辰天的两位董秘都是酒缸里泡出来的人精,酒量过人自然不用说,还极度热衷于劝人喝酒,尤其热衷于劝美女喝酒,劝酒的台词更是层出不穷。
场面上例行的酒过三巡后,唐以微就成了他们劝酒的主战场。
唐以微在心底默默哀嚎,不会吧,我只是个打酱油的小配角,你们该去给主角多敬敬酒。
对这类饭局固然是意兴阑珊,但是这几年的磨砺,让她早已深谙饭局的规则,推杯换盏间,谁也难以摆出独善其身的高傲姿态。
盛情难却之下,五六杯红酒倒也在她能承受的酒量范围之内。
只是今天这两位董秘明显不是好应付的角色。
在他们的轮番攻势之下,不过半个小时,七八杯红酒已下肚,唐以微最直接的感觉,眼睛的聚焦功能开始退化,餐桌前的人开始变幻的影影绰绰。
根据历史经验,这个时候必须撂杯子,再喝下去必定出丑。
唐以微有过一次喝断片的经历。真的是斯文扫地,先是一大通逻辑混乱的胡话,然后就死死揪住旁边座位的人,跟他比赛背唐诗。这也是事后别人告诉她的。
从此沦为朋友圈的大笑话,说她一喝醉就化身为诗人。
从那以后,打死唐以微也不敢再贪杯了。
☆、第二十四章
两位董秘岂肯善罢甘休,他们咬定青山不放松,你方唱罢我登场,依然兴致高昂地过来劝酒,仿佛他们今天远道而来,不是为了庆祝公司上市,而是专程来找唐以微喝酒的。
她面前的高脚杯再次被满上。
“唐小姐,这杯你要不肯喝,就是不给我面子,我没面子就会很伤心,一伤心说不定就会哭。”
“唐小姐这么貌美如花,练好酒量,前途无量。”
……
各类花式劝酒台词让唐以微哭笑不得,也不胜其扰,她无奈又认命地准备端酒杯,一低头,面前的酒杯不知何时消失了,殷骏楷面前却多出了一个酒杯。如果没猜错,应该是他趁着大家扯皮时端走的。
为着他这个悄无声息的暖心举动,唐以微不禁多看了他几眼,这是一个英气多过颜值的男人,眉眼深邃提拔,浅浅一笑也是英气逼人,毫无时下演艺界小鲜肉的阴柔之风。
这是一个活色生香的律政型男。
看见大家都注意到了他这个小动作,再装傻显然不合适,殷骏楷端起唐以微的酒杯站起来,“女孩子喝不下的时候,男人责无旁贷要顶上。我看唐小姐喝的也差不多了,后面只要是她的酒,我都替她喝了。”说完,将酒杯中的红酒一饮而尽。
酒桌上的风向悄然变的微妙起来。
“殷律师,冒昧地问一句,你现在究竟有没有女朋友?”陶静茹问。
殷骏楷略一沉吟,呵呵一笑道:“说来惭愧,都三十好几了,还是一只单身汪。”
听到这样的回答,陶静茹一下来了兴致,她自认眼神向来犀利,据她察言观色,殷骏楷对唐以微应该有好感。
从五年多前,唐以微踏进会计师事务所,陶静茹见证了她从一个职场小菜鸟一步步蜕变为顶尖审计精英,也见证了她一片空白的感情历程。
毫无疑问,她对这个下属是偏爱的,出类拔萃的业务能力,毫无侵略性的漂亮容貌,又有难得的好性子。于是,趁着一个合伙人退出,她把唐以微拉进了事务所合伙人队伍。
前一阵,有一个投行的朋友悄悄问她:“那个唐以微是不是拉拉?”容貌那么出挑,身旁却一直没有男伴,外人会这么猜测也是情理之中。
这下可急煞了陶静茹,于是,把唐以微嫁出去,就成了她心头的头等大事。
陶静茹嬉笑着问:“那殷律师,你觉得我们以微怎么样?她也二十七岁了,老大不小的,偏偏就是嫁不出去。我看你们凑成一对挺般配的。”
唐以微正端着茶杯,嘴里的一口茶差点喷出。
老大,你怎么这样啊,别这么直接行吗?还有,别说的我像滞销商品一样,好不好?
