卑,“臣妾但凭陛下吩咐。”
“死丫头!”赵景宸啼笑皆非,“你有完没完?”
唐以微觉得,最近工作压力太大,这么插科打诨,嬉笑怒骂,也算是一种解压。
这边两个人开着玩笑,浑然没注意门外角落站着的身影。
晴岚站在那已经有几分钟了,随着时间的推移,她的脸色一点点地黯淡下去。
她其实一点也不喜欢当个可耻的偷听者。如果没有这无意中的偷听,最起码在今天之前,准确来说应该在几分钟之前,她还能不切实际地幻想,幻想自己还有机会。
这是她第四次踏进这间公司,不论容貌气质,还是穿着品味都出类拔萃的女子,公司门卫和前台都对她印象深刻,于是她轻而易举就混进了安保严密的宸昆科技。
她没料到,吃一顿饭和一个电影邀约,不仅让她失去了追求他的机会,连工作上的合作机会也丢了。
她更没料到,他竟如此决绝——电话不接,短信不回。
她一向自我感觉良好。
晴岚彻夜难眠。
今天来,本来是想告诉他:他有权利不接受她,不管他接不接受,她都要告诉他,她的喜欢跟唐以微无关,更无关较劲和嫉妒,只是纯粹地喜欢。
现在看来……已经没这个必要了。他清楚地记得她的生理期,他话里行间流利出的宠溺和纵容……
她觉得自己大错特错了,她真的……来错了。
***
一个月后,翘首以盼的投资人终于出现了,宸昆科技拿到了创立以来最大的一笔融资。
整整七个亿。
任何公司一旦有了充足的资金,就像注入了最鲜活的生命力。
购买设备,扩大产能,高薪招募优秀的技术人才,组建研发团队,投入人工智能机器人的研发。一切都沿着既定轨道,高速有序地发展。
公司内部的士气空前高涨,人人欢欣鼓舞。
除了唐以微。
她觉得自己肩上的担子越来越重,压力也越来越大了。
如果将高速发展的宸昆科技比作一艘航空母舰,那她无疑就是这艘航空母舰的舵手,如何将它精准地停泊到最终的码头——顺利完成IPO,成了她当下最大的课题。
早上一上班,唐以微第一时间打开了证监会的官方网站。最近几个月来,这个网站她几乎每天都会上来浏览看看,而证监会给出的官方数据无疑是她最为关注的。
最近一年以来,IPO过会率依旧低迷,没有一个月超过60%。
网页以蓝色为主基调,衬的她的脸色越来越凝重。
就在上个月,这个数据首度跌破了50%。这就意味着,两家公司申请IPO,连一家过会都保证不了。
这些数据给她造成的压力是显而易见的。
☆、第八十二章
受此大形势的影响,证券相关行业也正在经历寒冬。
最近陶静茹打电话过来,聊着聊着,经常就会冒出一些牢骚,说审计行业的日子是越来越难过了。IPO过会率如此低迷,接业务困难也就不说了,没过会的企业经常把责任怪罪到审计机构头上,对事务所的业务能力产生质疑,继而对日后承接业务又增加了难度。
诚然,发审委的从严把关,有百利无一害。早些年,那些依靠“讲故事”,“编神话”的企业轻易钻进资本市场,大肆圈钱。随着监管越来越严格,这样的神话注定不会再上演。
但是对IPO申报企业和中介担保机构而言,则是完全陷入了被动局面。
在这场IPO发行变得越来越稀少的盛宴中,对企业也提出了更高的标准——行业的前瞻性;财报的真实性;业绩的可持续性;海外业务的可控性;募集资金使用的合理性……
唯有做到面面俱到,方能满足证监会苛刻而挑剔的眼睛。
唐以微开始尝到失眠的滋味。
在她三十岁的人生中,有过两次压力特别大的阶段,第一次是当年高考前一段时间,还有一次就是现在。
紧张这种情绪有传染性。当年随着高考的一天天临近,父母老师虽然已刻意掩饰,但是那种如临大敌的紧张气氛压根儿藏不住。渐渐的,她不可避免被传染了。即便如此,那时候她也没尝到过失眠的滋味。
而这一次,她的压力来自对公司IPO不可控的恐惧,以及众人的殷切期望。
在众人眼中,唐以微无疑是IPO专业人士。前后经历了三轮融资的三家PE公司,眼巴巴等着宸昆科技上市,他们好早日收回投资成本,赚到投资收益,成功全身而退,这无疑也是他们最期待的理想状态。
公司高管自然也是盼着公司快点上市,他们的身价可以跟着水涨船高。基层的员工虽然没有期权,但是CEO已经承诺,公司一上市,所有员工的薪酬上调30%,全年18薪。(工作12个月,拿18个月薪水。)
大家饱含期待的目光齐刷刷落在唐以微身上,就像鸟巢里嗷嗷待哺的幼鸟。
半夜,赵景宸迷迷糊糊醒来,窗外一片漆黑,也不知道是几点。他伸手一摸,身边是空的,睡前怀抱里的人不知去向。眼睛在卧室里找了一圈,也没找到她。
伸手按亮床头柜的手机,显示的时间是凌晨三点半。
他叹了口气,如果没记错,这应该是最近半个月以来的第八次了。揭开被子翻身下床,拧开门锁走了出去。客厅没有开灯,却有闪烁的电视光源。
果不其然,小妮子抱膝窝在沙发上,电视屏幕的画面不断跳动,映照在她因为缺少睡眠苍白的脸上。
有那么一瞬间,赵景宸很想骂她,最后却被心疼和自责的情绪所占据。
他爱她,他也懂她,所以他更心疼她。他明白她为什么失眠,也明白她的压力来自哪里。
当初看她干审计,觉得太辛苦,所以就把她挖了过来。早知道她会压力这么大,他情愿她还干着审计老本行,那时候哪怕再辛苦,最起码从不失眠。
“吵醒你了?”看到他突然出现,唐以微有些歉意,“电视声音我已经调的很小了。”
赵景宸沉默地走过去,将人圈入怀中。低叹一声后,他提议:“公司附近有一家室内攀岩馆,下班了去体验一下?”
唐以微诧异地转头看他,“大半夜的,怎么突然想去攀岩了?”
“你也知道现在是大半夜。”赵景宸咬牙切齿,“你这一宿宿的不睡觉,这是要成仙啊?”
“睡不着我也很痛苦。”唐以微无奈叹了口气,“我也很想像你一样,头一挨上枕头就呼呼大睡。可是我就是做不到,刚刚数羊都数到五千多只了,一点用都没有。”
半晌后,她又瞥他一眼,抱怨了一句:“我想去买点安眠药吃,你又不同意。”
“当然不能吃。”赵景宸再次断然拒绝。想了想后,他突然问唐以微:“比我低一届的发酵系的学霸王东阳,你有没有印象?”
唐以微颔首,“长得那么帅,口才又那么好,怎么可能没印象。”王东阳,当年J大辩论队的成员。那时候,放眼整个辩论队,论辩论实力,能与赵景宸抗衡的也就他了。
对唐以微夸别的男生帅,赵景宸并没有感冒。他只是说:“前一阵听说,他住到精神病院去了。”
唐以微大吃一惊,“怎么可能?他……受了什么刺激?”
赵景宸说:“一个长期失眠患者,又长期依赖药物,再加上症状后期产生强烈的耐受成瘾,最后直接去精神病院报到了。”
那个男生看上去是那么阳光,那么爱运动,他怎么会长期失眠?
失眠的后果竟会如此严重。极度震惊之下,唐以微嘴张的老大,都能塞下一个大鸡腿了。
赵景宸轻拍她的肩头,安慰道:“明天我们去攀岩,把自己弄的累一点,晚上保证你一觉睡到大天亮。”
唐以微将信将疑,“我现在就很累,可就是毫无睡意。”
事实证明,疲劳战术对唐以微完全无效。
攀岩回来,洗过澡躺在床上,唐以微只觉得浑身酸痛,累得都快散架一般。只是四个小时后,她的双眼依然炯炯有神。
她稍一翻身,赵景宸就被惊醒了。自从她失眠后,因为一直担心她,他的睡眠也跟着变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