唐以微知道,陶静茹其实没有恶意,她的性子就是这么直截了当惯了,别指望她会多婉转。
“啊,还没有男朋友,唐小姐行情这么差吗?”董秘林文龙脱口而出。
“哎哎,你会说话吗?”陶静茹朝林文龙翻白眼,“不是行情差,是我们以微眼光太高。”
被陶静茹这么一骂,林文龙赶紧致歉:“对对,是我说错话了,一会我自罚一杯。不过还别说,唐小姐和殷律师还真是很般配。你们也算是同行,我看凑成一对,这个行。”
董秘李行飞挤眉弄眼道:“殷律师,酒都代唐小姐喝了,你对唐小姐那点小心思,我们都懂的啦。”
审计一部的部门主管严朗也来凑热闹,“你们两个如果成了,我们今天在场的可都算你们的媒人啊,到时候每人十八个蹄胖可不能少啊!”
一场祝贺公司上市的庆祝宴转瞬间变成了做媒宴。
大家热烈的畅所欲言,唐以微连插句反对话的机会都没有。
她很崩溃,热衷于做媒难道是地球人的共性?
就在这时,始终沉默的殷骏楷突然转过脸,目光深深地看着唐以微,微微一笑道:“如果唐小姐不反对,我求之不得。”
☆、第二十五章
因为两位董秘要连夜赶回J市,饭后的K歌活动被取消了。
在饭店门口,大家达成了高度统一的意见,那就是:把送唐以微回家的任务交给殷骏楷。
殷骏楷的司机已经提前把车开到饭店门口,黑色的保时捷卡宴在夜色中泛着铮亮奢冷的金属光泽。
殷骏楷保持着一贯的绅士,打开车门,先请唐以微坐进去。
司机技术纯熟地驾车汇入夜色中的车流。
殷骏楷从副驾座转过身,跟后座的唐以微彬彬有礼地客套道:“唐小姐,久仰你的大名,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
唐以微挂着淡淡的职业笑容,“殷律师的大名,我也是久仰了。”
久仰你在法庭上的霸气。
敢在法庭上跟法官就法律条款唇枪舌战,拍桌子开撕,全锡城估计找不出第二个了。以至于后来很多法官都不太敢接他的案子,既怕他对法律条款令人发指的烂熟程度,更怕被他当庭弄得下不来台。
殷骏楷笃定地笑了笑,“以后我们应该会有很多的合作机会,希望能跟唐小姐合作愉快。”
唐以微神情疏淡客套地点了点头,并未开腔,总觉得刚才席间的尴尬还未散去。
“如果唐小姐不反对,我求之不得。”
金牌律师果然好口才,他就这么波澜不惊的一句,饶是唐以微自认为进退有度,都一时想不出应对的话术。
而席间所有人都是抱着看好戏的态度,把目光聚焦在她身上,屏息以待她的回答。
唐以微大窘,都不知道该怎么接招,接或不接都是不妥。
无计可施之下,她只能选择落荒而逃,“对不起,酒多了,我去一下洗手间。”
尴尬的问题是逃避掉了,尴尬的感觉却始终挥之不去。
不知不觉间,车窗上积聚了星星落落的雨点,几乎缠绵了一个冬季的细雨,刚刚休整一天,居然又卷土重来了。
这恼人的雨,最不受车轮上的现代人待见。
很快就到了小区门口,唐以微跟殷骏楷道过再见后下车。
殷骏楷也跟着下了车,“大晚上的,一个女孩子不太安全,我送你进去。”平静的语气中透着一丝不容抗拒的霸气。
“不用,不用了。”唐以微本能地抗拒。
“前两天新闻里播报,上周六晚上十点多,附近的万方路发生一起持刀抢劫案,在与歹徒搏斗的过程中,二十五岁的女子不幸身受重伤,目前还在人民医院ICU病房全力抢救中,生死不明。”殷骏楷温润的嗓音如同新闻主播一样字正腔圆。
唐以微知道那起恶性持刀抢劫案,最近新闻里频繁报道,并且告诫年轻女子夜间尽量不要外出,事发地点其实跟唐以微家隔了好几条街,并且也不是在小区内部,而是在一条人迹罕至的小路上。
饶是如此,殷骏楷所期望的震慑作用已然见效,唐以微背上已有森森寒意冒出。
“好吧,那麻烦殷律师了。”
殷骏楷拒绝了司机递过来的雨伞,“算了,雨应该下不大。”
仿佛是老天听到了他说的这句话,偏不服气了,两人走了没几步路,雨势不仅没减小,反倒越下越大了。
离家门口还有一段距离,如果再用这种压马路的速度前进,不出意外,明天必然感冒,而且两个不熟的人,这样压马路也不免尴尬。
唐以微对殷骏楷说:“我们快跑吧,冬天的雨,淋了最容易感冒。”说完也不等他回答,自己率先奔跑起来。
跑了没几步,突然感觉雨似乎在顷刻间停了。她惊讶地抬头望向夜空,这才发现,殷骏楷已脱下西装,高高地兜在两人的头顶。他的个子非常高,修长的手臂把西装完全撑开,这就构成了一个基本封闭的小环境,以至于唐以微被保护的很好,几乎一滴雨都淋不到。
如果唐以微没猜错,那西装是阿玛尼的牌子。
忍不住为那件身价不菲的西装惋惜,“阿玛尼当雨衣,可惜了。”
殷骏楷朗声一笑,“穿了很久的旧衣,在寿终正寝前发挥一下余热。”
家门口越来越近,雨也越来越大,唐以微奔跑的脚步却仿佛被什么绊住了一样,渐渐慢了下来。
昏黄的路灯下,站着一个熟悉的高大英挺的身影。
很明显,赵景宸也已经看到他们,看到挤在西装下那个狭小空间里,亲密无间的两个人。
隔着老远,唐以微都感觉到了他脸上逼人的戾气,他身上的黑色大衣已湿透,在路灯的照射下,泛着幽幽的冰冷光泽。
看到他脸颊上纵横的雨水,她蓦的有点恼火,这人有没有脑子?出门怎么总是不带伞?不知道自己淋了雨会生病吗?
“以微,不给我们介绍一下吗?”刚刚走近,赵景宸就冷冷地挤出这么一句。
如果可以,唐以微更愿意视而不见的一走了之。
“这位是殷骏楷律师,这位是我大学同学,赵景宸。”唐以微无奈地为他们做介绍。
“仅仅是同学?就没有别的什么介绍的吗?”赵景宸咄咄逼人,能问出这么反常的话,连他自己都有点吃惊。
“什么?”唐以微一愣,完全搞不懂他这话的意思。
等等,为什么他的语气像一个丈夫在质问晚归的妻子?
他有什么权利?
☆、第二十六章
这种不可理喻的人,一点都不想搭理他。
唐以微转身对始终冷静旁观的殷骏楷抱歉地一笑,“谢谢殷律师送我回来,时间不早了,改日再请你上去喝茶,雨有点大,我上楼给你拿把伞。”
“不用。”殷骏楷把西装搭上臂弯,“你的手机号报给我。”说着从裤兜摸出手机。
唐以微报上自己的手机号,殷骏楷的手指飞快的按数字键,片刻后唐以微的手机响起。
“如果需要,随时都可以打我电话。”殷骏楷挂断电话,“再见。”走之前,他的视线余光似有若无地扫了赵景宸一眼。
赵景宸自己都想不明白,他怎么就来了这里?从公司出来,他原是打算回家的,开了一段后迷迷糊糊地觉得不对劲,一直到车停在她家门口,他才如梦方醒。
他就是控制不住地想来看看她,哪怕只是远远的一眼。
如果说思念是一种病,那么他已经病入膏肓。
就在刚才,当他看到他们两个亲密地躲在西装下,笑着飞奔而来时,生平第一次,他体会到“醋意滔天”是为何物。以至于,后来才会那么失态。
真的很介意。